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生活,正在悄悄發生改變

除了冷漠、不努力、表現平平以及浪費大量寶貴時間外,當今中產家庭的孩子還麵臨著一個更嚴峻的事實。這個事實直接源於他們尚未形成曆經無數代人傳承的社會責任感。由於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以自我為中心,品行不端,富裕的生活開始變得不再那麽安全、舒適和便利。原本輕鬆的生活正變得越來越艱難,這主要是因為太多的年輕人沒有學會接受自己在社會契約中的角色。

年輕人總喜歡調皮搗蛋,這是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調皮搗蛋應該是有度的。在追求自己的興趣愛好方麵,許多年輕人似乎都無視道德。一位朋友告訴我一件事:她和丈夫離開郊區的家去進行為期三天的旅行。他們18歲的兒子認為這是一個機會,於是邀請了一大幫朋友和熟人過來舉行飲酒派對。我的朋友回到家,發現家裏酒氣熏天,到處是空瓶子,看起來亂七八糟。然而,讓她最為震驚的時刻是她與兒子對峙並察覺他的態度時。這個男孩不願承認自己犯了什麽嚴重的錯誤。男孩說,他到別人家裏參加過幾十次這樣的派對,其他孩子的父母都能容忍。

後來有一次,我與家鄉警署負責青少年事務的一位警官交談。這位警官告訴我,像這樣趁父母不在家時“大鬧天宮”的事情,是青少年最喜歡的活動。在這個小而穩定的中產社區,這位警官每年都會接到幾次報案電話,並出警查看“被搞得麵目全非”(這麽說也許有些過於嚴重)的家。這位警官表示,他覺得現在的父母不可能會相信自己的孩子在沒有監督的情況下會乖乖待在家裏。他指出,在他年輕的時候,絕不會想到能出現這樣的事。

在每個社會中,都有年輕人在他們的生命早期傾向於追求反社會的東西。他們來自每個階層,或富裕或貧窮,盡管強大的家庭支持係統確實提供了通常可以防止青少年走上犯罪道路的激勵和威懾措施。現在,以前的激勵和威懾措施正在失效,甚至在看起來最有能力支持青少年的社會階層也是如此。結果,曾被視為“邊緣化”的行為出現在了我們最穩固的社群的中心。而且,一種新的極其惡劣的行為甚至開始出現在我們“最好的”社群的周圍,其可怕程度超過了我們社會曆史上任何一代青少年做的事情。

1993年7月,《紐約時報》的一則頭版新聞揭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發展趨勢。這則新聞的標題是《中產家庭居住的郊區幫派成員迅猛增長》。這對於美國的警察和校長來說並不是什麽新聞;這對於城市維護服務人員來說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因為他們一直在負責清除郊區建築物上與幫派有關的塗鴉,而且頻率越來越高。盡管如此,這段內容還是發人深省的。年輕幫派的活動已經滲透到了中產社群。“他們進行各種破壞活動,從塗鴉到破壞公共財物;他們也實施各種暴力行為,盡管受害者更有可能被送進急診室而不是停屍房。”這則新聞報道稱,我們無法從本報道的最後一句話中獲得多少安慰—報道最後援引的是一名17歲少年的話,他說中產家庭青少年之間的幫派鬥毆“正變得越來越危險,它已從拳打腳踢發展到使用剃刀、棍棒和瓶子,再發展到現在的持槍”。

事實上,新聞媒體剛剛發現了一個已困擾警察和社會學家多年的現象。通過幫派實施的青少年犯罪和暴力活動正在持續上升,而且這一趨勢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長期以來,青少年幫派在城市中無處不在,但現在,它開始在曾經安全的郊區迅速發展。郊區青少年的參與並不是什麽新鮮事:隻是他們的活動範圍正在擴大。在過去,每當中產家庭的青少年有從事反社會活動的衝動時,他們就會前往市中心。他們會與城市幫派交易毒品和偷來的物品,他們會在別人的社區裏喝酒鬧事。而現在,他們正在組建自己的幫派,並在自己的社區開展犯罪活動。

這些犯罪活動與年輕人一直追求的那種反社會活動並沒有太大區別,隻不過更有組織、更加持久罷了。在匹茲堡市鬆鼠山郊區的泰勒·奧爾德迪斯高中,學生們在一個係統性的作弊團夥中相互協作。他們買賣作業,偷竊和交換試卷,並將參考書偷偷帶進考場。泰勒·奧爾德迪斯高中充斥著如此墮落的氣息,以至於一名學生將這種道德規範概括為“作弊有回報”。自然,在新聞曝光後,泰勒·奧爾德迪斯高中的教職員工們感到尷尬不已。但是,這所學校絕非特例。現在,有3/4的大學生承認在讀高中時作弊,相比之下,50年前隻有1/5的大學生承認有作弊行為。

