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癟三，你來做什麽
朱雲青計劃今天去縣城走一趟，布穀鳥第一聲鳴叫時，他就和小梅起了床，一大早堅持捉了四擔龍蝦，把下午要用的蝦子也備齊了。
村裏終於有人親眼看見他在河裏抄龍蝦，頗覺怪異。來河邊汰衣服的大娘像看呆子一樣看著他，朱雲青直接無視。
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全家人都頂著黑眼圈。
昨夜折騰到太晚，娘有一肚子話沒來得及說，這時鄭重的提了出來。
“你們一定要記住，在祖墳或者自家屋子裏出現的蛇，都是家蛇，保佑我們一家平安的，萬萬不可動了殺心，一定要好好的將它請走，不然會遭報應的。”
“媽，哪有這麽玄乎？鄰村的吳老三，專門捉蛇、收蛇、剝蛇，家門口整天曬著幾百張蛇皮，天天吃蛇肉，這麽多年也沒見他家受什麽報應……”朱雲鵬一臉的不服。
啪、啪、啪！
娘一把將他扯起來，狠狠地揍著他的屁股，下手特別重。
“你個屎糊腦袋的東西，說話也不知道輕重，再敢胡說，看我打不死你！”娘是動了真怒，在這事上容不下半點雜音。
朱雲青隻是覺得這蛇甚是蹊蹺，昨夜琢磨了半宿，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雖然朱雲峰有嫌疑，但他沒有任何證據，隻能暫時把這事記在心裏。
娘喋喋不休說了許多有關家蛇的故事，比如鄰村張老太，有個夏天早晨突然發現蚊帳頂上盤著一條大青梢蛇，她用掃帚把蛇掃進一隻大簸箕，送到馬路頭放生，然而當她到家的時候，這條青梢蛇居然正盤在門檻外等著她！她唯一的兒子不知輕重，一鏟子將蛇頭鏟下，剝了皮，燉湯吃了。中午的時候，她兒子在泡桐樹下睡午覺，他的睡相一直很醜，嘴張得老大，結果，一條小青梢蛇順著他的大嘴遊進去了……
聽著就像聊齋一樣，朱雲青頭皮發麻，弟妹們也被嚇得不輕，惟獨小梅神色如常。
外麵忽然有人叫道，“雲青兄弟在家嗎？”
朱雲青趕忙迎出去，隻見趙孟夫和老婆站在籬笆院子外。
“哥、嫂子！”他趕忙招呼兩人到家裏坐，一見夫妻倆都頂著黑眼圈，已經把他們的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
趙孟夫壓低了聲音，“我們就不進去了，說兩句就走。我們兩口子商量了一夜，我媳婦特別支持我跟你幹。兄弟，你就要了我吧？”
“好！既然如此，我非常歡迎，待遇隻會比我叔和老丈人高！”
趙孟夫麵色一喜，“兄弟，學校找一個頂班的人並不容易，我可能需要幾天時間才能交接好，你看……”
“沒問題！你事情辦好之後再來找我！”
兩口子千恩萬謝的走了，滿臉的歡喜。
老丈人和小叔過來之後，朱雲青一一吩咐好他們要做的事。
他本來估計要費些口舌，小叔才會搞懂地籠的織造方法，但是小叔盯著他畫的草圖看了幾眼，直接揮手讓他滾蛋。
朱雲青不由大喜，這步棋果然沒有走錯！如果小叔不是吹牛逼，將來養殖龍蝦所需的大型網箱都有著落了。
他換上了結婚時定製的西服，這是村裏何裁縫親手做的一種“麻袋片”西裝，在80年代極為流行。腳上的皮鞋打了鐵掌，走起路來哢哢哢的。手中提著過去農村收電費常見的老式皮包，包裏裝著清晨剛剛采摘的野茭瓜。
小梅一直追到了籬笆院子外，眼神中滿是依戀，仿佛他一去不返似的。
“媳婦，如果順利，下午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的！”他向她擠擠眼，故意伸出舌頭，在自己嘴唇上貪婪地舔了舔。
這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懂的人自然就懂，小梅當然是懂的，俏臉刷地紅了。
縣城距離紅旗村60多公裏，隻能坐農工班車去。那時候，沒有招手即停的服務意識，車站外是不可能上下客的。
好在紅心公社與北邊的勝利公社在搭界的地方有一座漕河橋，這裏設了一個小車站，離朱雲青的家不過幾分鍾的腳程。
朱雲青在站裏購了票，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看見綠色的“遠征”客車飛快駛來，後麵卷起漫天灰塵，急促的高音喇叭足以把死人吵醒。
車上塞滿了人，座位想都別想。
一路上顛的厲害，朱雲青一隻手死死抵住車頂，穩住自己的身形。
他的麵前是一個紮著頭巾的中老年婦女，一隻手挎著元寶籃子，裏麵裝滿了雞蛋、紅糖。
這個婦女另一隻手沒處抓，隻好揪住朱雲青的西裝背心。
她顯然是把這件馬甲當成了活體扶手，一路緊緊揪著，直到1個多小時後班車在新州縣城客運站停下。
朱雲青看看皺巴巴的馬甲，心疼得要命，唉，獨此一件裝逼的行頭啊。
他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直奔縣招待所所在的紫藤大廈，到地方的時候，大概10.30的樣子。
傳達室的老師傅異常警覺，攔下往裏直闖的朱雲青，老花眼鏡下射出兩道精光，將他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同誌，你來這裏做什麽的？”
“大爺，我來找張友道，他是我小姑父。”朱雲青張口就來，手上遞了一根紅塔山給老師傅。
“噢，你是張所長的親戚啊，他出去了，還沒回來。”
朱雲青腦袋像被大錘砸中，神情頓時萎靡下來，老狗日的居然是所長？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老丈人辦回門酒那天，張友道和趙富麗出盡洋相，丟人丟到了家。但是，像他們這種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病得不輕，總認為該吃藥的是別人。
老師傅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裏，以為他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非要立即見到張友道不可。
“你到傳達室坐一下子吧，張所長應該快回來了。你知道吧，張所長這一次很可能扶正。”老師傅一臉神秘地說。
朱雲青心頭一振，“我姑父現在還是個副所長是吧？”
老師傅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個煙圈，“看來，你和你姑父關係並不大好啊，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不是，我姑父平常不大願意和我們說這些，我們隻知道他在這裏做領導，具體什麽職務並不了解。”
老師傅一臉的恍然大悟。
“大爺，我其實是想來找所長商量個事，您看……”
“所長已經住院半年了，正在辦病退。”
“那現在是誰主事呢？”朱雲青怔怔地看著老師傅，一臉緊張。
“現在是這樣的，因為所長長期不在崗，真正主事的是兩個副所長，你姑父主管內務，還有一個負責接待業務的林副所長。”
朱雲青麵色一喜，正要開口，玉河摩托車馱著張友道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癟三，你來做什麽？”張友道一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