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應對之策

戴升一邊磕磕絆絆地說著,一邊又忍不住掏出一方帕子擦拭著腦門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

兩條腿也禁不住地直打哆嗦,連頭也不敢抬,更不敢拿眼睛與楊清對視。

他怎麽就這麽倒黴,碰上這麽大的事情?

這燕州城裏的大戶每年可都是老老實實上供的,怎麽這刀疤一死,什麽都亂了套了呢?

戴升越想越覺得這背後一片涼嗖嗖的。

楊清不說話,戴升也不敢多問,隻能那麽戰戰兢兢地候在下方。

良久,楊清那清冷的聲音,才再度響了起來。

“既然是昨天晚上就已經發生的事情,為何沒有人來告知本官?”

“是戴大人覺得此事不過了了呢,還是在你的眼裏,根本就沒有本官這個人?”

楊清抬起手,重重地往邊上小幾上一拍。

那原本就被楊清擺放在上麵的一個茶碗,在他的這一重擊之下,搖晃了兩下,“砰”地一聲,摔落於地,一時間,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這個,下官,下官……”戴升囁嚅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府衙可否派人出去探查?可否有人負責善後?”

楊清站了起來,眼睛直視著戴升。

“大人,那邊今日清早就已經派人過去了,因昨夜那場風雨實在太大,所以下官就沒有讓人出去……”

戴升這句話說到最後,已經聲如蚊呐,幾不可聞。

“備轎!本官要即刻出城!”

楊清甩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縣衙的大堂。

“大人,大人等等下官,下官與你一道……”

戴升扭動著滾圓的身子,一路小跑著跟在楊清的後麵,也出了大堂。

……

燕州城外,野豬林

楊清落了轎,鼻翼間便聞到了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燕州府衙所屬杵作早已經在那裏一具具地查看遇難者遺體,並交與其家屬領回。

若家中已無親屬者,並由義莊負責帶去統一入土。

這年頭,人命如草芥,死了就死了,也沒有多少人注意。

看著那一張張看著自己親人慘死卻麻木不仁的臉,楊清轉頭看向戴升:“這些亦是燕州子民,如今落得如此淒慘下場,本官以為可以酌情給各戶下發一點撫恤銀子,也好幫襯一二。”

一聽此言,戴升的臉就立刻糾結成一團:“大人有所不知,雖說燕州所轄縣域眾多,但都屬偏遠窮困之地。下官絞盡心思也不過是能勉強維持這府衙諸事正常運轉而已,這撫恤銀,下官真的是一個子兒都湊不出來。”

楊清的目光,往戴升那珠圓玉潤的身材上麵打了個轉:“戴大人倒真是位一心為民的好官!”

“大人謬讚,謬讚!”戴升打了個哈哈。

戴升豈會聽不出這楊清口中的揶揄之意?但是,他戴升,才是這燕州一方正印,他說沒有,那銀子自然是沒有!

難道楊清還敢往他府庫裏查看不成?

哼,到時候不參他個逾權之罪,他就不姓戴!

楊清沒有繼續在銀子一事上糾纏,猛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一襲白衣的男子,正在一絲不苟地查看著現場。

“那人是誰?”楊清抬手一指。

戴升一看,不甚在意道:“此人姓江,名之洲,為前任節度使江源的侄子,原本就在江大人手下做事,江大人死後,他就離開了府衙不知去向。不知道為何,今日卻在這裏出現。”

“哦?”看著一門心思在做事的江之洲,楊清的心頭湧起一股興致:“戴大人何不喚來引見一番?”

“大人是打算起用他?”戴升輕蔑地笑了一下:“下官勸大人還是不要白白廢了這力氣。這姓江的跟他的叔父一樣的固執,可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無妨,戴大人盡管喚來便是。”

楊清看到那江之洲此刻已經直起身子,目光,正與他遙遙相對。

“既然大人主意已定,下官便將他喚來。”戴升招手拉來一個走過的府兵:“去,將那個江之洲叫過來,就說楊大人有請。”

……

江之洲慢慢吞吞地跟在府兵後麵,走到了楊清跟前:“草民江之洲,叩見楊大人。”

“不必拘禮,本官如今是微服在外,你大可隨意一些。”

楊清尋了一處幹淨之地,盤腿而坐,看向江之洲,指了指對麵的空地:“你也坐吧,本官聽聞,你是原節度使江大人的侄子?”

“回大人的話,是。”

江之洲應得很幹脆,他看了一眼楊清,也盤腿在楊清對麵坐下了。

“知道本官為何而來?”楊清看著江之洲,好像對他的回答很感興趣那般。

“大人若是想拿這些刀疤手下作個文章以博皇上的嘉獎,草民還是奉勸大人,早日打消這個念頭。”

“哦?這又是何故?”楊清眯了眯眼。

“刀疤這些手下,並不是烏合之眾,冒然對之怕是凶多吉少。”江之洲一點客套都沒有。

“可若是本官,執意要對付,江之洲,你又當如何?”楊清再次開口。

江之洲半晌不說話,當楊清以為他是在思索時,就見江之洲緩緩抬起了頭,眼中閃爍著譏誚的光。

“若是大人執意尋死,那草民也隻能在這裏,提前為大人送行:大人,一路走好!”

“江之洲,你好大的膽子!”

楊清還沒說什麽,一旁的戴升,卻已經厲聲而斥。

竟敢當著朝廷命官之麵詛咒?這江之洲,可真真是可惡之極!

楊清卻是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這江之洲所言,也不無道理。”

“對付刀疤餘孽,若無十足的把握,貿然行事,的確與自尋死路無二。”

“楊大人若無其他事,草民還要過去察看,就不叨嘮大人了。”江之洲聞言,再度開口道。

“請便。”楊清對著他擺了個手勢。

“告辭!”江之洲落落大方地對著楊清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離去。

看到江之洲走遠,楊清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這忙活了半日,本官有些乏了,回吧。”

楊清將目光自遠去的江之洲身上收回,轉身上了軟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