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捆龍陣(中)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人之畏鬼,猶鬼之畏聻也……

盧用站在沈浪身後,腰肋部位被刺中的地方開始由麻痹轉為陣痛,一下一下,像有人拿著一把小錘在不斷敲擊一樣的疼!不多時,挺直的腰板就疼得微微彎曲了一些。

他不知道沈浪接下來要做什麽,但他知道現在的處境一定十分凶險!那些追魂索命的小鬼在殺死了花白頭發的冒牌主人之後,現在已經嗅到了更吸引他們的味道並開始爭先恐後地追了上來!

一次殺戮,徹底激發出了它們身上的戾氣!

盧用看不到那些小鬼,但也能通過空氣中那種異常的震動和直接鑽進腦海的詭異呢喃聲來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低迷的呢喃鬼語正不斷疊加在一起,不斷刺激著他的耳鼓,從腦袋裏往外一陣陣的生疼,意識也漸漸有些模糊起來……

空氣的溫度仿佛馬上就降了下來,清晰的刺骨寒意不斷往身上襲來……

依照沈浪的指示,盧用始終緊閉了雙眼,但潛意識裏無可避免的還是在感受著周圍發生的一切變化。

傷口裏的血液,混合了刺入人體的屍油,一滴一滴往外滲透著。這種詭異難聞的氣味就像一塊剛出爐香甜叉燒,吸引著這些饑腸轆轆的小鬼,激發著這些嬰靈對於鮮活血肉的欲望和妒忌。

它們正在不斷擠壓著、變形著,蠕動爬行而來……

盧用緊閉著雙眼,但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那聲音不大,似乎也在不住低語著,忽高忽低,像極了荒野裏的一團篝火,隨著周圍的壓力忽大忽小、忽而膨脹、忽而緊縮……

疊加的低語出自沈浪口中,一浪一浪,重疊起來,不斷向外麵的紛擾發起對抗。

盧用始終也不明白,為什麽沈浪沒有發出像那天對付妖精潭裏的山鬼時那樣尖銳、野性的咆哮,那樣一定會比現在的狀態更有效果才對……

沈浪血紅的雙眼緊緊盯向四周,殷紅的雙瞳裏,幽幽紅光不斷往周邊擴散,竟像是自他目中流下的一行淡紅色血淚一樣……

他憐憫它們、同情它們……

不斷下降的氣溫已令盧用的牙關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顫,即使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刺骨的寒意和腰腹間的陣痛也還是令他漸漸低垂了下去……

忽而,沈浪的低語聲變得大了起來、堅定了起來,就像一個嚴厲的兄長正在訓斥告誡一眾頑童一般。那語聲,就像一顆落入平湖的石子,激起了層疊的浪花……

恐懼,是會傳染的……

那些嬰靈怕他,怕他的低語聲,更怕他這個人。

但它們早已貪婪墮落的靈魂怎會輕易放棄眼前鮮活的血肉呢?於是這些嬰靈又開始尋找別的東西,它們認為感興趣或是想摧毀發泄的東西。

很多動物是能輕易嗅出恐懼的味道的,更何況是這幫陰邪貪婪的小鬼……

它們很快就順著牆壁上的縫隙潛入了進去,潛入到牆壁的另一邊,這裏正有幾十號身穿黑衣的打手在等著他們掠食。

這些嬰靈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變得興奮起來,周圍的空氣也頓時沸騰了一般!嚎叫聲!分不出是人還是鬼的嚎叫,也分不出是興奮還是痛苦的嚎叫!從牆壁的裏麵響了起來,一傳十地往所有人身上擴散!

沈浪很擔心牆壁後麵入陣的白星的安危,但他不是白星,所以他一時也找不到突破口。現在,這些小鬼嬰靈幫他完成了這項工作。那些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會被他們豢養的小鬼反噬!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但,千裏之堤又怎麽會連個蟻穴都沒有呢?

任何陣法都有它最薄弱的地方,嬰靈已經衝破了那道防線!空氣中的寒潮頓時一泄,從那牆壁之上的一條縫隙裏飛速往內奔湧而入!

一牆之隔,那邊就仿佛突然變成了地獄一般!

恐懼,就像一種高效又致命的傳染病,迅速在黑衣打手之間傳播開來!

痛苦,從來都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凡是被這些小鬼纏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是一場血肉與靈魂的饕餮盛宴,不過這一次是屬於這些小鬼們的盛宴!

有的人正瘋狂抓撓著身上每一寸**的血肉!

一牆之隔,叫罵聲、哀嚎聲、瘋狂的嘶吼聲……透過牆壁依然能夠清晰傳來!

難道這就是沈浪口中說過的,要讓這些惡人自己吞下他們所釀的惡果?來自百鬼嬰靈的無情反噬!

“嘭!”有人重重從裏麵衝撞在牆麵的一側!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另有一人高聲叫道:“不準走!給我回來……”聽聲音正是之前那年輕人發出的。

語聲剛落,平滑的牆麵上一陣輕響,悄悄露出了一道隱蔽的暗門來。門裏的人更等不得這暗門完全開啟,沒命也似,一股腦都擠著要鑽出來!

