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素盞鳴尊
人殘長老說的聲音並不大,就是尋常說話那般普普通通,可入到附近安倍家的眾多弟子的耳朵裏,卻比剛剛六隻異獸的出現時還要震驚。
有人問道:“素盞鳴尊,難道是上古傳說中創世神伊邪那岐的兒子嗎?那個專事戰爭擊退了絕代大妖八岐大蛇的男人?”
人殘長老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那個男人。想當初他母親身死去了黃泉彼良阪,他一拳打翻了堵在黃泉國門口的道反大神,惹怒了他的父親並被他父親放逐。後來他又去了高天原他姐姐天照大禦神的領地大鬧,嚇得她姐姐跑到山洞裏不敢出來。”
眾弟子聽這段傳說都倒吸一口涼氣,究竟是何等的大能居然能讓天照大禦神都忌憚至此。
隻見那六隻異獸像小石頭一般被安倍少愁扔來出去,他的身形與六隻異獸相比就像是蜉蝣與大山,渺小的可憐,可他的實力卻猶如汪洋一般深不見底。
六隻異獸久攻不下,竟站起身來圍著安倍少愁團團轉圈,企圖找尋破綻群起而攻。
安倍少愁一人竟逼得他們不敢上前,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伸手擺出個架勢問道:“你們此時不上還等何時?!”
這一聲震天徹底,群鳥驚飛、猛獸回穴,甚至有些年幼的動物被這一問震的命喪當場。
他原本生的極為英俊,此刻式神披身竟變得分外醜陋,他那張臉醜陋而恐怖,可眉宇之間卻透露出一股滅天絕地的肅殺,仿佛天地都被這個渺小的身形踩在足下。
六隻異獸各揚頭顱向天嘶吼,天地之間猛然變色,滾滾雷雲應聲而來,刹那間白晝變成了永夜。
六隻異獸再吼一聲,突然之間黑雲之中現出一道光,一道紫色的光。
光亮之中一把利刃耀著琉璃一般的光華破空而出,隨即化作一頭深紫色的巨獸,比之山巒還要巨大的巨獸,這異獸似牛而不像牛、似妖卻不像妖。
有人驚呼道:“這......這......這難道是牛鬼?”
這異獸確實是牛鬼,這本是道滿井花子的利刃,此刻受到其餘六把利刃的召喚從廢墟之中急飛而來,便有了此番景象。
深紫牛鬼站在六隻異獸正中,其它六隻與他的身形相比來簡直就像壯漢與嬰兒。
深紫牛鬼向天一吼便將天空中的烏雲轟散一片,其餘六隻也跟著吼叫......
突然從被轟散的那片烏雲之中轟出了一道天雷。
天威惶惶、不可直視、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猛然轟到七隻異獸身上將七隻異獸淹沒在雷霆之中。
有人叫道:“難道道滿井家的七隻異獸引了天劫?”
“不,不可能,他們絕不會如此。”
“難道有誰還能在天雷之下活著出來嗎?就算是神明也不行吧。”
孫勝自言自語道:“‘夜之光’、‘夜之光’......烏雲覆天便如黑夜,雷霆滾滾便是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
他貌似想到了什麽,忽而大叫道:“難道這七把利刃都叫‘夜之光’?莫非......是啦,是啦,定是如此!”
小次郎問道:“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的雲裏霧裏的。”
孫勝道:“裏生手裏那把利刃奇不奇?”
小次郎道:“那還用說?我簡直沒見過比他還神奇的兵刃了。”
孫勝道:“一會兒你就能見到比他還奇的兵刃了,不,不能說是兵刃,應該叫神器。”
“神器?那是什麽?”
“神器就是帶有神力的法寶,乃是鴻蒙之初、開天辟地之時孕育而出的靈寶。大部分都有移山填海之能,有些甚至能夠毀天滅地!”
小次郎驚道:“這......一個兵器就有這等能耐?”
