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重生
沈浪脫離了神識世界,靈魂再度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隻覺得周身劇痛無比,從骨髓裏透出來的陣陣劇痛仿佛要將整個人都抽空一樣。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催促自己去做一件事,一件世人從未想過的事。
雙足分踏而立,力從地起透體而過層層疊加往前,激**鼓動於雙臂之間,然後重重一合,將手裏兩件神兵砸得是一聲巨響。
四下裏萬籟俱靜,餘音猶自久久徘徊不曾斷絕……
就在此時,隻見沈浪咬緊牙關忍受著劇痛又再次掄起雙臂,這次力從心發,一股不知是憤怒還是什麽的情緒帶動著周身肌肉一陣顫抖,跟著釋放出來。那力道宛若心率脈動不息,循環往複互相撞擊互相成全著越來越強,瞬間傳遞到全身每一個細胞之中,然後透過雙臂匯聚在陰陽書和撼龍尺兩件神兵之上,奮力砸下!
鐺!!!
又是一聲巨響!!!聲似戰鼓雷動,隱隱竟有金戈鐵馬之聲!
原本一片清明的境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又徹底打破!
空氣正在互相擠壓、激**、躁動著迅速地往外圍衝擊逃離!
四下裏再次翻起了波瀾……
這一下仿佛敲在了虛無的空間之中,並狠狠敲碎了你所能幻象或是聽說過的一切關於神魂的光怪陸離的景象!
無數失去了神識或是神識薄弱的亡魂在這一聲巨響之中受到了極大的無形衝擊整動,轟然一下從虛無的境界裏衝突出來,互相疊壓奔湧著沒命逃散!
就算像門外這般肉眼凡胎的三個凡人,此刻也都清晰而肯定的見到了很多平日裏甚至根本不能去想象的離奇景象——百鬼夜哭!就像見了要命的煞神一般不管不顧地穿透一切物體離魂飄散而逃!
無相鬼看得呆住了,渾身也被震得酥麻難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眼中即是恐懼又是欣喜,複雜的表情混合交錯,也不知道這番情形繼續下去究竟是喜還是憂……
這正是:神兵貳響——天地驚,鬼神泣,三魂七魄俱皆震懾臣服!
無相鬼終究抵擋不住這一下能驚動鬼神的撞擊,眼前模糊,神魂和意識已經越來越動搖渙散,不等第二聲巨響的餘波散盡,咕咚一跤撲在地上昏死過去。
四下裏這回靜得連蟲鳴和風聲都完全停止住了,天地間仿佛被抽出一個真空的所在,隻留下絕對的、真正的寂靜——死寂!
沈浪的眼神疲憊而又憔悴,已經拖得精疲力竭的身體也快挨到那油盡燈枯的時刻。每一秒都有可能倒下,從此都不會再醒來……
他大大地張開原本幹裂苦澀的嘴巴,眼裏滿是痛苦和絕望的神情,拚盡生平所有的不甘和不甘後竭力抗爭的倔強情緒發出了一聲呐喊,其實他的聲帶早已被這一年以來的病痛折磨得嘶啞了,所以這是一聲無聲的呐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控訴著心裏的所有負麵情緒!卻遠比這世上大多的聲響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蕭索,以及蕭索後無聲而又強大的力量!
在白星和啞毛滿含熱切淚水的眼裏,又艱難地舉起了雙臂,這次他已搖搖晃晃連戰鬥站不穩……
人,之所以為人,不是因為禮儀教化與禽獸不同,更不是因為能使用的工具與禽獸不同。有的人會說是人的貪欲讓人和禽獸有了區別。我則會說,是因為靈魂的強度和精神的韌性不同而讓人和動物之間有了根本的區別。
沈浪的靈魂顯然是無比強韌的、純粹的、不甘的!
跟著那聲音的指引,他已從自己的魂魄之中找到了一股永遠也不能用言語去說明的和形容的力量,一股無形卻又強大的力量!
那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就像千軍萬馬在每一個細胞裏奔騰,朝著一個目標呐喊著、奮勇著一往無前一樣純粹!
一股無形的魂力第一次在他的身體內萌芽而生,攜著無比純粹的神識從原本早已疲憊、消瘦、破損的軀體中衝破最後一道壁障被激發出來!
手裏的陰陽書和撼龍尺再度碰撞在一起!
鐺!!!
這聲巨響遠不如前麵兩聲刺耳,但卻更加震撼,宛若無形中有一條真龍直飛天際,一聲龍吟足以震懾九州!!!
啞毛和白星兩人紛紛感到震徹骨髓的力量正在往四下裏奔湧,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擋這一切的發生!
是神跡再現於世間!也是神跡在敲打著大地上的眾生!
混沌,接下來的便是無盡的混沌……
這正是:神兵叁響——破浪千山,重塑境界,神魂出竅,立地飛升!
沒人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保留哪怕一絲清醒的意識,終究抵抗不過那震撼的、無聲的、遠遠超越物理層麵的力量,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刻,白星確實笑著倒下去的,因為她心裏知道,沈浪經曆了這麽多、這麽久的折磨,終於在這一刻曆練出了屬於他自己的解脫,是生是死不得而知,但求生的意誌得到了實現它的一絲希望,無論如何她都願意相信當自己醒來的時候一定會看到一個完整的沈浪,一個活生生的沈浪……
先前從沈浪體內溢出又被逼迫得到處在陰影中藏匿的黑色**已自角落裏臣服著緩慢流動靠近了過來。那團耀眼的藍白色光團也漸漸變得柔和起來,緩緩自半空中往沈浪頭頂沉穩墜下。
這原本是屬於兩個強大而又倔強的靈魂的一絲絲神識部分的殘存,它們雖然在沈浪的體內呆了很久,但因為它們都還擁有自己的意誌和神識,所以三者從未真正的平穩相處在一起過。
現在的沈浪顯然已經足夠強大,關於魂魄和神識方麵的強大,堅韌!