當先一個黑衣人,以手抱頭不斷哀嚎著,瘋子一樣跌跌撞撞擠了出來,噗通一下又自跌倒在地上。隻見他雙眼神光渙散,已幾近徹底失去神誌。跟在他後麵的人也沒有好多少,有的人甚至已經徹底瘋了,這輩子都將無法再清醒的去麵對這個世界……

盧用一直聽著,他第一次知道聲音也可以傳遞來如此強烈的慘烈和恐懼……他已忍不住睜開了雙眼,看著他們,默默無言,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終於極不情願的釀著鼻子,低沉道:“瞎子,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的折磨實在是有些過了……”

沈浪卻不以為意,淡淡回道:“不是我在折磨他們,是他們自己豢養的小鬼纏上了他們!他們豢養、驅使、玩弄那些小鬼時候,就應該感受到那些死去的亡魂其實是多麽的悲慘、多麽的淒苦可憐……偏偏死亡還不是終點,還要被這些人終日拘禁在這裏加以折磨、利用……”

盧用沉聲道:“這些人的雙手固然都不幹淨……他們雖然都是大活人,還不同樣是在受人驅使、拘禁……隻不過換了個手段而已!江湖人,無論是什麽樣的原因踏上了這條路,從上路的那一天開始,就很少有人能夠回頭的……或許他們每天都在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著,甚至他們每一天都過得比很多普通人都更加提心吊膽……聽我一句,這懲罰已經夠了,我們要找的是幕後主使,不是他們。”

沈浪好奇的看向盧用,就像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樣,默默道:“你確實長進了……”頓了頓,又道:“好吧,我已明白你的意思。這裏交給我來處理,你先進陣裏幫我找到白星,記住了,入陣之後別碰任何可疑的東西!我很快就來……”沈浪沒有那麽偉大,比起憐憫敵人,他更關心自己人的安危。

盧用聞言,頭也不回便從那些倒地哀嚎的黑衣人上方迅速掠了過去!

手扶門框,正準備往那暗門裏擠進去時,忽覺那陣冰冷陰寒的氣息瞬間又朝自己籠罩了過來!腳步頓時受阻麻木,一動也不能動!

離開了沈浪的庇護,這些所謂的追魂奪命的小鬼,給人帶來的恐懼反噬竟是如此的清晰可怕!這種南洋傳過來的害人邪術無影無形,確實厲害!

手腳膠著難動之際,腦海裏立即湧入了一連串充滿怨毒和詛咒的呢喃聲,直接鑽進了人的腦子裏揮之不去!這令人發瘋的詛咒!身臨其境竟連一秒也難支撐!

難道沈浪這是故意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難道他剛才的話說錯了嗎?不!沈浪絕不是這樣的人!盧用急忙轉身去看沈浪,他一雙眼睛不知何時已充滿了幽幽燃起的血紅光芒,咧開的嘴唇意味深長地衝著自己邪魅一笑……他這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盧用生平第一次,對沈浪產生了一種懼怕的情緒!也是第一次,在心裏產生了這樣一個疑問:他究竟想要幹嘛?他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沈浪……

森森寒意讓人動彈不得!

抑或者,在沈浪眼中看來,那些悲哀淒苦的靈魂比活生生的活人更值得救贖!

盧用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

膠著著,寸步難行的檔口!黑暗裏,一陣凶獸出籠般的咆哮猶如低頻的浪湧席卷而來!

被那些亡魂阻住的每一條肌肉和神經也在同時恢複了自我控製!盧用腦袋裏“嗡”的一聲劇痛無比,伴隨而來的確實解脫和清醒!

轉頭再看沈浪,那雙血色殷紅的雙眸充滿了純粹的殺意!

盧用使勁搖晃了幾下腦袋,他寧願相信剛才那不是玩笑,而隻不過是自己兄弟發動前所需要的一段短暫準備。他還是自己的兄弟……

時間容不得再去胡思亂想,他毫不猶豫地一轉身,從暗門裏躥了進去!

牆後果然另有玄機,牆壁、地麵乃至屋頂上……目所能及的地方畫滿了各種看不懂的詭異圖騰,那來自異國的圖騰顯得**邪而又恐怖。地上各種傾倒潑灑的**和無數破碎的容器,粘膩腥臭的空間裏閃爍著暗紅色的燈光,鼻腔裏充斥著濃重的異國香料帶來的氣味……

這地方簡直令人作嘔,一刻也不像多呆……

沈浪說不要隨意觸碰那些看上去可疑的東西,但此刻身處其中,簡直無處不透著可疑和詭異,若是非要遵守,恐怕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

麵前一條黝黑的、畫滿符咒的甬道通向兩端,該往哪邊走?

僅僅一樓之隔,這裏卻宛如人間地獄一樣令人感到壓抑和恐懼。想想自己剛才還坐在上麵一層大搖大擺地吃飯,就不由得又開始反胃……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白星依舊生死未卜,他受沈浪囑托先行進來,就不能辜負了他的信任。

當即隨便挑了個防線,小心地避讓著地麵上那些詭異的**和容器,盡量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麵移動著!

