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玉柳先生
“不過，武學道路千百種，終歸還有個適合不適合的說法。”
柳心月接著說道：“有些人在儒門不成，轉而修道卻一帆風順，再比如烈陽刀樓東震，輾轉道儒法佛碌碌無為多年，摒棄四家之念後才一朝通玄。”
何問說道：“適合不適合很難評判。”
柳心月讚同，“確實不好評判，說到底還是個天賦問題。如果當初你沒有拜入青山，而是跟法顯那和尚念佛，現在也會是個小佛陀。”
何問撓了撓頭，並不想討論自己念不念佛，白眼道：“柳姨您是不是想說，紅葉最適合心劍術？”
“這是當然，紅葉是劍心天成，沒有什麽比心劍齋更為適合。”
說完這句話，柳心月看向紅葉，認真道：“紅葉，柳姨再問你一次，願意跟我去學劍嗎？”
紅葉下意識裏看了一眼何問。
何問卻沒有給她回應，低著頭，神色平靜地觀察著木桌表麵的圈圈年輪。
柳心月並不急著等到紅葉的回答，她端起茶水，小口抿著，不再多言。
這場談話陷入了沉默。
王輕紗看看紅葉，再看看何問，心中好生不解，她很想問紅葉這有什麽可猶豫的？那可是心劍齋的傳承啊！
是的，對很多人來說，這樣的機遇擺在眼前，當然沒有什麽可猶豫的，好比這個江湖上，誰都想列位無雙榜名滿江湖。
但紅葉不同，在她還沒有學劍的時候，那個把她從清河人家領出去的少年說，要和她一起，看一看這座江湖。
於是，當她第一次握劍，她就明白了自己學劍的理由。
她要陪著這個少年去看一看江湖。
而現在，他們才剛剛下山。
她當然想跟著柳心月走，去接受心劍傳承。
隻是相比之下，她更願意留下來。
她帶有稚氣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旋即便堅定下來，“謝謝柳姨，隻是我……”
“當然願意咯！”
何問突然抬起頭，笑著說道。
紅葉一怔，說道：“公子……”
何問看著她，微笑說道：“前些天咱們還討論劍仙來著，你看啊，以紅葉的資質，要是學了心劍術，說不定會成為劍仙不是？”
何問不等紅葉說話，繼續說道：“師父又常說我有劍仙資質，將來咱們都成了劍仙，心劍仙和道劍仙一起行走江湖，那不得記到書中，流傳它個千百年的？”
紅葉苦著小臉，也不接話。
何問想了想，說道：“你看，咱們以為的偷偷下山早就人盡皆知，所以我現在也要先回清河。我答應紅葉，等到紅葉學成歸來，咱們再繼續原定的行程如何？”
紅葉幽幽道，“公子，咱們什麽時候定過行程？”
安靜了一會兒，紅葉低聲道：“我不想離開。”
何問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拜入心劍齋，接受心劍術的傳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紅葉不想離開，他又哪裏想讓紅葉離開？
但何問很清楚，這對紅葉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何問看著紅葉，正色道：“紅葉，師父曾告誡我們，大道之路，不困於心，不囤於情……”
“行了行了。”
柳心月打斷何問的話，開口道：“道門道門，占著道字，說的話卻是沒什麽道理，有心不是困於心，有情不是囤於情，再說，拜個師而已，還真以為幾年見不著了？”
何問和紅葉同時愣住，不是嗎？
類似心劍齋的這等傳承，不都是講究一個不出師不入世嗎？
柳心月說道：“心劍齋就那麽幾個人，沒有什麽門派觀念，且心劍術的傳承，練心多於學劍。簡單來說，紅塵練心的說法便是心劍齋傳出去的，紅葉入門後，少不得各處遊曆。”
柳心月的目光在何問和紅葉臉上掃過，意味深長道：“去哪遊曆不是遊曆？”
何問麵上一喜，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柳姨，您給紅葉找的師父是？”
柳心月神色平靜，淡淡道：“我叔父，柳玉。”
三名年輕人卻很難像她這般平靜，“玉柳先生？”
柳心月點點頭。
儒家有言，君子如玉。
不過，近些年，另一句話更為深入人心。
君子如玉，柳玉的玉。
他是老一輩中的傳奇。
他是聖賢城上一任城主。
他是天下人心中的儒家聖人。
在柳玉退世前，他蟬聯無雙榜榜首近三十年。
何問自語道：“原來玉柳先生是心劍齋的人。”
柳心月頷首道：“還是那句話，心劍齋隻重傳承，不重門派觀念，我讓紅葉接受心劍傳承，但紅葉依然是青山弟子。”
至此，何問再無異議，在他看來，紅葉若能拜入柳玉門下，甚至不亞於呂萬象得到純陽傳承。
想到這裏，何問忍不住嘀咕道：“柳姨，您早說這些，我們哪裏還會糾結啊。”
柳心月調侃道：“這不是想看看你倆怎麽說，嗯哼？”
紅葉小臉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何問呆了下，莫名地想到師父的那句話，女子最是麻煩。
柳心月還算滿意地笑了笑，說道：“本來，四年前見到紅葉的時候，我便想帶走紅葉的，不過嘛……那個時候，估計兩個玉柳先生都不如一個公子好使。”
紅葉略略低頭，更是不好意思。
柳心月說的沒錯，那個時候，隻相信何問的她怎麽都不會離開青山。
“好在心劍術前期以沉澱為主，二品之後再入門不遲。於是，我就想著青雲大典後，帶紅葉過去拜師，哪知你倆竟然跑下山去了！”
說到這裏，柳心月看向何問，問道：“年節過後去哪？”
何問尷尬道：“還沒想好……”
柳心月滿臉我就知道你不回青山的表情，直截了當道：“過段時間，你跟著過去。”
何問目瞪口呆，“柳姨，我也要去？”
柳心月點點頭，“等紅葉接受完傳承，你就過去，隨玉柳先生洗洗你那道心，別什麽都信你師父的。”
何問喔了一聲，算是答應。
柳心月沒忘記自家弟子，又轉而看向王輕紗，說道：“等你一品了，也過去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