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沂山
李棠溪護著劍，搖頭道：“這把劍不能抵押。”
“那你說該當如何？”
諸葛遠把玩著酒壺，不緊不慢地應著。
李棠溪略作思索，提議道：“不如這樣，你讓我回去，半個月內，我定讓人加倍送來！”
諸葛遠挑眉：“賒賬？”
李棠溪連連點頭。
“不行！”諸葛遠斬釘截鐵：“你沒注意到本店連修整的錢都沒有了嗎？”
李棠溪無奈道：“你既然來自天機閣，哪裏有缺錢的說法。”
天機閣弟子遍布天下，僅是販賣消息這一條便抵得上五大豪商，更何況諸葛遠來自掌管天機閣的諸葛氏，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並非不可。
李棠溪又指了指諸葛遠的衣服，撇嘴道：“別以為我不懂，長安七香坊限量的素紗雲錦，你這一隻袖子，都夠把客棧翻新了。”
諸葛遠說道：“那怎麽行！我是我，客棧是客棧，不能混。”
李棠溪皺眉道：“客棧就是你的，你這是什麽道理！”
說完，他把全部銀兩放在桌上，轉身便準備離去。
諸葛遠也不阻攔，看著他的背影，笑眯眯地說道：“你隻要踏出這扇門，我保證，三天之內，所有人都會知道聖賢城李棠溪摒棄聖賢之道，強吃霸王餐。”
李棠溪停下腳步。
青雲大典剛過，天機閣換榜在即，隻要諸葛遠願意，在換榜時添上一句絕非虛言。
他不禁好生懊惱，氣憤道：“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做我半個月的侍衛。”諸葛遠看著他的眼睛，幽幽地說道：“聖賢城天才弟子，十五歲入二品，如今距離一品春秋境不遠了吧？”
李棠溪不理他。
諸葛遠也不著急，倒了杯茶水，靜靜地等他決定。
良久，李棠溪眉頭緊皺：“為什麽？”
他隱隱間察覺，這是諸葛遠早就備好的局。
諸葛遠說道：“因為我相信你，無論人品還是武力。”
這當然不可能是正確答案。
李棠溪也不深究，繼續問道：“為什麽不是何問？”
他自認眼光不差，但剛才在飯桌上，卻看不出何問的深淺，在他想來，如果諸葛遠真的需要一個侍衛，何問明顯是更好的選擇。
諸葛遠說道：“他，我可請不起。”
李棠溪挑了挑眉，反問道：“那你自認請得起我？”
諸葛遠搖頭說道：“請不起。所以我還會送你一個承諾。”
李棠溪說道：“但我自認不差你一個承諾。”
諸葛遠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這個承諾不是以我，是以整個天機閣。”
李棠溪怔了怔，問道：“你能代表天機閣？”
“不能。”
諸葛遠話音一頓，轉而說道：“但現在不能，以後未必不能。”
李棠溪沉默了會兒，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在這裏幹什麽？”
一個天機閣諸葛氏子弟，跑來荒山野嶺開客棧幹什麽？
“等人。”諸葛遠回答。
李棠溪指指自己：“等我？”
諸葛遠搖了搖頭。
“那是等誰？”
“這已經是第三個問題了。”
李棠溪又沉默了會兒，問道：“我們去哪？”
“東鎮，沂山。”
說完，諸葛遠把袖一揮，大步走出店門，看著遠處群山幽遠，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騙李棠溪。
他在等人，卻不是在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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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已近，夕陽西下。
何問悠哉遊哉地騎著毛驢，麵上卻是有些憂鬱：“紅葉，世人常說縱馬躍江湖，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掉價了？”
紅葉想了想，開解道：“慢是慢了點，總歸舒適一些。”
何問歎氣道：“勝在便宜啊！”
二人本來準備買馬，誰知到了馬場，就算是最普通的馬匹，也要三十兩銀子。
錢不夠的情況下，隻能退而其次。
何問又是一聲長歎，出身豪商的他，如今竟然窮得連馬都買不起，他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應該聽紅葉的，先回清河一趟。
紅葉不知自家公子所想，欣喜應道：“是啊，省下好多錢呢！”
何問沒有接話，提了提衣領，整個人慵懶地趴在驢背上。
突然，從旁邊林中跳出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大漢提著一把橫刀，伸手抹了抹刀刃：“既然省下好多錢，不如留給我如何？”
紅葉注意到這幾人正是方才在馬場遊**的江湖流匪，氣呼呼道：“你們是想打劫？”
大漢揮了揮刀：“小姑娘，話不能這麽說，救貧扶弱乃江湖道義，我們兄弟幾人最近缺錢，恰好你們有所剩餘，借來用用如何？！”
紅葉不理會他，轉頭看向何問。
何問仍是慵懶樣，微眯著雙眼，指著幾人數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大漢怒道：“小子裝什麽蒜！還不拿錢！”
“急什麽，我這不是在數……”何問不悅。
“數什麽？”大漢一愣，緊了緊橫刀。
“數我需要出幾劍！”
大漢氣極反笑：“黃口小兒大言不慚！”
“大哥，他連劍都沒有！”旁邊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兀那小子，可數出來了？”
“是我疏忽了。”何問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大漢以為他要認錯，正想喝斥，忽然聽得少年又說了一句。
“無論幾個人，都是一劍。”
何問抬了抬手。
清風驟起。
地上的落葉飛舞回旋，緩緩聚集成一把殘葉劍。
枯黃的樹葉使得這把劍看起來有些萎靡，但劍氣卻如潮湧，一層一層翻滾而來。
賊人們睜大雙眼，領頭大漢瞬間明白招到了惹不起的人，感受著淩厲劍氣，他腳下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其餘幾人緊跟著紛紛跪倒。
“少俠，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少俠劍下留情，饒我們一命。”
說著，大漢領頭，幾人開始自行掌嘴。
動作格外熟悉。
何問安靜片刻，擺了擺手，殘葉劍散去，微笑道：“行了行了，看你們也算江湖中人，問你們些事。”
幾人一怔，相互對視兩眼。
大漢的語氣極為恭謹：“不知少俠想問些什麽？”
何問說道：“最近有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大漢愣了愣，回道：“青雲大典剛過不久，接下來便是年節，若說大事，怕是要等到來年二月的聖賢書會。”
何問不滿，心想這還用你說？
大漢見狀趕緊說道：“還有一件事，就是不知真假。”
何問道：“說來聽聽。”
“聽說，真的隻是聽說。”
大漢哭喪著臉，小心翼翼地說道：“傳言劍仙傳承現於沂山，不少人已經趕了過去。”
何問挑了挑眉。
沂山？
確實是昔日純陽劍仙修行之處。
隻不過劍仙離世多年，傳承現世，或許是有心人的謊言。
不過，就算是謊言，這等事情，還是看一番好。
一念及此，何問緊了緊衣領，朗聲道：“紅葉，去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