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想給你的盛世華章！
李道生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落在所有人的心頭。大長老頓時臉色一變，看向了周圍的宗門護衛弟子：“今日之事誰若是敢泄露一句，休怪老身無情！”
人仙的氣息毫不保留地釋放出來，整個大殿瞬間籠罩在無盡的威壓當中。慕容素抬手護住了李道生，讓他免受這股威勢的鎮壓。可周圍的護衛弟子，包括鍾盈在內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全都被大長老壓得臉色蒼白，渾身冷汗，肌肉都在不由自主地戰栗。
做完這一切之後，大長老才看向了李道生，眼中浮現出一片複雜的神色：“你還真是……不過別想就此片老身同意招收男弟子入宗！在這件事情上，絕無轉圜的可能！”
“好！好！我知道了，老太太您可消消氣吧！而且我這麽說，目的完全就不在招收弟子上。”
慕容素不由得好奇：“那你的目的是什麽？”
李道生臉上的正大宣明立刻消失不見，變成了諂媚的笑容：“這麽大的功勞，能不能換一個內門弟子的的身份？”
“斷不可能！”大長老拉著老臉：“頂多是普通弟子！”
“我一個宗主近侍，又是軍師，普通弟子多不符合我的身份啊！”
“不行！”大長老油鹽不進。
“我打敗了聖劍宗的曲尚瑩，實力在明堂層次，還不夠內門弟子？”
“那你就去自己打啊！”大長老都氣笑了：“你能打敗曲尚瑩，還不是全靠著五階靈兵？！你一個男人，怎麽如此不要臉皮？”
李道生理所當然道：“有宗主做靠山，我還自己奮鬥什麽？”
“我……老身活了千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嗬嗬，多謝誇獎！”李道生說道：“我建言有功，實力又夠，大家這麽熟，給個內門弟子的身份不算過分吧？再說，我要是真的拿著五階靈兵上去亂打一通，多少本來應該晉級的弟子就都完蛋了，到時候多打擊積極性啊！這樣不好……”
“……”
大長老和三長老聽得胃疼，敢情你還是為我們好了？
可這一大堆的歪理，偏偏聽起來還挺對……
慕容素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從今天開始，李道生擁有內門弟子身份，不過月例不變。”
她看了一眼李道生：“我知道你不缺這點丹藥。”
“那倒確實，能有個身份名正言順跟著宗主你出去曆練，這就足夠了！直接從雜役弟子晉升內門弟子，如此成就，足夠和宗主一隊出去曆練了吧？我覺得聽濤望海閣就不錯，而且還有海鯨盛宴……”
大長老差點吐血，原來這小子是在這兒等著了！
可慕容素都已經發話了，她能有什麽辦法，隻能閉上嘴稍微側過身去，懶得看他，心裏麵碎碎念著，覺得自己總有一天還沒耗盡壽元，就得被李道生給氣死了！
時節臨近年關，所有事務都在加急處理。很快李道生的建議就被幾位長老和峰主整理出了一個框架，完善了許多細節之後公布給了整個宗門的弟子。
好消息一出，簡直就是舉宗歡騰。
朔雪宗的弟子已經在山裏呆了四十年了，四十年的時間就呆在這幾座山上。修為高的還好，稍微閉關就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兒，可是對於底層弟子來說，無異於是圈禁了。現在終於有能出宗的機會，哪怕之前沒有打算參加資格戰的弟子，也開始按捺不住了。
整個朔雪宗充滿了活力！
而就在這樣的歡快活潑當中，日子一天又一天度過，隨著李道生第三爐經驗丹收獲，新年也已經近在咫尺。議事廳難得地放了三天的長假，慕容素也終於能夠喘一口氣，從繁雜的宗門事務當中脫身出來，好好享受一下悠閑的生活。
是的，悠閑。
作為朔雪宗的宗主，支撐著朔雪宗僅存元氣的人，四十年來日日如履薄冰，慕容素卻從未想到過，在宗門開山前夕這樣最關鍵的時間，她居然能夠真正地悠閑下來。
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和四長老好歹也都是幾百歲的人了，徒子徒孫一大堆，過年肯定是要在各自的山峰上和徒弟們一起過。
