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籠中鳥

白星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仔細辨認之下卻是踩到了一張人皮,一張完整的人皮……

啞毛惡心地皺起了眉頭,滿臉厭惡道:“這種東西也有人玩?這些人真BT……”

沈浪的目光更加堅定,死死盯著前方,忽而對白星道:“把那青銅陽燧借我一用。”

陽燧,並非單純的銅鏡,而是古人用作對日取火的一種古老工具。

那種來自太陽的火焰被認為是這世間最純粹的火種,陽燧更被認為是這世間的至陽之物。更何況他們手裏這麵通體盤龍鎏金的古物乃是出自鬼穀門生摘星人一脈的手中,是一件傳承了千年的不折不扣的至寶。

借著光滑的鏡麵,沈浪最後劃動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機,所剩無幾的火石同時從金屬機罩裏也跟隨著飛落了出來,這最後一點光亮比以往顯得更加強烈也似乎更加持久了一些。

火星躍過陽燧鏡麵,一道金光很快從裏麵反射了出來,原本應該是筆直的光線竟然像是活了一樣,在黑暗裏跳動了兩下,不偏不倚落在一塊巨大岩石的粗糙表麵。

三人立馬飛也似往那處趕去,誰的心裏都明白,這道金光隻能維持在轉瞬之間,必須趕在消失之前看清那塊巨石的秘密。

耀眼的金光確實十分有限,青銅陽燧內蘊含的精氣也隨著這一道金光的隕滅又消散了幾分,光滑的鏡麵逐漸暗淡下來,四周又再次歸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白星憑借經驗在那金光落下的巨石麵上仔細摸索了一番,無奈搖頭道:“如果此間的門戶是在這巨石後麵的話……隻怕這石頭也真的太大了些……那些古代的修仙者進入這洞裏之後就沒打算出來,眼前這巨石根本不是我們目前的力量所能開啟的。”

沈浪卻不這麽認為,沉靜道:“不會的……這裏巨石後麵一定沒有完全堵死,剛才地上的羽褪不是那些古代修仙者留下的,更不會憑空出現在這裏。一定是通過什麽門道無意中滑落進來的。”

啞毛蹲在低處摸索,此刻也搖頭道:“那副人皮確實不會自己跑進來……它是順著石頭下麵這條裂隙滑進來的……但我們這些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卻也不可能從這縫隙裏鑽進出去……”想了想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反問道:“等等……瞎子你剛才說那人皮是自己跑進來的?那它豈不是活的?!”即使身處黑暗還是忙不迭回頭去看了一眼,還好,四周黑沉沉的並沒有什麽異狀。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若是真的見到一副軟綿綿滑膩膩的人皮憑空舞動起來,那才真叫人頭皮發麻。

沈浪否定道:“所謂羽褪,就是修仙者在真正飛升成仙之前所褪下的皮囊而已。那種東西又怎麽會是活的?你別自己嚇唬自己成麽?”

啞毛叫道:“這能怪我嗎?怪隻怪那種東西實在太惡心,我再也不像再見到它一眼!”

沈浪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到是用手拄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那無意中滑落進來的羽褪應該是剛脫落不久的……若是這道縫隙先前就存在,為什麽之前又沒有其他羽褪出現在這密道裏?而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滑落了進來?這中間存在著什麽樣的變故……

突然間想明白了,重重一拍雙手,白星也幾乎同時叫道:“紫微真龍!”

沈浪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一定是這個情況……讓原本封住密道的巨石產生了動搖,下麵露出了縫隙,而那羽褪也恰好就在附近,所以才無意間順著縫隙滑落了進來。”這中間他們唯一經曆過的,能夠將那巨石下麵震出裂隙的隻有一次,一次那樣的情況!紫微真龍突然間吞吐龍息,形成了那如同實體衝擊一樣的聲浪橫掃過境的時候才可能產生那樣驚天動地的威力!

沈浪沉吟道:“若是我們能讓紫微真龍再次發出一記龍息吞吐會如何?”

白星也陷入了思考,以他們的力量確實無法撼動那封堵的巨石,但若借助紫微真龍的力量的話這事或許是可以實現的。不過相應一齊到來的風險也會很大,現在還無法準確評估。

沈浪似已下定了決心要試上一試,昂然道:“你們在這裏等著,最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重新下到底層的洞窟裏去,看能不能再引發一次那樣的聲浪侵襲。”

目前好像也隻有這麽一個辦法可以出去,白星十分猶豫,要再次直麵紫微真龍的一擊還順利安全地逃脫開去,這樣的僥幸恐怕難以奢望會出現第二次。想了想,沉靜道:“剛才來的路上我見密道一側有一處凹進去的耳洞,恰好可以容納我們三人暫避風頭的。如果真要試上一試,也不需要再回到先前的洞裏去冒險了吧……”能否在那一擊龍息中生還亦是未知之數,下層的溶洞群錯綜複雜,若是沈浪在其中走岔了一點恐怕他們這一輩子也就無法再次相見了。將他留在麵前,若是真有什麽意外互相之間還能有個照應,就算沈浪已無法躲開接下來的那一記龍息,她也寧願當時便隨他一起去了算了,省得以後還要獨自麵對無盡的孤獨和痛苦。

沈浪不以為然般點頭笑著,故作一副輕鬆的樣子,舉手敲了敲冰冷的石壁,道:“老龍老龍開開門,我們要出去咯……”說罷示意白星和啞毛躲好,自己站在密道中央冰冷的石階上試了試……

隻覺得內裏飄飄****似乎確實有一股氣息已被喚醒,隻是要重新將那氣息提高到一定的程度似乎還是很難……

沈浪閉目沉息,努力在身體的意識裏尋找著那一份躍躍欲試的、躁動的感覺。他確實一刻也不想再在這漆黑的山洞裏待下去了,他要出去,他要帶著白星和啞毛一起出去!

