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長安公主 司衍謀算

杏林堂樓板牆麵隔音極為講究,門窗之間,嚴絲合縫,窗格子也是雙層糊紙,隻有窗口聲聲入耳。

那穆神醫一忙,就忙到晚上不見人影。

“公子,咱就這麽歇著?”

“走吧,下樓看看,白吃人兩頓飯食,我們也出把子力氣!”

紅魚站在窗邊,眺望著遠處爛漫的夜色,她有些想要觀望,長盛如此安排,她也不會有異議。

“走吧,先看看,事情不多的話,我們就去逛逛。”

“嘻嘻,公子安心坐診,診費足夠,我們再去逛逛,紅魚怕再次把公子洗劫一遍。”

長盛笑著白她一眼,這紅魚怎就如此相信木瞳的鬼話,這天下美食,各不相同,哪能通通一飽嘴福?

門外的靈萼早已經換了班。

“公子,婢子綠裳,接靈萼姐姐的班,為公子服務,公子和小姐可是要出門遊覽?”

還真是綠裳,一襲淺綠色衣物,襯得肌膚賽雪,這穆神醫真是好眼光。

“這位姐姐莫要說笑,我二人年紀尚小,叫我們名字即可。我們想下樓看看,需要出力的話,也搭把手。”

長盛此番話語,倒是極為贏得好感。富貴人家買家仆奴婢,連性命也是一起買的,綠裳很喜歡被人尊重的感覺。

她換了一種親近的語氣。

“穆老有交代,說是公子今晚大可放心遊覽京城,何時開始坐堂診斷,由公子自行安排。”

這老前輩好大氣,白養一閑人也不心急。

既如此,想來樓下之事,一般醫者完全可以應付,遠道而來,今夜就遊覽一番。

“綠裳姐姐對京城可熟悉?若是熟悉的話,幫我們向導好不好?”

“這個自然熟悉,公子在前門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裳就來。”

衣裳並沒有換,綠裳就是把頭飾簡單改了改,把女婢發飾改為平常人家女子的束發,青簪束之,白絲飄帶。

這杏林堂老前輩還真是寬厚,如此待自家女婢,憑這點就值得人誠心侍奉。

“公子可有想去的地方?這京城四方,一夜可遊覽不完,東南西北晝夜遊覽的話,最快要花四天時間方可看完!”

我……

主仆二人心裏震驚,進城時那十三丈高的魏巍城牆,就很直撞人心,此間一方,竟也要一天功夫?

三人出門,由著綠裳引路,便往著就近的坊市漫步。

“綠裳姐姐,這坊市夜夜如此嗎?”

“是的公子,人流如織,晝夜不斷,海外各族、天風之人、西域各族人氏,在我們京城皆是常見麵孔。白天夜晚,四方景色各不相同,所以外地來客,閑暇的話,一般會多逗留些時日。”

“這樣啊,我們天武真是厲害。也不知皇帝陛下要有多高的武功,才能壓得住這四方來客。”

“公子,外城治安都歸都尉府管轄,陛下日理萬機,可沒時間管這些小事。”

紅魚立馬接聲道:“綠裳姐姐,那我們皇帝陛下一定是天下第一高手吧?”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陛下強大不在武力,要說強大,賢王殿下才是我們天武最厲害的人,對了,橫鬥觀那群老神仙才是真的厲害,祈福布雨、下海擒龍,是我們天武的活神仙呢。”

“可我們在路上,都聽說陛下一樣有長生之術,真希望陛下萬年,那樣,我們天武就永遠是這大陸上最強的國家。”

綠裳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到:“公子和小姐可不要亂說,這是謠言,有心之人故意動搖我們天武君民,穆老都說了,陛下是我等一般,日日勵精圖治,哪有時間修道長生。”

哦?這是什麽情況?李承澤會騙自己?可能性不大。若皇帝陛下沒有強大的武力,這幾年,賢王恐怕早就取而代之。

宗室和橫鬥觀兩不偏幫,賢王也是一代明君的樣子,那是什麽原因,讓這些年的賢王都沒有和陛下撕破臉皮?要知道,走上這條路,沒人能忍住長生的**,可既然不開戰,為何這些年賢王還要禮賢下士,體近百姓民生?

