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楊家有女已長成
粥也隻喝了兩口,勉強喝下半杯香茶後,楊應彩又準備倒床睡下,馮寬苦笑勸止道:
“彩兒妹妹,先等等,這有封信是給你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哦,馮大哥,你念給我聽吧。我實在……沒精神看……”
“這……信上說是給你的,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沒事,十有八九……是那王敢請罪的信,你照著念就行。”
不好再推辭,馮寬打開信封,磕磕絆絆地讀完了信,果然是那叫王敢的守備將軍寫的。信裏又是惶恐、又是賠罪、又是無能為力地寫了一堆理由,最後是讓楊應彩好好養病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話。
讀完信,楊應彩沉默一會,什麽也沒說,直接又躺下閉了眼。
馮寬尷尬一笑,隨便墊了墊肚子,想著有紙筆,便準備把她的病理情況細細記錄下來,一會給城上送去,方便胡不醫他們重新對症下藥。
好不容易想清楚怎麽說,加水研了墨,拿著毛筆,搜尋著腦海中的些微記憶,試著寫了幾個小字,結果歪歪扭扭不說,墨汁還融成了一團,自己都看不下去。
想了一會,發現送來的紙張倒是不少,馮寬眼睛一亮,索性將字寫得特別大,攏共幾句話用了七八張信紙,看完後自我感覺還不錯。按順序裝了信封,出門喊了幾聲,放進竹筐送了上去。
…………
楊家出了大事,一時朝野震驚,皇帝趙光義一邊安撫楊家,一邊諭旨通發荊湖路、京西路各州縣,要求速速查辦此事。
另一邊,楊素先安排侄子楊玄挺、二女楊應紫一行連夜趕往荊州府,途中聽到襄陽似有楊應彩的消息,兩人各領隨從,楊應紫直接改路去襄陽,楊玄挺照舊去荊州。
經過昨天一晚的折磨,王敢思來想去,最後親筆寫了封信給楊應彩。晚上一夜難眠。一大早又匆匆來到城牆上,將信親自夾到包裹中放了下去。
例行巡視,下城回營沒一會,王敢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聽說有書信送上來,以為是楊應彩回了信,又急急忙忙地往城頭趕。
行到半路,隨從急報又有另外一位郡主,剛過北門急行而來,王敢頓時傻了眼。
聽隨從叫喊幾聲,回過神來,隻得讓人繼續打探消息。一時間踟躕兩難,心煩意亂之下,索性改路直接回去自己家裏等消息。
一會有人來報,說新來的郡主去了知州大人府上,王敢便急急忙忙換好衣服,備了厚禮,也往知州府上去。
襄陽知州名楊禮仁,雖也姓楊,卻與大柱國楊素一家並無瓜葛來往。聽聞京城楊家來人拜訪,正疑惑之際,便見幾個虎賁猛士與一位錦衣束服的女子直接闖了進來……
見楊禮仁素衣便服,似正在廊下等候已久,那女子停足抱拳笑道:
“小女子楊應紫,久聞楊大人盛名,家父也時常念叨,突擾清靜,還望大人見諒!”
楊禮仁迅速調整心態,欠身回禮,淡淡笑道:“承蒙楚公抬舉,不知郡主此來,所為何事?”
“我家出了一些事,本不應該過來這裏,可聽說我妹妹楊應彩現在就在襄陽,可有此事?”
楊禮仁眉頭微蹙,不知如何回答。畢竟昨晚的事情並沒有傳到他這裏。正躑躅不定時,忽又有管事傳話,說是守備將軍王敢正在門外等候拜見。
官場嗅覺,楊禮仁馬上便感覺不對勁,先給楊應紫奉茶侍座,隨後又請王敢進來。
王敢進來唱喏,楊禮仁柔聲正色問道:
“長青,城外難民安置得如何了?風症沒有擴散到城內來吧?”
王敢沒敢看楊應紫,半低著頭一板一眼回道:
“回稟大人,城外難民還不多。保險起見,已經封了城門。城內安排巡檢、醫博士以及各醫館、藥鋪等聯合采取措施,一旦發現有風症苗頭,會及時妥善處理,絕不會在城中擴散肆虐。”
“嗯,做的不錯。另外,要是有散布謠言、製造混亂恐慌者,一律嚴辦。風症要管製,可也絕不能隨意擾亂了百姓們的正常生活!”
談完公事,楊禮仁又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楚國公、大柱國楊家的女兒!”
“卑職見過郡主!”王敢恭聲道。
“大人不必介紹,王將軍和我都是熟人了,之前在京城就見過幾次。”
楊應紫坐在楊禮仁下首,擺手一笑,“路上遇到去京城派信的軍士,莫非……就是王將軍的人?”
“沒錯,昨晚忽然得到小郡主的消息,某不敢遲疑,連夜派去京城送信,可巧……在半路就遇到了您!”王敢依然不敢看她,低頭回道。
“哦……”楊應紫眼睛一亮,“那我妹妹……她現在何處?”
“呃……這個……”
“嗯?有什麽問題嗎??”
楊應紫語氣驟冷,“王將軍,你剛才……難道是故意騙我的不成?”
“卑職不敢!隻是……”
不敢再有隱瞞,王敢當即跪在地上,“昨天晚上,城南門外有人呼喊開門,直呼卑職姓名,還說是尚善坊楊家的人。當時光線太暗,卑職不敢大意,便……沒敢放人進來,還望郡主贖罪!”
“什麽??”
