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風雲聚東鎮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老頭清了清嗓子，抖了抖幾乎要垂到眼下的長白眉，抿了口清茶再咂咂嘴巴，手中橫木輕輕拍兩下，待客棧裏客人把目光皆投過來時，才吐一口氣悠悠然開講。
“話說這東鎮沂山，可了不得。”
“幾百年前，咱們這沂山還不叫沂山，那叫海嶽仙山，正謂世間所言‘大海東來第一山’是也！”
兩句定場話一出，客人們更精神了一些。
“在那時，海嶽有門派純陽，領天下數百道門，無愧道家之首，地位比如今青山更勝一籌！為何？”老頭話音一頓，又將橫木一拍：“因為有純陽劍仙在世！”
“劍仙又是何種境界？”
老頭拋出一問，抿口茶道：“江湖常言，武學九品，一品之下盡浮雲！這一品五境，道門謂之逍遙，佛門謂之金剛，儒門謂之春秋，法門謂之天綱，其餘皆稱通玄境。”
“而這仙，便是一品之上，武學之巔！”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鬆蔽日，碧澗常秋。山雲當幕，夜月為鉤。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複何憂。”
老頭說道：“仙便是雲遊世間，無憂無慮之人。而三百年來，成仙者唯有海嶽掌門，呂岩！”
“傳言，呂仙師於海嶽之上，一劍引傾天月光入海，照得夜如白晝，籍此登臨仙門。此後，浩然劍氣傳**千裏，數日不散，一路上枯樹生芽，野花盡開……正可謂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老頭侃侃而談，劍仙呂岩躍然紙上，呈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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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小臉通紅，眼睛發亮，向往之意不言於表。
何問沒好氣地拍了拍她的頭，說道：“純陽劍仙變成浩然劍仙，都快誇到天上去了，你還真信了？”
紅葉呆呆地說道：“仙人本來就住在天上啊！”
何問歎道：“仙人還是人，也是要食民間五穀，染塵世煙火的。”
“才不會呢！”紅葉雙手拖著下巴，好生可愛。
何問笑道：“那依小紅葉的意思，仙人要吃東西嗎？”
紅葉秀眉微皺，想了想認真回答：“露水？”
何問心想小丫頭真是沒救了，扶額笑道：“想象一下，一個白衣飄**不沾凡塵的仙子，卻每天都要早起收集露水，或者說，覓食？”
“公子！”紅葉想象那幅畫麵，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何問伸了個懶腰：“等將來咱們也成了劍仙，就知道了。”
紅葉嘟著嘴：“公子竟喜歡說笑，劍仙哪裏是說成就成的。”
是啊。
三百年來的記載，三百多年的天下，也才出了一位純陽劍仙。
何問沒說什麽，起身揉了揉紅葉的小腦袋，上了二樓客房。
紅葉仔細算下銀錢，跑去櫃台付了錢，快步跟了上去。
毛驢終是慢些，經過三天的趕路，二人才到了沂州駢邑縣。
此處距離沂山不過半天的路程，因為劍仙傳聞，不少人聚集在此，好在臨近年節，這突來的熱鬧讓駢邑的商人們開心不少。
但對於當初的純陽，如今的沂山派來說，卻有些不太好過。
劍仙傳聞已經證實，起傳於一個沂山弟子口中。
據那弟子描述，十一月下旬，連續三天的子夜時分皆有紅光現於後山，化為劍形。紅霧繚繞，隱約間還有人影在其中舞劍，一招一式皆蘊含著開天之意。
消息不脛而走，然而當無數人慕名而來，那弟子描述的場景卻再沒有出現。
如今沂山派已封山門，弟子們也是三緘其口，更被下令嚴禁外出，但消息早己傳遍江湖，各路人士自發圍堵沂山，高喊公開傳承。
雙方勢如水火，頗有一言不合便開戰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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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
掌門莊道臨滿頭白發，身著單薄的道袍站在崖畔，看著山腳下一個個火堆，喟然長歎。
冬夜無月。
群山幽遠不見光明，亦如他的心情。
一個年輕弟子走上前，攙住他的肩膀，低聲勸道：“師父，回吧。”
“我還沒到需要攙扶的地步。”
莊道臨擺擺手，忽然問道：“萬象，你認為沂山該如何渡過此劫？”
呂萬象想了想說道：“道門鼎盛，有青山和正一派等享譽世間，我們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
莊道臨搖頭道：“純陽祖師的傳承，不能丟。”
呂萬象也明白這點。
如果向其他門派求援，必然要以傳承相與。
他沉默許久，說道：“五鎮一向交好，如果吳山霍山……”
“五鎮門派早已不複當初，現賊人勢大，就算他們肯來，又如何能擋？”莊道臨打斷弟子的話，何況以沂山現在的局勢，他們未必肯援。
呂萬象跟著師父的步伐，低頭不語。
安靜許久，莊道臨方才說道：“萬象，許是為師老了，昨夜為師夢到你師祖，他老人家告訴我，沂山會渡過此劫，而且會在日後重回道門領袖行列。若真有那一天，想必我也是看不到了，但你不一樣，你是近百年沂山最有天賦之人……”
“咳咳咳。”
莊道臨忽然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呂萬象趕緊上前攙扶，眼眶有些濕潤。
修行中人少有病態，可如今諸事壓身加上年事已高，莊道臨已有駕鶴西歸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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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馬蹄聲不時響起。
何問站在窗前，望向遠處高聳入雲的沂山，不知在想些什麽。
紅葉給他披了件裘衣，問道：“公子，明日去沂山嗎？”
何問搖了搖頭。
紅葉不解：“那我們什麽時候過去？”
“等。”
何問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沂山已經不是純陽，劍仙一事已然不是他們可控，他們會做出決斷的。”
紅葉憧憬劍仙，卻對劍仙傳承提不起興趣，聽得這話，開心地說道：“那我們明天去看榜嗎？”
“看榜？”何問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青雲大典已經過去了七天。
明天便是天機閣換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