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解風症
幹笑一聲,胡不醫拿出一塊沒有塗藥的黑布遞給他。馮寬接過一聞,稍作猶豫後,把自己臉上的取下來,不顧楊應彩掙紮拒絕,回來強行給她係上。
楊應彩三番幾次想摘下來,馮寬厲聲勸止道:
“行了,就不能消停點?誰讓你自大自滿的!這舊的給你,新的我自己用,就當……對你的懲罰!”
雖說是馮寬之前用過的,藥粉的清香味還在,楊應彩本來嫌棄,一開始還覺得異常的委屈,被他罵了一句,心裏反倒是好受多了,也沒再說什麽。
之前發現前麵不遠處有房屋,馮寬提議過去看看。三人來到城西南角,果然看到一排房屋,磚瓦土房、草棚竹屋參差不齊,屋外麵各色攤鋪林立,像是城外一個不大不小的集市。
沿著巷路走了一會,地上散布著諸多雜物,一路安靜不見燈光,房門大多半掩半開。停住腳步,馮、楊二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當陽縣外的那個恐怖村子。
“胡先生……剛才您說有病屍,不會……就在這裏吧?”馮寬吞了吞口水問。
“我剛才去的東邊,那裏有個更大的集市,已經聚集了一些人,應該……不至於這麽倒黴吧……”
胡不醫麵色一緊,“找間幹淨的屋子,暫且將就一晚,恐怕襄陽也不能久呆,明天一早,咱們再往北邊去!”
“明天,咱們直接回京城!”楊應彩眼裏冒火。
探尋一會,看到一間院門大開、自帶圍欄、緊靠城牆的寬敞房屋,輕喚幾聲發現沒人後,三人直接進去。
胡不醫在院中收拾、安置小黑,馮、楊二人推開房門,剛一進去,歪坐在裏邊地上的幾個乞丐,當即眼冒綠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兩人同時一顫,一瞬間,還以為是貓貓狗狗之類的東西,怕驚擾到它們,馮寬做了個噤聲手勢,拉著楊應彩便要緩緩退出去。
陡然間,不知是誰點燃了油燈,屋裏麵忽然光亮起來。看清楚是一群麵相不善的人之後,馮寬咽了咽口水,繞身在前,將楊應彩護在身後,抱拳笑道:
“諸位兄台,那個……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們剛才以為這裏沒人,那啥……打擾了打擾了,你們……請便,請便!”
說著,馮寬默默推搡著楊應彩準備出去,一個穿著周正一些的乞丐忽開口道:
“這是我們的地盤,來都來了,走那麽快幹嘛?咱丐幫的幾個兄弟,已經餓了好幾天啦,隨便意思意思一下,你們就可以出去。”
馮寬嘴角微微抽搐,“諸位大哥……我們也餓著肚子好幾天了。真的不好意思,我們……沒什麽東西能給你們的。”
“嗬嗬,那就是看不起我們這幫臭乞丐嘍?好好好,也不用麻煩你們嬌貴的雙手,我們自己過來搜!”
說著,幾個乞丐一齊站起身,怪笑幾聲靠上來。
楊應彩本來心情鬱悶,剛剛又一驚一乍,滿腔怒火正好沒處發泄,見這幫瘦不拉幾,亂糟糟、臭烘烘的乞丐真要靠過來,把馮寬推到一邊,叉腰怒罵道:
“我看誰敢放肆!你們幾個臭王八蛋,都不想活命了嗎?”
後邊領頭的乞丐一聽,頓時兩眼放光,當即也挺身而起,**笑道:
“原來還是個小妹妹呢!說話這麽潑辣,不知道……一會玩起來會怎麽樣。兄弟們,你們覺得呢?哈哈哈哈……”
“好!!”一眾乞丐頓時精神滿滿。
剛聽楊應彩說完,馮寬就覺得不妙,又見他們這幅模樣,不由分說地拉扯著楊應彩往門外走,可駭然發現,房門不知何時,竟已被悄然關上……
楊應彩還沒察覺到危險,被馮寬這一扒拉,氣得當即扯下自己的蒙麵布,指著他們又是一頓臭罵威脅。
那幾人渾不在意,眼珠子綠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又是搓手又是涎臉,領頭的壞笑道:
“小妹妹,暫且留點力氣吧。等會軟綿綿的,可就不太好玩啦!”
馮寬心急火燎,楊應彩怒火更盛,氣的猛咳幾聲。門外的胡不醫忽然拚命敲門,歇斯底裏地喊道:
“裏麵的人,跑啊,快跑啊!那個女娃娃染上了風症,趕緊蒙上口鼻,離她越遠越好……快,再慢一會,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
說完,胡不醫猛烈跺腳幾聲,趕忙跑出了院子。乞丐們聞言一怔,慌忙向後退散開,那領頭的捂住口鼻,驚疑不定地問:
“你們……從哪裏來的?”
馮寬醒悟過來,忙也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地回道:
“幾位大哥,我……我們是從夷陵逃難過來,一路都沒人收留,餓了好幾天,實在是沒有吃的東西了。你們行行好……趕緊救救我們吧!”
領頭的一聽夷陵,渾身一顫,像見了惡鬼一樣地哀嚎幾聲。
“這……這他娘的,竟是兩隻病鬼!”
