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日添丁進口
做生日添丁進口
西魯特氏的生日宴挺熱鬧的,杭州城裏有頭有臉的夫人們都來了。夏日無聊,不如一起吃酒看戲八卦去。
這堆等級差不多的夫人裏,就西魯特氏最年輕,按年齡算吧,她該有閨女參選的。但是她命好,最早生的都是兒子,女兒是後生的,不夠年齡,所以根本不用著急女兒不能嫁的問題。而其他的夫人,年紀都與石琳夫人差不多,即使有親生的閨女也早出嫁了,當然老生閨女沒算上,那個概率太小。
所以,大家都不急。隻在席麵上評說著,今年哪樣的有可能中選一類。又說這一批秀女的命實在是好。馬哈達夫人說:“你們想想,這有多少年沒選秀了,京裏的主子爺們,宗室覺羅……噯喲喲,這回有造化的必不會少呢。”然後又說到了婚禮,次及嫁妝……西魯特氏被觸到了心事,看看兩個女兒。淑嫻是庶出,卻是年長,今年十(虛)歲了,有些嫁妝也要開始著手準備了。淑嘉是親生的,伯爵家嫡出的小姐其待遇更要高上一層,越發不能輕忽了。
又有這次秀女不知道能有什麽樣的?落選的秀女總會有這樣那樣不及人的地方,但是如果是因為超齡的,略超個一兩歲也不算很大,小叔子的婚事要操辦了,要給賀禮。伯爵府是石文炳的,不存在分家一類的難題,但是給小叔子的產業也不能薄。還有兒子們也大了,也要娶媳婦,呀!攢媳婦本兒比攢嫁妝還迫切……
此事士大夫,自明時就流行家養戲班子——多是女戲子,石家來此地不久,還是從外頭訂。嗑著瓜仔兒,說著閑話,又討論一下春天將過,夏天又至,誰家有什麽遊玩避暑的計劃,什麽樣的衣裳首飾好看。
淑嘉靠著石琳的夫人,聽得懨懨的,與其聽她們八卦選秀,她寧願去石文炳書房裏,呃,小心地翻點秘密文件什麽的。石琳夫人今日興致不錯,一麵與施維翰的夫人介紹一下這班子的特色。施維翰本就是鬆江府人,當地就極流行這昆腔,施夫人年近六旬了,依舊硬朗,隻因為裹著兩隻小腳,行動間需要丫環婆子攙扶行動。
施維翰出仕早,在京中也混了不短的時間,是以施夫人的官話說得也挺好,溝通起來沒有問題,還對石琳夫人說:“這個班子倒有味道。”一折戲唱罷,又與淑嫻淑嘉兩個說話。
此時馬哈達的夫人對西魯特氏道:“弟妹來了有一陣子了,可置下什麽買賣添脂粉錢?”西魯特氏道:“我們在京中的產業盡有的,在這裏胡亂弄些兒罷了,置幾畝薄田取租罷了。”馬哈達夫人道:“這是個穩妥的買賣,入得少些,卻沒後患。”
石琳夫人低頭問侄孫女兒:“一晌午沒睡,悃不悃?跟你姐姐去歇歇罷。”淑嘉眨眨眼:“好。”淑嫻已經起身了,兩個女孩子向諸位夫人道別。淑嘉暗自嘀咕,不知道又要有什麽不能讓小孩子聽的事要說了。
馬哈達夫人也是意有所指,隨口說了出來。八旗兵丁,成丁就有一份國家補貼,基本上生活是有著落的,人稱“鐵杆莊稼”,與鐵帽子王那是一樣的意思:咱這是世襲罔替,不能少的。駐京的旗人慘一點兒,因為京裏各種權貴多,駐外的麽,光一個旗人的身份就方便做很多事情。
到了杭州,位置又重要,最初來的幾乎全是兵丁和家眷,呃,旗人裏很多都是戰鬥力。然後呢,手裏有兩個閑錢,想一想,放印子錢好了。這一放,就有人借,有借的就有還不起的——那是高利貸。這些沒事兒的兵丁呢,正好有那個本事要賬,最後惹下不小的禍亂。
西魯特氏是新來的,並不太清楚這裏麵的事情,馬哈達家比石家到得早,已經摸得門清了,她這也算是善意提醒。
西魯特氏心說,我也風聞過這事兒,等你提醒早陷進去了。口中還要說:“多謝提醒。”
