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殺我,你配麽?

堯庚年一副墨鏡拐杖的裝扮,儼然就是一個未經世事的瞎子想要拜清君門修仙。

但堯庚年作為穿越者,他隻以為這些人隻是在單純地嘲諷他瞎且笨拙。

實際上,不是的。

在千年前天道降下信仰的天規後,這個世界的一些規則也被潛移默化地改變了。

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些殘疾人。

修仙是有門檻的,殘疾人的修仙之路勢必比正常人要困難許多。

弱者如果想追趕強者,大部分的情況是要被強者照顧的。

可在這個世界中,人人自保,人人自私,人人為了自己的存在而信仰天道,誰會成為那個善人呢?

答案是,沒有人。

因此漸漸地,世界上就沒有殘疾之人了。

不是殘疾人消失了,而是殘疾人死去了,就算僥幸不死,以殘疾之軀也活不久,等死了,就像從沒來過一樣了。

人們瞧不起殘疾人,覺得這些殘障的家夥會毀掉這全民修仙的美麗世界,更會占用他們來之不易的資源。

他們覺得身體殘疾的人不配得到天道的眷顧,自然也不配被人記住。

因此人們開始排斥這些人,他們的行徑也慢慢變得過分起來——直到第一個母親理所應當地處決掉自己殘疾的嬰兒時,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所以現在的人們已經有好幾百年沒見過長大成人的殘疾人了。

但就算如此,這些人印象裏對於殘障人士的認知並沒有改變,他們嘲諷殘疾,毀滅殘疾。

當然,在清君門下的這群‘正常人’也是如此,他們對於堯庚年的態度是帶著天生的惡劣之心的。

一個長得斯文的書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一腳踹在了想要起身的堯庚年身上,麵露嘲諷。

“哼,瞎子,我不管你是怎麽活到這個歲數的,總而言之,滾。”

周圍人立刻附和起來,冷笑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堯庚年身周回**。

“沒錯,趁小爺我心情好,抓緊跑,不然哥幾個就把你殺了,也算為世界做貢獻了。”

“就是就是,臭殘疾還敢修仙?別占用公共資源了,我呸!”

“快滾吧!”

“滾!!”

一番謾罵下來,堯庚年也聽明白了這群年輕人對於殘疾人的看法——看來這個世界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啊。

堯庚年默不作聲地拄著拐站起身來,他刻意佝僂著身板,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可憐人。

他漆黑的雙瞳透過墨鏡四處觀察著,看見了冷嘲熱諷的嘴臉,看見了厭惡麻木的表情,看見了漠不關心的目光,卻始終沒有看見一道關心的神色。

“沒救了。”堯庚年低歎。

他的本意是利用惡鬼之息吞噬一個欺負殘疾的惡人,隨後利用自己這獨特的吞噬能力獲取與天道的聯係。

【信仰天道,便能修仙。】

這句話顯然是一句漂亮的說辭,因此堯庚年敢斷定,信仰天道的這個過程一定是有貓膩的,而這個貓膩便是人與天的靈氣的連接方式。

隻要明白這個連接方式,自然就有辦法避開天道的監視修仙了。

堯庚年心裏的算盤打得不錯,行動也很順利,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個世界的一些基礎認知已經被天道改變了。

站在他身周的這些人毫無同情心,甚至沒有基本的人性,在堯庚年看來,都該死。

可就算堯庚年有心將這群人都殺死,但事實也不允許,他本以為自己是被惡勢力拖入了無人處殺戮的弱者,卻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竟成了人人嘲諷的特例。

一時間,堯庚年隻能站在原地等待更加合適的時機行動。

“堯哥……”言靈兒擔憂的聲音在堯庚年的腦海裏回**。“真的沒問題麽?這些人看起來都不懷好意啊。”

‘沒事。’堯庚年安撫回去,暗道。‘別急,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沒這個膽子。’

很顯然,堯庚年錯判了,這群人不僅有這個膽子,而且率先發難了。

這些人見堯庚年這個死瞎子居然敢站在原地不動,方才的那位書生上前又是一腳踹在了堯庚年的下腹上。

“怎麽,還不走?等死呢?”

堯庚年故作疼痛的悶哼一聲,連連後退兩步,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堯庚年已經看上了這位表麵文雅的家夥,他看似是落魄後退,實則是有意地在向一旁的樹林前進。

書生見堯庚年吃痛卻不走,眉頭皺了起來,跟著堯庚年靠了過去:“你別以為這是清君門我們就不敢殺你了,死殘廢?”

說到這裏,書生的伴讀奸笑著湊過來,遞給了他一柄鋒利的寶劍。

書生也沒推辭,‘錚’的一聲就抽出了這柄寒鋒直指堯庚年的軟喉。

“廢物。”書生說道。“喜歡這柄劍麽——哦,我忘了,你這瞎子,根本看不見吧?”

書生說完,周圍看戲的人紛紛笑了起來。

堯庚年透過墨鏡看著這一切,雙拳緊握,怒火中燒。

他不是因為自己被嘲諷而憤怒,而是為這個世界的人如此自私且刻薄而憤怒。

堯庚年不是殘疾人,在這場遊戲中他是獵手,所以他可以接受這些諷刺。

但若是一個真正的殘疾人呢?他身殘誌堅,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天生的劣勢,他來到了清君門,卻還沒來得及入門,便被這群‘修仙者’威脅生命。

這世間還有公道麽?

堯庚年在這位書生的逼迫下一步步地後退,沒有人為堯庚年發聲,他們全部都樂見其成。

書生也沒有多想,便被堯庚年誘騙進了樹林中。

樹林中綠蔭成片,樹影重重,堯庚年與書生踏進其中,很快就被林海淹沒了身影。

在外麵的那些人見結局已定,便都不再好奇,交流的喧嘩聲再一次響了起來,隻有書生的侍從還在林外等待著他主人的歸來。

可惜,他主人不會再回來了。

林中,堯庚年停下了腳步,他透過漆黑的墨鏡打量著麵前的書生。

他看起來與曾經的自己一樣,風流不羈,年少輕狂,一身長袍落在他身上也是相當的標誌,就算是這種霸淩人的時候,他也像是在為民除害一般自然且威風凜凜。

“有什麽遺言麽?”書生問道。“在你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之前,我給你陳述的時間。”

書生自覺做了件好事,甚至笑了起來,他上前一步將劍鋒逼在了堯庚年的喉嚨上,又補充了一句:

“跪下說吧,畢竟我如此仁慈,決定聆聽你的遺言。”

堯庚年沒有跪,他隻是握住了這柄寒鋒,堅定不移地向前邁出去了一步。

劍刃割開了堯庚年的肌膚,鮮血流淌了出來。

劍鋒刺穿了堯庚年的喉嚨,寒刃被染得殷紅。

書生一愣,突然一種不安侵襲了他的神經。

此時,他聽見這個瞎子帶著沙啞的語調問道:

“你殺了人,卻還要他給你下跪。”

“你有娘生沒爹養麽?我是個人,和你一樣,和世上所有渴望被人記住的人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讓我下跪,你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