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哈哈

今天是星期一,我決定去一個笑聲俱樂部看看。我在《時代》雜誌上讀到一篇關於笑聲俱樂部的報道,它也叫“笑聲瑜伽”,很多人喜歡這種相對無痛的、雖然有點蠢的減壓方法。

我選擇的這個俱樂部是一個名叫亞曆克斯·愛因果恩的脊椎按摩師創辦的。愛因果恩在俱樂部網站上寫著:俱樂部免費入會,但是我也接受200萬美元捐贈而沒有任何問題。

愛因果恩本人看起來有點兒像米哈伊爾·巴列什尼科夫(1),帶點兒俄羅斯口音,人倒是很喜興熱情,一看就是你想象的笑聲俱樂部領導人該有的樣子。他今天穿著運動衫和藍色的耐克短褲。

今天晚上參加俱樂部的一共有15個人,年齡從20多歲到80多歲不等。我們按照愛因果恩的要求站成了一圈。

“都準備好了嗎?”愛因果恩問道。

我們都咯咯地笑起來,

“有誰是新來的嗎?”愛因果恩問。

我自覺地舉起了手。

“那你是從哪兒聽說我們的?”

“我在網上看的介紹。”我回答道。

我的周圍隨即一陣大笑和竊笑。我喜歡這個房間,你不會叫它“忍受屋”,而可能是紐約市最輕鬆的房間。雖然我不知道我的回答為什麽會引起這麽大的反應,但我決定不管了。我很高興這句話被看作是一句無傷大雅的俏皮話。

愛因果恩要我們在屋子裏轉圈,同時說出自己的名字和職業,他還補充了一點,希望我們彼此用笑聲回應對方,以打破緊張和不安的氣氛。

第一個家夥:“我叫湯姆,是個會計。”有一些笑聲回應。

第二個家夥:“我叫史蒂夫,是個谘詢顧問。”更多的笑聲。

第三個家夥:“我也叫史蒂夫。”一陣大笑回應。很好的扣題。

接著是:一個心理分析師,有很好的回應;一個水管工,回應巨大。然後就是我了。

“我叫A. J.,是個作家。”我說道。

所有的人突然一陣猛烈回應,跟對水管工的回應不相上下。而我此時有一種很複雜的感受,作家有那麽可笑嗎?

我知道這群人隻是遵從回應的命令,但是我內心裏還是覺得他們在嘲弄我。

因為我是新來的,所以愛因果恩又簡單介紹了一下笑聲俱樂部。“笑”這項運動是由一位名叫馬丹·卡塔利亞(Madan Kataria)的印度醫生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發起的,並迅速傳遍了全世界。據有關報道,全球60個國家有6000個笑聲俱樂部(牆角的海報上寫著,5月的第一個星期日是世界微笑日,哥本哈根有1萬人在同一個廣場大笑,並打破了紀錄)。

愛因果恩說,我們不開口講笑話,因為幽默是主觀的東西,我們就隻是笑。

“我們建議‘可以先假裝,直到你自己能做到’。一開始的時候可以強迫自己笑,慢慢地你會開始認真地大笑。”

愛因果恩接著說,“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笑的好處特別多。笑可以降低壓力荷爾蒙皮質醇的水平,能增強免疫力,減輕疼痛感。馬裏蘭大學研究發現,喜歡大笑的人比不喜歡笑的人患心髒病的概率要低40%(不過,公平地說,這也可能是因為心髒病本身就不能讓人心情舒暢)。範德堡大學研究發現,笑也是很好的鍛煉,大笑40分鍾能燃燒40大卡熱量。”

其實,愛因果恩有點言過其實了。研究表明,笑的確可以緩解緊張情緒。但是,如果是假笑呢?目前還沒有人對此做過嚴格的研究。

熱身夠了,該練習笑聲瑜伽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瑜伽動作”,隻是一些簡單的伸展運動。

我覺得笑聲瑜伽像一場雞尾酒會,在那裏,你可以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和其他人幽默風趣地交談。唯一的區別就是,笑聲瑜伽沒有雞尾酒,沒有妙語連珠,隻有笑聲。

要想一直津津有味,就要用不同的方法去笑。在這一個小時裏,我們用了大約10種不一樣的笑法,比如:

·“啊!我不小心摔了個花瓶”的笑法。我們先胡亂表演一個掉花瓶動作,然後聳聳肩,大笑起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的笑法。我們指指手腕,假裝有表,然後聳聳肩,不在乎地笑笑。

·爆發式的大笑。

·笑出“豬叫”。

·“不,不,不”的笑法。我們擺擺手指頭,抗議被假想的同伴冒犯。

·回應的笑。“在平時生活中,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像英雄的雕像,或者像一隻鴿子,正在找一個雕像站在上麵傾倒垃圾。所以,我們就是要成為那隻鴿子。”我們撲騰著胳膊,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詞“咕咕咕”,然後蹲下,大笑起來。