沉寂的黑暗裏,他的眼角漸漸飄散出了暗紅的光暈。緊閉的嘴角卻讓人覺得無比緊張,每一分每一秒過去,額頭上的汗珠都在不自覺的往下大顆滴落在地。這是一個旁人所無法理解的艱難而痛苦的過程,其中的艱辛和努力一直以來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絲律動都在牽扯著他的靈魂,三魂歸一,聽上去多麽耀眼醒目,背後潛藏的忍耐和痛楚卻是常人所無法想象得到的。要從茫茫思緒中去牽引出一縷曾經熟悉卻也痛恨的異質氣息是多麽的困難,他還在努力堅持這……

時間不斷在流逝……

啞毛這次沒有了之前不耐的煩躁,卻反而變得十分沉靜,因為這次豁出性命正在努力的是他的兄弟,他此生最好的兄弟。漆黑的洞窟裏,異常的安靜,氣氛緊張而又膠著。他們都在靜靜等著,靜靜看著……

過了許久,啞毛忽而開口,輕聲問白星道:“你覺得沈浪真能看見那些東西嗎?”

這還是啞毛第一次主動與自己對話,白星稍稍思考了一下,習慣性地解釋道:“有些東西不可見,但未必就是不存在的。好比科技發展到了今天,很多尋常可見的物品放在一百年前不也跟魔術一樣奇幻麽?收音機接收電波而發出特定的聲音,電波也是不可見的,但卻不能說它是不存在的。”

啞毛似乎對這答案很不滿意,他沒有繼續吭聲。但在這漆黑的、目不視物的洞窟中,白星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他強烈的目光已準確投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一個人的眼神和氣場也能影響他人,那麽這一刻白星已經很清晰的感受到了。

白星馬上明白了,啞毛需要的不隻是一個解釋,而是一個屬於她自己內心的回答。於是她在黑暗裏肅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一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沉靜續道:“我相信沈浪,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他一定見到了那些東西!”

啞毛這才滿意地移開了注視,隔了半晌,自己也蹲在角落裏喃喃道:“我也相信我的兄弟,他一定見到了那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如果連我們都不相信他,旁人一定會覺得他已經瘋了……”原來這才是他所在意的。

說完這話又各自陷入了沉默,盡管在這樣絕對黑暗且封閉的環境裏沉默隻會讓人感到更加難受……

一直等了好一會兒,啞毛這次用請教的口吻又問道:“你覺得沈浪這算是傳說中的陰陽眼嗎?”

白星想了想,卻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是的。就好比那紫微真龍,真身藏在那麽深、那麽遠的洞穴裏,我們與它之間的距離還在其次,但這中間又隔著多少屏障?就算真有陰陽眼也絕對不可能隔著那些個石壁和泥土就能看得見,畢竟陰陽眼並不是透視眼呀。所以我認為,沈浪擁有的很可能是另外一種感知能力,或者說一種視界,一種通過眼睛來感受到對方存在的視界。所以即便紫微真龍離得那麽遠,他還是透過了層層屏障將紫微真龍隱約的具象化了。所以他說看見,但其實看見的又不是原本的那個紫微真龍,而是另外一種被具象化的形狀。這種特殊視界,讓我想起了你們兩人早年的一些經曆,一定與他體內所殘存的那絲龍氣有關。在某些時候,某些特定的條件下,他的眼睛便能和龍一樣穿透世間萬物的表象而直視他們的靈魂!這種能力或許叫做‘靈魂視界’會更準確一些。”

啞毛聽不懂她話裏的全部含義,卻還是記住了“靈魂視界”這麽個詞。白星所分析的結果實在再貼切不過,“靈魂視界”也形容得十分準確恰當。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的兄弟終於從苦難中曆練脫出,還得了這麽樣一種特殊的能力,真不知該不該為他高興……

這時,黑暗中也已有了變化。

沈浪的表情已不再像剛才那般痛苦,他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按耐不住的微笑,就像找回了一個久違而又熟悉的老朋友。

他的眼角也已不再散發出那樣暗紅色的幽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晶瑩的湛藍,如同深海玄冰一樣的湛藍顏色。然後他便張開了雙眼,眼底那抹潛行無礙的藍光更加深邃奪目,如同黑夜中的一雙明星一樣暈染著周圍的一切事物。

與此同時,在地底的深處,一個存在了億萬年的古老的靈魂也感受到了那抹湛藍光華所蘊藏的能量。就像一個遠古的王者看到了久違的對手一樣,紫微真龍也漸漸按耐不住興奮起來。

它那份亙古恒存的威嚴是絕容不下絲毫挑釁的……

存在了上百萬年的古老靈魂,本身便孕育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強大,足以站在頂峰蔑視眾生的那種威嚴和強大!