按理說,這層廳麵的麵積應該和頭頂上吃飯的旋轉餐廳差不多才對,但感覺已經走了好久卻還是沒有看見盡頭一樣!

腳下一滑,被一灘粘稠的**滑了一下,盧用站住腳卻獨自愣住了……這灘粘稠惡心的**和周圍的環境布置,以及散落在地上的莫名碎片……怎麽越看越像是在哪見過?難道真遇到鬼打牆了?跑了半天,竟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原點……

心裏這才感到懼怕,先前的衝勁兒頓時泄了大半。左右再看看四周,牆壁上那些光怪陸離的異國圖騰好像是這裏,又好像不是這裏……他啞毛從來不畏懼正麵硬剛,就害怕這些個看不見、摸不著、說不清的玩意兒……真是見了鬼了!

困在這昏沉幽暗的甬道裏,甚至連進來時那扇暗門都已找不到了。胸膛裏心急如焚,但慌了手腳又不敢亂動、亂跑……

昏沉的甬道裏十分攏音,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聲,依稀可辨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從他們踏入此間到現在,這裏除了白星哪裏還見過第二個女的?!

盧用更加焦躁!!!他不能對白星的安危坐視不理!更不能辜負了兄弟的信任和囑托!所以!他決定放手一搏……

骨子裏那股狠勁兒一上來,心頭的彷徨和恐懼立馬就被焦急的怒火所替代!

天是王大,我是王二!都TM是爹生媽養的,這些小鬼隻不過先走了一步罷了,憑什麽就要怕著它們?讓著它們?!百年之後,誰還不都是一樣!

周身一股熱力不斷催生出來,眼瞥一截斷了的水管布滿了灰塵放在角落裏,便隨手撿了起來!將沈浪囑托的不要碰任何可疑物品這話拋到了一邊,心裏安慰自己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小爺我懂得使用工具!

跟著雙手一緊,腳下一沉!忽如狂風掃落葉一樣揮舞著半截破水管就衝了出去!

尋聲往那方向猛衝出去,一路橫衝直撞、不管不顧!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對不住白星!更不能對不住自己的兄弟!豁出去了!

這世上素來是慫人怕惡人,惡人害怕那不要命的,這通胡來直打得四下裏汁水、牆皮暴走橫飛,但卻也沒有什麽再攔得住他啞毛!想必鬼也會怕了他這樣的狠人!

這一路絲毫不停且速度極快,按理說如果隻有旋轉餐廳那樣偌大個廳麵的話恐怕不用三分鍾他就能從這頭到那邊渾圓地給打上一圈是足夠了,可如今算下來自己衝出去也將近過了十分鍾不到了,怎麽還不見有出口或是盡頭?盧用漸漸放慢了腳步,嘴裏喘著粗氣……他不畏懼那些小鬼,可眼下這鬼打牆也沒慣著他怕著他分毫,出不去,就依然還是出不去……

此時,身後隱約傳來輕的窸窣聲,暗紅昏沉的燈光下似乎有人正從甬道的另外一頭悄悄向自己掩來……

可惜,啞毛這家夥的感觀天生就比普通人要靈敏得多,他早已發現了異動,而且不是現在,這腳步聲至少跟了他也有半分鍾了,始終保持著這樣一段距離。現在看啞毛站在原地喘得像條瘦狗一樣,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終於躡手躡腳從後麵偷偷壓了過來……

盧用心裏一陣暗喜:不長眼的短命鬼,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說時遲那時快,腳下突然一頓!頭也沒回便將那半截水管從自己肩頭反向遞了出去!這截破水管在他手中去勢淩厲,尤比普通刀劍更要犀利上幾分!這招回馬槍的時機恰到好處,托架得也十分準確,將一根水管當做長槍來使也同樣氣勢淩人!

恍惚間,他身後果然站了一條黑影,那人見狀也著實吃了一驚!驚呼聲中急忙抬起右手去擋,身子不進反退著地連滾了幾下,“啪嚓”一聲,跟著一聲哀嚎,右手小臂已然被啞毛打斷!更險些這一招便命喪在他棍底!此人臨敵到也有些經驗,受傷之下不慌不亂,借著去勢再一翻身,裹著一團黑影,風也似沒入了暗處一個拐角,竟然給他逃了!

盧用雙目圓睜瞪著四周看了一會兒也不見動靜,想來那人偷襲不成已經逃得遠了……

正待返身繼續趕路,耳聞身後又是一聲輕微的響動,好像是有人無意中踩到了地上的碎片所發出來的……

好哇!你們是準備兩麵夾擊前來偷襲小爺!啞毛這回更不猶豫,手裏半截水管攔在腰間反手回身,“嗚……”帶著風聲往那動靜處橫掃而到!

這一下銜接無縫,招式裏更是一氣嗬成,普通人絕難抵擋!突聽一人大喊道:“啞毛!你幹嘛?!”這語調當然再熟悉不過,別人就算想學也模仿不來!盧用心頭一震,來人竟是沈浪?!手上急忙收力,拚足了勁力往回猛撤!沈浪手掌一撐,擋在棍頭,兩下分立兩頭,滿臉疑惑叫道:“你小子瘋了?!怎麽還在這裏?!”

