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此時的小客棧內,眾人驚慌失措僵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大叫大囔道:“死人啦,小客棧有人殺人啦……”。
一時間小客棧內的食客忙不迭向大門邁出。
“還沒給錢呢,你們都別跑……給我回來……”店伴追著那些逃竄的食客不住叫道。
子月呆了一陣,心想這會不正是吃白食的好時機麽,轉身便要向窗口鑽去。
忽聽得身後有人大喝道:“小白臉,你也想跑麽?”
子月一隻腳已伸出了窗,顯是沒有吃白食的經驗,不敢跑的徹底,被掌櫃的一聲喝便停了下來。
一腳踩在板桌上一腳搭在窗口,這姿勢直如野狗撒尿好不雅觀。
子月被抓了現形,神色忸怩道:“掌櫃的,我說下次給你,你能信嗎?”估計是已料到了他不會信,是以語氣也虛到了有如蚊鳴。
掌櫃的成了蝙蝠對這蚊鳴之聲頗為敏感,以一個類比句式夾著冷冷的“哈哈”兩聲回擊道:“大俠,我說你的腿今天要折,你能信嗎?”
子月苦著臉,慢慢將腿收了回來,掌櫃的已然看透了大俠本質,望著她一派俠客打扮甚是窩火。
訓斥道:“像你這種人我是見得多了,一個個自以為是什麽江湖大俠,穿著扮著各種俠客的模樣,卻都是些連自己吃喝都顧不了的窮鬼,還整天做著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春秋大夢,你好歹能把自己養活了再來談這些假大空。
江湖哪有那麽多大俠,有也被你們這些偽俠給名聲敗壞,不敢出來了。小白臉你今天想吃白食,休想出了小客棧的門,大不了咱們玉石俱焚,拚個魚死網破。”
子月聽他說的動容,什麽玉石俱焚都來了,誰是玉誰是石?
顯然這掌櫃的被這些偽俠吃白食吃的多了有了深惡痛絕的濃烈情感。
她剛要對這掌櫃的生出同情之意,轉念一想,不對呀,當即不服道:“怎麽那些人吃了便可以不給錢,我就不行?你欺負弱質女……欺負老實人嗎?”
殊不料掌櫃的理直氣壯道:“誰叫你跑的慢,那些人追不上了,你也隻能自認倒黴,把那些人的錢都賠了才能走。”
子月一聽傻了眼氣極道:“喂喂喂,你有沒有搞錯,我跑的慢了還成替罪羊了,那些個拔腿便跑的反成對的了?你還講不講道理。”
“老子講了一輩子的理,吃了一輩子的虧,以後再也不講了,沒讓你把那些同伴大俠的帳一塊結了就已經夠講理的了,你還想怎樣?”
掌櫃的說著把窗也關了以防他開溜。
“俗話說吃虧是福,那也不一定是壞事。”子月想要開導他一番。
掌櫃的怒容滿麵道:“老子都已經福如東海了。”
子月在這萬分緊張的氛圍中險些被他逗笑了,不想再過多糾纏索性坦誠道:“我跟你說,我是一文錢都沒了,要有的話自然會給你。我錢全給那可惡的小偷偷了,看來在江湖上吃飯還得多學一門手藝才行。”
掌櫃的奇道:“什麽手藝?”
子月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咧嘴一笑:“逃跑”。她已擬準了時機趁著店伴在將屍體搬運出去之時縱身向店門躍出。
但身子剛一出門,子月便覺一隻大手壓住了自己肩頭徐徐下落。
她抬頭一望,卻見眼前是一位麵如冠玉翩翩出塵的少年公子,這位公子手搖著金蘭白玉扇,正對著自己露出溫和的微笑。
子月隻覺天旋地轉,好似做夢一般,這場景讓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竟連他周身的氣息也有幽幽暗香,一時間看得癡了。
心中隻想:“江湖上果然有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既見君子,胡雲不喜的人物存在。古人誠不欺我。”
此人正是金蘭城的城主莫少言,正巧要回望坡城的“聖賢樂”途徑林城。若要論起武林中的美貌,莫少言當之無愧的可以稱為美男子,但若說武林第一美男子這個稱號則永遠無人敢當。
因為江湖中有關於一位男人的傳說,他若不死,三百年內無一位男人敢說自己美的,無一位女人不以和他共度一宵為一生之願的。
而這人正是莫少言的父親莫子楓,隻可惜英年早逝,不過從他的兒子莫少言相貌中也可想而知他父親當年是何等風靡萬千女性的氣象。
子月能為莫少言的美貌所吸引便也不足為奇了。
此時莫少言身後戴著青紗麵幕的侍女花如影也跟了過來:“少爺,方才正是這位公子仗義相助的。”
莫少言將扇子一合微微笑道:“少俠,吃飯給錢天公地道,怎可白食有失禮數。”
子月聽了立時麵紅耳赤全身酥化了一般,心想:“媽呀,連聲音都這麽溫柔,好喜歡,捉回去做駙馬可好?”