但對於沈浪來說,他體內畢竟隻是一息殘存的龍息,與紫微真龍那種古老的靈魂相比,兩者完全是兩個不同維度的存在,根本連對方的萬分之一都無法正麵抗衡。或許紫微真龍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將他看作對手,之前那一波聲浪衝擊也不過是如同成人在陪孩子戲耍時的簡單動作罷了。如今的沈浪即便三魂歸一又如何?在這古老的靈魂麵前同樣還是如螻蟻一般的渺小……

但他需要紫微真龍再來上一擊,一擊便已足夠!能夠讓他們借此逃出生天的一擊!

至於在紫微真龍的眼裏將他看作對手也好還是螻蟻也罷,沈浪都不在乎,也無法去計較,畢竟兩者相差實在太遠太遠。

紫微真龍也果然沒有令沈浪失望,深遠處的洞穴裏,已開始有了反應……

這次的情形在沈浪眼中看來又截然不同,已不再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那樣簡單,他這次麵對的簡直就是一片火海……可以將一切焚燒殆盡的凶猛火海!

那種淡紫色的光霧不知不覺間又再次出現在了周圍,原本還隻停留在下麵一層洞窟內的紫色光霧此時已顯得從未有過的濃重,纏繞著每一株石筍不斷向四周不斷擴散著。伴隨那光霧越來越濃,紫微真龍森冷而純粹的殺意也越來越濃。

試問這世間又有誰能抵抗得了紫微真龍的致命一擊?

哪怕它真的隻是在和沈浪開玩笑打招呼,但預想那股力量所能造成的傷害也無論如何都是渺小的人類永遠承受不起的。

啞毛和白星躲在石壁一側的耳洞裏,此刻緊張得不行,身體不由自主緊緊蜷縮起來各自蹲在一角,不安的眼睛時刻環顧著周圍的變化,心裏都為沈浪捏了把汗……

“吼……”沈浪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發出了一聲怒吼,也有一股無形的聲浪自他口中噴薄而出,衝擊著周圍的光霧往外一散,隨後卷起一股旋渦朝洞穴深處迅速傳遞了過去。

這是挑釁,這是對紫微真龍最直接的挑釁!很可能也會為此付出灰飛煙滅的代價!

地底深處那個古老而又強大的靈魂也立馬有了回應,這次的回應更加激烈,整個大地都仿佛在那一聲怒吼中震顫不止!頭頂的石塊石筍紛紛掉落下來,身處其中甚至連保持站立都變得十分困難。那是如同地震和海嘯一樣的力量,勢不可擋!

到了這個時候沈浪竟然還生怕這力量不夠震裂到身後那方封門的巨石,搖搖晃晃中伏低下了身子,雙眼中湛藍色的光暈變得無比堅定明朗,猛地又深吸了一口氣“吼……”再次朝地底深處的靈魂發出了一聲不屈的咆哮!

大地緊跟著猛烈一晃,隱隱飽含了紫微真龍這一刻全部的怒火,如同瞬間噴發的火山一樣洶湧襲來!

地底深處先後激發的兩股力量一前一後,後者來勢竟比前者更急、更猛、也更快!力量相互碰撞疊加,衝擊在一起,席卷而來的聲勢何等驚人!

所到之處猶如鋒利的剃刀在堅硬的石壁上橫掃猛刮過一般犀利,簡直是寸草不留!

這一次激發的聲浪其蔓延速度和威力比他們第一次所遇到時又強了何止十倍?!

沈浪正麵迎著那強大的靈魂所釋放出的威壓,腳下踉蹌挪了半步,一個不穩便臉朝下重重摔倒在地,嘴角磕在冰冷的石階上險些連門牙都當即摔斷。腦子裏十分清楚,若是不能及時起身躲避,他恐怕連一萬分之一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可在這強猛的威壓之下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臉皮貼著地麵,隻感覺整個大地就像篩子一樣在不住抖動,心想完了……

哪知啞毛連想也沒想,就已經跌撞著衝了出去!

一把扯住沈浪好的右臂,拚命想往將他的身子往回拉扯。

白星也跳了下來,從另外一邊扶起沈浪的另外一隻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同樣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將他往回搬動!

生死攸關之際,三人同心協力,幾乎已經完全調動起了自身的所有潛力,同時奮力一躍,重重往側壁上那耳洞裏撞了進去!

就在此時,啞毛的腳還沒來得及完全緊縮進去的檔口,隻覺得貼著腳底一股涼意猛然掃過!緊接著,身周的疾風已猶如狂風暴雨一般橫掃而來,空氣在洞穴內部瘋狂的舞動著,仿佛揮舞著無數鋒利的刀刃,毫無停頓的貼著洞壁呼嘯而去!

耳中盡是無盡隆隆作響的雷鳴聲,除此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響!整個世界竟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安靜了……

這便是紫微真龍的怒火,這便是鋒銳激**的龍息,這便是真正的大音希聲!