來人正是沈浪,盧用見了他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垂頭喪氣承認道:“我…我以為你是都在暗處偷襲那家夥……但是瞎子,有些事情真怪不得我!這地方邪門得很,鬼打牆!繞來繞去總在原地打轉……”

沈浪眯著眼睛略一沉吟,身入陣中當然不是那麽輕鬆的,不是人人都像白星那樣出身武侯世家精通奇門陣法。或許盧用遇到的根本就不是鬼打牆,而是陣法中放置外人闖入設置的迷魂陣。這迷魂陣可大可小,瞧這地方在荒地裏建起一座大廈,還在頂樓布置了這樣一間旋轉餐廳,估摸著這陣勢絕不會小。進了迷魂陣,闖不出去就是闖不出去,原也怪不得誰,他自己又何嚐有把握找到此間的破綻?隨即拍了拍盧用,安慰道:“算了,這種事情你也別太往心裏去……這裏是捆龍陣的第一重陣腳,也就是那花白頭發的冒牌主人口中所說的小鬼局……接下來自己小心些,跟著我走……”

麵對滿地狼藉和始終無法破陣突圍的窘狀,盧用這會兒卻反而急道:“瞎子,你能破了這局嗎?”

沈浪被問得一愣,他反到考起我來了?卻也黯然搖頭,道:“破不了……”

這處陣腳裏除了複雜的陣法外又包含了南洋邪術,不知通過什麽手段竟使兩者互為依托。就算沈浪知道了陣腳和陣眼的方位,但卻對那南洋邪術一無所知,硬闖絕對不是辦法!

眯著眼睛又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對盧用道:“一會兒你從後麵牽住我的衣服,閉上了眼睛緊跟著我走,記住!別鬆手,別睜眼!”

盧用滿臉不屑,道:“瞎子,你這是又要鼓搗挑唆那些個陰邪的小鬼出來做事?說實話,到現在我心裏還砰砰直跳……那玩意兒真挺讓人惡心難受的……”

哪知沈浪卻低聲罵道:“你TM真當我是神棍了?!鼓搗、挑唆?我也想讓那些個小鬼主動出來帶個路,奈何我又哪知道該怎麽去和它們溝通了?”

盧用瞪大了眼睛,奇道:“那你讓我閉眼幹嘛?”

沈浪道:“雖然不知道該怎麽去溝通,但趕狗入窮巷這種事情嘛……總應該是能做得到的。你想,這是在它們的地盤上,若是把它們逼急了,你猜它們會怎麽做?”

盧用忽然壞笑道:“娃娃打輸了架,還不得哭著跑著去找娘……”

沈浪也壞笑道:“就是!不過還得委屈一下你,再貢獻點鮮血,將它們全引過來。”剛才那幫小鬼反噬了躲在牆壁後麵的一眾黑衣人之後也不敢招惹沈浪,這會兒更不知躲到哪裏去了。沈浪當時也注意到,那些黑衣人中並不包括之前那垂涎白星美貌的年輕人在內,這人身上肯定帶著什麽法寶,能夠鎮住這幫小鬼,所以才能趁亂逃脫而去。說不定剛才躲在暗處偷襲啞毛的便也是他,隻是這會兒受了傷後,恐怕已經往法陣的更深處逃去了。

盧用依言從襯衣上撕下一塊白布,吐了口唾沫在上麵,將原本已經微微凝結的傷口又忍者疼痛給重新擦拭開來。

鮮血,順著傷口滲出,顏色逐漸由深轉淡再漸漸變多起來。

之前所中的屍油早已經隨著奔跑運動和鮮血不斷的外流而被稀釋了很多,這會兒借著新鮮的血液再次流淌出來,那股特殊的氣味和輕微的麻痹感雖然不如先前強烈,但周圍那種緊張而又寒冷的恐懼感很快就再度籠罩了回來。小鬼始終是小鬼,心智尚不健全,所以這招還真是管用!

鮮血混合了屍油在不斷流下,周圍空氣又漸漸變得刺骨冰冷起來。這次卻不再聽到那些個細碎的腳步和摩擦聲,空氣瞬間就被劇烈的卷起,浪湧一樣奔向二人!

呢喃低語也變成了嚎叫聲,嚎叫中摻雜著怒火和貪婪,這一切來得那麽猛烈,直叫人瞬間便汗毛倒豎!

恍惚中,似有若幹個黑影在走道中來回流竄著,肆意發泄著它們的憤怒!但它們卻都不是沈浪的目標!

沈浪的雙眼始終緊緊盯住了一個方位,控製著雙瞳中殷紅的血色緩慢流動著。自己若是顯得太弱,恐怕那些個小鬼會立馬就毫不猶豫地撲上來撕扯;自己若顯得太凶,又怕這些狡猾的小鬼不敢離得太近。

但他的目標始終沒變過,他在尋找這群小鬼中的關鍵!百鬼嬰靈中初見時那個碩大而又臃腫的嬰孩狀亡魂,才是沈浪真正的目標!它才是真正控製這群小鬼的核心!一定要等到它的出現,等到那些小鬼都離得足夠近時,他的辦法才可能奏效。這次若放任這些小鬼逃脫,破陣的希望恐怕就沒有第二次了,它們可能會選擇徹底蟄伏起來,別忘了,這些小鬼背後肯定有人在操弄著!