這兩個被驅趕出身體的殘存的神識開始漸漸產生了動搖,漸漸放棄了自己的意誌,漸漸顯出了臣服的姿態……
那黢黑得猶如黑水一樣的神識原本是一個孤傲獨行的靈魂,它的身上充滿了野性和對殺戮的渴望,似乎從來沒有過任何真正值得它去信賴依傍的另一半。
那團耀眼的藍色光團一樣的神識原本更加神秘,它屬於一個世間絕無僅有的且異常的強大的靈魂的一絲殘息,隻是一絲殘存的氣息,卻勝過了這世間大多數靈魂的強度。它是那麽的高傲、那麽的倔強,甚至找不到一個能與之匹敵的對手,所以它對這世間一切強大的靈魂都充滿了興趣,不斷地去挑戰、去獵食別的靈魂。
如今的沈浪三魂七魄中三魂隻存其一,本應完全消散的神識卻因為對這個世界太多的向往不甘最終拚死頑抗而存留了下來,但那卻早就已是強弩之末……
你非我,豈能盡知我身之痛。
你非我,豈能盡知我心不甘。
你非我,豈能勸我放下對這世界的執著撒手離去?
黑色的、殘存的神識,像一道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吸收這世上所有的光與善。現在化作了一道深沉的影子,若有若無,若聚若散。在月光的照射下潛入了沈浪身後拖得長長的影子,從他雙腳湧泉穴中絲絲縷縷逐漸散入了體內。
閃耀著藍色光線的、高傲而又殘缺的一息神識,像一團永不消逝的溫暖火焰,排斥著這世上所有的黑暗與邪惡。現在化作了一道清明的光束,筆直地照射在沈浪的身上,然後順著他的天靈慢慢融入到玉府丹田之中。
沈浪衣衫襤褸沐浴在月光下,周身被銀白色的月光一映竟也顯得處處都在熠熠生輝一般。三魂並做了一體,融合往複生生不息。殘缺已久的神魂得以再生,破敗已久的身體終於迎來了新生……
他的腦海裏呈現出從未有過的一片清明神色,周身上下仿佛也能感應承接到天地間的每一絲靈氣,重生煥發的魂魄終於在幹涸已久的身體裏降下了渴望已久的甘霖,互相纏繞,互相滋養,慢慢恢複著。
或正應了聖人那番話: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
原本殘缺的三個靈魂終得匯聚一體,相輔相成、各得其所,也成就了這千古以來最為奇特的一尊神魂。
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活著,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像沈浪的爺爺一直所囑咐所期盼的那樣!
一個月後,初秋清晨,晴。
前些天的雨下了好長時間,從那件事以後沈浪就一直在家裏閑養著。這天終於見著一點日頭溫暖洋溢著從雲層裏探出頭來,心情也覺得舒暢了許多。
要說那無相鬼用藥也果然是厲害,查脈斷病,開的處方也確實應驗得很。幾服藥吃下去,沈浪這劫後餘生的身子骨竟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今天一大早,盧用那家夥就來了,非要拉著沈浪在院子裏活動活動筋骨,說這樣才好得更快。
確實也是好些日子沒有好好活動過了,沈浪也閑得有些手軟腳軟,一腳踏上院裏猶自積著水窪的濕滑地麵時還覺得腳下有些發飄,有些頭重腳輕的酥麻眩暈感。
兩人拉開了架勢熱了熱身,在院子裏自娛自樂對練交手起來,幾個回合下來雙雙都已額頭見汗。
白星抿著嘴輕笑,也不去阻攔,隻要沈浪能一天一天好起來,她實在也沒有什麽特別牽掛的事。
別看盧用這家夥從來話都不多,開口的時候比不開口的時候更得罪人,但骨子裏那股爭強好勝的勁頭卻從來都不必任何人弱。兩人對了將近幾十回合依舊不分勝負,貼身的T恤衫早就已經被汗水浸透了,眼下對練的強度也遠遠超出了熱身鍛煉的程度,二人卻還不肯停手罷休。換了以前,這會兒的沈浪應該早就敗陣不敵下來才對,真不明白這家夥究竟經曆了一場怎樣的奇遇,手底下功夫見長不說,好像又從招式之中有了更深一層的見解和領悟。切磋到現在為止沈浪非但沒有落在下風,拳腳之中反而漸漸更加融會貫通越來越是難敵起來。盧用一時好勝心起,手頭上不知不覺地一加緊,竟越打越是認真起來。
又再打了兩個回合,沈浪斜身一記衝拳看似完全脫離了古老爺子所教授的拳路範疇,夾著一股勁風橫著撞靠過來。
盧用心念一動,覺得時機到了,這終於是抓住了對方一點破綻。當即身子一矮,貼著地麵往旁竄出,左掌忽然撐地,右腳淩空連環,徑直往他腰眼裏踢到。
沈浪一愣,古老爺子可也從來沒教授過這樣的招式啊。啞毛這小子異想天開,哪門子創新出來的花樣?當即變拳為勾,斜斜挑住啞毛一隻足踝順著他自身的慣性借力一抖,啪嘰一下將他小子摔翻在地。
盧用臉貼地麵摩擦得生疼,一時動了怒,一個翻身打挺隨即躍起,左手橫劃右手拉弓就要再撲過來。
定睛一看,沈浪那家夥早已笑盈盈跳在一邊,手扶著桌子笑嗬嗬喘著粗氣,擺了擺手,道:“不玩了!玩不動了……”
盧用猶自不服氣道:“這才哪跟哪呢?在下來玩一會兒唄……難道是怕輸?來啊,繼續,我讓著點兒你就是了……”
沈浪大笑搖頭道:“別!堅決不來了……你小子打到這會兒眼神都變了,你玩不起到也罷了,繼續下去若是誤傷了我那可不劃算得很。”
盧用聽了這話更不樂意,指著自己鼻子叫道:“我玩不起?!放你的春秋大屁!我這人最玩得起了!我看是你怕接下來會輸得難看才不敢繼續吧?”