所謂交際,大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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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魯特氏生日沒過多久,就是石琳的生日了。做侄子的當然要給叔父長臉,沒說的,一家四口去石琳府上義務幫忙。石文炳一身便服,領著石琳府上的管家幫忙招呼客人,沒一陣兒,就被石琳叫進去了。二品的布政使讓個二品副都統迎客,咳咳,有點兒囂張。
石琳見總督、巡撫和馬哈達都到了,就馬上把石文炳給叫了回來。留下了石琳的‘門生’,在外麵招呼客人。
後宅這裏,依舊是夫人們的天下,每回看戲吃酒都是那些套路,相讓著敘座,推來推去地點戲等等。淑嘉心說,這應酬都是夠煩人的,一堆半老徐娘打著官腔,漂亮姑娘一個也沒有。悶頭喝蓴菜湯去了。
好在她自己的生日沒這麽虛文,就在自家過了,也沒唱戲也沒請客。
淑嘉六周歲生日,在這裏稱作七歲。
七歲,男女不同席。
胡說八道!她們不滿七歲的時候也沒見到幾個男人!
七歲之後,江先生依舊是她老師,淑嫻七歲已經很久了,也一樣上江先生的課。不過,兩人上課的時候都有嬤嬤、丫環陪著是真的。淑嘉自讓房裏人做了一套男孩衣服之後,覺得這個活動起來比小旗袍什麽的方便多了,又順勢讓添了幾套。有一次大著膽子穿著去上課,江先生詫異之餘,也摸不清楚石家的想法,倒沒有馬上提出反對意見。
隻是在下課之後,讓跟他的小廝——名兒就叫小四——這名兒起的,去打聽。小四兒麻溜兒地往漿洗那裏跑,借口去取洗好的衣服。他嘴上乖覺,幾個嬸子、大娘、姐姐一叫,就打聽到說是二姑娘穿著男孩兒衣服表孝心,也是為了安慰父母兒子不在眼前的空虛。江先生聽了暗暗點心,便不再管了。
我們這裏要說的不是她的課業,她的功課還在繼續,江先生依舊攙水地講《女四書》,教琴棋書畫。淑嘉依舊認真學著三種語言,看看閑書繡繡花,跑她阿瑪那裏當孝女。
現在要說的是她的生日,小女孩的生日麽,不那麽重大。並沒有廣邀賓客,但是聞風來討好的人並不少。比起去年淑嫻生日的時候,石文炳在杭州站得更牢,產業也更多,這回的孝敬自然也更上檔次。再者有一等精明人,打聽到了淑嘉是嫡出,備的禮就更是厚上了幾分。
這裏麵也是有分別的,比如石琳夫人就是給了兩個荷裏,裝幾件小玩藝兒、金銀錁子。馬哈達夫人就是見麵的時候說起就催人去拿四匹尺頭、一個項圈兒兩隻鐲子,還把自己頭上一根牙簪取下來。而石文炳‘入股’的商家的禮物就豐富得多——淑嘉沒看到,大部分被西魯特氏收到庫房裏去了。
說這麽多隻是為了表示,西魯特氏最近累有些忙,淑嘉生日又在夏天,她覺得身上乏,請了大夫來一看。被大夫恭喜了,有兩個來月的身孕了。
繼淑嘉出生之後,六年了,石家再次添丁進口。
又不是頭一回了,大家也還算鎮定。石文炳的鋪蓋被從西魯特氏的房裏移到了書房,西魯特氏身邊添了兩個媳婦照看著,另開了小廚房專管她的飲食,又有單派了丫頭守著爐子熬安胎藥。
淑嘉覺得有些驚奇,不管怎麽說吧,從一個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的地方穿過來,她又是頂小的孩子,意識裏就沒覺得自己會再有弟弟妹妹出現。這種感覺,很新奇。孕婦不管在哪兒,都是受保護動物,但是國策的關係,後世尤其厲害一點。
後世的孕婦或許沒有這種十幾個人伺候著的好運氣,但是全家人的關心是不假的,西魯特氏這裏,物質條件是有的,關注度麽……還真不怎麽高。她這都是第五胎了,大家,淡定了。