隻有搶得先機出其不意,他們才有闖陣破陣的可能!

這時,往日一貫作風狂放,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啞毛已禁不住顫抖起來,上下牙齒磕碰在一起“咯咯……”作響,緊閉了雙眼哆嗦道:“瞎…瞎子,差不多了沒……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沈浪喝止道:“禁聲!”

其實說到底,他沈浪就算真的已經三魂歸一,但也始終不過是肉體凡胎的俗人一個。當前情形下,他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夠讓策略奏效。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不能放鬆!他還在苦苦搜尋著那些原本早該現身的巨大而臃腫的嬰孩亡靈……

難道那東西經過了剛才的一番試探後已經知道了沈浪的厲害,這會兒竟躲著不出來了?

盧用忽然不自覺地用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麵額,顫抖慍怒道:“你小子……都什麽時候了,能不能別鬧!少拿小爺的額頭開玩笑!”

沈浪聞言,心裏一驚!我TM什麽時候和你鬧著玩了?!什麽時候又碰你額頭了?!猛然回頭看去,朦朧中,隻見一個巨大的嬰孩附著在天花板上不斷蠕動著,死寂灰白的臉盤上垂下一條粘膩的舌頭,正很惡心地往盧用麵龐上撥弄舔舐著!一雙灰白的眼中,滿目盡是貪婪的神色……

沈浪一直在等這家夥出現!它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悄悄爬到了他們頭頂,甚至一條長舌都已經垂到了盧用的臉上!

老話說:人身上有三把火,分別是左右肩頭各一把,額頭上還有一把!火旺之人,陽氣很重,一般邪祟是根本不敢靠近的!所以常走夜路或是一些特殊職業、特殊場所之下,絕大多數人都很忌諱別人拍自己的肩膀,更別說是撫弄自己的額頭了!

盧用這家夥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生得又一根筋走到底,這種人陽氣最重!即使沒有沈浪在場壓製,那些小鬼也無法輕易靠近他左右。

但這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卻顯然是不同的!此時悄悄靠近,是想借由黏滑惡心的口水澆滅盧用額頭上的一點陽火,到那時,其餘嬰靈再一擁而上,瞬間就能將人拖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勾魂奪魄!這招好不陰毒!這看似笨拙臃腫的巨大嬰靈竟也有些智能和策略,更堅定了沈浪心頭的猜想,它必是這群小鬼的核心所在了!

眼下哪裏再容得它在繼續放肆下去!

沈浪的雙眼裏立即就燃起了熊熊奔騰的殷紅血色,兩點幽光自目中激射而出,一張嘴巴盡力往耳根兩邊斜斜咧開,一聲劇烈的咆哮!!!發自靈魂深處的咆哮!帶著那凶神一般的威壓直逼而去!

周圍空氣裏,恐懼的情緒頓時暴漲起來,像呈幾何倍一樣在不斷的遞增、疊加、傳遞!

無數的嬰靈亡魂在這一刻痛苦哀嚎,它們遇到了真正的煞星,見到了真正的凶神是何模樣!

無數恍惚朦朧的黑影開始紛紛動搖著往四下裏潰散,正如褪去的黑潮一樣無孔不入,互相推搡著!奮力逃離此地!

沈浪的目光依然緊緊鎖住那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隻要抓住它,就相當於控製住了其餘所有的那些百鬼嬰靈!

這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也果真非同凡響!就在被沈浪那充滿恐懼和威壓的咆哮聲反複摧殘的同時竟也沒有立刻選擇逃跑,它還在倔強地負隅頑抗著,一雙死灰的眼睛裏透出各種複雜而又極端的情緒!一時間,沈浪分不清它究竟是在怨恨還是在憤怒,這究竟是一個悲哀無助的靈魂還是一個對活人充滿了報複和怨毒的惡鬼……

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竟掙脫了咆哮產生的威壓,在這一刻,奮起做出了反擊!

沈浪很清楚的聽見那亡靈正撕心裂肺地吼叫,衝著沈浪,衝著這個令他受到傷害的世界和世人憤怒的咆哮!

巨大的手掌奮力往兩人頭頂重重壓了下來!

沈浪發誓,自從他以為自己三魂歸一就很牛以來,這一刻的他是恐懼的……

眼前的亡靈也充分證實了什麽叫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沈浪實在沒有想到,眼前這東西竟比妖精潭裏的山鬼還來得更加堅實暴戾!這一切或許隻是因為它生前受盡了無數折磨,死後卻還要被拘禁於此忍受無盡痛苦的原因吧……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此刻的沈浪既沒撼龍尺,也沒陰陽書,兩件神兵都不在身邊!即便已經三魂歸一,初次碰到這種事情也還是慌了神!

心裏第一個反應就是跑!

一把抓起了盧用的手掌,將他拖動起來,撒開腿,二話不說就往甬道的另一端狂奔!

口中急叫一聲:“啞毛!快睜眼!事情玩砸了,炸毛了!跟著我跑,別回頭,快!”