陛下的皇位來得光明正大,賢王此舉有何深意?

這,穆前輩時常進宮,莫非和皇帝陛下也時常接觸?

“嘻嘻,這麽嚇人,那我和公子可不敢亂說。還是穆前輩厲害,雖然不是禦醫,卻比禦醫厲害,天天進宮,能看到皇子公主嗎?宮裏的各位皇妃是不是很漂亮?”

這要怎麽回答,這韓公子和這位小姐是外地來的,絲毫不懼天家威嚴的樣子,可自己不能夠啊。

“穆老進宮,是配合禦醫房研製丹藥,以保皇宮貴人萬全,見陛下的次數,應該不多的吧?”

“哇!那也很厲害了,公子,你肯定比不過穆神醫的!”

就這麽對你家公子沒信心?長盛知道,紅魚也是在轉移話題。

“那肯定不能夠,明兒我就開始出診,爭取半年可賺足盤纏,咱們繼續遊覽我們天武。”

雖然不知道穆老為何如此看重,綠裳也輕輕鬆了口氣,要真的是個小神醫,那自己可不敢這般大意說話了。

前方的手藝人旋轉著火丸,有人在一旁頂馬飛盤,一眼望去,有很多街頭才藝,長盛一下子卻說不出名字,果然這全國中心,不是偏居一方的鎮西城可比。

這對二人來說,也可以輕易做到,隻是對於世代研習的凡俗之人,做到如此程度,當真不容易。

綠裳輕輕拉了拉長盛,指著前麵一行人:“公子,那可是我們天武的長安公主,是長公主呢!”

額,這小子是長公主?

她這打扮,是隻求騙過自己嗎?

紅魚立馬驚歎道:“咦?不愧是公主呢,護衛都這麽好看!”

可不是,長盛望去,除了身邊四人,兩人應該是宮廷女官,周遭各方的護衛都在暗中,哼,自己長大肯定比他們好看。

“公主殿下還沒成親嗎?”

綠裳這才小聲道:“我們天武強盛,成婚之事自然是由公主心意。不過長公主殿下自小身體不好,皇後娘娘誕下公主之後,便去了,太子殿下又早早離開宮裏去了天風,她一個人在公裏長大,這些年也並未聽聞公主屬意何人。”

“陛下對她很是寵愛,平時也不管束著她,其他貴人到了晚上,可沒有隨意出城的權力。”

“公子和太子是親兄妹?”

“是的,公子。”

雖然妝粉敷麵,可長盛看得出來,這位長安公主,年紀和張玉姐姐一般大,似乎是極為的氣血虧損,但臉上止不住的神采,說明她此時心情極好,具體病情如何,還得近距離觀察。

李承澤這小子跑到天風去玩耍了八年,這個妹妹怕是沒時間照料,自己要不要幫這個忙呢?

眼前就是花燈小販,此時轉頭看了紅魚一眼,又看了遠處的公主一眼,紅魚懂了。

這花燈極為便宜,三文錢一個,外罩上的花草畫得惟妙惟肖,三人各自選了一個,付了錢,拿在手裏提著。

主仆二人有意無意玩鬧,向著公主靠近,綠裳平時可沒有這種玩鬧的時刻,主人家規矩鬆散,可不代表下人可以看不見,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玩心還是有的,隻是她發現自己咋就趕不上前麵的公子呢?

“哎喲!”

“呀!”

長盛發出一聲驚呼,公主也倒地。

“哎呀哎呀,這下屁股開花了。”

他一手撐地,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花燈靜靜地躺在一邊。

見護衛就要動作,長盛趕緊起身抓住公主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這位哥哥,沒摔到你吧?不好意思啊,我剛剛瘋跑,沒看到你。”

說著,還要去作勢拍打公主身上的灰塵,後麵的護衛大驚,公主千金之軀,豈是這等平民敢放肆?齊齊出聲。

“住手!”

哢,長盛的手僵在半空,訕訕收回。

“對不起啊這位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公主臉色紅紅的,這麽多次喬裝打扮,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哥哥呢,這感覺好新奇。

“我、我沒事,你放開我。”

“哦、哦,這就好,這就好。”

長盛鬆手,趕緊往回跳開,紅魚此時‘正好’趕來:“公子,你沒摔著吧?”