楊應紫心內一驚,當即拍案站起身,“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她……現在還在南門外,跟那些逃難的人混在一起??”
“小郡主她……昨晚……小郡主似乎得了病,後來……卑職安排人,連夜按方熬藥送了下去,這會……可能……應該好了一些……”
王敢戰戰兢兢地說完,猛然想起方才城下遞送上來的信,心內稍定,忙又補充道:
“早上,小郡主專門送上來一封書信,卑職還沒來得及查看,還請郡主親啟。”
楊應紫驚疑不定,心內還不確定那人是否真的就是自己的妹妹。接過信封拆開一看,霎時間怒火衝天,將信狠狠丟地上。
“什麽鬼畫桃符的醜東西!姓王的,你這是在糊弄我們楊家嗎?”
王敢慌忙撿起來一看,隻見七八張紙上全是歪歪扭扭、渾不成樣的幾個鬥大醜陋的字,後悔自己沒有先打開看,杵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
楊禮仁過來拍了拍他肩膀,拿過信來看了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哪裏是小郡主寫的字啊,就是三歲小孩也不會寫成這樣……咦,這字雖然難看,幾張連起來,還是勉強讀得通的。”
楊應紫冷靜下來,看到最後麵寫著「還請胡先生增改一下藥方」,皺眉又問:
“這上麵說的胡先生,又是誰?”
王敢幹笑一聲,“就是那個胡太醫,之前還跟小郡主他們呆在一起的。”
“胡太醫?”楊禮仁察覺不簡單,皺了皺眉。
“他說他叫胡不醫,還是太醫院的院判。卑職見他像模像樣,便自作主張聽了他的話,連夜按方熬了藥。”
一聽到胡不醫的名字,楊應紫愣了好半天。楊禮仁叫了她幾遍才回過神來。
“郡主,您在京城,可有聽說過……這個叫胡不醫的太醫?”
“呃……聽……倒確實是聽過,他前陣子正好被聖上趕出了京城。”
楊應紫有些尷尬地回道,“怎麽會這麽巧,剛好,他也到了這裏……”
“哦,那胡太醫現在何處,長青你召他過來問話,不就真相大白了嗎?”楊禮仁提議道。
“卑職領命!”
王敢本就難受至極,當即如釋重負,趕忙躬身行禮,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楊禮仁、楊應紫分賓主重新坐下,剛敘話一會,又有門子進來,在楊禮仁耳邊低聲說道:
“轉運使蔡重大人發來貼函,說有要事商量,讓您馬上過去!”
這時楊應紫還在一旁,楊禮仁麵露難色,一時不知如何處理,楊應紫看在眼裏,當即勸慰道:
“楊大人,您若有要事,還請自便,不必管我。但借貴地暫用,我在這裏等王大人過來。”
楊禮仁抱拳苦笑,“十分抱歉,轉運使蔡大人有請,下官不得不去。怠慢之處,還請郡主多多包涵!”
說完,又吩咐下人好生招待,楊禮仁自己進了後院,換了官服從後門匆匆而去。
麵對此情此景,楊應紫身邊的一個隨從忍不住抱怨道:
“這知州大人也忒無禮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去找轉運使蔡大人。”
楊應紫隻是喝茶不語,另一個隨從忙扯了扯那人衣袖,低聲冷語道:
“蔡大人公子與郡主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別再胡說八道了!”
那人後知後覺,慌得趕忙捂住嘴,一時後悔不迭。偷偷看了看楊應紫,見她似乎並沒有反應,才將懸吊著的心稍微放下來。
過沒多時,王敢帶著胡不醫過來,發現楊禮仁出去了也不在意。胡不醫心下忐忑,不敢到處張望,隻低著頭緊跟著王敢。
見他二人過來,楊應紫站起身來,輕笑一聲,抱拳道:
“胡太醫,別來無恙啊。”
“你是……啊?是你!!”
看清了楊應紫麵目之後,胡不醫表情變換精彩之極,“全托郡主的福,老夫被趕出了京城,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咳咳,之前的確是我無禮了。放心,您家人我都派人好好照看了,等風聲一過,一定會讓您重新回去京城的。”
“那就多謝郡主了。你們楊家勢大,我一小小的院判,哪敢有半分抱怨!我胡不醫行醫多年,行的端也做的正,縱有毀謗加身,我全無懼之!”
想到自己多年清譽因她毀於一旦,胡不醫不禁咬牙切齒。楊應紫看在眼裏,同樣渾身不自在。
之前在京城,楊應紫欲假借生病逃婚,被胡不醫無意識破。
最後無奈之下,隻得費盡功夫,誣賴說是他醫術不行。自己成功逃婚,卻也實實在在地導致胡不醫被逐出了太醫院,又被恥辱性地貶到南方小縣城去做醫博士。
王敢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這兩人居然也會認識。又見場麵沉默,忙插話道:
“胡太醫,早上城下送來書信,說是有了新的病症,需要增改藥方,還您請看看!”
楊應紫回過神來,趕緊讓隨從拿過信來,胡不醫雖說心情鬱悶,可畢竟職業操守還在。看了看那幾張奇怪的信紙,不禁苦笑連連:
“不用說,這肯定是那小子寫的,竟還不如三歲小孩……真是,哎……”
看懂了上麵寫的話,胡不醫趕緊讓王敢去準備幾味新藥,楊應紫聽了他說的話,心下生疑道:
“胡太醫,那城下的小姑娘旁邊……莫非,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