孫勝道:“傳說中是這樣,比如你們日本的天叢雲劍、八尺瓊勾玉、八咫鏡便是天照大禦神賜給天皇的神器。”
換做以前小次郎絕對不會信的,不過自從與安倍家有了聯係,什麽妖怪、式神、靈魂、鬼魂種種突破自己認知的事物層出不窮,現在從孫勝口中得知神器,他雖不想信也不由得他不信,畢竟眼前就出現了這樣的一把。
雷霆過後七隻異獸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一柄石製的寶劍,那寶劍閃光熠熠,竟似陽光一般耀眼。
孫勝說道:“你看,那柄石劍就是夜之光。它本是一柄劍,但是它威力太大才分成了七份。”
小次郎歎聲道:“原來是這樣......”
孫勝又道:“你看那七隻異獸,赤橙黃綠青藍紫,正是彩虹的顏色,將他們合起來就是太陽的光芒。”
“所以......所以他們兩個誰勝誰敗還未可知。”
孫勝道:“不錯,總之在他們的戰鬥之中,我倆是絕對插不進去手的。”
再看‘夜之光’,已斂起所有的光華變得質樸而普通,若是扔在大街上常人都懶得撿。
裏生等人閉著雙眼,眼角已經滲出血來,他們麵色煞白默默念著口訣操控著‘夜之光’。
安倍少愁眼前一亮,滿麵喜色大聲呼道:“好、好、好!有這等能耐,難怪你道滿井家敢來我安倍家挑戰,來來來,你盡快攻來讓我瞧瞧。”
言畢兩腳向地一踏,入地寸許、落地生根,兩眼金光射到‘夜之光’上竟被反射而出砸到黑雲之中。
安倍少愁又叫一聲道:“好!”隨即雙手舉過頭頂,擺開十足架勢迎接‘夜之光’。
‘夜之光’緩慢而飛,身後帶著七彩流光劃過天際宛如黑夜裏的一道彩虹。
‘夜之光’越飛越快在天地之間呼嘯而過,劍尖衝破天空爆出炙熱,頃刻之間便將山澗樹木化成焦炭。
安倍少愁隻覺一股熱浪撲麵,雙手撐起一股屏障抵住熱氣護住了整個安倍家,隨即用力一踏迎著‘夜之光’向上飛去。
這一人、一劍在天空之中相距百裏之遙,在漆黑如夜的烏雲下便如兩顆流星閃耀發光。
一股狂暴的殺意、一股肅殺的劍氣充斥天地,眾人被這一人、一劍爆發的氣息壓倒在地一動也不能動。隻有四大長老拚死維持著防護法陣,保護著安倍家的眾多弟子。
而這時,安倍家眾人赫然發現有兩人身子筆挺、迎風而立對抗著惶惶天威,這兩人便是小次郎和孫勝。兩人對這天威渾然不覺談笑風生麵上沒有絲毫慌張。
人殘長老眯著那對蒼老的狐眼,仿佛看到在二人身前還站立著一個俏麗的黑衣女子。
她甩了甩頭仔細瞧著卻又哪能見到那女子身影,她自言道:“看來我年老昏花了。”
一人、一劍劃過天空越來越近......
