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世外高人

馮寬收到消息,又在床邊守候良久,不見楊應彩好轉或惡化,自己也不禁神昏體乏。剛好口幹舌燥,看到她枕邊放著的小葫蘆,順手拿來猛灌幾口,很快也沉沉睡去。

時至深夜,明月如霜,好風似水。憂思入夢,馮寬又來到了一個奇異世界,其中迷幻風情,陸離光怪,清晰入眼,不一而足。

正目眩神迷之時,忽然一人迎麵而來,撞了馮寬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啊!”

說完話,那人也不看馮寬,繼續低頭往前走。馮寬眉頭輕皺,跟了上去。那人頭發奇短,穿著古怪,走路姿勢更是一言難盡:

左搖右擺不說,一會還突然停止住,原地起跳舉手翻腕,不知道是在做什麽……

馮寬跟著那人,在整潔漂亮、光滑筆直的石板路上走了一會,又七彎八拐,最後進去一個鬧哄哄的寬敞石頭屋子。

屋子裏麵吵吵嚷嚷,人潮洶湧,好不容易跟擠過去,那人已拿著一張漂亮的鐵盤盛了飯菜。

馮寬坐在他對麵,流著口水看著他吃飯。那人終於放下手中發光的方塊小玩意兒,抬頭看了眼馮寬。

“哎,你怎麽……一直跟我到這裏了?你……你是動漫社的?”

“兄台,我……”馮寬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哥們兒,啥也別說了。嘿嘿,我懂,這個……給你吃!”那人難得露出笑容,遞給馮寬一隻不大不小的雞腿。

馮寬也笑了,欣然接過,幾口吃完。

“哥們兒,你……你是哪裏人啊?咦,我怎麽覺得,你很麵熟呢?”

“我……這個……”

“算了沒事,相見即是緣。走,我帶你開黑去,哈哈!”

很快,馮寬被他拉著進了另一棟屋子,那屋子極高極麗,裏麵坐著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人。

那人走進屬於他的一間小屋,坐下,讓馮寬也坐他旁邊。馮寬學著他,對著一台發著光的什麽東西又是敲又是按的……

忽然場景更迭,月圓風清,那人跪在一座新墳前麵,周圍一群大人。他一臉漠然,不見半滴眼淚,馮寬了然於心,感同身受,拍了拍他肩膀,也跟著跪下磕了幾個頭。

又是煙雲散,那人再次出現,已經變得幹淨精神了不少。

跟著一群小夥伴,來到一個池塘邊上釣魚。幾人抬起睡著的他往水中一丟,撲通一聲,過了一會,馮寬發現竟是自己落在了水裏麵,岸上的嬉笑聲漸漸遠去……

奇怪的是,馮寬這次呼吸順暢,沒有一點憋悶發慌的感覺,可遊動雙臂,清涼入體,分明又是在水中,忽抬起頭看向上方,清月正明,雲霧漸生,又發現自己不是在水裏,竟是漂浮在空中……

“月兒,月兒……”

馮寬喃喃幾聲,不一會緩緩睜開雙眼,再沒了之前的諸多困擾和迷惑。他終於清楚,自己以前是叫司馬沉沉,是一所還不錯的大學裏麵,一名普普通通的苦逼大學生。

與此同時,發生在那位叫馮寬身上的種種事情,也一同印在了他腦海當中,而且沒有了不適應的感覺,似乎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記憶。

“這麽說……我是真的穿越了?”

看著透進來的幾道月光,馮寬不知道該欣喜還是失落。

“管他呢,反正……來都來了,回去估計也回不去,先湊合呆著吧!”

轉頭再看向躺在**的楊應彩,馮寬皺眉道:“這位月兒姑娘一直昏睡不醒,不知道到底會怎麽樣呢。唉,等天亮再說,應該會好起來的。”

再也睡不著,馮寬起身看見浴桶,端著蠟燭靠到桶邊,看著水中自己的模樣,不禁苦笑連連。

“不戴眼鏡的自己,還是蠻帥的嘛。就是這頭發……亂糟糟的不太利爽,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夠舒服。”

想著屋裏有剪刀,馮寬一時興起,取來之後,貼著頭皮剪掉大半,還將身上的衣服褲子袖口剪去一半,露出胳膊和小腿,這才感覺清爽了一些。

忙活完這一切,馮寬重新躺在草團上,舒舒服服地哼起了小曲來。

“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姑娘家得了重病,就在我旁邊呢,低調,低調。”

想到這裏,馮寬不自在地長歎一聲,睜眼看了會房梁,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還是以前好呀,有網有電有外賣……唉,我是不是也忒沒心沒肺了,家人朋友還在那個世界,竟然……也沒有想念他們的感覺,莫非……我天生就是個孤獨冷血的人?”

“也不對吧……除了有點懶散,我以前待人一向溫和有禮的。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可是……他娘的還是睡不著啊!”

“這姓馮的小子,這輩子……好像也過得挺無聊的。誒,不對,那幾個女孩子,好像挺不錯。”

“那個牛鼻子師父,到底是誰呢?怎麽感覺……跟白雲觀的那個瘋道士有點像……”

“小和尚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找到芸兒妹妹沒有……哎呀,怎麽隨便想想,又多出來這麽多事情!不管啦不管啦,想想就頭痛,睡覺睡覺!”

