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影
馮寬推了推鼻梁，李清靈搶話道：
“他家在江陵縣東北幾十裏地的青石山下，棠石村。”
“哦……我差人去打聽，晚上再過來！”
感覺氣氛跟預想中的不太一樣，楊應彩先出去了。剩下馮寬三人，又是一陣安靜。
天色漸暗，暑氣未消。廂房內，白雲觀大師姐雲月正與雲琳雲錦二人說話，隻聽雲月問道：
“小師妹他們，在後山怎麽樣？”
“正逍遙快活著呢！”雲錦酸溜溜地說。
“嗯？”
雲月緊蹙眉頭，雲錦忙解釋道：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那什麽郡主一直往那裏跑。每次過去，還帶著飯食茶點，也不讓其他人進到洞裏，就她一個人下去，回回呆的時間還不短。”
“應當是跟小師妹他們和好了。”雲琳插了一句。
“真要那樣就最好了。”
雲月輕歎一聲，“這些人我們實在惹不起。能平平安安等師父回來，我們就算有個交代了。”
“小師妹她就會惹事！”
雲錦不依不饒道，“仗著師父疼愛，上次偷偷下山去，還弄丟了師姐的馬。這會事情還沒完呢，大師姐千萬別放任她！”
雲月沉默，雲琳趕緊替李清靈辯護：
“小師妹畢竟年紀不大，這麽多年沒見爹娘，也情有可原。至於昨天的事……那小子應該是跟師妹有關係的，看到自己親人當眾受辱，換作是我也忍不了！”
“誰知道是什麽親戚？連和尚都弄來了，說不定啊……是她從哪裏偷的野漢子呢！”雲錦嘟囔道。
“沒證據不要亂說！行了，你們先出去吧！”
雲月發了話，雲琳暗鬆一口氣，見雲錦還想說什麽，趕緊拉著她出去了。兩人剛到門口，守門的小道童忽跑來傳話：
“師父快回來了！”
三人喜不自勝，雲月忙起身問道童：
“師父現在哪裏？”
“還沒看見，不過……雲影師兄先回來了！”
“雲影師弟從來都是伴隨師父左右的，他既然回來，師父必定也不遠了！”雲錦歡喜道。
“走！咱們先去見見他，問清楚再說。”
白雲觀外廳正站在一位著青袍、配短劍的小青年。這人與馮寬年紀相仿，麵容俊郎，氣質非凡，正是那被喚作“雲影”的觀中弟子。
見麵稍敘長短，雲月便問道：
“師弟回來，怎麽不見師父身影？”
雲影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在府城遇到幾個故人，一時走不開。他已知曉京中貴客在觀中等候多日，派我先回來傳話了。最遲，明天就會回來！”
“那就好！”
雲月長舒一口氣，“這幾天師父不在，沒了主心骨，遇到這等富貴人家，真是手忙腳亂，觀裏現在……還一團糟。”
“哦？是哪裏的貴人，連大師姐都被折騰得這麽狼狽！”
“姓楊，從京城來的！”
“姓楊……那應該是封大柱國、楚國公的楊家了，確是極富貴第一等的人家，等明天師父回來就好了。”
“嗯，師弟你一路辛苦，先去更衣吧。”
“師姐，還沒開飯吧？我可是餓得不行了！”
雲錦一直喜歡雲影，在一旁看得迷醉，剛回過神來，忙搶話道：
“飯馬上就好，我特意交代過，專門做了你喜歡的菜！”
“如此……多謝雲錦師姐費心了。”
雲影笑著拱了拱手，雲錦方才心內的不愉快，一下便煙消雲散。
晚上沒睡好，中午從後山回來之後，楊應彩感覺有些乏。吩咐人去打聽消息後，倒床小憩一會，不成想一覺就睡到了日暮時分。
剛醒來沒一會，恍惚間，隻聽侍女過來傳話：“郡主，老太尊那邊傳飯了，讓您現在過去。”
“哦，木子還沒回來？”出門看了看天色，楊應彩眉頭一皺。
侍女不知如何回答。她被臨時安排過來，隻暫時服侍楊應彩兩天，至於她口中的木子，她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指的是人，更別說還是被楊應彩秘密指派出去的。
見她手足無措，楊應彩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也不解釋，擺手回了句：
“行了你下去吧，一會我自己過去。”
等侍女出去，楊應彩揉了揉腦袋，自言自語道：
“看來睡得太久了，人也是會變傻的，那小子不就是這樣麽？嘶，好像也不太對……”
席間，雲月正陪著老太尊說話，老太尊笑道：“雲道長老神仙明天能回來，真是太好啦！我這一把年紀、半隻腳邁進墳墓的人，要是再沒個準頭消息，說不好什麽時候，就等不下去嘍。”
“老太尊福壽無雙，這是哪裏話！隻是觀裏冷清，山中寂寞，我們照顧不周之處，還請您多多擔待包涵。”
在確定雲道長馬上會回來，有那樣一個神仙般的人物做依靠之後，雲月說話也變得從容不少。
剛好楊應彩過來聽到，大剌剌地坐下說：“冷清寂寞也好，招待不周也罷。我家老祖宗誠心等了那麽久，你那師父，叫什麽雲道長來著，真有些本事就算了。要是現身之後，隻會咿咿呀呀地裝神弄鬼，看我不拆了白雲觀，燒了這無名山！”
一張桌就她們三人，聽楊應彩說完，雲月也被激起了不少火氣，強自忍住後，淡淡回道：
“我師父那等神仙似的人物，肯見你們，已經是莫大的福分和造化了。”
“好了好了，我的乖孫女兒哎，怎麽一過來就說起胡話來了！”