就在此刻,天空之中忽然炸裂開來,一聲爆喝從蒼穹之中傳來,就像是天上的神明怒吼一般。
那聲音喝道:“住手!”隨即一道猶如實質的閃電從天而降橫亙在這一人、一劍之間。
這道閃電不亮卻凝實、無聲無息卻煞有威勢,三者一碰,那素盞明尊和‘夜之光’毀天滅地的神威頓時消散,隨即化作一場狂風刮了過來。
裏生等六人向前一倒半跪在地上口中噴血不止,‘夜之光’又分成了六把利刃飛回裏生等人手中,餘下一把衝著密室急速射去。
而安倍少愁卻在百裏高空之外生死不知。
待到能看到他的身形之時,隻見他已昏死在空中垂直下落,再有幾個瞬間便會摔成肉餅。
安倍家眾長老弟子為了對抗那一人、一劍的天威內力盡數損耗殆盡,竟無一人能夠出手相救。
小次郎雙膝一彎,正欲飛身而去,卻見一道白色身影閃入空中穩穩接過了少愁,待落到地上才看見這人居然是安倍我孫。
眾人直到此時才見到安倍我孫的身影,誰也不知他究竟跑到哪裏去了。
他接過少愁後立即麵向密室跪了下來,口中呼道:“恭迎家督大人。”
安倍家已被方才的戰鬥損毀了大半,連一塊完好的地麵都找不到。
安倍我孫跪在一塊稍大的碎石上,而他麵前的那間老舊的間密室卻依舊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我孫說完話,隻見一把利刃飛了出來在裏生六人頭上各拍了一下,隨即一個女子抱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那女子生的不甚美麗,然端麗的氣質卻美的令人不敢直視,她懷中抱著的男子顯然累極,雙手有氣無力的垂了下去,一張俊臉滿是憔悴之色。
裏生等人見之大驚,立即跪地齊聲說道:“恭迎大小姐。”
道滿井花子啐了一口罵道:“一群狗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素養極好,不是怒極絕不會說出這等話。
她將安倍小三放到一塊比較大的石頭上,轉過身子猛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安倍家主舍己救人、大仁大義道滿井花子沒齒難忘,至我一生不再犯安倍家半步。”她說話一字一頓、鏗鏘有力神色鄭重以極。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道滿井花子在此立誓,安倍家自我以後永壓我道滿井家一頭,我道滿井家言出必踐,若違背此誓天打五雷轟!”
安倍小三擺了擺手,氣若遊絲的說道:“不必,不必,能化解兩家數百年的仇怨我甚是欣慰。以後兩家互幫互助、相互通好便可。”
道滿井花子又是一磕,“那是自然,安倍、道滿井同屬陰陽師,本應該同氣連枝為民造福。我道滿井家以後唯安倍家馬首是瞻!”
安倍小三又看向我孫說道:“今日我安倍家遭逢大劫,實乃命數使然,你先將眾位門人安頓好,詳細之事過後再說。”
他接連說了許多,都是交代安倍我孫如何清理殘局之事。小次郎和孫勝也不便聽,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剛剛那道閃電是誰的?”孫勝問道。
小次郎道:“這麽看來應該是安倍大人的。”
“嘶,他居然這麽厲害?他的實力真是深不見底啊。”孫勝歎道。
小次郎說道:“他是很厲害,可剛剛我與他一起給花子療傷,他內力明明所剩不多才對,又怎麽釋放這麽厲害的招數。”
他剛一問出腦中便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那是燃命技,以生命為代價所用的技能,他這一下估計得折去兩年的陽壽。”
說話之人自然是安倍有希子,要說世界上有誰了解安倍小三,她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小次郎心中問道:“這一下便折去兩年陽壽?你不還念著他嗎,用不用我過去看看?”
有希子歎了一聲說道:“不用了,他一定沒有事的,我已跟你融為一體今後自然與你共同進退。他……罷了,生時不想見死後又何必掛懷?”
她這話帶著哭腔,小次郎自然不會信她。不過‘鬼刃’倒是告訴小次郎讓他先顧好眼前的事,故而沒再管有希子。
孫勝看著小次郎沉吟了半晌,忽而眉頭緊鎖便問道:“小哥哥,你怎麽了?是有什麽煩心的事嗎?”
小次郎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沒有,沒有,隻是有些事我不知該怎麽跟你說。”
隨後便將‘鬼刃’和有希子還有那個孩童小鬼的事盡數告訴了孫勝。
孫勝聽後連連大驚,他懂得極多,但此刻腦中所知卻一點也用不上。他兀自想了半晌才說道:“有希子就是安倍家小三的發妻,現在跟你重靈?那你的毒……”
小次郎道:“我現在已經恢複了五成內力了,毒也大大延緩了,尋玉藻前也不急於一時。”
“那安倍玲子……哎,總之難辦的很,你不會真的要娶她吧。”
小次郎趕忙堵住孫勝的嘴說道:“噓!小點聲,有希子命令說道不許我娶她,而且這事你要讓結衣和秦瑤聽到了,又好說我花心了。”
說道結衣和秦瑤,他們二人才反應過來,以前與他形影不離的二人此刻又去了哪裏?