沈浪嗤聲一笑,道:“你也不用激將,這招你用得更拙劣!難道你自己沒感覺到嗎?”
見意圖被戳穿,盧用馬上便發揮了啞毛一貫的精神,二話不說一把拉起沈浪的手就往當中去扯,叫道:“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來來來,今天非再鬥三百回合不可!誰先退縮誰是王八蛋……”
正在拉扯,白星笑盈盈端了一大碗白粥和幾個甜饅頭從屋裏走了出來,噗嗤一笑,道:“你們難道都用不著吃飯的嗎?臉都沒洗牙都不刷就開始打到現在,都不會累的嗎?”
盧用還想再說什麽,終究還是忍住了,低著個頭就像做壞事被抓到的孩子。心虛地往條凳上一坐,今天隻好作罷。
沈浪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心裏暗自好笑,這家夥總算還有別人能治得了他。
白星將白粥和饅頭放在桌上,裝作一副沒好氣的樣子,衝沈浪笑罵道:“你還愣著幹嘛,就等著吃呢?臉洗了嗎?牙刷了沒?自己的事情不會想著點嗎?”
“哦……”沈浪抓著頭皮,返身乖乖去洗臉刷牙。
盧用見他被訓,心裏簡直覺得舒服極了!悄悄衝白星豎了個大拇指,低聲讚道:“嫂子,還是你高啊!”
白星聞言心裏一陣歡喜,臉上卻被羞得通紅,笑罵道:“呸!不要臉,誰是你嫂子了?!”
盧用正色道:“當然是你啊!我跟你說啊,雖然你們現在還沒那什麽,但你這嫂子我是早已經認定了的!沈浪這輩子除了你,其他找誰我都肯定不答應,一準兒都跟他小子沒完!”
白星羞得耳根都紅了,忸怩著轉身跑進了屋裏。
沈浪剛好洗完臉回來,隱約聽了兩句,怪聲道:“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幹脆別叫啞毛,改叫聒噪毛該有多好。”
盧用白了他一眼,道:“廢話,我這還不是為了你麽。話說,現在你病也好了,之前那點破事也已經過去了,是該好好想想和人家姑娘間這點事情的時候了。你到說說,你們這事究竟打算怎麽辦吧?做兄弟的必須得全力支持你!”
沈浪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人家畢竟是名門之後又是大家閨秀,說到底我就是一個沒錢沒勢的窮小子,先不說我和白星之間八字還沒一撇,就我這身份……哪裏配得上人家……”
盧用皺眉低罵道:“你這婆媽的脾氣真該收一收了!人家姑娘都沒嫌棄你,你到自己先不先就瞻前顧後起來,現在都90年代了好吧,戀愛自由你懂嗎?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正說著,門一開,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了院裏來。
盧用抬眼仔細看了看那人,沒好氣地搖著頭,嫌棄道:“這人的模樣幾乎是一天一變,每次見麵都要認一會兒人才能讓你反應過來……我說,到底有沒有這必要了,真是的……”
來人正是無相鬼。這些天來他就沒閑著,花錢雇人將百目神君沈天行那處老宅又重新翻修了一遍,也沒征得別人的同意便自己搬進去住了。不僅如此,還用竹竿挑了個布幌子,上麵大大的寫了兩個字“半局”,白天的時候挑在院門口,將沈浪小時候他爺爺做的那份看相算命的攤子又重新支了起來。這“半局”兩字就是沈天行當年隱姓埋名在此間替人看相算命的時候同行給他的喝號,一為稱讚老爺子看相算命得了真傳,誇的是:如若這世間如聖人口中一樣宛如棋局的,則沈天行已能參透天意,知曉世間半局之事的意思。二來也是這行當裏頭不成文的規矩。俗話說:緣分不能太盡,否則必將早盡。在這個這行當裏頭,說話一般都顯得神秘詭測且雲山霧罩,批命隻批一半,那才是真正懂規矩的人做的事。留下那另外一半彼此之間還能續個緣分,說不定日後還有有求於人的地方,事上相逢也才能有這個機緣。
無相鬼現在重新將這攤子支了起來,自己沒事便喬裝易容成一個頭發花白且仙風道骨的老者在那裏坐館,替人占卜吉凶、打卦相麵。此人到也確實擅於察言觀色,對陰陽五行、周易八卦、九宮飛星、梅花數術等等到也頗有其獨到的見解,一個月下來竟然還真在這個圈子裏闖出了些名堂。那些個善男信女口耳相傳,平日裏上門來看相算命的一日多過一日,這些天竟然還排起了隊伍等候叫號才能輪到自己進去。
無相鬼自從將這攤子重新開起來後,也不願再提起自己原來的名姓。便從無相鬼三字中取了一個無字以諧音作為姓氏,又從百目神君沈天行的名字當中取了一個行字來做名。現在叫做吳行,不折不扣是那半局卦攤坐堂的相師。自此之後,他麵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眼中的戾氣也日益消退,慢慢地已變得和普通人沒有多大分別。隔三差五的每過幾天就會來看看沈浪的情況,交代些注意修養的事項,還會留下些看相算命收來的錢財給他。
隻是不知道怎麽的,昨天吳行老爺子才來過,怎麽今天一大早又丟著生意不顧就跑來了,難道這是又發生了什麽事麽?