“咳咳咳~哎,一群死王八蛋!你……你說誰是病鬼呢?咳咳咳咳……”
楊應彩又是一陣猛咳不止,身子還搖晃不穩,馮寬趕緊扶住她,順勢讓開路來。
領頭的乞丐緊緊捂住口鼻,驚恐不已地踹開房門,當即奪路而去,其餘人緊隨其後,作鳥獸散……
等這些人走遠,過沒多時,胡不醫悄悄又折返拐了回來,喘氣擦汗道:
“唉,剛才真是累死我了,好歹,總算是嚇走了他們。”
馮寬臉憋得通紅,拿開黑布笑道:
“多虧了胡先生您啊,您真是有大智慧!這些乞丐一個個毫無人性,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以前估計沒少做過。還好還好,呼~彩兒妹妹,剛才你也確實……太那啥了……”
“咳……咳咳……”
馮寬話沒說完,楊應彩又是一陣咳嗽。
“行啦行啦,他們都跑沒影了。”
馮寬哭笑不得,“說歸說,彩兒妹妹你呀,後來還是有功勞滴,那演得……簡直跟真的一樣,消停一會,現在不用演啦!”
楊應彩緩了一陣,扶著牆,有氣無力地說:“我,我沒有……馮小子,我怎麽……怎麽好像……渾身沒有力氣呢?”
胡不醫湊過去,讓楊應彩抬起頭來,仔細看了一下,嚇得他趕忙往後退……
馮寬麵色一沉,“胡先生,怎麽了?我妹妹她……是不是真得了什麽病?”
“好像……是染上了風寒。小子,你……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胡不醫強自鎮定地回答完,拉著馮寬出了門去,把門關上後,又拿來木棍,將房門死死抵住。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楊應彩渾身不自在,摸過去發現門推不開,不住拍門道:
“馮小子,胡太醫……你們,你們怎麽把門給關上了?開門呀……我還在裏麵呢!”
正等著胡不醫解釋,聽到聲音,馮寬急道:
“胡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妹妹還在裏麵呢,趕緊把門打開!”
胡不醫一言不發,沉默著又多放了根木棍。情急之下,馮寬過去準備強行開門。胡不醫死死擋在他身前,拉著他到一邊,低聲急道:
“你……你千萬不能再進去,你妹妹已經沒救了!!”
“不就是風寒而已,怎麽就沒得救了?退一步說,就算你沒有辦法救她,也不能把她關在裏麵啊,這算什麽事??”
馮寬憤憤不已,說完一把推開他。胡不醫摔倒在地,慌不迭地大聲罵道:
“她得了風症!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要是想陪她一起去死,那你就進去!”
馮寬剛把木棍拿開,聽到這話,生生愣在了原地,雙手顫抖地撫摸著木門。
屋內楊應彩也聽到了胡不醫的話,一時手冷腳麻,癱坐在地,想哭哭不出來,想叫叫不出聲,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樣。
重新站起來,胡不醫苦歎一聲,又朝馮寬勸道:
“傻小子,她得的是風症,神仙都救不活的!你趕緊把臉蒙上,這裏不能再呆了!”
回過神來,馮寬抱著最後一絲幻想,強笑一聲,回頭低聲問:
“胡先生,您剛才……是不是看錯了?彩兒妹妹……她真的是……得了風症嗎?”
“絕對沒錯!”
胡不醫麵色凝重道,“她麵色發黑,四肢無力,剛才還在不停地咳嗽。像她這種情況的,這些天,我一路已經看過太多了,就沒有一個……能撐過半天的。”
“啊??可是……她明明還這麽小,之前在江陵又受了那麽多的苦。老天爺……怎麽就對她這麽不公平啊!”
想起這一路以來發生的事,馮寬不禁淚如雨下。胡不醫連連歎息,隨後安慰道:
“人命,自有天數啊!”
楊應彩人在裏麵,隻隔了一堵門,雖說早已沒了精氣神,到底還是把這些話聽了個明白。最後聽到馮寬發自肺腑的哭聲時,一時感動又羞悔。
不一會,胡不醫又催促著馮寬離開,馮寬長呼一口氣,認真想了一會,隨後抱拳道:“胡先生,您先走吧,我……我想再陪她說說話。”
胡不醫無奈搖頭,隻好暫且離開。晃悠一陣,也不知要往哪裏去。路過城門處,想起楊應彩之前喊的話,聯想起自己家年紀相仿的閨女,心底莫名也來了氣,拿起手上的竹杖,指著城牆上麵吼道:
“那姓王的狗屁將軍!就因為你不開門,剛才那姑娘……好端端的花樣年紀,突然染了這種病,馬上……就要死在你們襄陽城下了!沒天理沒良心的臭王八蛋,也祝你早些見閻王去吧……”
身為襄陽守備,諸多雜事纏身,王敢剛剛折返回營,心裏還一直念叨著楊應彩之前喊的話。正猶豫不定時,又聽手下有人來報,將胡不醫喊的話說了一遍。
王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召集官軍,派人連夜急行,出北門直向京城去報訊。糾結之餘,最後自己又重新跑回到城門之上。
胡不醫罵了半天,漸漸沒了力氣,正鬱鬱不知何往,城門上忽然放下話來:
“是誰在下麵喊話?”
胡不醫精神一振,朗聲回道:
“是我,我是京城的太醫!城外現在風症肆虐,快,快放我進城,放心,我現在身體一切正常!”
“拉他上來說話。”
王敢來回踱步半天,最後下達命令。官兵放下一個大竹筐,拉著胡不醫上了城牆,王敢當即又讓人把他給綁了起來。
“你……你們要幹什麽?”胡不醫驚怒交加。
王敢冷笑一聲,“你說你是太醫?”
“在下胡不醫,太興三年進太醫院,五年任院判至今,有什麽不對嗎?”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