“沒事沒事,就是衝撞了這位哥哥,怪不好意思。”

紅魚衝著公主甜甜一笑,歉意自明,旁邊的護衛呆了呆,這小姑娘可真好看,比公主小時候還機靈。

“我沒事,這位妹妹不用放心上。”

公主溫和出聲,護衛們頓時上前兩人,有意無意把她護在身後,她隻得衝紅魚無奈一笑。

長盛心裏暗驚,這公主殿下體虛得不成樣子,李承澤本就對陛下不滿意,這下怕是真的要和他老子打一架。

此時綠裳也趕到近前,見大家無事,心裏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公主是認識她的,不待她行禮,便被當頭的護衛一個手勢製止。

“綠裳姑娘,這二位是?”

“回王統領,公子和小姐是穆老的客人,今兒由綠裳服侍,陪他們遊玩呢。”

“哦?原來如此,還請綠裳姑娘代我家公子,向穆老問安。”

綠裳當前,二人站她身後,公主一行人向前走去。

紅魚看了眼長盛,吐吐舌頭。

“這皇家護衛還真是氣派呢,公主明明就是想和綠裳姐姐說幾句話的。”

綠裳回頭笑笑。

“其實公主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呢,每次來醫館,我和靈萼姐姐都會陪著她四處逛逛,唉,也是可憐。”

京城的人物,總是給長盛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也許有人會說,你一個婢女,說人家公主可憐,簡直是荒謬,可他明白。

世俗習慣,當真害人不淺。

公主這十六七歲的年紀,真是女孩子家最燦爛的時候,若年紀輕輕已為人婦,那些女子得少了多少人生樂趣?

“綠裳姐姐,公主殿下常來醫館看病嗎?”

“不是,隻是偶爾來看看我和靈萼姐姐,以前我們是宮裏人,是穆老把我們帶出來。”

聽著二人對話,長盛心下了然,難怪那靈萼姐姐和綠裳都如此標致。

此間有些疑問,這綠裳姐姐還真是容易打開的話匣子。

也不知李承澤那小子回京,看到公主如此病況,會如何?一夜無事,三人繼續遊覽。

司衍明鏡來到十萬人祭的血祭大陣處,微微皺著眉,在細細探尋。

以狼族的習性,即便有司衍非空跟著謀事,他也不會完全放心。

天道示警,絕非小事,此處唯有自己來看過,才能放心。

這裏已經被先來探查的玄天劍宗修士,以大法力填平,籠罩著陣法。他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卦鏡,掐訣不止。

“自己毫無所得,卻要鎮壓此地,這玄天劍宗真是該死!”

更麻煩的是此處被警示陣法籠罩,破壞此地,就會被玄天劍宗知曉。

“哼!多的修為都去了,再損千年也無不可!”

臉上厲色一閃,他張口吐出一顆血珠,慢慢變大,把他整個人包裹在血色裏,一陣紅光閃爍,他出現在劍心長老的劍痕之處。

“這明心倒是好本事,修為如此進益,真不愧是玄七大人指點過的人。”

就算他自私自利膽小如鼠活了那麽久,也不得不佩服明心資質驚天。

眼前的卦鏡裏閃現著當日血珠逃遁至此的場景,遠處是趕來的劍心長老,隻見他遙遙一斬,仿若昨日重現。

畫麵裏的血珠莫名消失了一半,他來到最後消失的地方,神色微苦,再次掐訣。

他似乎算著算著陷入了一種魔障,神色痛苦,幾次想要掙紮清醒,竟是求之不得。

遠處的劍心長老拔劍斬出的畫麵還在重複,但上方籠罩此地的大陣開始搖晃。

一道幾乎透明的劍光,從遙遠的玄天劍宗後山衝天而起,翻越雲海,對著下方的大陣落下,大陣見劍光如認主,自動把光罩分向兩邊,劍光無阻直落九天。

生死關頭,司衍明鏡一聲淒厲的怒吼,對著胸口狠狠一拍,一片泛舊的衣角飛出,在他頭頂徐徐展開成丈於大小,展開之後,才見其上各種玄奧的符文閃動,道韻天然。

劍光輕輕穿透屏障,那些閃耀的符文沒有半點阻擋,司衍明鏡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前不斷震動,往血肉裏鑽的劍光,凝實如同實物。