白星見他來了,從屋裏迎出來,道:“老爺子來了,早點還沒吃呢吧?快一起坐下吃些白粥和饅頭……”說著進屋又給吳行(無相鬼後改的名字)添了副碗筷,盛滿一碗白粥放到麵前。
吳行微微蹙著眉頭,一言不發喝了兩口粥,用手撕著半個饅頭慢吞吞吃了下去。抬起頭來仔細端詳了沈浪一番,忽而點點頭,滿意道:“看樣子你已經基本痊愈了。”
沈浪笑著回道:“多虧了前輩給的藥方,當真是靈驗得很!”
吳行搖頭道:“用不著謝我。你這毛病,藥物輔助還隻是其次,關鍵的關鍵還是因為你體內現在的魂魄十分強韌,而且已經迅速的生根穩固了下來。魂安,則體壯,恢複起來自然就快。一個人如果失眠多夢晚上又不愛睡覺,魂魄就容易外放,外放就容易消耗折損,即使原本體壯如牛也會一天一天迅速的垮下來。你現在的情況還是要注意修養,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多喝水,多睡覺,睡好覺。不出半年,估計便能將你的身體調整到一個比較接近巔峰的狀態來。”
沈浪還是抱拳謝道:“不管怎麽說,還是多虧了前輩出手相助。不然小子我這回肯定是性命難保的了。”
吳行擺了擺手,淡淡道:“你也別再這麽客氣,說什麽謝不謝的話。救你、幫你,都我是應該做的分內的事……”
沈浪還要再客氣幾句,盧用那小子卻搶先喊道:“我說老頭,大清早你就丟著卦攤的生意跑過來,該不會隻是為了蹭頓早點吧?有事就直說行嗎?”
沈浪狠狠瞪了盧用一眼讓他閉嘴!
說來也是奇了怪了,這兩人好像天生八字就不對付,互相看著都不順眼,一見麵就開始爭吵個不停。不然他啞毛就算平日裏話再少,但也絕對不是這麽沒有禮貌的人,哪怕見了完全不認識的人,他也絕對不會這樣無禮相待。
無相鬼不管以前做過些什麽,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覺得他性格到還好,畢竟是久經曆練之人,心性也更沉穩得多,從來都不會這樣主動地無理挑事。
白星在中間打圓場,道:“老爺子,若真是有事您不妨說來聽聽。”
吳行稍顯猶豫,之後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昨天晚些時候遇到個事吧,今天這心裏總覺得有些放不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跟你們都說說。”
是什麽事還能讓他這老江湖放不下的?大夥兒心裏都不禁好奇,停下了手裏的碗筷湊過來聽個清楚。
吳行將昨天下午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昨天晚些時候,連日的陰雨讓天色看起來更加灰沉,四五點鍾的天色看上去已經像是晚上七八點那樣黑了,估摸著今晚還有一場暴雨正躲在那些高聳的雲層裏醞釀著呢。
即使是看相算命這個行當也不能例外,遇到下雨天客人就少。畢竟誰也不想蹚著一腳泥水專程就為出來辦這麽個閑事的。
吳行獨自坐在屋裏喝了一下午的茶,肚子裏脹鼓鼓的,嘴裏卻覺寡淡得很,這便準備早些將檔口收了回去做飯。正站在門口正準備將布幌子往裏收的時候,就聽見巷子裏踢踏踢踏一陣破鞋不跟腳的動靜聲響,等近了一看,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踩著滿地濺起的雨水迎麵而來,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一邊小跑著,眼神還不住地往四下裏張望,像是在找什麽人似的。
說來也是巧了,兩人站在門口就這麽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卻是對上了。
中年男人忙跑上前來搭話問道:“老先生,勞駕向您打聽個地方,那天翔齋實在這附近吧?”
天翔齋?那是這一片小有名氣的一個卦館,附近做這行當的人裏沒有不認識的。聽說那坐堂的師傅得了某位高人的真傳,手段和見識都極為高明。
無相鬼這些日子雖然把“半局小鋪”也經營得有聲有色,但比起人家那知名度來自己可就差遠了。
不過嘛,那天翔齋手段高明,收費也是實在是高明的,絕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隨便請得起卦的地方。聽說找天翔齋的大師傅尋常起個小卦的卦金就足夠同行的普通人吃上半個月的。這一片的人都知道天翔齋的名頭,同時也有很多同行都暗自眼紅。不過這些對於無相鬼來說卻是不關心的,他現下隻求個安穩,對金錢和名譽這些浮雲早已看得淡了。
就今天這天氣,那天翔齋的師傅也懶得在店裏耗著,中午的就已經起身走了,路過這半局小鋪的時候還重重咳嗽了一聲,也恰巧被無相鬼看見。
於是隻好對那人說道:“你來的有些不巧,剛才我就見他們家的師傅收攤回去了。”
那中年男人聽了這話也是呆了,眼神顯得更加渙散,嘴裏管不住喃喃自語道:“這可怎麽辦…怎麽辦……完了…這回完了……”
看他這神情,說實話,無相鬼也覺得挺納悶的。這看相算命的事可能在某些人眼裏雖也算得是個大事,可自己闖**江湖這麽多年,還從來沒遇過這麽急著要找人定個吉凶的情況。心裏也隱隱覺得這事情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正想著,那中年男人就像失了魂一樣兀自不甘心地往前小跑而去,挨家挨戶一路順著去找天翔齋的所在。
