守護你內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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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孩子，
希望你也能好好守護你的內在小孩，
不要把它當作“錯誤的孩子”（wrong baby）。
這是為了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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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嬰兒一出生，那個所謂的“我”裏麵就自帶了愛的本能嗎？當然不會，沒有什麽愛本能。
愛，產生於關係中。我對你，你對我，嬰兒對媽媽，媽媽對嬰兒。沒有關係、沒有對象、沒有體驗時，愛這個詞，就隻是一個詞罷了。
所以你懂得愛，會愛自己，是因為你擁有過愛的體驗，愛的關係，你習得了這樣一件叫作“愛”的事情，因為有人愛你，對你好，所以你也學會了愛別人，對別人好，更重要的是，你學會了愛自己。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因此，當一個人問出“我不知道怎麽愛自己”這樣的問題，這一點都不令人意外，也一點都不可笑，這說明在他的關係裏，在他的原生家庭裏，他並沒有作為一個“我”被好好地愛過，因此他也沒有習得那種叫作“愛”的能力。
他可能因為自身的匱乏和低價值感，一再去討好和付出，用自己的犧牲和投入想換來被愛，他也許在現實中也擁有著一些叫作“愛”的關係，但是，他愛這個自己嗎？
好了，鋪墊完畢，說點明確的、確定的、準確的對“愛”的定義。
人人都愛好的事情、好的結果、好的孩子和孩子好的表現。
這當然不是“愛”的全部定義。如果愛隻是這樣而已，那愛有什麽可貴？愛又有何難？
“愛”，是當“我”不好、不夠好、做不到、不想做、很糟糕的時候，你仍然喜歡、接納、抱持、理解、不離不棄這個“我”，那才叫作“愛”吧。
所謂的“愛自己”，考驗恰恰就是在這裏。
什麽叫作“愛自己”，就是當你覺得自己沒有達到預期，覺得自己很糟，覺得很喪，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做得不好的時候，你仍然在內心對自己進行著支撐，你不攻擊自己，你不懲罰自己，最重要的是，你不離自己而去，就像媽媽對一個孩子，孩子哭、孩子鬧、孩子不寫作業，媽媽還是愛這個孩子。這就是愛自己。
所有不會愛自己的人，都是因為沒有一個愛自己的媽媽。
讀到此處，也別急著找媽媽的麻煩，別急著恨。
你還可以問一個問題，為什麽你沒有一個愛自己的媽媽呢？
那一定是因為你的媽媽，是一個沒有能力去愛孩子的媽媽。
你的媽媽連自己都不愛，不覺得自己可貴，也不珍視自己，那麽她怎麽有能力和本事做到愛孩子呢？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代際傳遞的問題。
［1］
一個孩子因為不被媽媽愛，所以不愛自己，沒有價值感，總覺得自己不好，然後她做了媽媽，她也同樣不懂得愛孩子，覺得孩子不夠好，孩子要足夠優秀，才配得到愛，因為她自己關於愛的體驗就是這樣的。所以她不可能憑空成為一個愛不完美的孩子的媽媽，她不可能憑空產生包容、接納孩子的能力。
除非她曾經被很好地愛過。
所以，罪魁禍首就是，媽媽的媽媽的媽媽的媽媽，基本上你如果不懂得愛自己，你往上追溯自己的家族史，你就會很容易地發現，這個故事裏麵的每一個媽媽在童年都不曾很好地、很幸福地被父母好好愛過。
所以，其實沒有罪魁禍首。
集體創傷、文化影響、幾十年前貧瘠的物質生活、上幾代人對心理創傷的零認知、戰亂、自然災害……這一切都導致了上幾代媽媽都活在沒有被很好愛著的、缺乏關注的、缺乏基本安全感的原生家庭裏。
所以，如果你一直是一個懂得愛自己的人，那麽你真的是個幸運兒。
而如果你是你們家族中第一個問出“如何愛自己”這樣一個問題的人，那也意味著，你是一個幸運兒，你比你的上幾代人至少要更進一步。
你開始思考，你開始覺察，你開始試圖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希望建立一個清晰的關於“我”的概念和界限，希望自己的餘生可以跨越原生家庭的代際影響，活出自己。
相比那些在外人麵前從不敢口出惡言，總是活在別人評價裏，連自我概念都不清晰穩定，對自己的孩子甚為苛刻的價值感低、充滿焦慮的母親們，你已經是一個很大的跨越了。
［2］
上周，一位在德國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精神分析師對我說，根據他在中國接觸到的很多案例，他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中國的很多女孩一出生就應該是個男孩，特別是實行獨生子女政策後，很多父母就將對男孩的期待，放在了唯一的女兒身上。”
這句話，說到了本質。
說得好聽點，是的，她們和男孩一樣重要，父母對她們很期待很重視。
