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裏逃生

砸門的聲音再也沒停下過。

“砰砰砰砰……”

一下接著一下。聽著不急不緩,不重不輕,像是在有節奏的敲打石鼓一般。可每一次落下,仿佛又砸在了眾人心頭一樣。

即便是最樂觀的馮寬,也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郡主,一會你跟著我!”

黑衣影衛清冷發聲,楊應彩沒說話。李清靈看了她一眼,正要說些什麽,忽地一聲巨響,洞門赫然破開……

不少飛沙碎石震飛滾落下來,幾人連忙後退,黑衣影衛繞前護住楊應彩,馮寬躲在李清靈、三升身後。

嘩嘩啦啦的雨聲,呼呼號號的風聲一同湧灌進來,灰袍道人一步步走下石階。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幾人都屏住呼吸,如臨大敵。一邊不住地向後退,一邊又凝望著石階方向。

一時忍受不住這漫長的煎熬,李清靈深吸一口氣,遠遠試探地問:

“來人,是師父嗎?”

灰袍人不說話,聽到聲音後腳步略微停頓一下,又繼續往下走。幾人感覺有股無影無形、愈發強烈的壓迫感。

待灰袍道人赫然出現,借著牆壁上剩餘的昏黃燭光,望著他那雪白的遮眼綢布、整齊的黑亮胡須,幾人同時一顫,像是見到了一隻惡鬼一樣。

李清靈提運真氣,麵色凝重道:

“大家小心,他不是我師父,也不是白雲觀中人。”

“你……你是誰?誰準許你進來的?”

同樣受不了這種沉寂壓抑的感覺,楊應彩硬著頭皮喝了一聲。灰袍人依舊不說話,站在遠處一動不動。黑衣影衛當機立斷:

“郡主,此人硬闖進來,大家又不認識,絕對沒安什麽好心。不用跟他廢話,和尚、仙姑,咱們三個一起上,不見得就敵不過他!”

三升、李清靈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黑衣影衛。沉默一會,三人忽以迅雷之勢,一起向灰袍人奔襲而去。

那影衛揮射出無數毒針,不等結果,中途在地上一滯,竟然又極速折返回來,不由分說地抱起楊應彩,沿著石壁便要奪門而出……

灰袍人不閃不躲,抬袖一揮,銀針紛紛落地,再一揮,三升、李清靈倒飛回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那黑衣影衛還沒來得及繞身而過,心中大駭,腳在石壁上一磕,慌忙又退身回來……

“放開我!”

楊應彩好不容易擺脫掉她,重新落地,麵朝影衛怒目而視:

“你……你要幹什麽?”

影衛盯著灰袍人,顫聲回道:“郡主……若不如此,恐怕……我們都沒法脫身!”

“什麽?”

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李清靈二人,楊應彩才生起的怒火,轉瞬間消散無影。再看向那灰袍人,身子不禁直打哆嗦。

扶他二人起來,馮寬聞言怒不可遏,“郡主,你這貼身護衛,一手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啊!!”

楊應彩不說話,影衛冷冷笑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有什麽不對?難道非要所有人一起死,你才高興?”

“嗬嗬,對!讓我三弟和靈兒妹妹給你擋刀,你們倆好趁機溜走,如此不仁不義,居然還能說得如此光明正大!”

“這是唯一的機會!人都是自私的,換作是你,若是可以選擇,我相信你一樣也會這樣做!”

“你……”

李清靈連咳幾聲,趕緊拉住馮寬。三升吐出一口鮮血,緩了一陣說:

“現在……不是我們吵架、內訌的時候,是死是活,出不出得去,不拚命試一試……怎麽知道?”

就在這時,灰袍人忽卷起一塊碎石飛砸過來,影衛受了言語刺激,大喝一聲飛奔出去,拔劍一揮,石頭爆碎在空中,影衛借勢繼續往前,直朝灰袍人麵門刺去。

灰袍人不動如山,在劍將至之時,緩緩抬手夾住劍身。影衛一驚,棄劍順勢踢出一腳,正對上灰袍人胳膊,踉蹌退回,隻覺腿腳酸麻,腫脹疼痛,一時竟再難以動彈。

灰袍人反客為主,提劍快步走來。李清靈、三升咬牙上前阻擋,馬上又被拍飛。

等馮寬、楊應彩扶起二人時,一聲慘叫傳來,隻見那黑衣影衛正被灰袍人踩在地上,原本屬於她自己的佩劍,深深紮進了她的左肩,鮮血當即噴湧不止……

四人驚惶不定,眼睜睜地看著影衛漸漸停止掙紮,到最後完全安靜下來……

“阿五姐姐!”

楊應彩悲聲呼喚,影衛毫無反應。

反倒是灰袍人,像是收到了確切的消息一樣,收回腳,拔出劍,轉身看向這邊。

楊應彩嚇得止住哭聲,馮寬三人同樣縮縮瑟瑟不敢說話。

灰袍人往前邁出一步,突然,那影衛重新“活”過來,翻身死死抱住他腿腳,朝這邊嘶吼道:

“郡主,你們……跑,快跑啊!!”

三升、李清靈頓時清醒,見馮寬、楊應彩尚懵在原地,急忙拉著他倆繞路朝著洞口衝過去。

灰袍人停頓一會,抬腿將影衛抬起又砸在地上,來回幾次,怎麽也沒能甩掉,旋即提劍朝其後背猛刺幾下。

影衛緊咬牙關,強忍劇痛,拚著最後的力氣也不肯叫出聲。

終於意識到這人難纏之後,灰袍人正過身來,忽一把抓住她頭發,用力往上猛地一扯……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到四人耳中,馮寬停住腳步,轉身一看,隻見那灰袍人扯高影衛腦袋,對準其脖頸,正要揮劍劈砍下去……

“住手!你他媽……快給我住手!!”

