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冤家宜解不宜結
“找到了！馮二哥在這裏！”
聽到三升的聲音，眾人拐到屏風後麵，圍上前去一看：
隻見馮寬躺在地上，四肢伸展，整個人排成個“大”字，仰麵朝天，呼吸均勻，嘴時不時地咂摸一下，像是夢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一樣。
三升搖了搖他肩膀，馮寬翻個身，側過身來繼續睡。楊應彩樂道：
“哎哎，讓我來，我來弄醒他！”
三升退到一邊，李清靈盯著她，暗中打起了十分精神。蹲下身去，楊應彩湊到馮寬耳邊，深吸一口氣，隨後大喊一聲：
“臭～小～子……”
馮寬慢悠悠地又躺回來，伸手掏了掏耳朵，依舊閉著眼，懶洋洋地說：“誰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怎麽這麽沒素質呀！”
“我！”
楊應彩氣不打一處來，兩頰鼓起，杏眼圓瞪。
馮寬揉了揉眼睛，眨巴眨巴地睜開眼，一看，在距離自己不過三寸的地方，赫然便是一張粉嫩漂亮卻又討人厭的臉。
“你怎麽了你，了不起啊？”
馮寬不甘示弱，也睜大了眼盯著她，兩人對視一會，都不肯眨眼示弱，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別掙紮了。郡主小妹妹，你是贏不過我的！”
“不可能，我絕不會輸給你！”楊應彩憋著勁，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線。
“好吧你贏了……”馮寬忽然支撐不住，趕緊揉了揉眼皮。
“哈哈哈哈，還是本郡主厲害！”楊應彩一邊揉著眼皮，一邊開心笑道。
三升被擠到了外圍，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低聲問李清靈：
“他們剛才……到底是在比什麽啊？”
“無聊的把戲！”李清靈不太舒服地說。
馮寬坐起身來，發現周圍一大群人在看著自己，臉微微一熱，“咳咳，大家覺得，我睡覺的時候帥不帥？”
“什麽意思？”楊應彩不解道。
“所謂帥，就是十分好看、雄姿英發、玉樹臨風、倜儻風流等等綜合在一起的意思。”
眾人紛紛別過頭去，楊應彩捂嘴笑道：
“臭小子，我發現啊，你除了能吃，這臉皮也不薄嘛！”
“過獎過獎，嗯～我好像聞到了麥芽的香氣，嘿嘿，郡主小妹妹，是不是又帶了好吃的過來？”
“臭美！都是給這位姐姐準備的。”
說歸說，楊應彩忙吩咐人滿滿擺好一桌，三人坐定，馮寬朝她伸出了大拇指：
“郡主小妹妹，可以啊，夠意思！這樣下去，不出幾天，我真得改口叫你郡主小仙女了，哈哈哈，開動開動！”
“人家本來就是小仙女好吧！”楊應彩不理他，心裏卻暗自一喜。
剛好還剩一張石凳，楊應彩見馮寬三升你爭我搶的覺得香，也大方坐了下來。馮寬盛了碗粥放她麵前，“這樣才對嘛，吃飯，人多才有味道！”
“大膽！”
旁邊一位侍女忙尖聲阻攔，“郡主肯和你們坐一起，已經是屈尊降貴了！怎麽還能和你們這種人一起用膳？”
“滾一邊去，這裏有你什麽事？”
楊應彩勃然大怒，“還有你們，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都給我出去，快出去！一個都不許留，誰要是落在最後頭，以後永遠都別想出去！”
都知道楊應彩年紀雖小，說話卻是言出必行。那侍女嚇得跪地磕頭不止，後得提醒，又慌忙跟著其他人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這些奴才啊……真是蠢！出去就出去，火把都帶走了……”楊應彩沒好氣道。
“這不，咱們這兒還有根蠟燭嘛，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這樣吃飯才有情調！哎哎哎，三弟你怎麽這麽不老實？趁我說話下手這麽快！”
楊應彩一早也沒吃東西，見他二人爭來搶去的，好玩好笑之餘，自己肚子也開始咕咕作響。也不扭捏，她學著馮寬模樣，捧起碗便大口喝粥，放下之後，還呼出一口白氣。
馮寬一邊吃，一邊笑問道：
“怎麽樣，是不是很爽？”
楊應彩笑了笑，“確實很爽！”
馮寬忽然覺得她本心並不壞，當即豎起大拇指，“郡主小仙女，給你點個讚！”
“小子，我怎麽覺得，你說話總是怪怪的……你們家鄉那邊，就是這樣說話的嗎？”
三升努力咽下半個饅頭，搶話道：
“郡主你還不知道吧，他是我二哥，這是我二哥的妹妹，他們都是江陵人。”
李清靈停下筷子，凶了他一臉，“要你多嘴？”
三升摸了摸頭，訕訕笑了一聲，埋頭繼續對付粥飯饅頭，再不言語。
“哦？”
楊應彩倒是來了興趣，“這麽說來，姐姐你昨天救他，並不是一時發瘋嘍！”
李清靈不說話，馮寬一看氣氛不對，忙轉移話題道：
“三弟倒也沒說錯，我們的確是江陵人。仙女小妹妹，我發現了，你這人倒也沒那麽壞……咱們啊，恐怕是不打不相識。”
“哼，我本來就是好人好吧！江陵……咦？之前在府城的時候，聽說南邊發了大水，還淹了好幾個村子呢，好像……說的就是你們江陵那裏，對嗎？”
楊應彩這一問，氣氛就更加不對了，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筷子……
盡管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可聯想到自己在河邊醒來，馮寬心裏莫名地慌亂起來。