強韌的金仙法身似乎阻擋不住,在他全力調集仙力防禦前胸的時候,劍光突然炸開成四股,防禦薄弱之處,瞬間多了三個血洞,前後透光。

“明心,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在玄天劍宗後山祠堂前,劍心長老突然嘴角溢血,拍了拍寶嬋頭角的小辮,溫和道:“你去告知宗主,就說司衍老狗著我一劍,我要閉關百年。”

眼前的人依然白發,為了不被叫做老頭,已經是個青年模樣,不過此時看上去有些疲累。

“老頭,你沒事吧?”

“我沒事,以後這後山,你自己玩耍,修行物資,都儲備在這戒指裏,等你到了元嬰,宗主自會放你出去尋你那主人。你去吧。”

“那你堅持住,我馬上去叫宗主救你,你別死啊!”

司衍明鏡迅速止血,可那劍氣所傷之處,血液如流沙般,帶著一些被劍氣粉碎的金仙血肉,不停地往外冒,根本堵不住。

怨恨之後,司衍明鏡大笑起來,惹得空間振**。

“哈哈哈,受你一劍又如何?你討得了好?誰也阻止不了本仙!”

他在地底張狂大笑,發散的頭發如法器般直出大陣,陣法上空閃現出幾個青色的符文,一片衣角再次浮現,頭發纏繞其上,瞬間把他拉出地底,他終於恢複自由之身。

把那衣角所化的法寶往身上一裹,消失在原地。

寶嬋離開,明心心意禦劍,快速在地麵寫了一行字。

“老頭,宗主來了,你怎麽樣?”

明心就這樣坐在地上,身前拄著劍,背對著寶嬋,她還以為他死了。

“你別死啊,宗主來了。”

寶嬋快速上前,在鼻子下試了試,沒有鼻息,差點就哭了出來。

“好啦好啦,他這是神魂療傷,你這麽喊,喊不醒他的,他在自身小天地,得到了他自行恢複的時候才能醒來。”

林南天往地上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說著,他的話讓寶嬋有一種堅信不疑的力量。

此時掌律長老和風火長老一起現身,林南天往地上指了指,二人看去,沉默不語。

“哦,這樣啊,不死就好,不死就好!”

林南天看著寶嬋笑了笑,掌律長老嘴角扯了扯,明心師弟,這是撿了個怪胎回來。

“他這些年得有人看護,就你吧,後山之中安全無虞,你也好生修煉,爭取早日修成元嬰,我也好放你下山。”

“真噠?謝謝宗主,那各位請自便,我要開始修煉啦。”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小金蟾是真的不認生。

寶嬋就這麽盤腿坐下,開始修煉了。

林南天在四周布置了法陣,三人離開。

“宗主,明心所言,是真的?”

“雖不知司衍明鏡那膽小鬼此次謀劃為何?但想來和圖謀精靈族公主分不開,你速速通知司風長老,讓他派人去精靈族通知木聖。”

風火長老拜身離去,負責護山的他,得讓負責情報的司風長老快速知曉此事。

“宗主,若是真的,莫非那司衍聖地有進入凡界之法?”

掌律長老負責刑罰,威嚴的臉上此時滿是憂色。

“司衍聖地的衍卦之法,和《衍天神訣》同出一源,這些年參悟,可能被司衍明鏡摸出了些門道,能否避開破靈罡氣進入凡界,尚未可知啊,不過此行不是小事,想要騙過金大仙和木兄更是難全,就怕司衍聖地拉攏了其他勢力參與,有他遮掩天機,恐怕金大仙也難以及時察覺。”

“看來我玄天劍宗轄域是難以安生了,明心閉關,三宗恐怕要趁機生亂牽繞我劍宗精力,不如讓千隆那孩子代師出征,讓三宗試試我劍宗虎威?”

林南天一拍手掌:“妙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