盧用這才驚醒,邊跑邊叫道:“我去!你也有玩砸的時候?!也好…不然我一度以為你要成仙了……會玩砸了就還是凡人,還是原來那個你……”

“別廢話了!快跑呀……”

兩人撒開了腳丫子,踩著滿地橫流的**和碎片,沒命也似往走道一頭奔逃!

身後不時傳來粗重的喘息,那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如影隨形一般緊追在他們身後不放,有時都不用回頭就能清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在咫尺!

沈浪頭也不回,猛地向前一蹬,嘴裏大叫:“蹬起來!速度…速度……”盧用不明所以,緊跟在後麵隻得依樣施為。

又跑了幾分鍾,沈浪一邊逃命,百忙之中不忘用餘光匆匆一瞥,匆忙叫道:“那些小鬼都在往邊上的牆縫裏鑽!那裏好像有路!”說著更是猛蹬地麵,一步就躥到了近前。畫滿了奇異符號的牆壁之上,果然有一道隱蔽的門戶!開口低矮,之後似乎一直蜿蜒傾斜向下而去!若不是這些逃命的小鬼引路,旁人還確實不容易發現!

盧用趕將上來,口中叫道:“瞎子!等什麽?!快進去啊……我老感覺後脖領涼颼颼的,像有人對著我後腦勺吹氣……”說話間,腳下也沒停留,順著那隱蔽低矮的門戶呼嚕一下鑽了進去!

沈浪跟在他背後,鑽進密道時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果真,那巨大臃腫的嬰靈還始終緊隨其後,此刻已經離得近了,就連那猙獰醜惡的麵孔上有幾根鬼毛都能看得清楚!

自從三魂歸一這狀態融合以來,沈浪還是第一次這麽沒底的狂奔逃命……

那隱蔽的密道後是一條更加曲折複雜的樓道,宛如一座巨大懸空的迷宮占據了往下的整個空間。我滴個乖乖,看來這整棟大廈在設計之初就已經被人刻意做下了手腳,中間空心,幽暗的空間裏橫七豎八布滿了無數通道,越往下深處越發晦暗,根本看不清有些什麽!總之一句話,這玩意兒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座大廈,但內裏壓根就不是給人住的!是什麽人在這裏建造了這個東西?又是幹什麽用的?!這手筆還真是大膽狂放!明著在全市人民眼皮子底下玩起了燈下黑呢……

心髒此刻依舊在不停地突突狂跳著,周圍的光線明暗交錯更難辨物。比起之前的處境,這裏反而更加令人感到惴惴不安。黑暗的角落裏仿佛躲藏著更加凶悍的惡鬼,準備隨時暴起傷人!

忽然,自樓道地下麵又傳來嚶嚀一聲痛苦的**,聲音不大,但在這攏音的樓道裏,沈浪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臉上寫滿了擔心和焦急,極盡目力使勁兒又看了看,依舊一無所獲……

索性扯開了嗓門,大聲呼喚道:“白星!你在哪裏……在哪裏…哪裏……”回音順著樓道遠遠傳來……四周昏沉寂靜,還是沒有半點回應……前途不知去路,後麵又有一個巨大臃腫的嬰靈窮追不舍,腳下是一刻也停不下來……

盧用高叫道:“算命的說:今天真是不宜鬧事!”

沈浪回道:“去你的!小爺祖傳算命!”忽然靈機一動,對跑在前麵的盧用又叫道:“把你身上的打火機拿出來點著了!”

盧用邊跑邊攤手回道:“停不下腳來,怎麽點著?那點火苗,迎風一吹就什麽都沒了……”

沈**道:“氣門開到最大,不停的撥動火石,能著一秒是一秒!”

盧用依言照做,手指撥弄下幾次嚐試,隻從指縫中“噗嚕”跳出一點火花一閃即逝,持續的時間一秒都還不到。

沈浪又叫道:“別停!一直打火!”

又跑幾步,借著盧用手指縫間火石撥弄後蹦出的那一丁點火花轉瞬而逝的空擋,眼尖的沈浪已經瞄見在他們左下方的一個拐角處,似乎有一團渾圓的金光跟著火光略微閃爍了一下!

等的就是此刻!突然縱躍而起“呼”一下趕超過盧用落在前麵,口中叫道:“跟我來!”

兩人緊緊相隨,幾下兔起鶻落,衝到了近前!

那角落隱在黑暗裏,周圍牆壁上畫滿了詭異的符咒,當得不容易被人發現端倪,卻又是另外一個秘密的暗門所在!

黑暗的角落裏光線不到,四下裏目不視物。

沈浪依然敏銳地感覺到了,黑暗裏還坐著一人。

與此同時,盧用手裏的火石再次撥弄起來,嚓啦一下,星點般的火花四散飛濺既滅。

隻這一瞬,但見那人懷裏抱著一個圓形器物,映射了那星點火花的光亮之後便立即反射出一麵金色的圓光來。

借著圓光消逝的瞬間,沈浪看得清楚,一人麵色蒼白,雙目緊閉縮坐在角落裏,正是白星無疑!

