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楊家兩姐妹

“是啊,是有個年輕的傻小子陪著。那姑娘都得了風症,那小子居然還不離不棄,真是傻呀!”

“什麽?”

楊應紫身一震,整個人悚然一驚,“我妹妹她……染上了風症??”

“啊?原來那姑娘……竟是你楊家的人!!”

胡不醫幡然醒悟,臉色驟變,“王將軍,在下醫術不行,之前熬製解毒湯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胡不醫拂袖離去,楊應紫臉都青了,身邊的親隨怒道:

“這姓胡的,也太放肆了!真以為整個襄陽城,就他一個人懂醫術嗎?”

“王將軍,煩請帶我去城上,我要先見見……那位姑娘。另外,通告城內所有的大夫郎中,讓他們做好準備。有辦法治好風症的,封爵除役,賞金百兩、賜銀千兩!”

說完,楊應紫徑直出了門,直往城西南而去,王敢連連應聲,出去交代手下軍士幾句,連忙又跑上前去給楊應紫帶路。

胡不醫在門外邊看得清楚,回想起之前和馮寬的對話,又覺後悔,便也悄然跟上。

楊應彩一直昏睡不起,馮寬百無聊賴。時間一長,發現周圍竟漸漸“熱鬧”了起來,出去一看,整個人直接傻了:

隻見一眾男女老少,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幾乎都是相同的行動遲緩、麵容枯槁,有少許正常一些的,看見馮寬蒙著黑布,也不願上前搭話。

聯想起之前路上的所聞所見,馮寬感覺非常不好,當即返回院子,緊緊鎖了院門。又怕會有什麽意外,將小黑緊緊係在院中角落,默默祈禱它不要發出太大聲響。

愁眉苦臉地重新進屋,楊應彩醒了過來,正靠坐在**,臉上毫無生氣。馮寬上前關切問道:

“彩兒妹妹,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楊應彩點點頭,擠出笑來,“馮大哥,你去哪裏了?我剛才醒來,都沒看見你……”

“沒去哪兒……就在附近轉了轉。”

馮寬暖心一笑,“放心吧,隻要你病還沒好,我絕不會偷偷跑掉的!”

楊應彩微微嘟起嘴來,“那……萬一我的病好了,馮大哥又會去哪裏?”

“還沒想好呢,應該……還是去京城吧。”

“那就好!我要……快點好起來才行。咳……咳咳……”一連說了好幾句話,楊應彩不禁有些吃力。

馮寬再次詢問她的感受,楊應彩隻說比昨天要好一點。兩人沉默一會,忽聽到城樓上有人喊話:

“月兒,月兒~是我!我是你阿紫姐姐!!”

聽到竟然是楊應紫的聲音,楊應彩怔了一瞬,喉嚨嘶啞地回了一聲,激動得就要下床出去。

“二姐……”

馮寬慌忙製止道:“彩兒妹妹,別著急啊!先等等……現在外麵……人又漸漸多了,讓他們聽到……恐怕不太好。”

“馮大哥,剛才是我二姐!肯定是她找過來了!我要出去見她,咳咳~”

“那……那就出去一會,見了之後馬上進屋,不能呆太久,外麵現在很危險!”

說完,準備給她蒙上臉,楊應彩死活不肯依,隻說憋的難受。馮寬拗不過,隻好給自己戴上,背著她出了門。

這會已近午時,楊應紫在城上呼喊一陣,直急得她香汗淋漓。一會看見兩個穿著一樣衣裳的人從屋中出來,她不敢確定,急著又喊話問:

“月兒……真是你嗎?”

楊應彩聞聲抬眼一看,沒等看清楚是誰,被陽光刺痛雙眼,趕忙又縮低回頭,急切回道:

“是我。上麵是……是阿紫姐姐嗎?”

說完,楊應彩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楊應紫這會聽得清楚、看得明白,見她如此模樣,不禁悲從中來。

“月兒,你……你怎麽就成這樣了啊!”

馮寬放下楊應彩,伸手幫她擋住陽光,楊應彩再次朝上望了望,正好看到楊應紫悲傷模樣,一時也忍不住想哭。又見城上還有其他人,便強忍著擠出笑道:

“二姐,沒事……你放心……我真的沒事!”

就在這時,發現竟又有逃難的人要圍靠過來,馮寬急道:

“上麵的姐姐,彩兒她要回屋裏去,現在外麵人多,不能多呆!”

楊應紫頓時怒不可遏,“你是個什麽東西?我們姐妹相見不易,要你管?還有……你手往哪裏放呢?趕緊給我放開月兒!”

胡不醫跟著上來,也看到了城下各色逃難人群,明白馮寬的意思,當即怒道:

“不是人家這傻小子,你妹妹早就死了!人家這樣是為她好,外麵疫氣那麽重,多呆一會,她的病情隻會更重!”

楊應紫又羞又惱,王敢趕忙打圓場道:“小子,你先扶小郡主回屋休息,我們書信聯絡!下麵的人都給我聽好了,若有趁亂胡作非為、擅闖民宅者,一律殺無赦!!”

一眾難民當即四散而去。

剛才馮寬被罵,楊應彩沒來得及說話,這時見他臉色難看,不禁有些後悔,正想說什麽時,馮寬一言不發地扶她回了屋。

襄陽城高,雖說離得遠,楊應紫到底也看得清楚,那人確實是楊應彩無疑。初次相見,攏共還沒說上兩句話又各自分開,她一時心疼又著急。

冷靜下來,看了看下麵的狀況,發現確實有些混亂,楊應紫皺眉問:

“王將軍,如今這外麵如此混亂,為什麽不把我妹妹接到城裏來?”