隻剩下慕容素一個人，往年都是在宗主殿裏麵獨自一個人的。畢竟過年這種事，修行人也並非十分熱衷。再加上朔雪宗並沒有什麽娛樂項目，無非就是多吃點飯，也會有人喝點酒，剩下的就是各自守夜。一起守夜，和一個人守夜，有區別嗎？
但是李道生找過來的時候卻跟她大發了一通脾氣，搞得她莫名其妙。
“一個人守夜怎麽行？！”
看著李道生在廚房裏忙活著，慕容素坐在躺椅上，突然變得無所事事，讓她不得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慵懶麵對這片熟悉的世界，才發現當視角和姿態發生變化的時候，你所看到的景色，卻變得迥然不同。
而且更加生動鮮活。
頭頂上的大梨樹在寒風中輕輕擺**，在冬日的高山上，如此的一片鬱鬱蔥蔥已經足夠令人賞心悅目了。更遑論在樹葉之間，還夾雜著不少細小的白色花骨朵。
其實每次來的時候，慕容素都會看到這顆大梨樹，也會注意上麵的梨花，知道這些梨花在不斷吸收著周圍的靈氣，就好像是修行人一樣呼吸吞吐，讓她很好奇到底什麽時候開放。可是沒想到，一直到了冬天，這一樹的梨花還是沒有開放。
李道生從廚房裏麵走出來，坐在了另一張躺椅上，“嘎吱吱”，和慕容素並排著靠在樹下。不過他的姿勢更加的放肆，翹著二郎腿，雙手枕著頭，身上還帶著煙火氣。
“我也在猜，什麽時候開花啊！可惜這棵樹怎麽都不可能成精，問它估計也沒個數兒。最好是趕明年開春兒就把花兒給開了吧？我好弄一點做梨花糕啊……”
聽到梨花糕，慕容素的喉嚨也是不由得動了一下。
“都準備好了？”
李道生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懶洋洋地說道：“都準備好了，肉餡都醃好了，其他菜蔬都洗幹淨了，麵粉一般都是現揉的好，肉也已經在鍋裏麵燉了，還得好些時候呢……我說仙姑，你能不能別什麽都喜歡操心啊？放鬆，放鬆……”
說著放鬆，李道生的聲音越來越小，竟然就這麽躺在躺椅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慕容素愣了一下，側頭看著李道生，眼神在他圓潤的額頭上落下，滑過了高挺的鼻梁和厚實的嘴唇，略微有些揚起的下巴，還有棱角分明的喉結……
笑了笑，慕容素也重新將頭躺平，感受著周圍的輕風，閉上眼睛之後，可能是被是李道生和小院裏的氛圍感染了。聞著頭頂的葉香和廚房飄過來的肉香，聽著樹葉輕微的“沙沙”聲和肉鍋裏“咕嘟咕嘟”的悶響，一陣莫名的醉意傳來，她的精神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這一睡，就到了傍晚的時候。
柯鈴猛地推開小院的門，不管不顧就高聲喊道：“老李，你讓我發下去的東西發完了，可累死小娘我了！快給我倒杯……呃……”
跟在她身後的鍾盈和彩鳶也是一愣，看著就這麽並排躺在大梨樹下睡著的兩個人，莫名覺得這院子裏隻有兩個人氛圍剛好，她們來得有點多餘了。
但是再想走已經來不及了，李道生已經睜開了眼睛，從躺椅上爬起來說道：“先坐下歇會兒，等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包餃子！”
“餃子是啥？”柯鈴問道。
“……”李道生都無語了：“你吃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嗬嗬！”柯鈴大大咧咧坐在了石凳上：“吃著東西呢，誰還聽你說啊！稀奇！”
鍾盈和彩鳶就沒那麽神經大條了，作為女生，她們的第六感告訴她們，李道生和慕容素之間的關係絕對沒那麽簡單，這個時候打擾，是不是太不識趣了？
反倒是慕容素，已經四十年沒好好睡過一覺了，被驚醒的時候比李道生蘇醒得還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黃昏多少有些迷茫。等過了片刻，聽到柯鈴和李道生的對話，這才徹底醒過來，不由得大囧。
在弟子麵前露出如此丟人的模樣，這……
她臉上一紅，就要起身，結果卻被李道生一把按住了肩膀：“先躺一會兒，你平時太累了，對心髒不好，有空就多躺躺。”
這下慕容素臉上更掛不住了：“我……無礙的……”