小次郎問道:“她們呢?她們沒跟過來嗎?”
孫勝說道:“來了啊,我們三個一起來的,隻不過我急著前來助你,就沒在注意。”
小次郎和孫勝心中忽覺不好,立即順著廢墟尋找兩人,可找遍了安倍家所有地方都沒有見到兩人的蹤影。
他們這才意識到,這兩人丟了!
忽而孫勝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口說道:“筧十藏也不見了!他從昨天就沒回來過!”
“什麽?筧十藏也不見了?!”
天守閣內。
淩晨豐臣秀吉正挑燈夜讀,這是他早些年的習慣,他好讀書尤好讀兵書,即便是行軍打仗之時依舊手不釋卷。
他已困極,眼皮一張一合幾欲睡去。
他極力支撐著,生怕自己睡著了,因為子時是約定好時間,是前方忍者匯報消息的時間。
他伸了一個懶腰,又接連打了幾個哈欠便複精神,又繼續聚精會神的讀了起來。
很難想象,一個焦急等待消息的人此刻居然還能讀書,而且讀的還津津有味。
忽而,一陣狂風吹進室內吹滅了燭火,豐臣秀吉心中一喜,“消息來了!!”
一個身形閃入房中,豐臣秀吉問道:“怎麽樣?事情進展順利嗎?”
那人回道:“天地萬物自有規律、天道往複自有定數,我數年推算今日便是他的定數。”
秀吉心中一喜,點了點頭,看來根據線報此事十有八九成了。隨即又問道:“重靈之後他靈魂可得修補?”
那人道:“阿彌陀佛,小僧不打妄語,依我設計定保萬無一失。”
話一說完,又一陣狂風吹過,吹得窗戶一開一合,借著清冷的月光看去,此人身著道服卻剃了個光頭,居然是一個穿著道袍的和尚。
秀吉喜極而起,興奮道:“看來事情又進展了一步,這可都是大師的功勞啊,這讓我該如何謝你?”
那人雙手合十沉吟了一聲佛號說道:“這些都是施主自己的造化,小僧又豈敢貪他人之功?況且此次要不是‘真田十勇士’冒險施法,我也得不到此消息,要論功還是給他吧。”
秀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鬼刃’既已覺醒他必定難纏的多,要不是在他身邊安插了極為信任之人,恐怕還得不到這消息。”
“施主思慮周全小僧可是萬萬不及,若不是施主將武田信玄信件模仿的惟妙惟肖,再找到與才藏一模一樣的大隼前去送信,恐怕此事還不會這麽順利。”
秀吉笑道:“大師過獎了,武田信玄雖然忠心但所謀者大,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畢竟還是得小心些。下一步我該怎麽辦?他越來越強又如何能夠逼迫,用不用我給德川君修書一封?”
秀吉說到下一步打算之時,麵上不禁浮現憂愁之色,顯然這件事對他來說棘手的緊。
那人略一思忖,說道:“據我推演此事自安倍家而起也自安倍家而終,其中雖有一些變數那也是天數。天道蒼茫又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夠窺探全部的,你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如果不成可在行一記。”
秀吉點了點頭,他從未信服過誰,即便是當年的織田信長他也不是完全信服。可麵前這個人,他不知為何就像信任自己一般信服於他。
那人又道:“他身邊的兩個女子有些礙事,據我推算今晨會有一場大戰,還是設法將兩人引開吧。”
秀吉點點頭,以武田信玄口吻又修書一封遞給那人道:“拜托大師了。”
又一陣狂風,那人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
筧十藏在一間石室之中望著已經昏迷的結衣和秦瑤心說道:“館主大人的命令,我該怎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