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月黑風高
趕路半天，暮色加深，寒風陣陣，遠離了城鎮煙火，溫度亦隨之驟降。
“什麽鬼天氣，真是夠冷的！”
諸葛遠不顧風度，縮著身體趴在驢背上，緊緊裹著毯子和終是從何問那裏要過來的棉裘，不過，一陣寒風吹來，他仍然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何問見他這副模樣，疑惑道：“你們諸葛氏的武學不弱吧？你怎麽才四品？”
說著，何問揮揮手，一道盎然的劍意探出，擴散開來，隔開吹麵而來的冷風。二品之後，別的不說，冬暖夏涼總還可以做到。
諸葛遠這才感覺好點，鬱悶道：“是不弱，但我對武學方麵貌似不大擅長。”
何問並不給他麵子，說道：“別貌似了，你確實不擅長。”
諸葛遠沒好氣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何問搖頭輕笑。
“不過……”諸葛遠微揚下巴，“我輕功上的天賦，可是極高。”
“哦？”何問興起，卻是一臉不信。
諸葛遠直起身子，雙手抱胸，自信張揚的神色重現，哼哼道：“哦什麽哦，我的輕功，不說別人，起碼你是比不上我！”
何問睜大雙眼，“沒騙我？”
諸葛遠不屑道：“當日如果我拿到純陽劍，徐前輩可追不上我！”
何問看他這般言辭，也就沒再懷疑，畢竟天機閣的臨風一向號稱天下第一輕功，天機閣能放心諸葛遠獨自出行，如果說諸葛遠沒些自保能力，那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說心裏相信，但是麵子上可不能讓諸葛遠得意，何問懶洋洋道：“沒見過，不相信。”
諸葛遠大怒，“當日在傳承道殿，我……”
話還沒說完，諸葛遠便反應過來，當時何問被困問心陣法，還真是沒有看到，他切了一聲，不服輸道：“愛信不信！”
何問沒有反駁，轉移了話題，“還有多遠？”
諸葛遠從袖中取出地圖，看了一下標記好的落腳點，說道：“近十裏路吧。”
何問點點頭。
他們走的不是官道，而是比較近些的山道，山道也很平緩，行走其間，倒不至於疲累。
隻是荒山野嶺的，沒個人氣，除了寒風的呼嘯更無其它聲音，難免心生倦意。
帶著這樣的情緒，十餘裏山路很快走過，來到一處稍顯開闊的空地。
一座破落的道觀現於眼前。
數十年前，民間大興道術，很多人擠破頭皮想拜入道門，與此同時，還有不少人聽信傳言，跑到野外修建道觀以求長生。
到了最後，長生沒求得，錢財倒散去不少，這些道觀總歸還有些用處，給旅人們多出一個落腳的地方。
“走吧，今晚就在這裏歇息。”
諸葛遠又看了看地圖，確認沒走錯方向，翻身下驢，牽著向前走去。
何問點點頭，伸了個懶腰，抬步跟了上去。
“這地方陰森森的，可真夠瘮人。”諸葛遠指了指道觀兩旁，這裏生長著兩排光禿禿的楊樹，灰白色的樹幹在暮色中確實有些瘮人。
道門最排斥世人的鬼怪之說，青山修劍多年的何問更是如此，說道：“你不會還相信這些吧？”
“當然不信，別愣著了，快生個火，凍死我了。”諸葛遠當先走入道觀，放下東西，朝著手心哈了兩口熱氣，用力搓了幾下。
“多撿些幹柴去！”
何問說著，對著觀中三個破爛不堪的天尊像執上一個弟子禮，然後才在諸葛遠催促的眼神中生起火堆。
二人給毛驢喂些吃食拴好，對坐在火堆旁，取出備好的幹糧酒水，舒服地烤著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過了一會兒，諸葛遠忽然緊了緊衣領，又說了一次，“何問，你覺不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有些瘮人？”
“你不會真信這個吧！”何問撇撇嘴，正準備嘲諷兩句，然而當他抬起頭，卻發現諸葛遠神色凝重地看著道觀門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何問愣了愣，順著諸葛遠的目光望去，眼神同樣凝重起來。
不知何時，夜幕已然完全落下。
淡淡的白氣在夜色中飄**。
起霧了。
何問站起身，看著白霧不斷向著道觀聚集，轉頭看向諸葛遠問道：“現在什麽時辰？”
“剛到酉時。”
諸葛遠沉聲回答，“暮色未去，夜色便不該來，看來是夜幕了。”
夜色和夜幕，這兩個意思相近的詞語，在他口中，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概念。
夜幕落。
夜幕來。
江湖第一殺手組織。
何問深吸一口氣，從包袱中取出紫氣東來，又坐回了原處，仔細擦了擦劍身，心情格外平靜。
諸葛遠同樣平靜下來，一邊往火堆裏加些新柴，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說，他們是衝你來還是衝我來的？”
何問隨口答道：“衝我來的吧。”
“嗯？”諸葛遠惑道：“何以見得？”
何問把紫氣東來豎在一旁，指了指門外不斷聚湧的白霧，“這陣法叫什麽來著？”
諸葛遠說道：“月黑風高。”
“對，月黑風高。”
何問微微頷首，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才四品，要是衝你來，哪裏用得上這陣法。”
諸葛遠呸了一聲，囂張道：“跟你說了我輕功很好，不用這陣法，誰能留得下我？就算用了這陣法，都不見得拿我如何。”
何問歎了口氣，“真是麻煩。”
諸葛遠跟著歎了口氣，“待會打架，可全靠你了。”
何問沉默片刻，在諸葛遠不解的目光把錦衣脫下疊好，塞進包裹中，又指了指諸葛遠背後的裘衣，“把這個脫了。”
“幹嘛？”
“不是要打架？弄髒了怎麽穿。”
“有理。”
二人依然隨意聊著，仿佛沒有聽到耳邊逐漸加重的夜風呼嘯聲。
當然不是他們不想離開，而是月黑風高作為夜幕最強的陣法，最少需要七個人同時啟動，且一旦陣法開始運轉，便如同封了此方天地，不破陣不能離開。
而破陣之法，隻有一個。
殺掉所有布陣之人。
所以在很多人看來，月黑風高還代表著另一層含義。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