楊應彩輕哼一聲，打了個哈欠又拱手笑道：“我剛睡醒不久，還有些精神恍惚，不小心說錯了話，月仙姑，多有得罪啦！”
沒料到她小小年紀，說話竟如此厲害，雲月心裏有些後悔，笑了笑，也不好再說什麽。
“哎喲我的乖孫女兒啊，年紀輕輕的，可別說那種晦氣話！來來，睡了半天，剛養足了精神，再喝碗參湯補補。”
“老祖宗，參湯好是好，可就是太難喝啦，能不喝嗎？還有……萬一要是喝了，有什麽不對勁的，那可又怎麽辦哦！對吧？嘻嘻，月仙姑，要不……您先嚐嚐？”
楊應彩也並不是真怕有毒，畢竟能擺到他們麵前的，都是早已驗試過的，絕不可能會有問題。
她隻是感覺雲月忽然擺著一副高高在上、淡然出塵的樣子，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雲月淡淡一笑，“我從不喝這個的。雲影師弟，你來替郡主嚐嚐，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對勁。”
屏風外麵另有幾桌，聽到雲月傳話，雲影應聲進來，先向老太尊和楊應彩問安行禮，隨後端起湯碗笑道：
“老太尊，郡主，這人參啊，是師父他老人家，從我道門純陽仙尊的荒蕪靈園中偶然得來的，一共就隻有三支。今天托您兩位的福，有幸得沾，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說完，雲影三口飲盡，回味之後補充道：“嗯……這參湯確實非同一般，雖入口苦澀，稍作回味便是清甜醇香，意味綿長。當是祛病除災、益氣養血、延福清神之極品！”
楊應彩仔細打量了雲影一番，見他生得俊秀非常，說話又十分得體，自然便生出了幾分好感，當即笑道：
“聽你這麽一說，我都後悔給你喝了。”
說罷，楊應彩忙給老太尊盛了一碗，自己喝了半碗，果然如他說的一般，入口極難，回味無窮。
老太尊同樣嘖嘖稱奇，對雲影印象不錯，便留他一同用飯說話。聽說他也是雲道長親傳弟子，常隨左右之後，老太尊笑道：
“難怪月仙姑方才會信誓旦旦，見到了你，雲道長的確就不遠嘍。此番總算是不虛此行，若是可以的話，也歡迎你們到京城去住幾天，趁著老身還有些時日，也好盡下地主之誼！”
雲影苦笑一聲，“京城繁盛非常，老太尊有請，雲影不敢推辭。可就怕時間一長不想回來，師父他老人家恐怕都不要我了。”
一句話逗得幾人笑聲不斷。老太尊再問他話，隻要雲月不點頭，雲影也隻是微笑不答，有禮有節，不卑不亢。
楊應彩看著他，兩相比較下，忽想起後山還有個無禮不識趣的臭小子，還等著自己送晚飯過去，想到這，便準備讓他多餓一會，晚一點再過去。
回來這麽久沒見到李清靈身影，問了其他人，隻說又去了後山，雲影心裏便有些疑惑不解。
平日裏，這個最後上山、年紀最小的師妹，是他最為關心的人。
當年李清靈被帶到白雲觀時，雲影就已經伴隨在雲道長左右了，兩人一起長大，盡管時常不見麵，卻親如一家。
前陣子李清靈下山回來，忽然對所有人都變得很冷淡，雲影嘴上不說，心裏還是非常擔心。
想到這，雲影難得主動開口說話，輕聲問雲月道：“師姐，怎麽這麽久，都不見小師妹人呢？”
雲月直言不諱道：“又闖了禍，讓她到後山反省去了。”
“小師妹畢竟年紀小，可能隻是一時衝動。天這麽晚了，她應該還沒吃飯吧？要不，我等下給她送些過去？”
沒想到還有人會掛念他們，楊應彩幹笑一聲，不等雲月回話，忙回複道：
“我等下會過去一趟，你也要去麽？”
雲影一頭霧水，楊應彩也不扭捏，繼續解釋：
“說起來，他們被罰去後山地洞。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我的緣故。其實也沒什麽事，都是一些誤會……我們現在已經和好啦！”
雲影正色道：“郡主寬宏大量，小師妹做的不對的地方，我替她向您賠不是了！”
“行了行了。”
楊應彩擺了擺手，“又不是什麽大事。咱們現在就走吧，後山那裏……嗯，還挺好玩的，嘻嘻～”
“我的乖孫女兒誒，我說怎麽經常看不到你人。怕餓著他們，隨便派派下人送過去就行了。”
老太尊忽然有些急，“這天黑路滑的，你飯都還沒吃完呢，過去那裏算什麽事？”
雲月也幫腔道：“老太尊說的是。雲影師弟，你一會送些吃的喝的過去，嗯……讓雲琳雲錦也跟著吧，郡主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不行不行！”
楊應彩忽然後悔說多了話，急得站起身來，“我要去，我跟他們早早就約定好了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老太尊不禁開懷大笑，“你這小丫頭片子，倒學會插科打諢了。什麽君子不君子的，跟你有什麽關係喲？”
“那我不管！就算我不是君子，可女子一言，不說駟馬難追，那至少也是三馬難追！我一樣還是得去！”
雲月、雲影忍俊不禁，老太尊哭笑不得，思量一下，隻好準許她跟著一起過去，又吩咐左右照看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