隻有淑嘉非常好奇,得閑就往西魯特氏身邊湊,用敬畏的眼光看著她的肚子。西魯特氏縱使鎮定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打發她念一念家庭收支的簿子,一麵咬牙說:“你這丫頭!有什麽好看的?還早著呢。”
她還沒顯懷,倒是不用什麽都放下,依舊管著家。拜知識爆炸時代所賜,淑嘉的婦產科常識倒還懂得不少,後世略有條件的家庭都把孕婦當熊貓看,淑嘉的意識裏也不例外。是以淑嘉特認真地對西魯特氏說:“額娘要注意休息,沒事兒不要耗神,有事兒也少操心,有什麽賬本子,過了晌我來說給你聽……”
聽得西魯特氏笑得直打跌:“你才多大點兒,也來充大人兒。”心裏倒是感動,又一想,女兒早慧,未嚐不可以再趁此機會更深入地了解一點家務處理。最後還是讓兩個女兒一道,下午做一陣兒針線,就跟著一起聽聽家務事。
淑嘉覺得,這樣西魯特氏一麵處理家務一麵還要對她們解說,更耗神了,大為反對。同時提出:“額娘,夏日又易犯悃,不如早上我們抽空兒過來。”西魯特氏道:“真是長大了。”也與石文炳嘀咕,怎麽二丫頭一下子這麽懂事兒了?往日隻是老成些,現在竟是個管家婆,連額娘都管上了。
石文炳笑道:“常有的事兒,你懷慶德的時候,富達禮也是一下子懂事兒不少。”西魯特氏笑道:“這倒是,既這麽著,就如了她的意罷。她呀,還嫌我後晌犯悃耗神,叫我早上把事兒結了,好歇著。”石文炳也笑了,閨女懂事,與有榮焉。
淑嘉死命回憶了不少孕婦注意事項,要求西魯特氏不要總窩在房裏,也要多走動走動等等,被西魯特氏拒絕:“我這樣兒,怎麽走動?”順勢又說了淑嘉一頓,不外是些女孩子不要太跳脫的話。淑嘉一愣,忽然想起年份不對,這年頭女人講究文靜,然後悶得身體都壞了。最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石淑嘉小朋友,目前前齡前兒童,沒上過體育課,她姐姐,小學生淑嫻,也沒有體育課!(你才發現?!死宅!)
這樣的身體……絕對會柔弱啊!不運動意味著很多事情,尤其是體質差,容易病容易死,以及吃多一點兒都容易胖!悲劇!淑嘉低頭道:“就是覺得屋裏悶麽,外頭花草多好看呐,看著心裏也舒服。我家弟弟妹妹要長得漂漂亮亮的,不是說這會兒看什麽長得就像什麽麽?”
西魯特氏笑噴了:“你又從哪裏打聽來的?”最後還是同意了,女兒有孝心,早上陪她到花園裏散步,晚上陪她到院子裏納涼,做人額娘的當然給麵子。淑嘉也暗下決心,要鍛練身體,跑步不太行,咱能做做體操,第八套廣播體操還記得一點,仰臥起坐之類的也難不倒她。
孕婦的生活上了正軌,另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砸到了頭上。
這天,休沐日,難得極了。清代十天一休息,比七天工作製慘多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些什麽。石文炳難得不用起太早,而夏日天亮得早,淑嘉早早爬了起來到她額娘院子裏。
然後,目睹了石文炳滿麵春風地從王姨娘房裏走了出來,王姨娘含笑跟在後頭……
姨娘這種生物,除了打簾子當擺設之外,原來還有其他的用途。
淑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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