但是如果我將這句話翻譯成：她們背負著父母對她們的期待，如果她們隻做一個女孩，而做不到在傳統意義上男孩的光耀門楣，那麽她們就是“錯誤的孩子”（wrong baby）。所以女孩被要求著“成為一個男孩”，男孩被要求著“成為一個聖賢”。
如果做不到，你就是個“錯誤的孩子”，你覺得這還是愛嗎？
一個母親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才能去接受孩子的不完美。
一個父親接受了自己的不聖賢，才能去接受孩子的不聖賢。
可惜的是，這樣的父母並不多。
一個嬰兒，得到的愛越多，他對自己的接納度就越高。
反之，愛越少，對自己的接納就越少。
同樣，也是上周，我還聽到一位研究家庭動力學的專家講述他在研究工作中的體驗，他說他遇到了很多年輕的來訪者，而很多“90後”的來訪者對他說起自己的童年，他們幾乎出現了一樣的特征——“我的父親或母親希望我是一個……而不是我本身”。
你可以在省略號裏麵填進去很多詞，比如公務員、律師、清華北大的學生、道德完美的人、值得炫耀的孩子。
父母對他的愛，隻存在於當他符合父母期待的完美人設時。
如果不是那個人設，這些孩子完全無法感受到父母的容納和愛意。
所以這導致了什麽？
導致了一個孩子是不能活成他自己，他得完成父母的期待，活成父母心裏想要的那個樣子。
一個人的生命是自己的，但是卻必須要活成父母想要的樣子才可以得到接納和愛，否則就是個“錯誤的孩子”。而對於孩子來說，爸爸媽媽的愛在人生中又是那麽重要，重要到不能失去，如果成了父母心中的“錯誤的孩子”，那麽隨之而來的就是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恐懼。
這一切都在潛意識裏不斷加深，不斷發揮著作用，即使你的父母離開了人世，你擺脫了現實中父母對你的控製，你內心內化的父母還是在發出和幾十年前一樣的聲音。
那麽這件事對於一個生命而言，是否很殘忍？
［3］
前幾天，大家都在朋友圈慶賀了母親節。都說母愛好偉大。
我想，我認同的是“愛”這個詞和母親相關。
我們第一次體驗到愛，就是從母親那裏。
但母親不是神。母親也是從一個嬰兒開始長大的，很多因素鐫刻進她的人格。她不可能因為是一個母親就天然地獲得了愛的能力，不可能因為是一個母親就馬上人格發展完整。
這是一種我們對母親美好的期許，可惜這並非現實。
如果每一個母親節我們不隻是感恩母親，我們還能審慎地去思考如何做一個母親，或者能夠去思考自己的母親與自己人生之間的種種關係，那麽也許會讓這個節日更具有意義。
如果一個媽媽，可以讓孩子成為他本身，而不投射太多的期待在裏麵，如果一個媽媽能夠去完成一個媽媽的功能——抱持、接納、理解和關注。而不是隻有在孩子符合期待時才愛他、接受他，那麽可以說這就是一個足夠好的媽媽。
可是，成為一個足夠好的媽媽是一件絕不簡單的事情。
這需要愛，需要勇氣，需要環境，需要人格條件，還需要媽媽作為一個個體不斷的自省和覺察。這是要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才能造就的事情。
記得一年前，在我女兒幼兒園的入校家長會上，園長問家長們希望孩子未來成為怎樣的人。
很多家長起來作答，答案也各不相同，每個答案裏麵都有各自的期許。不過我記得有一位家長說，他不期望孩子成為什麽，孩子做他自己就好，做一個普通人就好。
坐在旁邊的我聽到這個期許，覺得有一種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
前幾天，我的一位好朋友約我吃飯，我詢問她女兒在學校上初一的情況，因為我這位朋友這兩年以來，為了女兒的小升初極其焦慮，我們在一起的話題常常繞不開學習、升學、補習，她的女兒其實成績挺不錯的，但是要升上好初中，必須拔尖才行，孩子五年級才開始補課，所以她總是擔心孩子無法升入好的初中，壓力很大。最後她下了很多功夫，如願以償將女兒送進了一線初中裏全是尖子生的火箭班，可是問題又來了，女兒數學成績不是很好，在班上一下子就和優等生拉開距離，於是她又開始給女兒計劃了一周四小時的數學一對一補習。
她是這樣一個媽媽，和很多媽媽一樣。但是那天再度聊起這個話題，她突然對我宣布說：“我想開了，數學補了其實也不一定成績就能趕上，不是每個孩子都是學霸，就讓我女兒做她自己吧。”
她釋然的一刻，是接受了孩子也許不是一個學霸的事實，終止一定要將孩子送進重點高中和大學的想法。
而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其實也接受了自己是一個也許不能把孩子送進重點高中和大學的媽媽。
做一個接納孩子的媽媽，需要從接納自己做起。
愛孩子，從愛自己做起。
守護、抱持、共情、理解。
讓孩子成為他自己，允許孩子與自己的分離。
好像一個容器，你要學會容納你孩子的不足、不同、震**、叛逆、痛苦以及他人生中的高高低低。
這就是做媽媽的品格。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孩子，希望你也能好好守護你的內心小孩，不要把它當作“錯誤的孩子”。
這是為了愛自己。
[1] 又名年寶葉什則，“果洛山”的發祥地，位於青海省久治縣索呼日麻鄉、白玉鄉境內。——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