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地異象
“馮公子，你先把藥喝了。”
“哦，好！”
馮寬沒有半點猶豫，接過聞了一下，感覺還挺香。
可一口下去，那又酸又苦又麻的古怪味道，差點沒讓他直接噴出來。強行咽下，趕緊拿過甘蔗猛啃幾口，才感覺好受一些。
“不錯不錯。”
“綾兒姑娘，這剩下的，都要喝完麽？”馮寬指了指鬥大的藥罐，苦著臉問。
“你說呢？”
沈紅綾搶過甘蔗來，笑眼看著他。
仙顏天音在前，馮寬豪氣頓生，閉眼迅速又咽下兩大碗湯藥，嗆得臉紅脖子粗……
“差不多了，馮公子，來，把上衣脫了，坐在那邊，我幫你把毒逼出去！”
“哦……好的。”
馮寬有些害羞地脫去衣服，露出幹癟鬆弛色沉的上身，才明白沈紅綾所言不差。自己，好像的確是中了什麽毒。
挪開目光，小心翼翼地坐在竹**，馮寬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沈紅綾倏忽身至，在他對麵盤坐而下。
兩人相距不過五尺，眼望清麗臉龐，輕嗅沁人芬芳，一雙星眸中閃耀著迷人的光彩，馮寬僅存的疑慮頓消。
甚至方才，苦澀湯藥帶給他的難受感覺，也隨之煙消雲散。
沈紅綾同樣也看著馮寬，正準備運氣開始，猛然間，發現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眼熟的什麽東西，當即皺眉問道：
“馮公子，你脖子上……戴著的是什麽？”
回過神來，馮寬低頭看向自己胸口，正是那蓮蒲老道送與自己的黑色小疙瘩。猶豫一下，他用手托起來。
“這是我小的時候，一位路過的……老和尚送的，說是可以辟邪。”
沈紅綾湊近一看，頓時震驚不已：
這不大不小的黑色小疙瘩，跟自己戴著的那枚“仙魂玉”，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沈紅綾的晶瑩如雪，而馮寬的黑亮如墨。
其實有個地方，沈紅綾還沒注意到，她的玉石中間有個細小圓孔，而馮寬的那枚，是個方孔。
“綾兒姑娘？”
一陣迷醉後，見她盯著這個小疙瘩發呆，馮寬不禁有些疑惑，沈紅綾忽然鄭重提醒道：
“馮公子，這個東西……你以後，千萬不要再給其他人看！”
“好，我聽你的！”
“嗯，”沈紅綾做了個深呼吸，“咱們開始吧，閉上眼，把雙手伸過來，放輕鬆。”
馮寬閉上眼，慢慢伸直手臂，等了一會沒見反應，剛剛覺得胳膊發酸時，手心忽然貼上一對清涼柔軟的手掌，他整個人又開始恍惚起來。
沈紅綾將自身的一絲真氣分渡過去，準備探查一下馮寬身體的具體情況，
感覺身體裏麵流入一股清涼之氣，馮寬渾身舒暢不已。
可就在這時，他身體裏麵被湯藥驅趕成一團、縮藏在暗脈當中的炎火之氣，瞬間也恢複了活力，順著經脈暴戾而發，向著清涼之氣極速奔去……
沈紅綾感覺不妙，想收回那一絲真氣，可已經來不及。渡過去的真氣，被那炎火之氣瞬間吞噬。
“玄陽真氣！竟然也是玄陽真氣！難不成……傷害馮公子的那位道人……”
在真氣與自己的感應消失之前，沈紅綾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讓她感覺到恐怖的猜想。
然而，來不及咀嚼意會，沈紅綾身體裏剩餘的兩股真氣，像是被什麽東西強烈吸引住一樣，忽然完全不受控製，向著馮寬體內瘋狂奔湧去。
“糟糕，馮公子！！”
沈紅綾真氣到達馮寬體內後，毫無阻礙地融進了那股玄陽真氣當中，隨後如蛟龍出海一般，在他身體裏麵開始橫衝直撞起來。
馮寬一時感覺萬蟻噬心，一會又如刀割火燎一般難受，早已疼得昏厥過去。
下意識地想縮回手來，可那雙手似乎被某種力量牢牢牽引住，身體完全無法動彈，依舊直直地坐在原地。
同樣被牽引住的，還有沈紅綾。
和馮寬略有不同的是，她盡管也無力抵抗，可意識還是多支撐了一會：
“沒想到……馮公子體內的真氣，竟會如此霸道……那道人實在狠毒！”
“還是太大意、太著急了些，應該等功力多恢複一些再試的。唉，可是……馮公子的傷勢也不能再拖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馮寬渾身濕透，身體變得通紅。相反的是，沈紅綾身體越來越冰涼，仿佛要油盡燈枯一般。
“薪不盡，火不滅……看來，我終究還是活不了。”
“至少又多活了兩天，最後……還認識了馮公子，也不算特別遺憾吧。”
直到最後，沈紅綾體內的所有真氣，被馮寬吸收幹淨之後，那股不可逆轉的牽引之力終於消失。
沈紅綾身子一軟，癱倒在一旁，意識迅速消散，整個人也徹底昏死過去。
馮寬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坐姿，盡管他早已沒了意識。
那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在他體內完全攪合在了一起，在全身經脈關穴當中來回奔湧不息。
很快，馮寬全身經脈被徹底打通，可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變得千瘡百孔，如同風中搖搖欲墜的通天高樓一般。
又過了不知多久，似乎終於達成了某種共識一樣，真氣的暴戾之態消失，最終緩緩匯聚到丹田處，竟渾然融合成了一體，赫然變成了一種不同於二者的先天真氣，並自發地在馮寬體內，溫和地流淌運轉起來。
“劈劈啪啪～”