當狂風來臨的時候,你甚至都來不及敞開胸膛去迎接它的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

渾身上下那種極度繃緊的感覺才漸漸緩解,耳骨和腦袋裏依舊陣陣生疼,伴隨著一直鋒鳴尖銳的耳鳴聲他們也漸漸才開始能聽到對方說話的聲音。剛才那一瞬間,當真好險……

紫微真龍也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們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伎倆都是多餘的。

啞毛按揉著渾身酸疼的肌肉緩緩從耳洞中爬下去,腳剛落地,頓時疼得“唉喲”一下又縮了回來。這才注意到,剛才狂風過境的那一瞬間自己一層腳皮連同鞋底竟也被齊刷刷削了去。鮮血早已在腳麵上凝固,可直到此刻才有所察覺。回想起來任然心有餘悸,當真是好險的一次經曆……

沈浪替他查看了一番,幸好沒有傷著筋骨。

眾人經曆了這般凶險,最後隻有啞毛一人受了這麽點不痛不癢的小傷,這實在已是萬幸中的萬幸!

幽暗的密道也變得不再絕對的漆黑,在另一頭仿佛已有一道微光隱約透了進來。

原來,封門的巨石已被剛才那股無比強勁的聲浪推翻了出去,整個幾十噸重的巨石竟被一下子掀得遠遠飛了出去!

一條透著微光的求生之路,在時隔百年之後又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四處可見淩亂的石塊還在不斷跌落,這黑暗的密道裏也絕不是安全之所。

而下麵一層洞窟內那七具僵硬坐化的修仙者屍體卻早已在這波淩厲勢道襲來的瞬間就變成了齏粉,從此不複再存。

沈浪同樣覺得渾身酸痛,艱難地扶起了啞毛,透出一口氣,道:“咱們趁著封閉的密道已經打開了,還是快點出去才行。紫微真龍這波龍息實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剛才那一下恐怕對整個溶洞群都已產生了嚴重的影響,再在這裏耽擱下去恐怕會有結構坍塌又被活埋的風險。”

其餘二人都聽沈浪的,三人互相攙扶著狼狽從那洞口爬了出去。

穿出了密道的洞口,但眼前這一層也依然還是在地下。不過情況已經比他們想象的好太多了,這一層多了很多人為修建的設施,頭頂接通的燈光雖然在不停的閃爍著但好歹已經有了光亮,隱蔽的送風係統還在正常工作中,也讓這一層的空氣質量不再那麽令人覺得憋悶了。

這是一個天然的溶洞,後又經過人為的改造而最終形成的大廳。所處的位置就在下麵那層古代修仙者所處洞窟的正上方,兩者隻相隔了十多米的深度,但若非特殊情況,平日裏紫微真龍的精氣所幻化出來的那些淡紫色光霧便到不了這一層。

也正因為後來設置捆龍陣的這群人沒能順利找到通往下一層的洞口,所以不得不設下了那樣龐大的陣法不斷榨取地脈中的精氣再輸送到精井丹室之中以供修煉。

啞毛指著一堆拍平在牆角的石塊,道:“你們看,那東西眼熟不眼熟?”

這其實就是先前封堵住密道入口的那方巨石,現在已經被整個掀飛到牆角。這世上有些事說來也巧,恰好當時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就站在那裏,當場就被飛來的巨石拍成了渣渣,隻留下滿地橫流的鮮血和碎肉模糊難辨。

這或許就是報應找上門來了吧……

再看一旁,地上還放著幾台古怪的大型儀器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想來這人和先前瘋掉的門主徒弟一樣深受信任,一直待在這裏,負責整個捆龍陣內部的正常運轉,如今龍息破土而出,他竟成了第一個犧牲者。

三人抬頭望去,隻見半空之中,借著一段突出的鍾乳石壁上用鋼筋鐵皮焊接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懸在半空。圓球的上端還有上百根管道從洞頂的石壁裏斜斜伸出,然後又一根一根直插在圓球的頂部。

這圓球應該就是他們一直在苦苦尋找的精井丹室了,沈浪之前在腦海中猜測了一百次見到它時的情景,可是做夢也沒想到這精井丹室竟然被改造成這麽現代這麽另類的樣子。

那些從捆龍陣中探出的管道便直接通向丹室裏!

這些人費盡心思,以嬰靈作餌、作奴,更運用直立改造的捆龍陣將紫微真龍地脈中的靈氣深深榨取出來,然後又以特殊的方法提煉之後源源不斷匯聚到這丹室裏,供圓球中人借以修仙長生……

古來征戰,往往一將功成萬骨枯。

但這些現代人顯然已經將自己視作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朗朗乾坤下,竟也敢瞞著世人做出如此這般燈下黑的行徑來,完全就不將其餘眾生的生死和福祉放在眼裏。

不過既見到了精井丹室,那裏麵裝的便一定是此間的主人!