隻見她神情委頓,顯是已經失去了意識,身上許多地方還沾著泥汙和血漬,即便如此,手裏仍舊緊緊抓住一麵鎏金青銅古鏡不肯放鬆!

她的人既然失去了意識,當然不管如何呼喚她也無法回應。好在到了此刻,她手裏還緊緊抓著那麵沈浪悄悄從家裏帶出來的青銅鏡,臨別時悄悄塞給她果然是對的。銅鏡能壓邪鎮鬼,更何況是這麵曆經了千年歲月,從春秋戰國時代便流傳下來的鎏金青銅古鏡。鬼穀門生摘星人所遺留下來的這麵古鏡本身就極為特殊,有了它,才保住了白星現在的安然無恙,否則隻怕早已湮沒在了那些小鬼的無情侵蝕中。

也是借著這麵古鏡反射出的金光,他們才能在這昏沉的環境裏及時找到白星!

沈浪二話沒說便一把將白星攬入了懷裏,生平第一次覺得能夠再是一件多麽幸福美妙的事!

盧用偏開了腦袋,無奈歎道:“差不多得了……後麵還有個追兵,可容不得你們在這裏卿卿我我……”

語聲剛落,那粗重的喘息夾雜了陣陣哀傷的咆哮聲又再度傳來,聽在耳裏,仿佛已經近在咫尺之間!

沈浪此刻仿佛成竹在胸,他已有了把握。從盧用手裏拿來打火機,及時放到那麵青銅古鏡前麵,隻用手一劃動,“噗!”一束橘黃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亮了起來!溫暖的光焰跳動著,在青銅古鏡鎏金的光潔鏡麵上一映,一道精純的金光瞬間照射了出去!

光,在這一刻仿佛有了質感、有了生命一樣!筆直往前的光,再次點燃了人心裏的信心!

一聲驚天動地的哀嚎聲隨之傳出,在昏黃的樓道裏久久激**,震動得周圍的建築都跟著在一齊顫抖!一個巨大臃腫的身軀在這道金光的照射下翻滾扭曲個不停,幾次想爬起來逃竄都被沈浪又及時堵了回去!

盧用咋舌道:“我滴個乖乖,家裏這麵破銅鏡原來這麽厲害……隻是不知道這回能不能直接把這東西給殺死!”

殺死?把一個靈魂狀態的鬼殺死……這一刻,沈浪好像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為什麽會對眼前巨大的嬰靈感到懼怕?不但因為它是統禦百鬼嬰靈的關鍵,更因為其餘所有的小鬼都怕它,應該說是個亡魂就應該懼怕它的存在!隻因它已將不再是鬼!不再是一個亡魂!它是一個將死之鬼,一個即將成為“聻”的東西!

有書雲: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人之畏鬼,猶鬼之畏聻也!

說一個人的物質形態死亡之後,靈魂形態被稱之為鬼,人們懼怕鬼。那麽,“聻”就是靈魂狀態下又經曆死亡的另一種形態!一種更可怕的形態!就像人懼怕鬼一樣,鬼更懼怕的就是——聻!

眼前這嬰靈巨大臃腫的身軀當然不會一開始便是如此,這時鬼死之前的一種征兆,等膨脹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就是這隻鬼的死期到了!

當眼前這個巨大臃腫的亡靈已經很接近聻時,其他那些嬰靈當然都會懼怕它並服從於它!

而那真正控局之人卻隻需要好好控製住眼前這個即將死亡,狀態十分接近聻的亡靈,便足夠控製住其他所有的嬰靈!養鬼、控鬼,雖也偶有耳聞,但其本身還是一件極為神秘之事!

現在若是利用古鏡真的弄死了它,那它是不是就真的變成了傳說中的“聻”?!變成“聻”之後,這家夥到底還可控麽?試想麵對一個連鬼都害怕的東西,它該有多麽恐怖才對!這世上或許根本就沒有人真正見過“聻”的真實麵目!甚至連知道這事的人都很少!

那幾近湮滅的巨大臃腫的嬰孩亡靈突然得了解脫,風也似裹起一陣黑煙,逃得無影無蹤!

白星此時嚶嚀一聲,終於將胸前一口惡氣透了出來,逐漸恢複了意識……

沈浪抱住她肩頭安慰道:“別怕…我來了……”白星睜著雙眸自黑暗中望向沈浪,嫣然一笑緋紅了臉頰,平靜笑道:“你來了就好……”顯然在此之前一定又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

沈浪輕聲道:“發生了什麽,跟我說說可好……”