次日一早,禮部尚書楊玄感也趕到了襄陽,同行的還有太子舍人陳載等幾個京城官吏。

馮寬大清早醒過來,重新認識自己,加上心憂楊應彩病情,他幾乎徹夜未眠。隨便洗了把臉,過來到床邊一看,被楊應彩完全發暗發黑的一張臉給嚇了一跳。

叫了幾聲不見醒,再一試,發現對方竟沒了呼吸……馮寬懵了一瞬,忙用力緊扯繩鈴,又跑出屋外,朝上悲聲呼號:

“快來人啊!月兒她,快不行了!!”

睡夢當中,楊應紫被猛然驚醒,慌不迭地裹上衣服去找胡不醫,見他麵如死灰連連搖頭,整個人瞬間便沒了心魂,行館內頓時亂作一團。

剛好這時楊玄感一行趕到,兄妹倆來不及敘長短,楊應紫哭著腔道:

“大哥,月兒她快不行了,這可怎麽辦啊……”

身為楊家長子,身居高位,又在官場浸**多年,楊玄感早已練就了一副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沉穩心誌,這會又有旁人在側,隻略略一頓,他歎了一聲道:

“人各有命,三妹她命中注定有此劫難,我等盡力而為即可,不必太過傷心。”

說完,楊玄感又將幾支禦賜的極品人參交給胡不醫:

“事情我都清楚,這些天辛苦胡太醫了。三妹能否熬過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正常下藥即可,不必擔心任何後果!”

“大人放心,吾定會竭心盡力!”胡不醫投以感激的眼神,說完便去趕製吊命湯藥。

有了主心骨,楊應紫慢慢也定下神來,提議要去城南看看,幾個親隨忙製止道:

“城南那邊風症肆虐,據說城內現在都已經有死人了,萬萬去不得啊!”

楊應紫任性不依,仍要搶身出去,卻被楊玄感喝阻道:

“站住!你是楊家人,別一點事就慌張任性失了分寸,跟我進屋!”

說完,楊玄感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往後麵書房去,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沒了外人的幹擾顧慮,書房內,楊應紫直接哭出了聲:

“大哥,你就這麽冷血無情嗎?月兒她才經曆白雲觀的事,目睹老祖宗被害而無能為力。如今好不容易逃到襄陽,又不幸染上風症……現在人都快要……我去見見她都不行嗎?”

“三妹跟我同母,發生了這些事,我隻會比你更加心痛!可是……父親年紀漸漸大了,京城內外,好多人都在盯著我們楊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們馬上垮掉!

再難再險,我們必須要鎮定堅強!風症凶惡無常,我們楊家本來就人丁不旺,三妹遭此不幸,斷然不能再少了你啊……”

這些道理,楊應紫也不是不明白,見楊玄感眼中也噙著淚花,她不禁五味雜陳。

兩人沉默一會,楊應紫抹幹眼淚,長呼一口氣道:

“大哥,你說的沒錯,我們楊家人……什麽風浪沒見過……方才,是我失態了!”

“不是失態不失態的問題。”

楊玄感暗歎一聲,搖了搖頭,“你來了這麽久,難道沒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什……什麽事?”楊應紫忽然有些懵。

“聽說三妹身邊,一直有人在陪著她?”

“沒錯,是有個低賤又無禮的小子,不知道有什麽企圖!”

楊玄感眉頭微皺,“過去那麽久了,他現在……難道就沒有染上風症?”

“這……這種人……或許一般都比較命硬吧!還有,我之前正想說呢,最近一直都是他在跟我們傳達消息,還不知道三妹的情況……是否屬實。”

“那倒不至於。他從白雲觀一直陪著三妹到襄陽,要真有什麽不良企圖,早就可以下手了。”

“哼,估計他早就已經知道了三妹身份,所圖謀的東西,更多更大而已。”

楊玄感沒再接話,一會有人傳信,說是胡太醫熬好湯藥送去了城南,兩人漸漸坐不住,都出來到前廳等消息。

等了不知多久,忽有人來報,說是有個自稱來自武當山的道人門外求見。

等待楊應彩的消息無果,楊應紫正心神不定,當即不悅道:

“轟走轟走,這些小事別來煩我們!”

隨從連連稱是,剛準備出去,楊玄感卻道:“慢著,請來見見無妨,說不定是某位高人呢?”

“哪有什麽高人?這附近早就找尋遍了,都是些狡猾奸詐、平庸無能之徒……”

嘟囔一句,見楊玄感看著自己不說話、眼神清冷,楊應紫哀歎一聲,隻得又讓隨從先請進來看看。

須臾之間,進來一道人:

隻見他穿著一襲灰氅,頭上無冠,紫釵束發,須發皆灰。其眉目如電,麵色如玉,手持拂塵,舉手投足間自然一股超脫出塵氣息,與之前那些人的確看著不大一樣,楊應紫心中便也多了一分期待。

楊玄感見之,更是好感頓生,上前迎至廳中,看人禮茶,分坐左右之後,當即笑問道:

“閣下從何而來,所來何事?”

“貧道張符元,從武當來,此來,搭救一人。”

楊玄感心下大驚,表麵上微微一笑,鎮定回道:“此間館閣清幽,景人祥和,您恐怕……來錯地方了吧!”

“此人正在城南,不出三刻,命不久矣。”張符元同樣淡淡一笑。

楊玄感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高人,楊應紫一旁聽得真切,一臉狐疑道:

“你不會是故弄玄虛,提前打聽好了消息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