學校作弊行為既不是早期性格發展的征兆,也不是社會扭曲行為的征兆。學校裏總會有孩子們作弊,毫無疑問永遠都會有—盡管不會像泰勒·奧爾德迪斯高中的學生們那樣頻繁地、絞盡腦汁地作弊。孩子們作弊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環境決定的。在那些高度重視誠實品質,同時為學生提供有意義的工作的學校,預防這種現象發生並不是特別困難。

而對於我們社會現在各個階層的年輕人的其他反社會行為,我們就不能這麽說了。旱獺聯盟是由一起打比賽的八所高中組成的聯盟,它禁止了一項古老的傳統:賽後握手。自聯盟成立以來,賽後失敗的球隊用握手和“擊掌”的方式來祝賀獲勝的球隊,這一直被認為體現了一種良好的體育精神。然而,近年來,這一原本用於展現風度的時刻已變成了雙方扭打和相互侮辱的場合。當學校官員意識到這種敵意可能會升級為真正的暴力時,他們禁止了聯盟所有比賽的儀式。他們認定,最明智的做法是阻止對陣球隊之間的任何接觸。

男女同學之間的關係也遇到了麻煩。許多與年輕人打交道的人指出,在當今青少年當中,性騷擾現象呈猛增態勢。1993年,美國大學婦女協會(AAUW)的一項調查發現,2/3的學生—82%的女孩和51%的男同學—表示他們在上學的時候遭到過其他同學的性騷擾。大約1/3的女同學聲稱,她們經常遭到其他同學的挑逗。由於AAUW的研究對性騷擾的定義很寬泛(包括眉目傳情和說俏皮話等),因此它可能誇大了問題的嚴重程度。然而,這項研究表明了男女同學之間的關係已惡化到了什麽程度。異性戀關係越來越多地成為青少年追求廉價歡愉和展示男子漢氣概的場所,而不是親密或浪漫的源泉。在一些不成熟的年輕人當中,這或許一直是男女關係的特征。但是,今天的年輕人似乎就想變成不成熟的人,而不想成為成熟的人。

最近,青春期前的孩子們當中流行一種叫作“旋渦”的夏日遊戲。一群男孩把一個女孩圍在中間,並向她慢慢靠近,然後,用一個興奮的參與者的話來說,“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1994年,美國全國婦女研究委員會的一份報告這樣描述了這種活動:

在當地的一個遊泳池裏,一群男孩圍著一個女孩,撫摸她,拉她的泳衣。沒有人抗議。救生員心想“男孩終究是男孩”,然後把目光轉向別處。這項被稱為“旋渦”的有損人格的遊戲,已變得司空見慣。大多數女孩寧可在池邊曬日光浴,也不願到池子裏遊泳。最終,又一個女孩在遊泳池裏遭到人身攻擊。

多年來,年輕人一直把性當兒戲,“旋渦”遊戲隻不過是在這方麵又前進了一步。雖然一些報告稱這種行為隻與貧困地區或貧窮青少年有關,但事實並非如此。中產社區的孩子們也表現出了完全相同的傾向。最著名的例子是1993年在加利福尼亞州萊克伍德鎮發生的“馬刺幫”事件。

萊克伍德事件被記載得很詳細,很有啟發性。1993年3月19日,萊克伍德高中的8名學生被洛杉磯縣治安署的警官拘留。這些學生被指控強奸和猥褻年僅10歲的女孩子們。此事吸引公眾關注的地方不是一群青少年對另一群青少年實施了性犯罪。事實上,人們早已知道未成年人要為現在的很大一部分虐童案負責。但是,萊克伍德事件確實有一個值得進行新聞報道的轉折點。幫派(“馬刺幫”)中的男孩們互相比賽,通過性征服遊戲來贏得積分。每實施一次性征服就會得到一分,不管女孩是否同意,分數都是一樣的—強奸與**一樣會得分。在性征服遊戲中,這群男孩已把他們的女朋友變成了征服的對象。

然而,事實證明,該幫派的反社會行為並不局限於他們的性征服遊戲。經過進一步調查,警方還發現該幫派是籠罩這個社區的犯罪活動的幕後黑手。該幫派的成員被控入室行竊、襲擊別人、縱火,而且還引爆了一枚20厘米的土製鐵管炸彈。據一名成員交代,這枚炸彈是為了殺死他們想報複的一個對象。整個鎮上的人們,特別是孩子們,一再被該幫派實施的一係列恐怖活動嚇到,比如他們耀武揚威地開車經過別人家門口,就好像要將人撞倒。

在這起事件的所有顯著特點中,最具有啟發性(也最令人不寒而栗)的特點是這個社區對幫派的犯罪活動已習以為常。這位警官實事求是地說:“這在學校裏是眾所周知的。這種積分遊戲,女孩子們是否同意並不重要。如果她們同意了,那就記上一分;如果她們不同意,也記上一分。”他還報告說,社區裏的一些居民采取的態度是“男孩終究是男孩”。