啞毛摩拳擦掌道:“這些人把紫微真龍當成一個巨大的椰子了麽?插這麽大一根吸管在上麵,看來是真的想徹底榨幹地脈中靈氣……”他這番形容到確實形象貼切。

白星繞到金屬圓球後麵一端,那裏也有一根巨大的管道從半空垂向地麵,但看了一會兒也想不明白是做什麽用的,好奇問道:“如果上麵的管道是吸管,那下麵這那這根管道又是做什麽用的?”誰知她話剛說完,那管道裏便既傳來了一陣抖動。

“噗嚕”一聲,隻見從裏麵掉出一團白花花的物體,上麵隱約還生有毛發和五官,竟然又是一張人皮……

白星當即臉色煞白遠遠躲在一邊,這種惡心的東西確實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上麵的是吸管,原來下麵這根便是排泄用的管道,這精井丹室不但挑選的位置十分準確,但這樣的設計更是十分創新大膽。儼然已將那紫微真龍看作是自己囊中之物,準備將成仙之前的所有吃喝拉撒都放在了這裏。

沈浪盯著地上那團東西,憂心忡忡道:“看來在這裏修仙的還不止一位……”

現在落下的這副羽褪比先前他們見到的要明顯小上一號,雖然都是白花花一團令人作嘔,但細看之下不難發現兩者毛發生長的位置和稠密程度也是有所不同的。

羽褪,又是羽褪……

難道這些人真的已經找著了成功修仙的門道?

已準備好了隨時羽化飛升而去,從此便真的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了?

不,事情不會是這樣的……

仙,隻是一個統稱。人們將其又分為神仙、天仙、地仙、人仙、鬼仙五種,但不論是哪種仙,都脫離不了曆劫飛升這個過程。

從古代的書籍著錄和各種傳說中來看,要想飛升成仙,首先就要脫褪下這副沾染了世俗凡塵的皮囊。羽褪,實際上就是這個自我淨化的過程產生的廢料。

從這短短時間內見到的兩次羽褪來看,在這裏修煉的人肯定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變化了……

沈浪生平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這種東西,所以一開始還難免有些心存疑惑:難道這些人竟這般做法也能得成大道平地飛身?!

若真是如此,那天理何在?天道又何在?!

不,這些人是絕對不可能借助這樣齷齪殘忍的手段而真正成功的!

就算羽褪真能除去這些人在俗世中所沾染浸透的一切肮髒和罪惡,但這些人的精神呢?行動來源於思考,這些人的精神世界遠比他們的肉體更加的肮髒、邪惡十倍甚至百倍!

就算他們真的掌握了某種神秘的方法,在修仙這條路上也確實更進了一步,但一個人的精神和靈魂若是沒有解脫,那白日飛升成仙的事終究不過還是癡人說夢罷了……

想要徹底放下?說來容易而已,想做那是何其的難呐……

這些人當然早就明白,自己這一生所犯下的罪孽太過深重,是不會被輕易饒恕的,更不可能用這樣的方法輕易洗脫。可偏偏越是如此,他們的內心也就變得越發偏激執著,所用的手段也越來越殘忍,甚至已經完全背離了人道。

哪怕這條路從一開始便是錯的,他們都已經無法收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隻能繼續下去。這些人已經徹底的瘋了……

越是如此,便越是背離天地間的大道越行越遠……

這樣的手段會讓他們這些人變成厲鬼、變成野獸、變成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但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解脫!漸漸的,他們也永遠喪失了回頭去做一個真實的人的能力……

古往今來,但凡那些傳說中修成了大道白日飛升的人物,他們無一不擁有極高的境界和靈魂。這才是每一個修仙者應當去效仿的對象,而不是妄圖通過一些肮髒齷齪的手段達到這般目的。

天理循環,地勢往複……

天與地之間,大道從來都不曾被掩蓋住它真實的麵紗,真正的大道一定是至簡的、至微的、又是至大。

這種違背天道、地道、人道的做法必遭天譴人誅!

可笑啊,可笑,這些人躲在這裏昧心忙碌了半輩子,換來的卻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能不可笑麽?

既然到了這一步,少不得也要親眼看看那正主的麵目。

沈浪用手一搭旁邊的欄杆,借著那股力道翻身一轉,輕鬆攀援著爬了上去。再次輕輕一躍,雙手已經搭在了巨型圓球的一端。

透過上麵鑲嵌的兩塊厚厚玻璃視窗朝裏麵看了過去……

這一看之下,眉頭不禁皺得又更深起來……

隻見偌大的球體裏裝載了半缸透明的**,粘膩的**當中卻是空無一人,隻浸泡著一塊白花花的碩大肉團。細細分辨,但見那肉團上麵還分布著無數細密的粉紅色血管似在微微蠕動,整個肉團也在昏暗的光線裏微微旋轉震顫著,這東西竟然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活物!

這又是什麽鬼?!

心裏正自疑惑,但見粘稠的**微微震動,那白花花的肉團便輕飄飄的在裏麵轉動了半圈,光線一轉,竟從一側露出一張濕滑蒼白的人臉來!那人臉微微張開一雙眼睛,從昏暗的鐵球內部幽幽看向了沈浪……

這是個人?!這TM也算是個人?!