我承認,我是在假笑,不是真笑。我強迫自己發出笑聲,這樣的我看起來不像個脾氣壞的人。但是,我想我多半是在經曆一種情感的交融:熱衷這種喉音的噴發已經成為一種歡樂的信號,還混合了一種困窘——我在這裏丟人現眼,盡管別人也在丟人現眼。而且我偶爾還感到對別人會笑的技巧的嫉妒。

那個穿著熨平的牛津襯衫的心理分析師,有一種極好聽的男低音笑聲。那個也叫史蒂夫的,穿著絲光黃斜紋布褲子,笑得全身震顫,“笑得好!”所有的人都這樣告訴他。

在每次兩分鍾的練習結尾時,大部分人的笑聲是慢慢減退的,但是那個紅頭發、穿緊身衣的女士會突然停止笑,就像有人不小心拔了她的電源。她的訓練讓我覺得有點緊張。

“嗬嗬嗬,哈哈哈。”我們每做完一輪練習的時候就這樣歡呼。

下一個練習,我們要一邊笑,一邊模仿往空杯子裏倒水。我正和一個60多歲的女士麵對麵練習笑,她穿著一條紫色的寬鬆版長運動褲。她斜著身子對我說:“你看起來像是在打哈欠而不是笑。”雖然背景噪聲很大,但我覺得她就是這麽跟我說的。我認為她是在批評我的笑,我笑得與笑聲俱樂部的氣質不一致。

我心裏有點煩,閉上了嘴。坦白地說,我也很不喜歡她笑的技巧。對於我來說,那太滑稽了——眉毛在跳,手在亂舞。

“嗬嗬嗬,哈哈哈。”

“伍迪·艾倫說過,‘我感謝大笑,除了牛奶從我的鼻子裏噴出來的時候。’”愛因果恩說。

聽完他的話,竟然沒有人笑!我為愛因果恩感到尷尬。所以,我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愛因果恩重申了擁有積極樂觀情緒的重要性。“如諾爾曼·卡森斯(Norman Cousins)所說的,其實我們都知道,消極的情緒會讓你生病。如果你經常情緒低落,可能就會患心髒病,也有可能因為心力交瘁而死。”愛因果恩一邊說著,一邊模仿著心髒從胸腔裏掉出來,“啪”地掉在地板上。我們大家都笑了。

現在是練習相撲式的笑。我們把雙手放在大腿上,跺著腳圍著房間轉圈,哧哧地傻笑著。我突然冒出個想法:如果現在真的有個400磅的相撲選手來到這個房間,下身穿著兜襠布,身上還塗著油,並且把我們往牆上推,那會是怎樣的場景呢?我承認,這不是特別好笑的想法。而且,這還非常暴力。不過,它打破了我當時緊張不安的情緒。重要的是,我真的在竊笑。

一位年輕的成人小說家發現了我在竊笑,她也開始笑了起來,我也開始笑得更大聲。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然後,我真的發出一陣爆笑,像高中聚會才有的那種爆笑,是在唱感恩節歌曲時,我得試圖通過想象爺爺奶奶的葬禮和我自己最終腐爛的屍體才能抑製住的那種笑。但是在這裏,我不需要壓抑我的大笑!

嗬嗬嗬,哈哈哈!

下課前,愛因果恩總結道:“笑聲運動的目的是世界和平,我知道大家會覺得這是陳詞濫調。但是,我們笑起來,我們就不會生氣了。如果每個人都笑起來,就都會停止生氣,所以讓我們花點時間靜下心來,可以念一句祈禱詞,或者沉思,想想世界和平的場景。”我隨即閉上了眼睛,但我聽到有人在偷偷地笑,不過我覺得那也挺好。

從笑聲俱樂部出來後,我決定走回家。我發現自己心情非常愉快,甚至有點兒興奮,就好像我剛喝完兩瓶阿姆斯特淡啤酒。不過,我覺得釋然:因為不用被迫按照命令假笑了。

朱莉和我幾乎是同時到家,她和朋友一起去看了一部戲《斯科茨伯勒男孩》(The Scottsboro Boys)。

“演出好看嗎?”我問道。

“我很喜歡。”朱莉回答道。

“那就好。我聽說那部戲頗受關注。”我說。

頗受關注?現在沒人這樣說話了吧!就好像我活在戴蒙·魯尼恩(2)的故事裏。我得想想這個詞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上帝保佑,還好朱莉沒有被這事帶跑偏了。

“對啊,它是頗受關注。媒體和經紀人都高興著呢。”她笑著說道。

現在,我也笑起來了。不是爆發式的笑,也不是相撲式的笑,而是心領神會的笑。

朱莉還提起了斯托克俱樂部、J. J. 罕塞克和沃爾特·溫切爾(3),她把笑話真是說得恰到好處。就為這,我也愛她!因為沒人能像朱莉那樣讓我笑得開心,愛因果恩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