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聖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懼恤

蘇長歌這番話說完。

如暮鼓晨鍾,振聾發聵,回**在每個人的腦海當中。

不通天文,不識地利。

不知奇門變化,不曉陰陽五行,不看陣圖,不識兵勢,是庸才爾。

若是按夫子的這個要求。

那整個大晉的武將,全都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想到這裏。

眾人眼神好奇的看向蘇長歌。

在他們看來,既然夫子有底氣說出這話,那說明他肯定有十足把握。

就跟昨日一樣。

說要靠文采讓花魁主動。

果不其然,千古詩詞一出,就收獲了花魁青睞,今日親自相送到太學院。

此時,霍從文激動且興奮的聲音響起。

“還請夫子教我!”

霍從文雖然想要投軍,守衛疆土。

但不代表他就想一輩子隻當個帶頭衝鋒的將領。

更何況,學會了夫子所講的這些東西,也不影響他帶頭衝鋒,反而更有利於他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同時還能勸服父母長輩。

看著興奮的學生,蘇長歌搖了搖頭。

“先不急。”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兵法一道無常勢,晦澀難懂,等為師回去之後整理好思緒,再傳授你兵法,不必急於這一朝一夕之間。”

蘇長歌開口說完。

霍從文點點頭。

他顯然也明白,兵法這東西並非一蹴而就,眨眼就能學會。

剛才隻是求學心切,才會那麽激動。

隨後,霍從文朝蘇長歌拱手行禮。

“學生多謝夫子。”

“嗯。”

蘇長歌點頭應了一聲。

作為穿越者。

雖然自己沒有率軍打過仗,隻是紙上談兵,看過很多兵書。

但這已經夠了,畢竟兵無常勢,天文、地利、奇門、陰陽、兵勢、陣法這些都是知識,歸根結底還要看怎麽用。

所謂的紙上談兵,隻是沒有經驗而已。

但不能怪這些知識不行。

這就好比你學會了數學公式,不代表你就不會算錯題,更不能說是公式錯了。

更何況,蘇長歌所傳授的。

也不是他胡編亂造的,而是前世流傳下來的兵法精髓。

至於霍從文會怎麽去用這些知識。

那就不是蘇長歌所能預料的。

因為每場仗麵對的情況都不一樣,世上哪有百分百適用一切的解題思路?

隨後,蘇長歌看向學堂內其它學生。

“你們還對什麽感興趣?”見他們都沉默不語,蘇長歌開口問道。

然而話音落下。

學堂內依舊是一片寂靜,

顯然,他們還沒想好自己對什麽抱有興趣,想一直堅持下去。

不過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慕子白旁邊的沈福,眼中流露出幾分糾結之色後,還是站起身來,鼓起勇氣說出心中想法。

“夫子,學生想賺錢!”

可能是為了壯膽,沈福的聲音比平常要大,響徹整個學堂。

一時間,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他。

而沈福也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注視,臉色因為膽怯變得不自然起來。

“不錯,好誌向。”

聽到他的話,蘇長歌輕笑著誇獎一句。

此時,趙恒等人見他支持沈福。

雖然覺得與主流的‘君子恥於言利’相悖,但這話從夫子口中說出,又正常無比。

畢竟在這之前,柳詠逛窯子和霍從文做武將的誌向,夫子都表示尊重,現在沈福想賺錢,走商賈之道也沒什麽。

眾人對此表示已經習以為常了。

而沈福見蘇長歌,還有身邊眾人都沒有鄙夷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早在站起身說出自己誌向之前。

他就做好了被群嘲的準備。

讀書人恥於言利。

士農工商,商賈也排在末尾。

雖然身家巨富,但一直處於被世人鄙夷的地位,更是與唯利是圖畫上等號。

“夫子,你不覺得學生很庸俗嗎?”

沈福好奇的開口問道。

“賺錢有何庸俗?”

知道這學生可能有些自卑內向,蘇長歌鼓勵的說道。

“世人皆以言利為恥,推崇仁德道義,但聖人所講的仁德道義,為何會被天下百姓接受?蓋因對百姓有利罷了。”

眾人聽到這番話,目瞪口呆的看著蘇長歌。

夫子這番話未免太直接了吧。

將聖人的仁德道義,與世人所鄙夷的利益掛鉤,變相說聖人也追崇利益。

這話要是流傳出去。

全天下的讀書人恐怕都會沸騰震動!

此時,蘇長歌沒有理會學生們的驚愕,繼續講道。

“聖人滅人國,殺人父,刑人子,天下百姓都為此歡喜快樂,這是為何?同樣是因為這是符合百姓利益的仁德道義。”

“正因如此,隻要有利於天下百姓,那麽言利也就並不可恥。”

蘇長歌說完。

學堂內的眾人紛紛點頭應和。

這番道理確實引人深思。

隻要所談論的利益、所做的事有利於天下百姓,難道還會被世人所恥嗎?

但就在這時。

慕子清似乎突然想到什麽,一臉驚愕的看著蘇長歌。

夫子的這番道理確實沒講錯。

但是換一個方向來看,如若是不符合天下人利益的‘道義’,按照夫子的道理邏輯,那是不是該被鄙夷拋棄呢?