李清靈更是膽顫不已，心內忽如翻江倒海一般：
“江陵發了大水？馮二哥被小和尚在河邊救起……難道，鳳來客棧也被淹了麽？那芸兒妹妹……還有城裏麵，也淹了麽？那我爹娘他們……”
三升仔細回憶道：“這麽一說，那會發大水，剛好還被我遇上了。當時好多路都走不成，我可是繞了好大一圈呢。”
李清靈瞬間清醒，忙起身向楊應彩躬身行禮：
“郡主，昨天……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自家親人遇險，倒也正常。我年紀雖小，這些道理還是明白的，無需再提，小事一樁。”
“那……麻煩郡主，還請幫忙打聽一下，江陵發大水是什麽時候的事，還有，具體是哪些地方被淹了！”李清靈急切道。
楊應彩看了看她，眉頭一皺，並未馬上回答。
馮寬附和道：“仙女小妹妹，我和她從江陵出來，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還有親人朋友住在那裏。一聽你說發了大水，我忽然都有些懵，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是生是死。唉……比較下來，這幽暗之地，對我們來說，倒還算是洞天福地了。”
借著昏暗燈光，楊應彩望著馮寬黯然憂傷的神色，回想他之前的大膽不羈、無憂無慮，暗道自己對他的印象，可能太過淺顯了些。
等回過神來，發現三人都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楊應彩幹笑一聲，“你們……放心吧，我一會就讓人打聽回來，也不用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稍坐一會，見洞裏安靜下來，楊應彩覺得無聊，喝了口茶，約好午間再過來，起身先離開了。
聽到關門聲，馮寬長出一口氣，“哎呀媽呀，真是憋死我了！怎麽樣？我剛才……演得像不像？哈哈，我都被我自己給感動到了！”
三升欲言又止，李清靈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馮寬反應過來好像說錯了話，不禁有些尷尬，也有些後悔。
好一會，李清靈輕歎一聲，“馮二哥，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看著兩人一副嚴肅的樣子，馮寬苦笑一聲，摸了摸鼻子，沉默了好半天。
這邊楊應彩回到屋中，屏退左右，一個身影閃了進來，楊應彩低聲問：
“打聽的怎麽樣了？”
“昨天冒犯您的，確是是雲道長的親傳弟子。江陵人氏，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過，最近他爹不知犯了什麽事，被潞王殿下抄了家，還被帶去京城受審了。”
“哦……那江陵水災，是個什麽情況？”
“淹了城外幾個沒人的老舊村莊，新上任的吳縣令還因為搶修治水有功，得了嘉獎。”
“嗯，另外兩個人呢？”
“那個有些功夫的，之前是南嶽寺的和尚。剩下那小子……查到的消息不多。不過……跟那小道姑家應該關係親密，之前在江陵，還留下個“自首報恩”的故事。”
楊應彩眼睛一亮，“什麽故事，說來聽聽！”
“好像是那小道姑的爹娘被下了獄，那小子擊鼓鳴冤，自己告自己的狀，最後借機到了獄中，見了他們一麵。”
“這麽說來，這臭小子還是個有情有義，機敏聰慧之人？”楊應彩喃喃自語。
“郡主？”
“你出去吧，沒事了。做的不錯，回京有賞！”
“份內之事，不敢邀功！”那人說完，倏忽間沒了身影。
到了中午，楊應彩又是輕車熟路，摸到了後山地洞中，馮寬三人也習慣了她的到來。
照例擺好飯菜，這次三人卻沒動。馮寬低著頭，三升不說話，李清靈看著楊應彩欲言又止。
楊應彩不禁怪道：“都這麽安靜幹嘛？和尚，小子，你們難道還不餓？”
馮寬、三升咽了咽口水，還是沒動。楊應彩忽然想到什麽，搖了搖頭，“放心吧，消息我都打聽好了。來來來，先吃飯，一會再跟你們說。”
馮寬、三升齊刷刷地看向李清靈，李清靈苦笑擺擺手，二人這才開動起來。
“哎哎哎，留點給我，你們這兩個山中餓鬼，我也沒吃飯呢！”
見他二人又開始你爭我搶，加上沒了其他人在旁看著，楊應彩完全放開了心。
“嘿嘿，仙女小妹妹，飯桌如棋桌，哪能隨便讓呢！”
“嘻嘻，我早就料到了，這兒還有一大盒呢，都是我的！”
楊應彩指了指桌底，一臉得意地笑了笑。隨便吃了一點，抿了口茶，她眼含笑意地望著馮寬道：
“喂，臭小子，看不出來，你還挺仁義的嘛！”
“男子漢大丈夫，以仁頂天，以義立地，那是必須滴！”
馮寬含著雞腿，“除了仁義啊，哥哥我還有很多其他的優點。時間一長，仙女小妹妹，你以後都會發現的，哈哈哈～”
“臭不要臉！”楊應彩、李清靈異口同聲。
一會吃得差不多了，李清靈給楊應彩續上香茶，認真問道：
“郡主，那江陵水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打聽過了，城裏沒事，隻淹了城外幾個沒人的小荒村。”
“那就好那就好！”馮寬笑道。
李清靈先是一喜，馬上心內又一緊，沒好氣道：
“好什麽好？你家就在城外的小荒村，你自己是沒事，芸兒妹妹就不管了？”
馮寬忙閉嘴不語，李清靈連連歎息。楊應彩有些迷糊道：
“小子，你家是在城外哪個地方？家裏還有多少人？應該不會那麽巧，剛好就淹了你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