李道生也沒有多說，而是直接走進了廚房，看了看燉著的肉鍋，靈獸的肉果然不愛軟，還要點時間。取出麵粉開始和麵，招呼著外麵的三個人過來把菜餡給切了。
柯鈴麻利地擼起了袖子開始找菜刀。
鍾盈和彩鳶看了看坐在躺椅上臉色微紅的慕容素，又看了看廚房裏忙活著的李道生，心中頓時明白了許多。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落寞，就有點羨慕大大咧咧的柯鈴了。
唉……
誰能爭得過宗主？我見猶憐的！
尤其是宗主現在好像有點抹不住麵子，兩個人灰溜溜地竄進了廚房，結果卻被李道生給轟出來了。理由是切菜一個人就夠了，咱家菜刀就一把。沒辦法，她們隻能一個剝蒜，一個去打醬油。
“包餃子當然是要大家一起包才開心！”李道生義正言辭地說道：“來，我教給你們。”
幾個人圍在石桌的旁邊，一起和了餃子餡，然後跟著李道生一起學著將麵團搓成一滾，揪成大小一樣的麵劑子，用一條擀麵杖擀成內厚外薄的餃子皮。
“這樣……這樣……然後這樣……”李道生給他們示意水餃的包法，自己卻包著花褶：“學會了嗎？”
慕容素仿佛在吃上天賦異稟，隻看了一遍就已經得心應手；彩鳶是個有內秀的姑娘，反複看了幾遍之後，也是一次成型；鍾盈大概是練武天賦占了大半，經過了幾個醜不拉幾的實驗之後也勉強算能出徒。
剩下一個柯鈴……
李道生看著她手裏揉出來的那個披薩，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得了，你去把熏肉臘腸都切了，然後刷一下籠屜，準備燒水了。”
“行吧……”柯鈴依依不舍地扔下了手裏的披薩，覺得雖然自己技術不行，但是好歹也能吃吧？
李道生無奈：“待會兒給你烙熟了你自己啃。”
“那也行！”柯鈴頓時開心起來，去刷鍋了。
慕容素有些奇異地看著周圍的這些人，她本以為，自己會孤獨到死的，可是沒想到現在她的身邊又慢慢地聚集了這樣一些人。雖然隻有這麽三四個，也還算不得朋友，可是這樣的感覺真的讓她覺得有些久違了。
“以前在家過年的時候，家裏會做了年糕，還有魚。”彩鳶熟練地包著餃子，一邊說著自己還沒來朔雪宗時候的事情：“來年高升啊，年年有餘啊，這都是好兆頭。如果是家裏有剛成了婚還沒孩子的，就會擺上大棗和桂圓，象征早生貴子。”
“估計現在我回去，在我們村子裏都算的上是奶奶輩兒的啦！到朔雪宗來已經四十多年了，入宗的時候十六歲，那個時候宗主還沒我長得高呢！可惜，我的天賦不夠高，修行到現在也才點星，雖然說明堂已經近了，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突破，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看看……”
慕容素心頭一動，終於開始知道李道生所說的弟子對外界心向往之，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了。
這些底層弟子，很多都不過百歲，有些回去還有能認識的鄉親，有些還有父母高堂。就這樣在朔雪宗呆了整整四十年，說是不想念肯定是假的。慕容素不由得有些悲哀，看來她還是忽略了很多的細節，讓宗門的弟子們失望了。
彩鳶抬頭看到慕容素，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大對勁，連忙補救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宗主，其實我們都沒有怨氣的。大家都知道宗門不容易，而且也都在努力修行。很多人都清楚，隻有修為高了，才能讓宗門重新活起來。而且能給我們這麽大的動力，也多虧了有宗主在。”
慕容素笑了笑，心裏有些感動，也有些感慨。
李道生哈哈笑了笑：“大過年的說啥不開心的呢？鍾師姐你來宗門之前呢？”
“我啊！說起來我跟彩鳶還差不多是同期的，那個時候朔雪宗收徒一年一次，我比她早了一年而已。那個時候我來的時候，天賦就不錯，被師父選中進了宗門，直接就做了宗主的隨侍。後來宗主修為高了，我跟不上了，就去了近侍站班。”
“不過四十年前的時候，師父死了……”