這所高中的校長顯然對該幫派的犯罪活動漠不關心,以致他未能根據早期的警告信息采取行動,結果事情被媒體曝光。後來,當遭到質問時,他辯解說:“這不是學校的問題。”該校的體育老師領會了校長的意思,對《紐約時報》說:“你們應該知道,這件事被媒體過分誇大了。”事實上,在記者瓊·迪迪恩對整個社區居民的後續采訪中,她發現“被過分誇大”成了人們的一種口頭禪。她指出,居民們把新聞報道而不是男孩們的行為,看作是該鎮的真正問題所在。

由於這個社區的反應並不激烈,這些男孩也就不會把他們的不當行為放在心上。在美國臭名遠揚後,他們接受了脫口秀節目的采訪,表現得桀驁不馴、傲慢自大。他們被灌輸了“自尊”的觀念—我將在第4章中深入闡述這一點。現在,我在這裏引用瓊·迪迪恩的深刻的觀察結果:

男孩們似乎聽說過“自尊”這個詞,最近一次是在警察逮捕幫派成員卻又無罪釋放後學校匆忙組織的“道德規範”大會(“約會強奸,說不行就是不行”)上聽說的。“我當然對我自己和我的自尊感到滿意了。”其中一個幫派成員在著名犯罪紀實節目《日界線》(Dateline)上說。另一個幫派成員在《莫裏秀》(Maury Povich)節目上被問及他是否喜歡自己時說:“是啊,為什麽不呢?我是說,我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值得我喜歡嗎?”

“馬刺幫”事件是一種反常現象,還是代表了社會各階層青少年現在的發展方向?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答案。就整個社會來說,我們可以改變養育孩子的方式。如果我們不這樣做,我猜我們未來可能會看到更多的“馬刺幫”事件。

“馬刺幫”也不應該被視為社會最邊緣的反社會青少年。美國各地警察的記事簿上記錄的青少年犯罪活動,可能會讓最頑劣的“馬刺幫”成員都感到毛骨悚然。每個縣的檢察官都會告訴你,他在過去幾年中調查過的恐怖案件都可以寫成一本書,而且這些案件的增長速度還一直在加快。

其中一些案件,但並不是所有案件,獲得了媒體的關注和報道。密蘇裏州一名十幾歲的班長夥同兩名同學用棒球棍將一名同班同學毆打致死。俄克拉何馬城一名16歲的男孩在父母熟睡時對著他們的頭部近距離開槍射擊。亞特蘭大的三名青少年在夜晚長時間折磨一名因多發性硬化症而致殘的男子,並導致其死亡。休斯頓的8名男孩和女孩為了好玩,興致勃勃地拍下了他們自己的犯罪狂歡活動。在一名婦女報警後,他們放火燒了她的房子,砸了她的汽車。在馬薩諸塞州田園風光般的羅切斯特,一名15歲的少年承認在一個美麗的秋天夜晚,他冷酷地殺死了他的父母和妹妹。這起可怕的案件讓人不由地想起了迪迪恩描述的“馬刺幫”事件:男孩的父親總是用令人寬慰的辯護詞“男孩終究是男孩”為自己兒子的長期反社會行為辯護。最近的所有犯罪活動都發生在中產家庭聚集的郊區,由家教一向不錯的中產家庭的孩子實施。

根據瓊·迪迪恩的報告,“馬刺幫”的年輕人還有的來自相當富裕的家庭—他們為自己的家庭優勢感到自豪。他們認為自己處於社會中上層,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良好的教養。他們當然沒有缺乏父母關愛的苦惱。迪迪恩描寫過一個幫派成員的家庭:“根據這家人和其他人的說法,這家人對他們的三個兒子照顧得無微不至……”這個家庭中的母親哀怨地說:“當我們進入少年棒球聯盟,我們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人們會走過來對我說‘你的孩子們真棒’。我也感到很自豪……我一直都是年度最佳母親。我為我的孩子犧牲了一切。”

本章在一開始指出了現代富裕生活給中產家庭帶來的舒適、安逸和安全。然而,在本章最後描述的家庭生活卻不再像之前看到的那樣舒適、安逸和安全,以及預測了一個充滿恐懼和恥辱的未來。中產家庭的夢想發生了什麽變化?

事實上,中產家庭正麵臨分崩離析的危險—這並非像許多人所寫的那樣是因為他們的富裕生活和物質利益受到了威脅,而是因為他們的後代正在沉淪。在這方麵,我們社會的富裕階層與貧窮階層同病相憐。在現在年輕人幻滅的旋渦中,這兩個社會階層正在匯聚、打旋。這種相同的困境是一種艱難卻不可避免的命運—畢竟,這是我們必須共同生活的社會。隻有當我們想方設法地激發出每個年輕人(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裕)的最佳狀態,這個社會才會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