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路上撿一個師兄

馮寬將小黑牽出來,出了行館大門,讓張符元上了驢背,兩人很快出了城門,徑直朝西而去。

日近午時,楊家一行人也出了城,朝北而去。胡不醫、陳載等跟隨其中,蔡重、楊禮仁送出五裏而回,王敢率領軍士又護送走了三十裏路。

兩姐妹共乘一輛馬車,楊應彩兩眼紅腫,像是剛剛才哭過一般。

路過一條河,掀開簾子,她將那包碎銀用力扔了出去。沒一會,又拿起來那隻項圈,楊應紫慌忙製止道:

“月兒,這個扔不得,這可是母親留給你的!”

“這是我送給他的,他倒好,之前好好的收下了,走之前又無聲無息還給我,憑什麽……憑什麽一句解釋也沒有?”

楊應彩淒楚悲憤道,“他看不上的東西,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還留著幹什麽?”

“月兒!你別再自己折磨自己了!他不過一鄉野小子,無禮又無信,何必因為他傷了自己身體?”

“姐姐說的對!哼,假仁假義的臭小子!無情無禮至極!以後要是在京城碰到,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聽楊應彩咬牙切齒地說完,楊應紫卻想著,兩人最好再也不要見麵。

走了大半天,馮寬一刻沒停,張符元見他一言不發,隻顧埋頭走路,笑著提議道:

“天這麽熱,停下來歇會,喝點水吧?”

馮寬停下腳步,找了個陰涼處靠樹坐下。拿起葫蘆猛灌幾口,還是悶不作聲。

張符元遞給他兩個饅頭,馮寬倒是不客氣,拿來就啃。

“不錯不錯,還以為你要自暴自棄呢!目前看來……問題不大。怎麽,跟我去武當,就這麽讓你不開心?”

“老頭兒,你懂個啥?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的,還有饅頭沒?”馮寬終於開了口。

“嘖嘖嘖,誰還沒年輕過呢!不就一好看的年輕姑娘麽,哪至於這樣哦,你呀,還是太年輕!”

說歸說,張符元又拿出兩個饅頭遞給他。

“哎喲,看不出來……老頭兒,你以前莫非還是個情聖不成?”

“嘿嘿……”張符元隻是笑,並不回答。

馮寬漸漸有了精神,又問道:

“老頭兒,你帶我去武當,是真要教我武功不成?這麽著急帶上我,難道,我真是骨骼清奇,萬中無一的天才?”

“沒錯,你的確就是那個人!”

張符元麵色一改,認真回道,“不然你以為,我費那麽大勁兒,就為了帶個飯桶去山上麽?”

“哈哈哈,你呀,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說著說著,馮寬越來越沒有顧忌,“就拿武功來說,我還是略懂一二滴。人家都是從小開始練習,我現在都十五啦,骨骼基本已經定型了,還練個屁呀練!”

“你懂個屁!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你自己都不清楚。乖乖跟著我學個一年半載,不說能成什麽高手,遇到三五個小蟊賊,至少還能應付得來。

男人啊,沒點本事,怎麽讓女孩子對你青眼有加呢,對吧?哈哈哈哈……”

“老不正經!哼,真是信了你的邪,走走走!”

晚上兩人路過陰縣,準備在縣城裏歇息一晚,路過一家客棧時,張符元喊停道:

“就住在這裏吧,寬敞。”

進了店,張符元點了一大桌子菜,又讓掌櫃的留了兩間上房,吩咐店小二喂好小黑。

馮寬隻當是這便宜師父出手闊氣,見他不動筷子,自己也不客氣。

一會茶足飯飽、心滿意足之下,再看向老道人時,也覺得順眼了許多。

喝完半盞茶,馮寬也給張符元客氣倒上,笑了笑。

“老頭兒,看不出,你還是挺大氣的嘛!這一點我很喜歡。”

張符元同樣笑道:“就這幾頓好飯啦,吃好喝好,權當留個念想。去了山上,經常要餓肚子。”

馮寬頓時無語。

“老頭兒,武當怎麽說也是武林大門大派,不至於這麽摳吧?那啥,我現在還是青春期呢,身體還要發育的!”

“那要看你自己嘍,這還剩了好些肉呢,就不吃了?你自己的錢,還真是一點都不心疼!唉,這孩子……我先回屋歇息,明早來叫你。”

馮寬愣了一會,反應過來:

“等等!!”

“怎麽,還有心事要跟我這老頭子談?”

“剛才你……你說什麽?心疼自己的錢??”

馮寬有些急了眼,“莫非,這頓飯錢……是要我出啊?”

“哪裏哪裏,除了飯錢,這住店、草料、幹糧等等……都得你出啊。我都跟掌櫃的說好了,明天一早再包點饅頭肉餅,帶著路上好用。”

張符元擺了擺手,準備走開。馮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去擋在他麵前:

“老頭兒,我什麽時候答應出錢了?”

“當徒弟的不出,莫非還讓師父我出?再說了,我一窮酸老頭兒,哪裏有錢?”

張符元兩手一攤,“嘿嘿,乖徒兒,你就大方一點嘛,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說話都一股銅臭味呢?”

“可是,我……我也沒錢啊!”馮寬聲音陡升幾調,客棧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呃……咳咳,沒事沒事,各位老爺,打攪了打攪了!”

一看情況不對,張符元趕緊拉著馮寬去了房間……

兩人對坐半天,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還是馮寬忍不住開口:

“老頭兒,你身上真的沒錢?一個子兒都沒有?”