王敢麵有難色,強自鎮定道:

“郡主……風症不比其他,傳染性極強!卑職作為襄陽地方官,不敢有絲毫大意,還望郡主見諒。”

“你怎麽就知道……我妹妹她一定是得的風症?萬一隻是驚嚇憂慮過度,或者……風寒入侵呢?”

想著楊應彩在白雲觀遭遇如此大的意外打擊,又一路流亡到這裏,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楊應紫忍不住身子微微顫抖,連帶著說話也有些發顫。

聽到這,王敢心裏也是直打鼓,好在胡不醫就在旁邊不遠,忙正色問道:

“胡太醫,您之前說小郡主得了風症,到底是胡言亂語,還是有據可依?”

這一問,一下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去。胡不醫暗罵一聲,聳了聳肩,一番思前想後,最後如實說道:

“我本來是要去夷陵的,遇到大水,折轉回來時,看到有不少難民逃出來,路上漸漸又有人莫名死去。這些人幾乎都是麵色發黑,四肢綿軟,咳嗽不止,有的甚至七竅流血……

後來中途遇到小郡主和那小子,一起往這邊來,一路上同樣也有很多人死在路邊。小郡主的體征,跟那些人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斷言,她是得了風症。不止如此……昨晚我在城下觀察時發現,如今這襄陽城下,也已經開始有了症屍!”

胡不醫難得又將注意力轉移出去,此時正晴空萬裏,豔陽高照,可眾人聽完之後,再看城下,不禁都脊背發涼。

楊應紫也信了大半,從京城出來之後,一路奔波,她早已身心俱疲。這會聽了胡不醫的話,念及心疼楊應彩,直感覺天旋地轉,一個沒站穩,還好扶住了城牆才沒栽倒在地。

“郡主……郡主你怎麽了?”

王敢慌忙道,“要不……你先下去休息吧?這裏我會派人看守照料的!”

楊應紫抓著城垛,閉眼皺眉,好一會緩了一些,有氣無力地說:

“胡太醫,之前是我對不住您,我再次向您鄭重道歉。麻煩……您說實話,要是人真正得了風症……還有辦法治好麽?”

見她如此模樣,胡不醫也不忍再多苛責,長歎一聲說:

“正常來說,得了風症的人,最多隻能拖延一段時間……若是有極品人參,能多續上兩天。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之後,恐怕神仙也……”

啊啊等他說完,楊應紫眼眶馬上便紅了,當即背過身去。過了好一會,才吩咐隨從道:

“你們幾個速回京城報信,剩下的,都給我去找人參,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今晚之前必須找來!”

胡不醫麵露不忍,“我剛才所說……也不一定就是絕對。不妨再多尋訪一些名醫高人,說不定……他們會有更好的辦法。”

“胡先生大義,這份恩情,我楊家記下了!這兩天先辛苦您了,有什麽要求,您隻管說!”

楊應紫平複心情,轉過身來,朝他躬身抱拳。王敢一邊聽得明白,也趕緊吩咐手下協助幫忙。

安排妥帖之後,眾人從城樓下來,剛好遇見了轉運使蔡重和知州楊禮仁一行。

京城的諭告剛傳到襄陽,蔡重就讓楊禮仁過去商議此事。在聽說牽涉到的楊家一行人剛好就在知州府上,並且還是那個讓自家蒙羞的楊應紫後,蔡重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親自過來見見。

兩人先去了知州府,得到消息後又轉而往城南去,剛好便遇到楊應紫一行從城樓下來。

王敢在前麵引路,一抬眼見了兩位長官的儀仗,慌忙上前問禮:

“天熱風重,兩位大人怎麽過來這邊了?”

“王大人竭心盡力守護襄陽安寧,辛苦了!”

出了車轎,蔡重一臉嚴肅道,“郡主在哪裏?”

不等王敢開口介紹,楊應紫抱拳應道:

“見過蔡大人,小女子便是。”

“楊老夫人的事,還請節哀!太平盛世,竟有如此大膽猖狂之徒,我蔡重忝為一路轉運,一定全力協助捉拿賊寇!”

眼見楊應紫麵帶鬱鬱之色,仍不掩颯爽英姿,蔡重暗歎自己兒子沒福氣。

“多謝大人,隻是眼下……還有一事。”楊應紫見周圍人多,話隻說了一半。

剛剛聽王敢悄悄說了小郡主之事,見楊應紫欲言又止,楊禮仁看在眼裏,又到蔡重耳邊低聲重述了一遍。

“郡主,前麵有間茶樓,去那裏再說!”

聽完楊應彩的病情,蔡重同樣心驚不已。一番提議完畢,一行人又浩浩****往茶樓而去。

馮、楊二人回了屋後,各自沉默一會,楊應彩寬慰道:“剛才……我姐她說話難聽,馮大哥你別往心裏去。”

“沒事,你們好不容易重逢,能理解。”

馮寬苦笑一聲,見她臉色難看,又反而勸道:“你先好好休養著,千萬不要想其他有的沒的。”

扶她重新躺下,馮寬坐在草團上,呆呆地看著地上爬來爬去的幾隻螞蟻。有一隻甚至順著褲腳爬到了身上,他也沒想動。

過了好半天,正在打盹兒的時候,屋頂又有聲音傳來,馮寬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一般,慌忙抖了抖衣服,出去一看,發現又有東西吊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