沈浪頓時隻覺一陣止不住的酸軟,手中無力,翻身墜在了地上。落地身型十分狼狽地踉蹌了兩步,“哇”的一聲狂嘔起來……

白星從後麵輕拍著他的脊背,急忙問道:“怎麽?發生了什麽事……”

沈浪手指著懸掛在半空的鐵球,胃裏**疼痛,嘴裏直嘔得發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啞毛偏頭往那鐵球看了兩眼,執拗地一擼手袖,道:“我上去看看!小爺還偏就不信這個邪……”依樣翻身攀援而上,手搭在鐵球邊緣看了兩眼,同樣忍不住翻身跳下地來。不住朝地上吐著口水,嘴裏咒罵道:“我艸他姥姥!這些人真TM惡心……呸…呸……呸呸……真是惡心死我了……這還算是個人?”

這一來,白星也不禁生出了好奇,剛想起身也去看看,卻被沈浪拉住衣角搖頭苦勸道:“那裏麵都是些醃臢之物……實在沒法看……別髒了你的眼睛……”

他越這麽說,白星越想親自去看看,終還是道:“沒事,我從旁邊的階梯上去,就遠遠的隔著看上一眼……”

沈浪點了點頭,鬆開手掌。

白星順著洞窟一側修建的鐵梯緊跑上兩步,在與那大鐵球平行的位置站定。此處看過去,視線剛好能從一側透明的視窗裏朦朧瞧個大概。

鐵球裏白花花一團爛肉也順著粘膩的**流向飄**了過來,一轉身,兩張人臉,半睜著眼睛,互相擠壓著挨靠在一起,正好轉到了白星的眼前。之間隔了好一段距離,白星直看得手腳冰冷全身發麻。心中不禁也同樣問道:這還算人嗎?這些人還是個人嗎?

這些求仙者將自己浸泡在這些科學調配的增加新陳代謝的營養液裏。

隨著他們身上的皮膚不斷大麵積脫落,那些還沒來得及完全剝離的羽褪也開始產生了淤積。這種變化不斷發生,那些未除盡的羽褪不可避免的互相碰撞粘連在了一起,然後隨著營養液不斷的揮發增稠,再加上自身身體細胞的互相融合、愈合,羽褪越來越多,互相粘連的程度也越來越重,到最後他們竟然生生長在了一起!變成了如今沈浪他們所見到的這一團白花花的爛肉!終日被困在這鐵球中隨波漂浮,永遠也無法再重見天日!

修煉升仙的科學化……

到頭來的結果更加令人作嘔……

那一團白花花的爛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被困在這裏了無天日,這等折磨更勝過鋼刀刮骨千倍萬倍……

這難道不是天譴嗎?不是老天爺在懲罰這群惡人?就在他們自己修建的這座龐大建築裏,無窮盡的接受著來自肉體和靈魂的折磨,一切懊悔到了這裏都已完全來不及了……

沈浪和白星始終相信,一個人修什麽樣的心,他就配得到什麽樣的運。決定自己命運歸宿的從來都不完全隻取決於老天爺一個,這當中還有人,還有人力,生而為人的這份自知和自覺,從內心發出,尤為重要。

這些被困在鐵球之中的人,他們之前的生活無一不是富足的,甚至可能是奢侈的。他們本可以選擇另外的方式去好好享受自己這一生的。

即便他們窮其一生也沒有覺悟,沒有發過心替先賢開盛世為往聖繼絕學而努力過,但至少他們的人生也還是安樂的,可能比這凡塵中的大多數人都要過得更安樂許多。

可惜了,他們偏偏選擇了這樣一條生不如死的不歸路……

這若就是他們傾盡所有追求的長生不老之路,那這條路還是永遠也不要去碰的才好。

看了這肉團的樣子,誰的心裏也不會好過。

白星站在那裏,思緒翻湧了良久,突然感到腳下的大地一陣顫動。整個洞窟也跟著晃動了起來,焊接在各處的鋼筋、鐵管跟著發出一陣令人生怖的劇烈扭曲聲來。

紫微真龍的威壓並未消散,龍息聲浪的餘波還在持續影響著整個洞穴的內部結構,這處同樣深處地下的精井丹室同樣麵臨隨時坍塌的危險。

沈浪終於清醒過來,一把拉住還在跳腳大罵的啞毛,跌跌撞撞往鐵梯這邊跑來,這是他們眼前唯一的出路,這一切得來不易。

事到如今,這捆龍陣內的主謀人等他們也已管不了啦!那些被困在彼此身體中的求仙者就是此間主謀,命運已經對他們做出了審判。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就已經放棄了繼續為人的資格。外麵的世界也就已經不再屬於他們了……

鐵梯的盡頭立著一道厚重的鐵門封住了去路,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已早有安排。鐵門雖然厚重,但同樣粗大的鑰匙也正好就掛在門邊。

白星三兩下便打開了鐵門,與此同時,沈浪和啞毛也奔到了近前。隻要眼前這一步邁出去,此間種種從此便與他們再無半點瓜葛。

大地晃動得更加激烈,那勢頭已經根本停不下來!

頭頂不斷有石塊掉落砸下,固定的鐵球也跟隨著發生嚴重的變形,巨大的球體從基座上脫離了出來,歪斜著傾倒向一側的石壁。鋼鐵摩擦著堅硬的岩麵,迸發出大量的火花和刺耳的聲響。

突然,那些通向捆龍陣的管道迅速傳來一連串碰撞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從管道裏迅速落下一般。

伴隨輕微的抖動,“噗通”一聲,一個拳頭大小的灰白色肉塊從高出掉落到了巨大的球體裏。

肉塊落入粘稠的**平麵,激起不大的水花。

那原本隻能微微漂浮震顫的蒼白肉團竟在這一瞬間產生了異動!