正自想入非非已然忘了要說什麽,莫少言又連叫了幾聲:“少俠,少俠你怎麽了?……”
子月這才驚醒,回過神來一顆心砰砰亂跳忸怩道:“哦……未請教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莫少言拱手道:“在下莫少言,方才多謝少俠,替我侍女如影姑娘解圍。”
說著子月看了看他身後,正是方才的冷豔美人花如影,驚訝道:“啊,原來你們是一起的呀,這麽巧又碰麵了。”
“喂,小白臉,別墨跡快給錢,別以為搬了救兵我便怕了你。”
身後的掌櫃偏偏不解風情,勢要壞了子月麵前這旖旎美好的畫麵。一個人便算了,在自己喜愛的人麵前丟人那如何能忍受?
正欲發作她的公主脾氣時,莫少言微微一笑一揚手一錠金子穩穩落在櫃台上:“夠不夠?”
掌櫃的張大了眼,當真喜從天降連聲道:“夠了夠了,謝謝大爺。”
子月白了那掌櫃的一眼,見莫少言出手闊綽更是喜歡,柔聲道:“莫公子,這多不好意思”。
莫少言擺了擺手:“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必客氣,還未請教閣下如何稱呼。”
子月剛想自承身份,總算沒被他的美色衝昏頭腦,想了想道:“在下朝……朝巨俠。”
她想著自己一心想做大俠,可這是中原武林地界,大俠還不得一窩一窩的遍地都是,我若也叫大俠那得多麽跌份。
巨俠怎麽著也比大俠還要大那麽一些,聽起來就比大俠更為大氣魁偉讓人肅然起敬。
莫少言聽了不覺笑道:“朝巨俠?好獨特的名字。敢問朝巨俠要去往何處?”
子月想了想實也不知要去哪裏,信口答道:“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這是江湖術語,她最喜歡聽師父給他講江湖故事,對於這個詞匯那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但凡有人要問大俠去往何處時,懂行的都會說“四海為家”以顯示自己的格局之高,你看我的家夠大吧?實則就是無家可歸的聊以**。
“哈哈哈,朝巨俠居然把居無定所說的如此豪邁,在下佩服。”顯然被莫少言看穿了,子月尷尬的笑了笑:“莫公子被你看出來了,在下確實是居無定所。”
“朝巨俠身手不錯,若是不嫌棄,何不與在下一道共闖江湖?”
他所說身手不錯雲雲多為恭維之詞,隻是花如影看出來她是女子,且身份尊貴。
因為花如影把那小偷也給擒住了,並發現了一塊極為貴重的寶玉,這不是尋常人家所有。
莫少言相信她的眼光,是以千方百計的要將她找到,想招攬在身邊以為己用,至於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卻暫時不明。
子月聽他稱自己為同道甚是歡喜,想自己身無分文,又可以和這麽位翩翩少年結伴同行那正是求之不得的美事,立時便想大聲叫好。
可身為女兒家的也不能表現的過於輕浮,畢竟才初次見麵,總要矜持一些才容易討人喜歡,是以囁喏道:“這個……這麽快,不好吧?”
莫少言奇道:“什麽這麽快不好?”