伴隨一陣爆炒豆子般地響聲，馮寬全身經脈的創傷開始自動愈合，變得比之前粗實了許多，連帶著骨骼肌肉也慢慢伸長加厚。
仿佛是在睡夢中經曆了十年苦修一般，馮寬醒來時，隻覺得渾身酸脹發麻，倒床舒展一下筋骨，直感覺又餓又渴。
“綾兒姑娘，多謝你……我感覺好多了！那啥……你肚子餓不餓？
我好像……晚飯沒怎麽吃飽。帶給你的東西，能不能……呃，借我一點？”
半眯著眼，甕聲甕氣說了一通，發現沒有回應，馮寬奇怪地起身一看，見沈紅綾倒在**，還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哎，你不說話，我就當答應嘍！”
馮寬笑著用手輕推了推她肩膀，卻像摸到冰塊一樣，駭然縮回手來。
湊過去一看，隻見沈紅綾身上、臉上竟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綾兒姑娘……綾兒姑娘！快，快醒醒！別睡了！！”
馬上意識到不對勁，馮寬急喊幾聲。然而，對方不僅沒有半點回應，更可怕的是，伴隨著時間流逝，沈紅綾身上的白霜越積越厚，最後漸漸竟凝結成了冰。
時值七月，正飛星流火。看著眼前詭異的畫麵，馮寬驚愕之餘，又是開窗扇風，又是點火熏煙。
忙活了一陣，沈紅綾身上的冰層卻是越來越厚，結冰的地方也越來越多。
“綾兒姑娘，肯定是為我療傷……自己不小心又中了毒……”
馮寬感動又心疼，最後無法，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身來，整個人毫不猶豫貼上去，將其緊緊抱住，試圖用自己火熱的身軀將冰霜融化。
一時之間，馮寬感覺自己仿佛赤身**置身於冰天雪地裏一樣，沒多時便失去了知覺，徹底凍昏過去。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沈紅綾後背，凝結成了一條冰柱。
屋內忽然變得安靜無比，似乎一切就要歸於寂滅。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佩戴的那一黑一白的小疙瘩，完全貼合在了一起。
刹那間，竹屋周圍一陣鬼哭狼嚎，仿佛地獄之門被打開了一般，緊接著狂風呼嘯，黑雲蔽月。
這一刻：
武當玄真觀真武殿內，正在閉目養神的張符元，驟然睜開雙眼，望著殿前的真武畫像，眉頭緊鎖。
太行雲台山，聖教之主——慕容燕飛身至山頂，遙望南方的天空，九天寒冰一樣的麵龐，難得地展露出了一絲笑意。
神京玄都觀，林木在睡夢當中被叫醒，隨後麵沉如水地飛身出門，披星戴月，一刻不停地直往京城而去。
天台山通天塔下，老和尚正抱著竹笤帚酣眠。驚醒之後，瞥了一眼塔門，罵罵咧咧地說了句什麽，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下。
華山地底的無名洞中，緊貼在牆角的一具黑乎乎的骷髏，陡然發出一聲桀桀怪笑。
……
少頃，一切又重歸平靜。
王芸梓早上起來，做好飯後，不見馮寬人影，以為是他昨天太累的緣故，也沒過去吵他。
隨便吃了一點，喂飽小青，屋裏屋外收拾了一遍。在衣服也晾好之後，還沒見他起床，眼看已日上三竿，她一時無奈又心疼。
“沒打聽到靈兒姐姐的消息，馮二哥昨天看上去好像挺開心，他心裏麵，肯定還是難過的。”
“可再難過，該吃飯還是要吃飯的呀！”
心裏嘀咕幾句，上樓進他房間一看，哪裏還有馮寬的人影……
**被子卷成一團，屋裏亂糟糟的，櫃子、箱子大開，窗戶也沒關，王芸梓一度懷疑，家裏是不是遭了賊。
大喊幾聲，又跑到柴房、地窖找了一遍，不見馮寬身影，她一時急得團團轉。
忽聽到小青叫喚，王芸梓又急匆匆地跑到前院，赫然發現院門是虛掩著的，想著自己並沒有開過門，心下疑惑道：
“莫非……馮二哥一早出去了？不對，之前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心情再不好……也不至於不告而別，離家出走吧？”
王芸梓打開院門，在門口來回走動，想出去找他，可又擔心會跟上次一樣，他回來找不見自己，一時又急又躁，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個人用才好。
小青不合時宜地又叫了幾聲，加上天氣炎熱，王芸梓當即煩悶不已：
“小青啊小青，剛剛才喂了你吃喝，現在又開始叫喚了？一大早的不聽話，跟馮二哥一樣！”
說歸說，王芸梓還是給它又弄來了一大盆清水。小青卻沒喝，隻在驢棚裏走來走去，王芸梓感覺奇怪，馬上解開了韁繩。
“莫非……小青，你知道馮二哥去了哪裏？”
話音剛落，小青真的搖起了驢尾巴，出了院門，直朝村尾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張望，似乎想讓她跟著一樣。
王芸梓精神一振，“小青啊，真要帶我去找馮二哥麽？還是你最乖，這麽多年沒白疼你！”
關好門，王芸梓跟著它往前走了一段。一開始還有些猶豫和疑惑，見小青嗅了嗅路邊的味道，開始跑動起來後，她心下初定，一邊叫喊著馮寬，一邊努力地小跑跟上。
馮寬其實早就醒了。隻不過，沈紅綾側躺著身，腦袋正壓在他的胸口，她不動，他也不敢動。
還好，感覺自己似乎變得強壯了不少，也沒覺得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