白星努力將氣息放得平穩了以後,這才悠悠道:“我們實在都小看了這裏的主人,更小看了這裏的陣法布局,此事絕非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她剛分別沈浪後潛入此地不久就順利的找到了機房,從而關停了旋轉餐廳的樓麵轉動,本以為這一切會隨著那一聲機器停轉之聲戛然而止。沒想到過不多久又順著牆壁找到了一個隱秘的暗門,往前不斷摸索前進了一會兒,那年輕人就帶了一幫穿著黑衣的壯漢追了過來!白星一路逃一路不忘還擊,仗著家學淵源倒也不曾吃虧,隻是無意中已經順著那甬道越走越深……這時候,甬道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如惡鬼般瘋狂的女人,狂笑著衝了過來!白星深知此人危險,不敢與其硬碰,便一路往更深處逃竄,但無論怎樣利用陣法中的地形卻都無法擺脫,總是被她找到!那女人身上仿佛充滿了說不盡的怨恨,對白星更是充滿了無限殺意!後來無意中摸到了沈浪塞給她的青花包袱,誤打誤撞握住了這麵青銅古鏡在手,其時,正值那女人野獸一般侵襲而來,但她突然見了這麵銅鏡之後竟開始連連後退,甚至遠遠地避開了自己!再後來,白星不知中了什麽攻擊,腦子裏暈乎乎、昏沉沉,竟就此失去了意識……再睜眼的時候,就看到了沈浪他們……

女人?一個瘋狂的女人?!白星遇到的和他們所遇到又不太一樣,看來這裏隱藏著的危險遠遠不止一種……

沈浪和盧用對視了一眼,一路上他們隻看到那些黑衣打手和那些懵懂貪婪的百鬼嬰靈,前前後後除了白星一人之外更沒別的女性……

正想多問幾句,昏沉幽暗的樓道裏忽又飄**起三兩聲女性的痛苦**聲……

聲音哀怨中又有些**邪的意味,仿佛充滿了痛苦,又仿佛正在享受這樣的折磨……

這樣的聲音,聽得白星的臉都漲紅了,指道:“就…就是這個聲音……一定是追趕我那女人的聲音!”

這麽說,剛才沈浪、盧用所聽到的或許也是這個聲音?而不是白星本人。

眼看事情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詭異,到底是繼續下去呢?還是就此打住,保存實力,原路退回……

沈浪皺眉道:“他們恐怕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真的已經入魔了,玩的也恐怕是真鬼……”

白星看著沈浪的神色,平靜道:“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在一起便再沒有什麽好怕的,便按你心中所想去決定就好。”

沈浪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道:“我知道無論我做怎樣的決定你們都會支持,但在事情開始之前,有幾點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說明一下的。之前那花白頭發的男人也曾說過,這裏布的是捆龍陣、小鬼局……那小鬼,我和啞毛算是已經見識過了。豢養、操控小鬼,這邪法雖然來自南洋,但也不能小覷,否則必遭其難!而在我的認知裏,但凡是養小鬼的人就必然有所圖、有所求。他們不惜人力財力,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來。恐怕所圖謀的不僅僅是金銀財富那樣簡單,否則單憑建這大樓的錢便足夠一個人花上一輩子了。這些人選擇在這裏大費周章建這捆龍陣,所圖的東西必然很大,而且不能見人!白花白頭發男人口中的捆龍陣或許就是此中關鍵,這些人所圖的隻怕也與整個昆明城的風水息息相關……”

盧用立馬不幹,叫道:“你意思是說有人要與整個昆明城的人民為敵?意圖破壞這裏的風水?”

沈浪道:“你電視劇看多了,昆明城之龐大,絕不是這幾個人能夠輕易傷動得了的,他們的所圖絕不是這樣。”

白星也聽得皺眉,不禁道:“陣法布局我也見過不少,再厲害的布局也是絕對困不住山川地脈中奔騰不息的源源生氣的……陣法,本身並非憑空創造,而是配合,通過布局而達到調整空間、感官和其他走向的功用,這其中大多都是以當前的山川河流地脈走向作為基礎、互為依托。若說建一座大廈,暗中設下一兩個陣法,借此就能困住一座城市的風水龍脈……這種事簡直連想也不敢去想,甚至根本就是不可能成立的……”

沈浪道:“你說的沒錯,任何奇門陣法的基礎都是配合,依托在周圍的形式之上建立起來的。但我也仔細思考過,作出這樣的判斷有我的道理。這如果要說明白,還得從昆明城的風水布局以及當年設下這上上局的風水大能汪湛海說起……”

著名的孫髯翁大觀樓長聯裏就包含了這樣的話,三言兩語便闡明了昆明古城的風水坐向:五百裏滇池本來眼底……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說的乃是昆明古城整個風水格局中最重要的四山一水,它們分別對應的是東邊的金馬山、西邊的羅漢山(現今西山)、北邊的長蟲山和南邊的梁王山,以及最重要的滇池水域。這昆明古城完工之後坐北朝南,氣勢山環水抱、藏風聚氣,乃是一處不折不扣的風水寶地,天下所罕有。這也多虧了明朝風水大能汪湛海,曆經八年查勘地形後最後定下的這上上品風水格局。

這捆龍陣和大廈所處的位置,讓沈浪不得不想到了這點,冥冥中覺得這兩者一定脫不開關係……

但還是始終猜不透那些人捆住這“紫微真龍”之後呢?又想拿它來幹什麽?

盧用急道:“瞎子,那他們是怎麽做的?難道這棟鬼樓真的能釘死‘紫微真龍’?!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憑人力做到?!但這麽做對於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沈浪又想起了什麽,一想到這點,心中的疑惑也逐漸緩緩解開……沉聲道:“我猜想,他們設立此陣的大致原理和真實目的很可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