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兩人相依為命
王敢終於信了七分,“方才那人,與你是什麽關係?你為何……又說她要死了?”
“沒什麽關係,路上遇到的同伴而已。可惜啊,她現在不幸染上了風症,命……不久矣。”
王敢神色凝重道:“還有辦法醫治嗎?”
“能拖幾天,不過……需要好幾味珍貴藥材。”
胡不醫緩緩搖頭,心內忐忑不安。見王敢臉色陰晴不定,半天也不說話,又強自鎮定地補充道:
“這一行,不止我們三人。另有幾人,如今已往京城報信去了!”
“抱歉,如此試探下來,先生果真身健無虞。”
王敢怔了一瞬,旋即幹笑一聲,“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給胡太醫鬆綁啊!”
軍士慌忙解開繩索,胡不醫暗鬆一口氣,活動一下筋骨。王敢盯著他看了一會,忙又抱拳問道:
“方才您說需要珍貴藥材,到底……是哪幾味藥材?我可以派人去找找看。”
“柴胡、前胡、川芎、枳殼、羌活、獨活、茯苓、桔梗、人參、甘草、生薑、薄荷……”
胡不醫一邊說,王敢一邊讓人趕忙記下。罷了胡不醫又交代說:
“人參要越老越好,速速找齊送過來。城上風大,從現在開始,你們最好也都蒙住口鼻!”
王敢麵色一緊,連連稱是。忙吩咐人去找藥,又把胡不醫請到城下,奉茶陪坐。
城西南角的昏暗屋內,楊應彩知道馮寬還在外麵,一會攢了些力氣,哀聲勸道:
“馮大哥,你走吧,我……肯定是活不成了……”
馮寬抹了抹眼淚,隔著門道:
“沒事,我再陪陪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一會,楊應彩有氣無力地回了句:“馮大哥,我渾身沒力氣……喉嚨還火辣辣的幹疼。”
“彩兒妹妹,你坐著休息一會,那個……葫蘆裏還有水……你,你先喝點。”
楊應彩坐下來,摸了摸腰間,準備把葫蘆解下來,費盡力氣折騰了好一會,直累得她大口喘氣、身子直冒冷汗。
“怎麽了,彩兒妹妹?”
“我……我……”
一口氣沒提上來,楊應彩直接昏了過去。馮寬半天聽不到聲音,跪坐在地,一邊拍門一邊喊話:
“說話呀,彩兒妹妹!快說話啊!!”
喊得他聲嘶力竭,淚流不止,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心亂神迷之際,馮寬一把拉開門,進去一看,發現楊應彩正躺在地上,雙腿蜷縮,嘴唇發白,兩眼發黑……
心下一痛,再也顧不得許多,馮寬過去扶她坐起來。輕輕搖晃一陣,看見她腰間解了一半的葫蘆,胡亂一把扯下,忙給她仰頭灌水……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馮寬有些絕望的時候,楊應彩猛咳幾下,終於又醒了過來。
“馮大哥,我……我這是在哪裏?你怎麽……還沒走,在這裏幹什麽?不是讓你趕緊走了嗎……”
想起之前白雲觀的事,楊應彩不禁放聲痛哭,“之前害了老祖宗,現在……又要把你給害死了。我……我真是個大災星啊,嗚嗚嗚嗚~”
“傻丫頭,我不還好好的麽?還沒死呢……”
馮寬淚中帶笑,“彩兒妹妹,放心吧,你肯定也會好起來的。你之前不是算過命麽,說要活到一百歲呢……時候不到,閻王爺不敢收你呢!”
“真的嗎?現在,我好像……的確是沒有燒心的感覺了……可是,身上還是沒有力氣……”楊應彩哭聲漸小,斷斷續續道。
“沒事,病去如抽絲,慢慢會好起來的。”
楊應彩靠著馮寬,一會半睡不醒地說:“馮大哥,我感覺好困……好想睡覺。”
見她不止眼眶,整個額頭都成了烏黑一片,馮寬心下一凜,急道:
“不行不行!彩兒妹妹,現在你可不能睡啊,這一睡,可能就醒不過來了……雖說閻王爺不收,可王母娘娘還看著你呢。等你一睡著,就要帶你回天上做仙女去了。”
楊應彩苦笑一聲,“那……豈不是也挺好的……強過在人間受罪……”
“好個屁!真要做了神仙,就超脫了生死,隻能一直傻乎乎地活著。無愛無恨,什麽都不會在乎,那還有什麽意思?”
楊應彩笑著輕咳兩聲,不說話了。馮寬怕她又睡著,忙勸道:
“先別睡,我講故事給你聽!”
楊應彩心一動,精神微微一振,弱聲弱氣地說:“上次,你講到那孫猴子……與二郎神鬥法……後來……到底怎麽樣了?”
怕她睡過去,馮寬一邊掐著她人中,一邊不停地說著故事。過了很久,自己也感覺到又累又困。隱隱約約聽到房頂“砰砰”響了幾聲,馮寬心一驚,隻聽到外麵有人喊話:
“馮小子~彩兒姑娘~你們……聽得到嗎?”
聽著像是胡不醫的聲音,馮寬當即欣喜若狂,“彩兒妹妹,有救了,我們有救了!肯定是胡先生救我們來了!!”
楊應彩被馮寬激動不已地狠狠掐了一下,雖說並沒什麽痛感,還是十分自然地嗔怪一聲:
“輕點啊臭小子,我還沒睡呢!聽你說做人比當神仙還要快活……我,暫且就信你一回。”
馮寬大笑兩聲,放開她出門應聲。胡不醫放下竹筐喊話道:
“小子,你還真是有情有義啊!這樣都不肯走,我行醫半生,怎麽能輸給你呢?這裏麵有剛剛熬好的湯藥,你們都喝一喝,要是感覺好些了,粥飯茶水也可以用一些!”
