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一座城

七日後。

臘月三十。

在一年中的最後一天,似乎感受到人間的歡喜氛圍,冬雲驟散,陽光難得明媚,灑落在清河城外寬敞的原野上,映照得整座清河城熠熠生輝。

剛過午時,兩個騎著毛驢的年輕公子,便出現在這片原野上,無精打采地朝著不遠處的清河城走著。

不足千裏的路程,二人硬是走了七天,速度不快,自然談不上疲憊,但一路走來,除了光禿禿的樹幹,便隻有年節置貨的車馬,多少有些倦意。

遠遠看到清河城,諸葛遠提起精神,長長地舒展下身子,感慨道:“終於到了。”

何問坐直,整了整發皺的衣襟,隨口問道:“來過清河嗎?”

諸葛遠抬手齊眉,遮擋住午後陽光,看向清河不算高大但滄桑曆史感撲麵的城牆,搖搖頭道:“慕名久矣,來卻是第一次來。”

何問會心一笑,不露聲色地輕踢了下驢子,加快了腳步。

……

當二人看到清河城的時候,清河城便已經看到了他們。

所以早有人在城門處等著他們。

領先在前的正是何問在清河最好的朋友,何人培養的何家商業接班人之一,何庸。

他一身名貴裘衣,翹首等待著,隻是想到何問已入一品,還接任了青山掌門,年輕的臉上不由地露出激動之色。

看到何問走進,何庸揮著手,快步迎了上去,“問哥!”

何問翻身跳下驢子,取下驢背上的包袱,打趣道:“何用,你不是接任大掌櫃去了?竟然還有空閑過來接我,看來你這掌櫃,不負責啊!”

何庸聳聳肩,糾正道:“是大掌櫃學徒,我現在哪當得了大掌櫃。”

何家商業遍布十州之地,跨藥、絲、茶、鹽、鐵、糧、瓷七種產業,每個產業都有一個總負責人,七個總負責人,便是外界常言的何家七大掌櫃。

盡管何庸是何人親自培養,但畢竟年紀尚輕,距離大掌櫃少不得再添上幾年的閱曆和經驗。

“那你可得努力了!”

何問笑了笑,指了指諸葛遠,“這位,我不用介紹了吧?”

何庸點點頭,向著諸葛遠揖手一禮,想了想說道:“何某久仰諸葛兄大名。”

聽到這江湖氣十足的話語,何問忍不住撲哧一笑,拍了拍何庸的肩膀,看向諸葛遠調侃道:“聽到沒,他說久仰你大名。”

諸葛遠一頭黑線,回了何庸一禮,心思一動問道:“何兄說的久仰,是多久?”

何庸幹笑兩聲,撓撓頭道:“你們江湖人,不是都這麽說的。”

諸葛遠扶額,“我剛入江湖一個月不到,久仰不是這麽用的。不過未來何家商業的接班人,何庸的名字,我倒是聽聞久矣。”

諸葛遠沒有加“之一”二字。

在諸葛遠看來,何庸在商業上的天賦,不弱於何問在武學上的天賦,他們本就是何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兩人。

何問挑了挑眉。

何庸聽出了話中的意味,微愣了下,側身引路,說道:“請。”

入了清河城,繁華盛世的感覺撲麵而來,街巷銜接,四通八達,尤其是這條穿城而過的主街,比起長安城的朱雀大街都絲毫不差,可容八輛馬車並行,極為寬敞,氣勢恢宏。

街道兩邊樓閣林立,不論高低,皆在梁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遠遠望去,年味與喜慶撲麵而來。

閣樓前還擺有很多小攤,雜貨點心水果還有不少個算命先生,吆喝聲此起彼伏。

若在平時,這些小攤可不被允許放在主街,但年節不就是講究一個官與民同樂?主街人流大,這些富商貴人們哪裏會介意多花些小錢。

兩排侍衛在前開著路,何問三人跟在後麵,走在這大道上,倒也不覺得擁擠。

不少行人和車輛還主動避讓,給他們留出路來。

因為人們認得這是何家的侍衛。

這不是懼怕。

相反,何家在清河城的擁磊很多,說是一呼百應都不為過。

清河被譽為天下最富饒的城池,人們生活這般愜意,還不是因為何家、吳家、羋家三家的主脈位於此地?而三家中,又以何家為最。

這座城的人們自然打心底裏願意為何家提供便利。

“嘿,那不是何問公子嗎!”

忽有眼尖的人看到何問,高喊了一句。

“何公子回來了啊!”

“今年回這麽晚。”

“紅葉姑娘呢?怎麽不見紅葉姑娘了?”

善意的問候在人群中不時響起,自從何問拜入青山,每年都會有這麽一幕畫麵。隻是前些天,何問接任青山掌門的消息傳開後,人們還以為何問今年不回了呢!

此時見到,自是意外之喜。

青山掌門?

人們忽地反應過來,於是不少人開始行禮,何掌門,何先生之類的話不絕於耳,還有人念叨著仙師好什麽的,開始祈福。

何問隻得笑著回應。

諸葛遠促狹笑道:“看不出來啊,你挺受歡迎的!”

何問嘴角抽了抽,沒有回應。

何庸哈哈笑著,解釋道:“問哥小時候走丟過一次,何家怎麽找都找不到,無奈之下,伯父就把問哥的畫像貼遍全城,發動全城之力去找。於是,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了問哥,可以說,問哥是整座清河城看著長大的!”

“這麽強?”

諸葛遠笑得更是開心,好奇道:“那後來,在哪裏找到了?”

何問想到諸葛遠常說的那句話,憤憤道:“讀蒙學呢?還要問?你哪來這麽多問題?”

諸葛遠把他扒拉開,嫌棄道:“問何庸呢,又沒問你。”

何問看向何庸,正準備交待不準說,身旁一道聲音響起。

“何公子,舟車勞頓,進來坐坐?全免費!”

一個穿著紅褂子,挺著圓肚子的中年大叔笑嗬嗬道。

何問瞥他一眼,怒道:“死老趙,我遲早拆了你這破樓!”

旁邊鋪子人也跟著笑道:“趙老板,遲早得拆了你這破樓!”

中年人也不生氣,仍是笑嗬嗬的,“這話咱老趙聽了十年,不聽上一句,總感覺這年過的,缺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