抑製不住心中的憤怒和愧疚,馮寬怒吼一聲。甩開三升,玩命似地折返回來,在灰袍人身前一丈距離停下來。

“馮二哥!!”

李清靈回頭看見這一幕,一時震駭不已。三升忍著痛,一言不發地準備跟來。馮寬怒吼一聲,“別管我,你們先走,趕快叫人來幫忙!”

“咱們……走吧,留下無益。”

楊應彩渾身發抖,又朝馮寬喊話道:“臭小子,我不許你死!你……你稍微堅持一會,馬上會有千軍萬馬過來救你!”

灰袍人滯了一會,放手收回劍,一腳踢開影衛,蒙著白布的雙眼轉而看向馮寬,馮寬毫無懼色,惡狠狠盯著他。

“去你大爺的,臭牛鼻子,老子跟你拚了……”

楊應彩三人剛出洞門,隻聽到馮寬一聲厲喝,隨後,伴隨一聲清脆的“咣當”聲,三升回頭一看,洞內燈火全滅,變成了完完全全的黑暗……

“三哥!!”

三升跪坐在地,失聲痛哭不已,李清靈同樣淚如雨下,再也不想逃命。

“郡主……你自己走吧……”

楊應彩心一顫,前麵雖說淒風苦雨,卻是唯一活路。後麵看似安靜黑暗,繼續留下,就隻有死路一條。

稍作猶豫後,她往前剛走兩步,忽又聽到洞中傳來異樣聲音: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那灰袍人此時跪倒在地,眼前的白布已然消失,兩手緊握著馮寬丟過來的小葫蘆。頭上、臉上被淋濕一片,全身震顫抽搐不止,好一會恢複一些正常,先是狂笑不止,一會又雙眼含淚。

馮寬見他像是發了瘋一樣,忙繞身摸黑過去,想扶起那影衛,卻聽她虛弱道:

“別……別白費力氣了,我……就讓我安靜躺著吧……”

說罷,影衛緩緩摸出一枚紙鶴,顫巍巍地抬起手,馮寬慌忙握住。

“姑娘……對,對不起……”

“拿著。你……你很了不起……”

說完,影衛融進了黑暗當中,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用做任何人的影子。。

馮寬握住帶血的紙鶴,一屁股癱坐在冰冷堅硬的地上。正恍惚時,灰袍道人忽然開口問:

“你是誰?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馮寬轉過頭來,驚訝發現,他那黑亮的胡須像是在散發微光一樣,與周圍的黑暗顯得格格不入。

遲疑一會,他磕磕絆絆地回道:

“我……我叫馮寬。”

灰袍人眼睛一亮,猛然抬頭,盯著馮寬看了許久,眼神漸漸柔和了些: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馮寬又驚又怕,脫口而出。

灰袍人頓時哈哈大笑,聲震長天,忽然又問:“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拿著。”

將葫蘆丟還給他,灰袍人指著折返回來的李清靈三人:

“他們,是你什麽人?”

“是我最親的人!”

馮寬沒有半點猶豫,望著重新點燃的油燈,朝三人投去感激不盡的目光。

“我想殺了他們。”灰袍人麵色驟冷。

有人相伴,馮寬心底頓生出莫大的勇氣,“我他媽,也想殺了你!”

“我能殺了他們,而你,殺不了我。”灰袍人淡淡一笑。

“去你大爺的,那又如何?我還是想殺了你!”

灰袍人又是哈哈大笑,忽地幾次閃身,再次出現時,油燈重新熄滅。

“我在你們身上種了樣東西,看看以後,到底能結出什麽果!”

馮寬四人身體同時一震,楊應彩怒道:“老賊,你對我們做了什麽?”

灰袍人不理會她,冷哼一聲,看向馮寬說:

“小子……給我磕個響頭,帶著你的親人們,趕緊滾吧!”

“三哥……別……”

三升話沒說完,馮寬已經跪地磕下,馬上又起身跑來,拉著他們三個便急衝衝地往外走。

四人衝出洞門,往前狂奔了一陣,馮寬朝著身後甩了一句:

“死賊人,爺爺我剛才不是在給你磕頭,爺爺,是要跟你死磕!”

“嗬嗬,話說得好聽,可別這麽快就死嘍。觀院已毀,速速逃命去吧。”

仿佛還能聽到他說話一樣,身後遠遠傳來一句清冷聲音。

“三哥,先不理他。這樣跑太慢了,以防有變,你上我背來!”

三升麵沉如水,李清靈也連連點頭,“郡主,我也背著你走,咱們趕緊先回觀裏再說!”

兩人點頭,三升、李清靈各自背起一人,朝著白雲觀方向飛速趕去。

雲影跟著雲道長,兩人連夜趕路,風雨兼程。在山腰取了馬匹之後,行了一陣。忽然一聲脆響,懸吊在雲道長脖子上的木偶人驟然碎裂開,雲道長悶哼一聲,精神一陣恍惚錯亂,當即摔下馬來。

雲影不禁心驚膽戰,忙勒馬停身。跑過來一看,隻見雲道長麵色蒼白,躺在泥地裏一動不動,頓時心下大駭。

師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跟著他這麽多年,從未見到他有過一絲慌亂的時候,更別說像今天這樣突然的昏迷不醒。

環顧四周,不知是遭遇了埋伏,還是師父他本身受了什麽傷。雲影強打起精神來,探查一番,確定周圍並沒有其他人跟著後,忙抱起雲道長放在馬背上,兩人一騎慌忙朝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