說著，鍾盈歎了一口氣，連忙晃了晃頭：“哎呀！我也是，說什麽呢？！”
“你呢？”慕容素問李道生。
“我啊……”李道生回想著上一世的生活：“我好像沒什麽好說的，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在某些方麵有點成就，過年也有不少人隔空拜年，但是過年終究還是一個人。就隻有自己做做飯給自己吃，可做得再好吃，也沒啥滋味。所以說啊！包餃子還是大家一起包才行！”
周圍的幾個人都是點點頭。
慕容素難得主動說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是師父收養的孤兒，大概七歲的時候被師父從外麵帶回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我師妹。來宗門之前，我是跟著一個阿婆流浪，其實我不知道阿婆是誰，隻知道她不是我的親人，沒有什麽過年的概念，隻希望冬天不要來，否則所有人都有凍死的可能。”
“可惜，現在師父沒有了。師父死後，師妹也不見了。倒是跟你差不多，每年都是一個人。”
“眾生皆苦，誰能幸免？”李道生將包好的餃子分成兩份，一份整齊地擺放在籠屜上，另一半放在另一邊準備下鍋：“不過，日子總要一天一天過，說不定也會一天比一天好。隻要過著這樣的日子，還有值得開心的事兒，我就覺得受過的那些苦，誰還有心思在意啊！”
“嗯！說的有道理！”柯鈴叼著一根胡蘿卜過來：“我覺隻要有好飯吃，什麽就都值得了。話說什麽時候下鍋啊？水都開了！”
“下鍋！下鍋！”
雪白的餃子下鍋，蒸籠上冒出了熱騰騰的蒸汽。醬肉、臘腸，還有李道生悶了一天的靈獸肉，加上粉條燉得酥爛，香氣彌漫。
李道生拿了酒，一桌人吃得熱火朝天，慕容素也仿佛忘記了自己自己身上的重擔，坐在李道生的身邊，居然感覺到無比得踏實。就仿佛天塌下來都不用在意一般，這種感覺很奇怪，不知道是什麽，被她藏在了心裏麵。
柯鈴拽著鍾盈喝酒，彩鳶被殃及池魚，三個人喝得酩酊大醉，在院子裏麵癱坐起來，沒多久就睡著了。
慕容素的臉上也帶著一絲的紅暈，問道：“對了，你讓柯鈴她們去發了什麽？”
“嘿！好東西！”李道生也是有點多，伸手就拽住了慕容素的手腕，說道：“走，我帶你去風景最好的地方看！”
慕容素猝不及防被他抓住，還有些發愣，就這麽給他拽著站了起來。
“雪鸞！雪鸞！”
李道生仰頭對著大梨樹上喊著，雪鸞撲棱棱飛下來，納悶地看著李道生。
“快！變大鳥！”
雪鸞輕聲啾咪了一聲，翅膀在空中呼扇兩下，身軀居然越來越大。李道生拉著慕容素爬上了雪鸞的背上，拍了拍雪鸞的頭，借著酒勁兒一抬手：“上天！今天老子就要帶著仙姑上天！”
雪鸞一聲清鳴，響徹了九十九峰。
乘坐著大鳥扶搖而上，身下是琳琅的山巔。雪鸞柔軟的絨毛十分的輕柔溫暖，夜空中的風吹拂著羽毛，也吹拂著李道生和慕容素的發梢。天上星辰，地上燈火，天地之間靜悄悄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看著黢黑的天空，慕容素拽住了差點從雪鸞背上跌下去的李道生：“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麽？”
“子時了嗎？”
“快了。”
“哦，那也快了……”李道生酒氣上頭，有點暈了，半倚在慕容素的胳膊上。
溫柔的觸感讓慕容素在寒風中都感覺有些熱，可是再看李道生，卻見他已經醉到了深處，臉上帶著肆意的笑，眼神裏全都是英氣勃然的神光。
還沒等到旖旎漸起，隻聽一聲尖銳的破空聲自下而上傳來，緊接著就是萬千道火光衝天而起，從九十九峰的山頭上、半山腰上，甚至是山穀當中，猛然間竄上了天空。隨著一陣清脆的爆鳴，整個朔雪宗仿佛星辰隕落，世界通亮彩曼，漫山遍野的火樹銀花。
“東……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李道生嘿嘿笑了兩聲，暈乎乎地輕輕靠在了慕容素因為如此曼妙的夜空而驚訝得略有些僵硬的肩膀上，抬手指向了那漫天的火雨，輕聲告訴她：
“看啊仙姑！我想給你的盛世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