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男兒何不帶吳鉤,收服燕雲十六州

學堂內。

看著低頭思考的學生們。

蘇長歌沒有催促。

別說他們這個年紀,一時想不到自己想要什麽。

有的人活了大半輩子,可能到死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又做過什麽,回望過去,歎一聲虛度光陰。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一道剛勁有力的聲音打破這份沉默。

“夫子!”

蘇長歌轉頭看去,發現是坐在趙恒身邊的霍從文。

他都對這個學生印象很深,名字叫做從文,但行事作風卻像個軍中牙將,骨子裏透著堅毅,眉宇間英氣勃發。

此時,趙恒等人也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霍從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甕聲甕氣的說道。

“夫子,我不想做讀書人。”

“我想投軍從戎,做個像父輩們那樣的武將,守衛我大晉的疆土!”

此話一出,眾人神情驚愕的看著霍從文。

就來常跟混在一塊的趙恒也不例外。

他知道霍從文喜好騎馬射箭,但也隻當是家族緣由,沒有去過問太多。

可現在,他沒想到。

霍從文竟然在身為讀書人的蘇夫子麵前,開口說不想當讀書人。

想要做個守衛疆土,沙場廝殺的武將。

雖然蘇夫子此前就講過,萬般皆上品,行行出狀元。

但與逛勾欄不同,去勾欄還能說是文人風流,可大晉儒道昌盛,不管是武將還是士卒,但凡需要使力氣的,在讀書人眼裏就是粗鄙,下九流,不堪大用。

“投軍做武將?”

聽到聲音,蘇長歌同樣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卻是驚喜。

作為穿越者。

他與這個世界的讀書人不同。

武將在蘇長歌眼裏,不僅不是粗鄙莽夫,而且還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文人安邦治國,武將保家衛國。

兩者不應該有高低貴賤之分。

心中如此想著,蘇長歌看向霍從文,開口誇獎道:“好誌向。”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複燕雲十六州!”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提三尺劍,鎮守疆土保天下太平,收複失地立不世之功!”

此話一說,瞬間驚呆了在場眾人。

男兒何不帶吳鉤。

收服燕雲十六州。

雖然這首詩隻有短短兩句,但其中的豪邁意境,卻是讓人熱血噴張!

要知道,自數百年前大晉王朝建立以來,燕雲十六州就被外族蠻夷搶去,六百萬大晉臣民,悉數淪陷於胡虜之手。

不僅如此,燕雲十六州還是戰略要地。

進可虎視皇都,一路南下暢通無阻。

退可雄踞燕雲,仰仗山地之險,讓大晉束手無策。

大晉也不是沒試過收複失地,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剛贏了幾場小捷,奪下接壤的幾州,就被蠻夷用騎兵給擋住。

好不容易占據的幾州。

也因為地形緣故,形同雞肋,駐兵隻會虛耗錢糧,所以隻能撤軍返程。

而造成這種情況最主要的原因。

就是大晉缺馬,非常缺!

燕雲十六州中間有條遼闊的山脈,翻過此山,就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原。

那裏原本是個產馬的好地方。

但不在大晉手上。

其他地方因為氣候的緣故,馬匹的質量和數量都不如燕雲的馬場。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個邏輯死循環。

要靠戰馬收服燕雲十六州。

但戰馬卻要燕雲十六州的草場來養。

就這樣,隨著數次進攻的失利,大晉也就沒人再提收服燕雲十六州的事。

畢竟難度實在太大。

可現在,趙恒和慕子清等人沒想到,表麵儒雅溫和的夫子,心中竟藏著如此宏遠豪邁的誌向,想要收服燕雲失地。

這一刻。

他們對眼前的蘇長歌不由升起一股敬意。

覺得他不僅文采過人,而且誌向遠大,不似那些窮酸腐儒。

這時,霍從文的聲音再次響起。

“可是夫子...家裏長輩不允許我參軍,他們想讓我讀書做個文人。”

霍從文開口道:“先祖隨高皇帝起於草莽,戰場廝殺建功立業,授封世襲國公,與國同休,曆代皆為軍中宿將。”

“但我祖父覺得,家裏的武將已經夠多了。”

“因此,特地為我取名從文,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做個文官。”

聽到這番話,眾人都搖了搖頭。

目光同情的看著他。

從出生開始,就被長輩們規劃好了道路,明明不喜讀書,卻被逼著來讀。

而且若是違逆的話。

那就是不孝,是忤逆。

就算不被世人戳脊梁骨,見到父母血親時,自己心裏也會有到坎。

然而,就在眾人如此想著時。

蘇長歌說話了。

“那又如何?”