麻煩事任誰都不願意攤上。平日裏替人看個相,簡單的搖個簽,再說些個吉祥話,然後就可以等著收錢的日子難道不好嗎?自己又何必多問多聽,也省得自找麻煩。何況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麻煩,遇到人多的時候簡直連躲都怕躲慢了。
就當沒見著這麽一個人吧……
合攏了院門,將那杆挑著布幌子的招牌疊好了在牆邊豎好,這人還沒坐下去呢,那邊拍門聲就砸得震天動地的亂響起來。
吳行皺著眉頭,想也不用也能知道必定是剛才那個中年男人又去而複返了。說實話,他心裏覺得挺老大不樂意的,這男人砸門的方式還在其次,關鍵是實在也不想理會他的破事。
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那男人已連滾帶爬直接撞了進來,倉惶間腳下不穩,一個跟頭,頭臉重重磕在堅硬的青石台階上,頓時就鼓起了一個大包。可他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慌和恐懼,根本就不知道疼一樣,不住往院子角落裏退避,像見了鬼一樣嘴裏不停叫著:“求…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
吳行往門外瞧了瞧,巷子裏空空****什麽也沒有。除了淅淅瀝瀝的雨點激起地上無數的水花,外麵簡直連半點動靜都看不到。
回頭再看這男人,隻見他雙目盡赤,氣喘如牛,睜著一雙眼睛仿佛真的大白天見到了惡鬼一樣恐懼到了極點。隻這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大活人就跟徹底瘋了一樣,讓人看了是又憐又怕。
這時候若是換了別人,一定避之唯恐不及,但他遇到的恰好是吳行。這位五色教中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鬼之一無相鬼。吳行一眼就看出來這男人不太對勁,他慌張的神色不是單純的被什麽嚇到了,還被人下了藥,一種很強烈的致幻藥物……
於是不動聲色地將一些白色粉末悄悄放在了一杯茶水裏,端著杯子走到那男人麵前。看他那樣子隻怕也喝不下去,恐怕連杯子都拿不穩了。含了一口便猛地往他臉上噴去。
那男人被噴得哆嗦嗦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吳行將那剩下的茶水遞到他麵前,淡淡一笑,平靜道:“你肯定是太累了,來,把這杯茶水喝了暖暖身子,這樣會舒服些。”
男人顫巍巍抬起滿是泥濘的雙手,接過茶杯來看也沒看,咕咚咕咚兩口喝光了杯中剩餘的茶水。呼吸漸漸平穩,情緒也才真正的穩定了下來。上下打量了吳行兩眼,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以額點地,噗通噗通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哀聲懇求道:“老神仙…老神仙……救命啊,救救我全家人的性命吧……”
吳行忙讓開了身子不受他的禮,自行默默撿起了地上的杯子,還是忍不住皺眉道:“朋友,你怕是弄錯了。若是家裏人生了病需要救命治病的話,你應該去醫院裏找醫生才對。若是你的生命和財產受到了威脅,你則應該去派出所找警察才對。我們這些看相算命的江湖術士恐怕壓根就管不了你那些個急躁事的……”
中年男人聞言呆了一會兒,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坐在地上以手捶胸,不住哭喊道:“他們幫不了我,幫不了我的……啊……完了,完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啊……全完了……這可怎麽辦啊……”越哭越是厲害,簡直連勸都勸不住。一個大男人若是不顧旁人的目光放聲大哭,那肯定是遇到了什麽解不開的難事了。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若是心裏太平,他又何必這麽傷心慟哭呢?看得人心裏也覺難受……
吳行看了半晌,這人賴在院子裏趕也不是,管也不是,忍不住又長長歎出一口氣。伸手在那人肩頭上拍了拍,說來也怪,就這麽一下,那男人的哭聲馬上就止住了。想來是又對他用了什麽鎮靜的藥物,通過剛才那一拍釋放出去了。
來回踱步,猶豫了再三。這才咬咬牙將那男人扶了起來,讓他坐在青石階上,沉聲道:“說說吧,你為什麽覺得你的事情隻有我們這些看相算命的江湖術士才能幫你?到底是什麽讓你如此想不開呢?”這話語平靜溫和,卻比剛才兩番用下的藥物更能穩定別人的心神。
中年男人漸漸穩定住情緒,又想了想,這才慢慢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給說了出來……