就在前一秒,沈浪他們還在以為那團爛肉完全就沒有任何意識和反應的時候,這一刻,眼前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們即將邁出的腳步變得遲遲無法落下!

巨大球體裏原本平靜的液麵瞬間沸騰著,激烈翻滾了起來!

那團白花花的爛肉仿佛突然就有了主動的意識!

原本還互相裹絞不清的人臉此刻無一不在奮力的掙紮著要從彼此間的粘連中掙脫出去!

早已經粘連生長在一起的肉膜被狠狠的從內裏又被一條條撕開,一雙雙滿鮮血的手掌從新鮮的裂縫裏拚命的探了出去!

掙紮脫落下的碎肉和血液很快便染紅了整缸粘稠的**,這些人紛紛用盡全部的力氣在排擠對方,拚命去爭奪那拋下的肉塊,就像一群冰天雪地裏有凍又餓忍受了十天的餓狼突然看見了新鮮的血肉一般瘋狂!

啞毛看得直皺眉,問:“他們這又是怎麽了?”

“肉食……”沈浪使勁咬著牙根,眼睜睜看著這番景象。

值得這些人如此不要命去爭搶的東西,便隻有所謂的仙家“肉食”了!

那些人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們極度苛求的那塊“肉食”,不顧一切的在經曆拚搶著,這是一種對生命和肉體的本能,一種原已經失去了又想重新奪回的極度渴求!

“一塊肉而已,值得這樣去搶嗎?”

沈浪的心情非常不好,沉悶道:“那不是普通的肉,民間叫它作肉靈芝,或者叫它太歲……”

白星驚異的瞪大了雙眼叫道:“那種東西也能吃?!這些人怎麽下得去口……”

沈浪回道:“常人當然不會去吃,但在這群邪魔外道的眼裏,肉靈芝代表的就是生命、是血肉,是一切他們所沒有而又無比向往的存在……”

現場搶食的情形果然比剛才更加令人作嘔……

旁邊的另一個頭顱一樣不甘示弱,拖著身後臃腫模糊的肉團猛撲了過來,狠狠一口朝先前那人頭臉上咬去。

更多的頭顱還在掙紮揮舞著他們的雙臂,瘋狂拍打著**朝這邊湧來……

那塊“肉食”很快就被這些惡鬼吞噬得幹幹淨淨……

沈浪無心再繼續看下去,但他心裏在想:這捆龍陣裏自然不會平白無故生出太歲這種東西,所以這塊太歲一定是有人從故意投放下來!而且那人一定明白所投放的“肉食”對於這團妖物來說具有多麽強烈的**!偏偏又選擇在這種時候幹出這種事情,背後那人一定懷揣著別的陰謀!

晃動的洞窟裏,傾斜在巨大球體中又重新滾作一團的蒼白爛肉,他們已經結束了對“肉食”的爭搶,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默默蹲伏下來,他們竟然在這鐵球中彼此適應了對方,已經不能再離開原來的位置,這是多麽可悲……

最先搶到“肉食”的那個頭顱突然發出一聲如哭如泣的哀嚎聲……

聲音透過渾濁粘稠的**從球體裏散播出來,幾近嘶啞絕望……

沈浪和白星透過圓球上朦朧模糊的玻璃視窗竟然又看到了接下來的這一幕……

白花花的肉球竟又開始有了變化,粘連包裹的羽褪不斷紛紛脫落,露出裏麵更多的一個個鮮活人形,而那些人已經掙脫了肉球束縛的人形也開始產生了變化,他們的皮膚甚至漸漸有了正常的血色,已不再像之前那麽蒼白……

沈浪驚訝得張大了嘴合不攏來,難道這些人竟因為一塊所謂的仙家肉食又重新擁有了活力?這……這是怎麽可能發生的事……

白星忽然叫道:“你快看!”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隻見掙脫肉球的其中一人搖搖晃晃站在中間,仿佛便是那個最先搶奪道“肉食”的家夥。隻見他身上原本蒼白的皮膚上血色越來越濃重起來,從他的皮膚裏又滲出了一種淡黃色的**開始漸漸侵蝕他的血肉,那人瘋狂地不斷揮舞起來,拚命想擺脫著什麽似的。但他的皮膚和血肉卻仍然在那揮之不去的淡黃色**中加快了消融的速度,短短一分鍾不到,森森白骨已從他的肌肉裏剝落鑽出,混合著更多的血肉和淡黃色**,消亡得更加迅速,倒了下去……

很快,巨大金屬圓球中的其他人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就像迅速傳播蔓延的病毒一樣在他們之間相互感染。如此往複,短短幾分鍾內,所有那些修仙者無一幸免全部死去。然而那淡黃色的**還在不斷分解消融著他們的血肉,一刻也不曾止歇……

沈浪和白星心裏躥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他們深深彼此對望了一眼。

在孤山峽穀那次慘烈的爭鬥中,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劇毒就在他們麵前展現過這樣猛烈毒性,隻要見過一次,定然畢生難忘它的名字——化骨神針!眼前這一幕確確實實與化骨神針毒發時的情形毫無二致!