比如說...三綱五常。

慕子清感覺,夫子能說出此番道理,懂得肯定要比自己多。

再加上夫子前麵所講的男女平等、子不順父,如此來看,夫子未必沒有鼓動天下人拋棄‘三綱五常’的想法。

罷黜廢除聖人學說。

夫子的膽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此刻,慕子清雙眸一直停留在蘇長歌身上。

她仿佛能看到,未來蘇長歌要麽被人以歪理邪說誅殺,要麽學說廣為流傳,被世人接納,成為儒道的第六尊聖人。

與此同時。

對於慕子清腦中的想法。

蘇長歌自然不知,但心中的想法確實和她猜測的差不多。

在他看來,世上沒有亙古不變的道義。

道義之所以是道義,是因為它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如果不是,那道義就是殘害天下人的工具,就理應被廢除。

至於說這道義是聖人製定的。

此一時彼一時,幾千年前聖人說的話,到了當代未必就是對的。

聖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懼恤。

既然重活一世,來到了這個世界,蘇長歌便決定為這個帶來些改變,就算最後失敗了,知識和思想也會傳承下去。

當然,蘇長歌也知道。

現在的自己。

還沒能力撼動那些殘害天下人的道義,要等自身強大後才有資格去做這些事。

於是,蘇長歌並沒再繼續深談下去。

轉頭看向沈福,開口問道:“你想賺錢,那你有多少本金?”

“本金?”

聞言,沈福怔了一下。

然後有些靦腆的小聲說道:“不多,就三百萬兩白銀。”

聲音落下。

學堂眾人驚愕的看著他,就連常跟他一起玩的慕子白都不例外。

臥槽!三百萬兩白銀還不多?

三十兩銀子就夠普通的一家五口安穩過上十年的好日子。

雖然大家都是權貴子弟,不缺銀兩,但平常能動用的也才幾萬兩銀子而已,跟沈福一比,差距簡直不止一點半點。

不隻是他們。

蘇長歌聽到三百萬兩白銀的時候,神色也有些動容。

好啊!

土大戶竟在我身邊!

什麽時候,三百萬兩白銀可以用‘不多’、‘就’來形容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學生給裝到。

妥妥的古代版神豪啊!

不過話說回來,沈福也才十六七歲的樣子,怎麽會有怎麽多錢財呢?

心念至此,蘇長歌開口問道。

“沈福,你的三百萬兩白銀本金是怎麽來的?”

這話一說,眾人紛紛投去好奇目光。

他們也很好奇,相同的年紀,自己怎麽會和沈福的差距那麽大?

“回稟先生,學生父親是戶部尚書,外祖父是江南範家,這些銀子都是學生平常省吃儉用存下的。”沈福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話一說,眾人驚愕的看著他。

“江南範家?!”

慕子白更是失聲喊道。

看到眾人如此失態,蘇長歌很理解他們為什麽會這樣。

大晉王朝疆土內,若是問這什麽行業最賺錢,走私、販鹽、當鋪、錢莊等等,可能爭個幾天幾夜都很難有結果。

但是,要問誰是大晉最有錢的。

那非江南範家莫屬。

因為最賺錢的行當都有範家的身影在裏麵,產業遍布大江南北。

若論財富,當朝皇帝都沒範家有錢。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範家的錢其實很多都是替皇家賺的、

否則就他的體量。

皇帝不可能坐視不管。

但不管是那種,範家無疑都是整個大晉最有錢的家族。

這樣來看,沈福作為戶部尚書的兒子,範家家主的外孫,平常花錢也不大手大腳,有三百萬兩白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蘇長歌眼中閃過精光。

沒想到自己的學生裏,居然還有個隱藏的神壕。

這樣一來,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就能更快的實現了。

隨後,蘇長歌揮手示意沈福坐下,說道:“商賈之道在於算術。”

接著又望向霍從文,“將領統率士卒不僅要懂排兵布陣,同樣注重算術,小到士卒每日口糧,大到計算行軍速度和距離,還有輜重的分配,都需要靠將領來計算。”

“正因如此,我先教你們算術,然後再因材施教。”

雖然蘇長歌主修的是曆史中文係。

但數學功底還是有的,一直保持在中學水平,教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還有你柳詠,下午本夫子會教你詩詞歌賦方麵的內容。”

“是。”

喊到名字的三人點頭應道。

此刻三人都有些興奮。

因為這是在做他們感興趣的事情,這些學問將來都能派上用場。

而隨後,蘇長歌又看向那些還沒想好自己是什麽誌趣的學生,說道:“既然你們還未想好,不妨先跟著一起學。”

人之一生。

如若隻是坐著想自己要做什麽。

不能說完全在荒廢時間。

但是想的過程中什麽都不做不學,又跟荒廢時間沒什麽兩樣。

“好。”

眾人點頭答應一聲。

他們的想法沒有蘇長歌那麽深。

隻是不願因為自己,而影響夫子教導霍從文和沈福、柳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