他家住在城郊的農村,前些日子裏全家老小都忙碌著動土蓋新房的事。這原本是一樁喜事,可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卻讓他們一家老小都不得安寧,他的老婆因此險些瘋了,家裏最小的孩子也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這一切還要從那件事開始說起:那天,村子裏喜氣洋洋的。來的客人臉上都帶著親切和藹的笑容。大夥聚在一起喝過了開工酒,由遠近有名的一位姓李的大師傅帶著他的徒弟們和眾人便熱火朝天地開工了。期盼了半輩子,總算是東拚西湊攢足了錢,這才能請來師傅幫忙建造一座新屋用作以後的居所。對於他們家來說這是頭等的大事,當然也是天大的喜事。
本來呢,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準備建房的地基上撒了幾層木炭等混合而成的細灰然後再反複夯實整平了數遍。連一切微小的細節他們都很用心的不願忽略,因為這將是他們一家承載夢想,然後在這裏開枝散葉好好生活下去的新家啊。
有經驗的李師傅早早的就從料場裏挑選了一根粗壯結實的木料準備用作新房的主梁。房梁,可以說是一座房子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這新房日後居住使用下來是否結實牢固和房梁的好壞是有很大關係的。那根粗壯的木料十分結識,李師傅眼光很好。現在,那木料兩頭都用紅布拴住了,然後停放在宅基地正中央的位置。就等一切準備妥當,到了原本已經挑好的日子時再好好的擺上一頓上梁酒,邀請全村都來共同見證,再共同合力把這根粗壯的主梁安放固定到它應該存在的位置上。
可是今年的雨水實在是太多了些,陰雨綿綿下起來就沒個完。那根粗壯的房梁一直放置在空地上已經有些日子了,這期間更是受潮吸收了不少水份。關乎自己的家園和一家老小的期盼,於是男人難免多心想到這麽兩點:一來,這木材被浸泡之後本就容易受潮膨脹,上梁加瓦之後若是屋內通風不好就會很容易腐爛發黴,而且固定的榫卯也難免會因此產生間隙鬆懈的可能,怕影響了日後的牢固;二來,這木材受潮之後若是碰上突然放晴或是連日風吹的天氣就會很容易收縮開裂,主梁若不結實,日後住著也讓人不放心呐。
眼看原本選好上梁的日子已經一天天的近了,這件事情卻讓他越想越覺得心裏頭不能踏實。於是決定去找這位李師傅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上梁這樣的大事往後麵再延期拖一拖,等天氣好了再重新選個開工大吉的好日子把這事辦了。二來,那選好的房梁放得久了怕是已經受潮,能不能商量商量從料場裏再重新挑一根好的。
哪知領頭的李師傅聽了之後就不太樂意,說是算好的日子從來就沒有改期這回事。莫說天上下的是雨,就算天上下的是刀子,他也有辦法將這房梁如期如質地放上去,而且保管日後住著牢固結實,根本不會有什麽問題也根本用不著為這種事情擔心。至於那挑好的房梁嘛,更是沒有更換的道理,前期很多工作都是按著那大梁的尺寸開展的,這一換大梁牽扯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十分麻煩不說,蓋房子也最忌諱改來改去,怕影響建成後的質量。
今年雨水雖然多,但這種事情又不是沒遇到過。天晴有天晴的辦法,下雨有下雨時候的辦法,一切聽他安排就是了。
他們本來就是尋常務農的人家,對這建房上梁的事其實根本就一竅不通,之前的一切也都隻是憑著想象憑空猜測出來的。現在聽李師傅說得這麽堅決,想來也是自己疑神疑鬼反而多嘴壞事了。人家李師傅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大師傅,這種事情當然經驗豐富、手藝老到,與其再繼續瞎琢磨,還不如索性將心放在肚子裏,從此就踏踏實實的相信人家的專業就行了!
事情如果真是這麽定了,或許也就沒有後麵的那些個煩心事了。
偏偏同行的人中有個遠房親戚一同來湊熱鬧,來的路上就已經喝大了,這會兒當著眾人的麵耍起酒瘋來,第一個舉手表示堅決不能完全依著李師傅這麽幹!借著酒勁兒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他認為在理但別人聽了卻極難入耳的話,嬉笑怒罵間把人家李師傅給批得是一文不值。
人要臉樹要皮,更何況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算這是酒話,李師傅也經不起這麽折損自己這張老臉。這回到好,可算是徹底把人家給得罪了!
李師傅領著幾個徒弟憤然離場,臨走的時候惡狠狠丟下一句話:這活計不做了!工錢也不要了!你們以後愛找誰找誰!可是單有一樣——也拍著胸脯向在座的所有人保證,保你這新房從落成那日起,往後家宅便永無安寧之日!
雙方的話都在氣頭上,但這番話一出口,這邊的人也不幹了!彼此衝昏了頭腦,最終鬧得是大打出手!
事情過後,他們家先後也找了幾個其他建房的工匠。可能是之前那事情背地裏已經傳開了,李師傅又素來德高望重,附近這些個木瓦匠十個有九個曾經都是他徒弟。眾人一聽他來了,都紛紛避讓,表示接不下他家這活計。有的甚至遠遠看見是他,就趕緊把自家大門關上,連句話都不跟你搭茬的。一時間這事情鬧得好不愉快,就這麽僵持耽擱了好一陣。
本來好好一件喜事,現在鬧得是灰頭土臉,全家上下都難得見個笑容。
這李師傅不是厲害麽?沒人敢接他剩下的活計麽?難道這天底下就隻他這一個幫人建房的木瓦匠了?