子月隻羞得想避開他柔情似水的目光,支吾道:“沒……沒什麽,聽你的就是。”於是三人結伴說笑著向望坡城進發,途中花如影幾番想探知她的底細,子月隻謊稱自己是個孤兒,她越是隱瞞越是讓莫少言大感好奇。
而此時的普陀山中,兩人正在花山草海園裏飛舞試劍,劍聲“鏗鏗”作響,滿天落花飄散,直如兩隻蝴蝶在花間起舞,端的變幻無方,煞是好看。
“陰劍以柔,陽劍自剛,陽劍主攻,陰劍回防,雙劍**,兩儀萬象。”練劍的正是南山和青墨二人。
他們所練的乃是普陀山的不傳絕技《兩儀劍術》。之所以不傳是不單傳,此劍術據傳為普陀山的開山祖師慧鍔所創,實難考證。單人使來劍法平平,然若是陰陽相合則威力大增勢不可擋。
若非二人彼此情投意合者練了這套劍術百害無益,是以三姑從不輕易傳與弟子。南山與清墨在三姑眼中便是最為合適的人選,這《兩儀劍術》高居武林劍法排行第三的位置,想來絕非是浪得虛名。
南山和清墨二人一時無法全部領會其中奧義自然隻能在自身上尋找原因。
他們二人互視著對方,雙劍情意綿綿,亦交亦失,各自引劍以劍尖相觸,好似一對要被人拆散的眷侶在抵禦住敵人的分割阻擾一般。
驀地裏劍尖相觸爆出一團星火,二人但覺有一股極其強勁的黏力自兩劍的劍尖生出,生生將他們二人攪到一起。
二人左手十指相扣右手平推出劍,以他們為軸立時反**出一道劍氣,向四方激射而出。
隻看到劍光籠成了一道刺眼光幕,二人已看不清真身,飛花落草不住繞著他們席卷成團,最後破殼,附著在光幕上的花草炸將開來,他們當真猶如仙女散花一樣飄然自那中間攜手飛出。
“又進了一重,威力果然驚人。”南山微笑著向清墨說道。
清墨隻“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雙頰生暈,南山這才意識到自己依然緊握住她的手沒放立時鬆了歉然道:“對不起”。
清羽靈坐在亭墩上好氣又好笑的罵了句:“木頭就是木頭,永遠不開竅。”
隨即又用手指卷著花枝恨恨道:“天天就知道練練練,不知道有什麽意思?人家花花草草惹你們了麽,眼看著就來氣。”說罷起身便要走,眼不見為淨。
她最近總是沒來由的生氣,既想清墨姐姐開心,可又覺得煩悶,實是她心中也對南山這木頭早有情愫,天天麵對他們在自己眼前這麽晃悠怎能心靜?
偏偏這種事又不能去開口,他們本來就情投意合,我又怎能去壞了他們好事?是以隻能暗生悶氣。
南山和清墨躍到她麵前,還在說著:“師姐,還是你使這劍術精妙”
清墨笑道:“還是師弟配合的好。”
清羽靈“哼”了一聲道:“嘔,好惡心啊,一個木頭,一個癡女,真是一對。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裏,我要生氣啦。”
南山見她氣鼓鼓的樣子微笑道:“小師妹又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清羽靈把頭一扭頓足道:“是一頭牛。”
南山奇道:“牛?”
清墨將劍倒轉柔聲笑道:“傻丫頭,你是又在想你那個小猴子吧?”
清羽靈確實在想自己到底是喜歡哪個要多些,時常拿他和南山比較,他們完全是兩個相反的人,隻是自己和南山自小而大的緣故,總是感情更深些,但若說性格卻是小猴子更討自己喜歡。
聽清墨姐姐點破也不避諱道:“是又如何,總比你這木頭強多了,明明相愛,卻連牽個手都不敢,隻知道練劍,有什麽好玩的?”
南山和清墨互視一眼又避開:“我們彼此知道,心裏有對方就行了,難不成非得成婚麽?大仇不報何以為家。”
清羽靈調皮搗蛋的將二人拉近格格笑道:“喏,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不過成婚倒是不急,你們先親一個吧。”
她有意成全了清墨姐姐,最好他們就地成婚,那樣她也徹底死心斷了念想,反倒不會這般煎熬。
清墨登時將手縮了回來,南山也有些難為情道:“瞎鬧,這成什麽樣子。”
清羽靈見二人都是羞怯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個樣子笑死我了,扭扭捏捏婆婆媽媽的,連手都不敢碰一下,有這麽可怕麽,哈哈哈。”
南山有些生氣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害臊?姑娘家的一點都不矜持,清墨師姐別理她。”
清羽靈不知自己是有意要氣他還是真的這麽想的脫口道:“我就是不害臊怎麽了,小猴子在這我就敢當你的麵抱他親他,你能怎麽樣?”
南山一臉鄙夷的看著她。清墨則幫她摘去插在頭發裏的碎片花葉,柔聲道:“傻丫頭,你和他見過幾次麵,怎知他的為人,家中是否有妻室,是否真的愛你,將來又會不會對你好?”
清羽靈一對黑漆漆的珠子轉了一圈,不解道:“有那麽麻煩麽,我隻知道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就是了,哪管的了那麽多。”
南山聽了搖了搖頭歎氣道:“哎,小師妹還是太年輕了,今後會後悔的。”
“我是年輕,你也才比我大幾個月而已,可惜心太老想太多了,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呢。不和木頭癡女談愛了,說了你們也不會懂,我還是和我的蝴蝶蜜蜂玩耍去更好。”說罷清羽靈旋身一轉,身若飛燕飄踏於花山草海之上。
南山笑道:“小師妹這是又在炫耀她的輕功了麽?”但見清羽靈笑聲清脆,時高時低忽遠忽近,在花草叢中來回穿梭,像一隻歡快的喜鵲,嬉笑如歌。
清墨望著清羽靈逐漸渺小的身影喃喃道:“但願這傻丫頭能一直這麽快樂無憂的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