“胡先生,大恩不言謝,您老夠意思!!”馮寬躬身行禮,大聲笑道。
“我老啦,要先去睡一會。每隔兩個時辰,會有人放下東西來,你們需要什麽,可以直接喊話說,或者寫下來放到竹筐裏麵,祝你們好運!”
看到竹筐裏麵有好幾個木盒包袱,甚至還有兩床薄被,馮寬心下一定,忙拿出來搬進屋子。聞著藥香,先找到了藥罐,費力打開之後,裏麵依舊熱氣騰騰。
屋內一時藥香四溢,馮寬精神大振,又找出碗來,攙扶著楊應彩慢慢喝下兩碗。
沒多時,楊應彩渾身冒汗,感覺舒暢不少,馮寬又打開另外幾個盒子,裏麵粥飯點心,茶水用具一應俱全,應當也是胡不醫精心準備過的。
又喂著她用了些熱粥,楊應彩吃到一半,見他替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止不住又流下淚來。
“怎麽又哭了,是不是粥太燙了?我幫你吹吹,來來來……呼~~”
馮寬柔聲一笑,自己試了試,才又遞過去粥匙。楊應彩精神好了一些,收了收鼻子,眼巴巴地望著他道:
“馮大哥,你自己也吃啊。千萬不要對我這麽好,不然……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放心,你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這些,一會都是我的啦。再說了,我可是聽你說過,你家是在京城做大官的,我現在對你這麽好,以後去了京城,你可得罩著我哦,嘿嘿~”
楊應彩破涕為笑。馮寬喂她吃了幾口,見她確實再難咽下,便倒了杯熱茶讓她漱口暖身。之後又拿來被子,讓她半躺在上麵歇息。
收拾一陣,暫且歇息下來。馮寬起身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啟狼吞虎咽般的吃飯模式。不一會便將粥飯茶點吃了個幹淨,茶水也喝了大半壺。
見他一如在山洞時的正常模樣,楊應彩看在眼裏,又是開心又是擔憂:
“馮大哥……”
“怎麽了,你要方便麽?”馮寬笑道。
“不……不是啦!你……你還是先不要管我了,我這病……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萬一……真的傳染給你了怎麽辦?”
“唔……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嘛,反正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感覺現在一點事也沒有。說不定……這什麽風魔病鬼,它剛好就怕我呢!我在這兒也好給你當個門神,不是挺好麽,哈哈哈~”
楊應彩蹙著眉頭,一時欲言又止。馮寬站起身來,柔聲寬慰道:
“好啦好啦,你放心吧。在這裏呆了那麽久,真要傳病給我,我早就得病啦。其他地方……我這會即便再想去,人家恐怕也不會收留。
再說了,沒聽胡先生說麽,別的地方恐怕也有風症,咱們這裏,至少還有胡先生熬的湯藥防禦,城上還有人搭理,對比之前那些人……其實想想,已經很好了!”
說完,馮寬又將剩下的湯藥一飲而盡,楊應彩隻苦歎不語。
打掃清理完屋子,馮寬出去看到院子裏有口井,打來水喂了喂小黑。關緊院門,再回到屋內,楊應彩已經睡著。
確認她呼吸正常、隻是睡了過去之後,馮寬把地上稻草卷弄成厚厚一堆鋪好,靠著牆角,不一會也睡了過去。
早上迷迷糊糊間,又聽到房頂“砰砰砰”的聲響,馮寬醒來,出去正在竹筐中取東西時,小黑竟也靠到了旁邊,哼唧幾聲,眼巴巴的望著他。
昨晚就喂了些清水,心想小黑肯定也餓了,馮寬摸摸它腦袋,忙向城牆上喊話道:
“幾位哥哥們,這小家夥也餓幾天了,麻煩……再弄些幹草豆子下來!”
一會真有竹筐放下,馮寬整理幹草,打來清水清洗豆子,好好投喂了小黑一番。見它靜靜細嚼、呼呼慢飲,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莫名地覺得心疼又好笑。
等小黑吃飽喝足,馮寬又給它順了順毛發。收拾好東西再次進屋,來到床邊,見楊應彩睡得正香,臉色似乎好了一點,不過額頭上依舊是一大片的暗沉發黑。
不想打擾她,馮寬輕聲翻看拿進來的幾隻包袱盒子。發現除了照例的湯藥、粥飯、茶水之外,還放了幾套衣服、筆墨紙硯、幾本雜書。另外,一隻精美竹盒當中還有封了火漆的信。
見信封外麵寫著“郡主親啟”,馮寬想著應該是給楊應彩的,也沒打開看。
又過一會,楊應彩還沒醒,怕湯藥涼了,馮寬不得已搖醒了她。
楊應彩眼皮沉重,身軟體乏,胃口全無,見馮寬端好藥過來,不忍寒了他心,強打著精神隻喝了半碗,再難咽下。
馮寬愁眉苦臉道:“彩兒妹妹,怎麽隻喝這麽一點呢?莫非……比昨天的還要苦不成?”
說完,馮寬拿藥匙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口,咂摸一陣又說:“跟昨天的差不多嘛,今天的藥……好像還更加順口些。”
楊應彩搖了搖頭,“馮大哥,我有些惡心反胃……抱歉,實在……喝不下去了。”
“沒事,喝不下就算了。我一會跟胡先生他們說說,看能不能再想其他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