心裏賭氣,於是還多花了些錢財,又從其他鄉鎮請來了一位姓謝的師傅接下了活計。
那謝師傅也是當地出了名的大師傅,手藝好、經驗足……手底下帶著的一幫徒弟更是個個都勤快麻利。
事情說來也是湊巧,等謝師傅帶著他的徒弟來的時候,那連日的陰雨竟然也一掃而空了,到處呈現出一片碧空如洗的壯麗景色,眾人的心情也隨之一亮。
於是他們很快就忘掉了先前的種種不愉快,將謝師傅開出來的運用材料購買齊全。等著謝師傅發一聲喊,重又喝了開工酒,帶著徒弟們有條不紊的開始動工了。
很快,一座和預想中一模一樣的新房就建成了。
看著那青灰色的瓦片和雪白的牆皮,全家人都不約而同又高興地笑了。至此,也將李師傅臨走時放下的狠話徹底拋到了一邊。
新房建成,香燭祈福鞭炮齊鳴聲中,這圓工酒席開三天,各種好酒好菜流水價一樣輪番端了上來,宴請村裏老少都來好好熱鬧了一番……
中年男人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眼裏充滿了幸福。可當他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後,臉色又漸漸變了,又變得惶恐不安起來,嘴唇顫抖道:“可…可是後來……我們家的新房就真的開始出問題了……”
中年男人囁嚅著嘴唇,眼睛裏又重新蒙上了驚恐的神色,顫巍道:“鬧…鬧鬼……”
搬進新屋過了一個多月,一天半夜裏,屋裏忽然傳來陣陣奇怪的聲響……
男人當時睡得正酣,他媳婦聽到動靜後便輕輕將他搖醒。兩口子側著耳朵仔細聽了半晌,那聲音古怪得很,一陣一陣,仿佛很有規律,就像是某個人正躲在黑暗裏偷吃鐵豆(炒蠶豆)一樣的咯啦啦…咯啦啦地不斷咀嚼。聲音很沉悶,但聽在耳朵裏卻讓人渾身都不舒服,甚至覺得周身的骨頭都跟著那聲音陣陣酥麻起來。
男人大著膽子跳下地來,將屋裏的電燈扯亮。頭頂上搖曳的光線恍惚間照遍了屋裏的各個角落,他瞪大了眼睛到處巡視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心想這可能是哪裏溜進來一個大老鼠之類的家夥,蹲在暗處啃木頭呢吧。動靜雖然不大大,但這聲音聽起來也確實讓人有些毛躁。
夫妻兩重新爬上床去準備睡覺,剛一關燈,那奇怪的聲響又出現了……
就這麽開燈關燈,反複了十多遍,這一夜就跟沒睡似的熬了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剛一開門,夫妻兩就都傻眼了,自己家裏養的那條老狗不知怎地竟然橫死在了門口。渾身的皮毛毛糙發灰,身體裏的血液幾乎都被什麽東西給吸幹了,肚皮敞開著,裏麵的內髒全都不翼而飛。更恐怖的是,一個狗頭齊整整的從脖子上麵就沒了,旁邊隻留下了一堆被啃噬吮吸得幹幹淨淨的骨頭渣子。這絕不像是什麽人幹的,至少人是幹不出來這麽惡心的事情。夫妻兩這又開始疑心,是不是半夜偷跑進來什麽食肉動物所以才害了那條老狗的性命。但回想起來,昨天夜裏除了那令人不安的聲響之外竟也沒聽到自家的狗有半點掙紮叫喚啊。心裏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轉天晚上,那奇怪的聲響又出現了,就像一個人蹲在黑暗的角落裏在不停的嚼鐵豆一樣膈應得人難受。男人這次早有準備,將放在床邊的柴刀提在手裏,輕手輕腳往那聲響處摸黑探了過去,等到了近前,突然打開手裏的電筒筆直照去!
手電昏黃的光線裏,隻見一個須發灰白的老太婆正躲在角落裏津津有味地嚼著什麽東西,她的嘴角邊沾滿了鮮血,受驚之後猛然回過頭來,那雙眼睛就像走電一樣放出了兩道異樣而又恐怖的幽幽綠光狠狠瞪向男人!
男人嚇得“啊喲”一聲,丟下了手裏的電筒,連滾帶爬就往後退!
與此同時,那須發灰白的老太婆也似受到了驚嚇,四腳著地“呼”地一下躍了起來,速度極快地往大門口竄去!
我的個乖乖……這哪裏還像是個人?男人心裏不甘,自己千辛萬苦攢出來的這處新房,哪能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家夥半夜闖將進來?撿起地上的柴刀追了過去!
兩口子這下才肯定自己是見著了不幹淨的東西,嚇得呆在原地不敢去追。可今晚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去睡了!雙雙驚慌討論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要將這事探查個清楚!
跳下床來互相攙扶著一處一處前去查看。隻見那大門依舊從裏麵緊閉著,再回頭去看先前發現那老太婆的地方,隻見一隻家裏養的公雞早已橫死躺在了地上。滿地散落的雞毛枯萎發灰,身體裏的內髒也全都被掏空了,雞頭齊整從脖子上整個折斷了不知所蹤,旁邊一堆咀嚼過的骨頭渣子被吸吮得幹淨細碎,細細的碼了一堆。
這可把兩人嚇得啊,帶上孩子連夜就從新房裏跑了出來……
第二天,消息很快就在全村傳開了。有幾個好奇心重而且膽子又特別大的年輕人聽了這事後紛紛表示要親自來蹲守看看那老太婆到底長啥樣,說不定還真能抓住個什麽不得了的動作做成標本也好,還不知道這妖怪的標本能值多少錢呢。
於是幾個人天剛擦黑就來到了屋裏,等到了半夜,就聽見屋頂上的瓦片被翻騰得劈啪亂響,隱隱約約還聽見有一個女人在頭頂上哼哼唧唧的唱著莫名的歌聲。直把眾人聽得頭皮發麻,還沒敢等到天亮就紛紛都跑了出來……
這事一時間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從此誰也不敢再走近他家那座新屋。
本以為這事過些時候也就散了,何曾想這怪事卻是越鬧越凶、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自己曾在半夜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家的屋頂上站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飄飄****在那裏唱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聲……
還有人說他家這不是鬧鬼,而是有狐狸之類有妖物躲在暗地裏作祟……
總之眾口不一,說什麽的都有。
這是他花費畢生積蓄好不容易才建成的一座新房,到頭來卻折騰得一家人到處找親戚朋友借宿,終日惶惶不安,日子得不到安寧。
這時候又有人想起了當時李師傅憤然立場時曾說過的那番話,這些木瓦匠人拜的是魯班,他們這個行當裏本就隱藏了很多神秘又或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搞不好這事全是那李師傅在背後弄的古怪!於是馬上約了一幫人就上門去找那李師傅理論!
可惜他們到的時候卻根本就沒見著人家的麵!原來李師傅早在一個多月前出了一場事故,就這麽意外的死了……
心裏想的正主卻早已死了,這些事情總不可能是他李師傅死後又搞出來的吧?
這樣一來,大家的心裏就摸不著頭腦,也更慌了!