“人生在世,不隻是為別人、為父母而活,更要為自己而活。”

“孝順,不是事事順從長輩心意。”

“而是該順從的順從,不該順從就要設法勸說他們。”

“若是一味順從,等你蹉跎半生,回顧往昔的時候,父母見你如此豈會感到喜悅?這不反而陷父母於不義嗎?”

“因此,長輩們的殷殷厚望值得尊敬。”

“但你棄文從武並非不孝,更不是忤逆,隻要你繼續孝敬父母,尊敬長輩。”

“等到他日做出一番功績,證明自己確實是個將才時。”

“他們焉能不喜?”

此言一出,趙恒等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議的看著蘇長歌。

自朱聖立意,定下三綱五常以來,孝道就位列百善之首。

父為子綱。

兒子必須要絕對服從於父親,否則就是不孝,要被全天下人唾棄。

可夫子卻說兒子不用一味順從父親,該爭就得爭,否則就會讓父母陷入不義處境,這樣反而是更大的不孝。

除此之外。

夫子還教導他們男女、夫妻平等。

一下子,朱聖定下的三綱五常中的兩條,就被夫子給推翻了。

心念至此,眾人怔怔的看著蘇長歌。

他們很想問一句。

夫子,你這是跟朱聖有仇嗎?

剛才那番話若是讓太學院的夫子們聽到,怕不是要氣的直跳腳,將你打為不尊聖人的奸佞,施君子之誅,明正典刑。

但是不知為何。

他們覺得,蘇長歌教導又很有道理。

男女平等,無高低貴賤之分。

隻要保持純正孝心,尊敬父母長輩,兒子就不必事事順於父母長輩。

正當眾人沉思時。

霍從文那剛勁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

“夫子,我懂了!”

“我這就回去勸說父母長輩,讓他們支持我投軍從戎!”

霍從文開口。

聽完蘇長歌這番話,他的雙目明亮有神。

曾經那些憋在心裏想說,但不敢說的話,恨不得現在就與父母長輩說清楚。

聖賢書,他真讀不來,入眼就是之乎者也,微言大義,讀的他腦袋都暈暈乎乎的,哪有上戰場與胡虜廝殺來的痛快!

但就在此時。

蘇長歌開口攔住了霍從文。

“且慢。”

蘇長歌搖搖頭,說道:“你現在回去也是徒勞無功。”

聽到此話,霍從文臉上滿是疑惑。

“夫子,你剛才不是鼓勵我不必事事順從父母,講道理勸說他們嗎?”

“那要是你父母不講道理呢?”

蘇長歌直接反問一句。

霎時間,剛才還熱血沸騰的霍從文,此刻頭上仿佛被澆了一桶冷水。

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想過。

現在聽夫子一提,回想家中長輩那魁梧壯碩的身材,孔武有力的雙臂,貌似...他們確實不是很會聽自己講道理的樣子。

真要敢說出不讀書的事,恐怕當場就得挨頓胖揍。

想到這,霍從文不禁有些沮喪。

但隨即似乎想到什麽,一雙虎目炯炯有神的看向蘇長歌問道。

“夫子,那學生該怎麽辦?”

遇事不決問夫子。

夫子連讀書這麽難的事都能堅持下去,而且還考到狀元。

腦子肯定比自己好用。

而且夫子既然支持自己從戎。

那肯定就有辦法幫自己說服父母,讓他們坐下聽自己講道理。

“霍從文,打鐵還需自身硬。”

看著麵前英氣勃發的少年,蘇長歌格外認真的說道。

“你父母之所以摁著頭,逼你走他們規劃好的道路。”

“歸根結底,還是在於他們對你能力的不信任,他們覺得自己活了這麽久,選擇出來的路,一定是對你最好的道路。”

“因此,若想讓他們支持你自己選的路。”

“最好的辦法不是口舌爭辯,而是向他們證明你是做武將的料。”

“畢竟你父母最主要的目的。”

“不是讓你聽他們的話,而是讓你過的好,但隻要你有能力證明走另一條路會更好,他們怎麽會拒絕呢?”

蘇長歌開口。

霍從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但後麵又發現了盲點。

“可是夫子,學生不投軍建功,困於太學院內該如何證明能力?”

霍從文出聲問道。

此話一說,趙恒等人紛紛點頭讚同。

武將不上戰場怎麽證明自己?

單靠騎馬射箭,隻能證明勇武,而且信國公府上的人騎射水平都不差。

肯定要比從小被安排讀書的霍從文好。

“為將者,勇武固然重要,但更需要的是智謀。”

蘇長歌開口說道:“不通天文,不識地利,不知奇門變化,不曉陰陽五行,不看陣圖,不明兵勢,那與庸才何異?”

“臨陣廝殺隻是小道,統兵作戰才是將領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