啞毛趕緊拉了一把還在發愣的兩人,這才紛紛緩過神來。

事情至此已經有了結局,即便沈浪和白星還有什麽想說的也大可以留待以後再慢慢追究。三人順著鐵門後的甬道一路疾跑,奮力朝外麵的世界飛奔而去。

當一陣熟悉的味道夾雜在清風裏,並從外麵吹過來的時候,真是讓人感覺到幸福極了……

他們終於逃出了這裏,又再次重歸外麵這個美好的世界!

紛紛撲倒在茂密的野草從中,清晨略微寒冷的微風肆意翻動著沈浪的衣角。路邊一朵黃色的小小野花,在微風裏左右搖擺著單薄的身姿,這一切就像白星臉上的笑容,那麽熟悉,那麽美麗。

這次有驚無險,總算是又再次逃出生天了!

就這樣在清晨的寒風裏又待了半晌,沈浪這才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塵土,迎著初升的曙光,平靜微笑道:“你們誰想吃早點?我餓了……”

白星笑著跳將起來,拉住了他的手,眨著眼,道:“我也餓了,你能不能不止是請我吃早餐,還請我吃中餐還有晚餐嗎?”

沈浪笑了,這當然能,以後的每一天他都非常願意和她一起共進早餐、中餐還有晚餐。

啞毛長長伸了個懶腰也站起身來,臉上掩不住有些得意,道:“瞎子,我覺得這回的事情其實挺有意義的。咱們以後不妨多做些這種替天行道的好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沈浪將脖子往衣領裏縮了縮,回頭對他不屑道:“說得好聽,替天行道……你可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這趟事情忙前忙後,誰給過咱們一毛錢酬勞?替天行道能當飯吃嗎,別忘了,咱們最近吃過的最像樣的一頓,還是那些家夥請的鴻門宴呢……”

啞毛聽聞後忽然就變得臉色難看,抬手勸阻道:“求求你,快別說下去了……一想起那花白頭發的假門主說過的話,我這惡心就根本停不下來……那些食物裏果真混合了他們煉製的屍油?呸…呸!真夠BT的……完了完了……我已經不幹淨了,瞎子,這可怎麽辦?”

沈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我哪曉得怎麽辦?我隻知道現在的我想熱騰騰的先吃上一碗稀豆粉配油條當早點!”

三人邊走邊聊,漸漸離那座矗立在荒郊的大樓也越來越遠。

再不多時,耳裏隱約已經能夠聽到馬路上不停的車輪聲,腳下也出現了堅實的柏油路麵。這才算是又真正的重回了都市人間的懷抱。

事後想想還真有些後怕,這次冒險經曆當真是他們運氣好,否則那樣的龍潭虎穴李闖一遭就算能活著回來也免不了缺胳膊斷腿。

後怕歸後怕,感歎歸感歎,人呐,肚子餓了照樣急著要吃飯!

沈浪這會兒正急不可耐地抬眼四處搜尋,看附近有沒有賣早點的攤子。

白星忽而輕輕拉動了一下他的手臂,又指了指身後。

回頭望去,隻見遠處濃煙滾滾,隱約正是從那荒野中的大樓裏冒出來的。

火勢在黑煙裏到處亂竄,蔓延得十分迅速。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已經徹底點燃了整棟大樓,連同內部的旋轉餐廳、捆龍陣和精井丹室等等一同被烈焰炙烤焚燒著,然後被漸漸破壞得酥脆歪斜了下去!

就算消防員此時趕到那裏,隻怕一時也無法阻住這烈火蔓延的趨勢。這火來得太突然也太快了,火勢非常大,當他們看到的時候一切就已經都結束了。所有的秘密都在這場大火中變成了灰燼,什麽也沒剩下……

街角響起陣陣消防車的警笛聲,一個個全副武裝的消防員正朝那起火的大樓方向奔赴而去。

兩聲刺耳的警笛剛剛響過,那棟熊熊燃燒的大樓的主體再也支撐不住,在一片飛灰和黑煙中轟然倒地!

往後,沒人知道它內部曾經發生過什麽,藏有多少秘密,更也沒人會知道沈浪他們在其中經曆過的這一場冒險。

事情就像它來的時候一樣,結束的時候竟也會如此的突然……

沈浪又看了兩眼猶未散盡的滾滾濃煙,轉過身來,馬上就變得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平靜道:“一會兒我想回我爺爺那老屋去一趟,去看看無相鬼回來了沒有……”

白星輕輕握起沈浪的手掌,抬頭看向他的眼睛,忽而也沒頭沒腦問道:“你也覺得是他?”

沈浪心裏似乎隱隱還是有些失望,道:“不是他還有誰?有些事,必須得說個清楚……”

啞毛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麽,但從話裏的意思隱約聽出要找無相鬼的麻煩,竟然興奮地叫了起來:“這是準備要守株待‘鬼’嗎?嘿嘿……早說啊,這種事情本人向來是自告奮勇、義不容辭的!早就看那老鬼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