男人的媳婦本就體弱膽小,自從那天受了驚嚇後便病得臥床不起,身體每況愈下是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漸漸變得異常起來。整日裏縮在床角裏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根本已經見不得任何人了。時時都會像一個受到了莫名驚嚇的孩子一樣失聲大叫,那樣子可憐極了,婆家的人見了不禁落淚,都埋怨男人當初何必與李師傅爭執,鬧下現在這副模樣卻讓人如何收場……
這兩人都是他的**,這麽下去還怎麽得了?
男人心想: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事的心結是從那新房開始的,還需再從那裏把這事給找回來!請來過很多人,也想了很多辦法,但最終都拿那裏的鬼魅妖邪無可奈何……
這種事醫生管不了,警察也管不了。折騰了一個多月,能想的辦法、能請的人已經全都試過了,自己也折騰得筋疲力盡。這不聽隔壁村的老王說,城裏有個天翔齋,裏麵的大師傅手段高明十分了得。想來想去,也隻好死馬當做活馬醫,搭著班車一路找來了。
當天趕到了昆明,幾經輾轉打聽又找來了這裏,卻可惜始終是緣慳一麵,還是沒有求著大師出手幫忙。
吳行一言不發,靜靜地聽他把事情說完,沉默地低頭思索了片刻。
其實,這中年男人也真是夠愚笨的。要知道,這看相算命雖然也是涉及神鬼玄學的行當,但是這行裏根本就管不了他說的那檔子事。就算找到了天翔齋的坐堂大師傅又能如何,估計那人也拿這種事情沒奈何。
可見他這副可憐的樣子,心裏又不忍就此將他打發了。於是吳行回到屋裏,從瓷瓶裏倒出一些調好的朱砂,隨手撚來一張黃紙,寫了一道符咒遞到那男人麵前,道:“這東西你貼身收好,有它在,可暫時保你平安無事。”
那男人得了黃符,連連磕頭道謝。不過還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吳行沉吟道:“你留下地址就早點回去吧,今天時候不對,就算親自隨你去了也是沒什麽用的。明天我會差人來你那裏看看的,這事情究竟能不能從此破除,咱們等到時候具體看了,再做定論……”
男人心裏這才安穩,千恩萬謝地揣好了那黃紙符籙,囑托了半晌才自走了……
聽到這裏,一旁的啞毛已不屑道:“老頭,我光知道你用毒厲害,沒想到你還會畫符捉鬼這檔子事啊?”著話裏暗含譏諷,顯然對無相鬼這番敷衍人的做法表示不滿。別人那是急事,你到好,隨便鬼畫桃符兩筆就讓人家帶去消災解難用,那東西能抵了什麽用?這中間要真出岔子,豈不等於間接害了對方嗎?
吳行臉色難看地沉聲回道:“老夫自然是不會畫什麽驅鬼抓妖的符籙,對此道是絲毫不懂的!但是,老夫難道就不會下藥嗎?那黃紙和畫符用的朱砂裏全都摻了東西,也足夠在危急關頭保他一回無事的!”原來他早已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下了藥,並讓那人隨身帶了回去。遇到的隻要不是什麽特別凶險難纏的東西,那點藥確實是足夠那中年男人暫時保命脫困的了。
白星略一沉吟,上前問道:“前輩,您就是為了這事來的麽?難道是想讓我們跟著您一起去看看?”
看來這無相鬼是真的已有些變了,竟然會莫名關心起一個跟他毫無瓜葛之人的死活。
也或許是因為人老了,心也跟著變軟了。
不過嘛,不管怎麽說,他能動這番心思也總是出於一息善念而生出的想法。
沈浪笑道:“卦攤的事情一直都是您老在費心操勞著,而我們這些年輕人卻躲在後麵享清福。您提出來的這點請求若還不能滿足,那實在是說不過去的。既然您已經將這事允諾了出去,那便依您的意思辦就是了。但有吩咐,我們這些年輕後輩也是應該應承著的。”
啞毛在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袖,湊近來低聲罵道:“你這小子,不是跟我說以後不打算碰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打算接你爺爺那打卦算命的攤子的嗎!說好了找個地方,再找胖老板借幾台傳呼機和大哥大過來試著賣賣。還說什麽自己看好通訊行業的未來,說有一天一定會人手一台大哥大都普及到位的麽……他媽的,老子差點就信了你說的話!你看看你現在答應的這事,幹嘛要去理會那攤子破事?”
沈浪嘻嘻一笑,低聲衝他耳語回道:“兄弟……話是這麽說,我也沒有反悔。但無相鬼前輩既然難得發了回善心,我們難道不應該去支持他一把,幫他一把麽?總要給別人一點機會和時間去改變啊……”說罷轉頭去看白星,見她默許地點了點頭,這才心安下來。轉而對吳行道:“前輩,咱們什麽時候動身?還需要準備些什麽應用之物嗎?”
吳行表示感謝的衝他微微點頭,微笑道:“咱們現在就可以出發,車已經備好了停在巷子外麵……”
啞毛馬上就跳了起來,叫道:“好啊!你個老頭!早就算好了會這樣是吧?連車都備好了……”
沈浪笑著從後麵重重給了他後腦勺一下,罵道:“哪那麽多廢話,你去還是不去?”
啞毛揉著吃疼的腦袋,憤憤道:“去!幹嘛不去?我不去,這老頭轉過臉來就把你們都賣了,還換錢買叉燒吃!”說罷從後麵跟上了眾人。
一行人中無相鬼走在前麵,另外三人並肩在後有說有笑的出發了!看他們那樣子,與其說是準備好了去迎接一場挑戰和冒險,倒不如說是去郊遊還更像一些……
或許對於一個身負三魂歸一的人來說,這一切早就是注定的天命,注定了他這一生都不會太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