張符元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

“我一方外人士,哪來的錢?你幫了楊家那麽大忙,他們就沒給你留東西?隨便什麽都行啊!”

“我……我沒要。”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張符元輕歎一聲:

“為今之計,走為上啊。等夜黑風高,咱們溜門出去吧!”

“那怎麽行?”

馮寬眉頭緊鎖,義正言辭道:“人家是正當的買賣,辛辛苦苦的開店也不容易,真這樣做,那叫不仁不義!不行的話……這樣,我留下幫他們暫且打工抵押。老頭兒,你先帶小黑上山去,叫人拿錢來贖我。”

“不行,絕對不行!萬一等我一走,你小子自己開溜了呢?我到哪裏再找個便宜徒弟去?”

“呃……那要不……把小黑留下吧?”

馮寬轉念一想,“這驢是我花了三兩銀子買回來的,怎麽說也夠住店吃飯的錢!”

“這驢通人性,可不簡單啊,你這樣對它,到時會讓它寒心的!得了得了,你回去睡覺,不用管了,明天我自然有辦法。”

馮寬帶著滿心的疑問回了屋,一會沉沉睡去。

次日早上,張符元依舊讓人送來豐盛早飯,馮寬這次沒敢吃太多。

待結賬走人的時候,張符元從袖中摸出一枚指環,遞給掌櫃的,撫須平靜道:

“貧道乃武當玄真觀觀主,這是我的印信,先抵押給你們做賬,不日門下弟子自會拿錢來贖!”

掌櫃的聽他說完,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至極,當即怒不可遏:

“就這麽個破玩意兒!還想來騙吃騙住?前陣子也有個人拿這東西過來,說是什麽……武當大弟子來著!

嘿,這回倒好,直接改成說是觀主了!今兒沒錢,統統都給我留下不許走!小二,快去叫徐捕頭過來!!”

張、馮二人頓時都傻眼了。很快,幾個穿著官服的過來,聽明意思,直接將二人押去了縣衙……

路上,馮寬窩了一肚子火,狠狠地盯著張符元看。張符元原本雲淡風輕的老臉,也罕見地有些發熱發紅。

經過縣衙門房時,忽有人驚呼喊話:

“那小子,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正鬱悶中,馮寬扭頭一看,隻見近前一張熟悉的麵孔,好一會才恍然道:

“你是……你不是那江陵縣衙的門子嗎?”

“嘿嘿,正是我,我叫趙小丁。兄弟,咱們真是緣分啊,哎,你們這是怎麽了?”

清楚趙小丁是主簿的親外甥,徐捕頭笑著解釋道:“趙兄弟,他們吃飯住店不給錢,被店掌櫃的告發了。”

“哦……一共欠了多少錢?”

“也不多,一兩八錢!”

趙小丁咬咬牙,“行,我幫他們出了,放了他們吧,都是我的朋友!”

“哎,好說好說。你們啊,以後可別再犯事了啊!這回算你們遇到了貴人,趙小哥仁義,再有下次,哼,那可就說不準了!”

說完,徐捕頭當即下令放了馮寬二人,直接走開了。張符元嘿嘿笑了兩聲:

“你這人不錯,頗有俠義之風。小子,你還真是福運深厚啊!走到哪兒都有人接濟。”

馮寬拱手笑道:“小丁兄恩德大義,這份情,我馮寬記下了!”

“哪裏哪裏,舉手之勞罷了。”

趙小丁見他一身古怪,後麵還跟著一頭驢,接著又問:

“馮兄,你們這是……要到哪裏去?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忘了介紹,這是我師父。我們要去武當山,小丁兄……你怎麽也跑這裏來了?”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啊!馮兄……這是去拜師學藝對麽?”

趙小丁忽然兩眼放光,“要不……讓我也跟著你一起去吧?在這裏整天無所事事的,實在憋屈!”

馮寬正在喝水,一聽這話差點沒噴出來,強忍著笑道:

“這個……得看我師父的意思了,我倒是挺樂意有個人陪的!”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等他說完,趙小丁眼睛一轉,立馬就跪了下去,“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把馮寬都看傻了……

張符元哈哈大笑,直接要扶他起來,趙小丁卻不肯依:

“師父不答應,徒兒今天就不起來!”

微微一怔,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張符元看著趙小丁,神色嚴肅道: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可想好了?”

“小丁想好了!絕不後悔!!”

“你身子骨一般,根本就不是那塊料。不過……唉,隻要有份心在,也是能成事兒的。行了,你就跟這臭小子一起吧,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是,師父!麻煩您和師兄,先在裏麵坐會兒,我回去報個信就來!”

沒一會,趙小丁背了個包袱風風火火地跑回來,扶張符元上了驢背,牽著小黑在前麵引路,馮寬跟在後麵,三人繼續西行。

緊趕慢行,到了武當山腳,終於看到了村子,馮寬早已累的不行,哀嚎連連道:“走了一天,咱們先歇會,明早再上山吧!”

趙小丁倒是興致高昂,笑道:

“師兄,師父這麽大年紀也沒說累,你就不能忍忍麽?”

“老頭兒常年習武,身子骨本就異於常人,這一路基本都是坐在驢背上的,當然不累啦!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張符元笑罵道:“臭小子,有這麽編排你師父的麽?也罷也罷,晚上上山確實也麻煩,就在這附近找地方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