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淩微仙女
再次來到湖邊，太陽已經快要下山。
想著一會天黑會更加不好弄，馮寬一咬牙，閉眼側頭，隔著席子將“屍體”包住，用力往上一提。
不知是緊張過度導致用力過猛，還是“屍體”本身就不重，馮寬一個趔趄，向後翻倒在地。
好一會緩過神來，他看到了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畫麵：
席子倒是蓋住了“屍體”後背，但是……“屍體”正麵，卻被他抱在了懷中……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它那張冷冰冰的正臉，剛好就貼在了他的額頭……
“啊～救命～救命啊～～”
馮寬緊閉雙眼，不停地大喊大叫，下意識地撐開“屍體”，腦海中忽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
“咦，不對！好像……並不怎麽難看。”
鼓足勇氣，馮寬偷偷眯開一條眼縫，隨後兩眼圓睜，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再也挪不開目光了……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位如仙似畫般、年輕女子的麵龐：
嘴唇有些發白，額頭發絲散亂，絲毫不減其姿態風韻，更增添一種柔美可愛，讓人憐意頓生。
忽然，她身子微微顫動一下，馮寬如夢初醒，趕緊翻過身，將她放在席子上。
“她……她還活著！！”
想到這裏，忙將手指搭在她手腕，一觸之間，隻感覺涼如寒冰，馮寬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
並沒有感覺到脈搏跳動，馮寬也不死心，又將她抱進屋子，放在竹**，靠近生了一盆火。
望著眼前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女子，馮寬不停地提醒自己：
她還有救！她隻是暫時昏迷了過去！
“怎麽辦，背她回客棧的話，會不會來不及啊？而且，芸兒妹妹不一定有辦法。”
“溺水……對對對，估計就是溺水而已，要怎麽救她呢？”
急得原地轉圈踱步，猛然間，腦海中忽閃現出夢中的一個畫麵。
馮寬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將雙手放在她胸前，用力按壓起來。
一會不見效果，馮寬急得滿頭大汗，可也沒放棄。
稍緩口氣，又開始繼續按壓。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到一陣咳，他頓時欣喜萬分，以為她就要醒過來，當即也睜開了眼。
可過一會，卻不見任何動靜。望著她那依舊發白的嘴唇，馮寬一陣恍惚，又想起夢裏的另外一個畫麵……
“這樣……會不會太過冒犯……”
“人命關天，管它呢，趕緊救人才對！反正……她這會還在昏迷當中，不會有人知道的。”
拿定主意，馮寬緊閉雙眼，手微微顫抖著摸向她下巴，深吸一口氣，將腦袋湊了過去……
沈紅綾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裏麵，自己身陷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身體一直不停地旋轉，眼看著馬上就要沉到湖底。
然而整個過程，她卻能清醒地睜著雙眼。望著慢慢變得虛無的景象，她的腦海中開始閃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畫麵：
小時候，母親一去不返的清冷背影；師父時而溫情、時而嚴厲的古怪表情；之前的蒙麵人，冰冷淡漠的恐怖眼神……
終於，沈紅綾還是沒了力氣，眼睛漸漸也沒法睜開，那些影像畫麵，也開始如漩渦一般，在自己腦海裏不停地來回旋轉攪動。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她隻能隱隱看到無數的黑色殘影。
就當她自己也快變成虛無時，一雙溫柔有力的手抱住了她，將她拖出了水麵。
自己的身體暫時還不得動彈，可沈紅綾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對方是個清秀少年。
剛生出一些好感，又見他將自己抱在懷中，直直地看了好久，兩手竟然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登徒子！你……你在做什麽？”
如果她能開口說話，馮寬耳朵估計都會被震聾。
對方抱著自己進屋生火，緊皺眉頭急得團團轉，沈紅綾神色稍微又緩和一些。
“他應該是想救醒我，方才……應當也是無意的吧。”
然而下一瞬，馮寬忽然閉上眼，兩手交叉，竟然又……又按在了自己胸口……
“你……登徒子！唉，為什麽我……好像恨不起來呢？他是誰，他到底要幹什麽？”
沈紅綾想了好久，身魂同時一震：
“不對……他在救我！我……我又是誰？？”
驟然魂歸體內，沈紅綾猛咳幾聲：
“我……我居然沒死！是他救了我……可為何……還是不能睜眼，也不能動彈呢？”
就在這時，兩人雙唇相觸，如火遇冰。沈紅綾感覺像被雷電擊中一樣，唰地睜開眼，馮寬心下一顫，下意識也睜開了眼。
兩人嘴對嘴，眼對眼，各自怔了半天，馮寬剛生笑意，隨後被一腳踢飛……
沈紅綾抿了抿唇，說實話，她其實，還是有些沉醉於剛才的奇妙感覺。就像狂風暴雨時，置身於飛花飄羽的林中溫暖小屋一樣，既驚心動魄，又溫暖舒心。
遲疑了好一會，沈紅綾有些歉意地問：
“你……你沒事吧？”
馮寬從門邊緩緩起身，聽到聲音，見對方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當即欣然一笑：
“姑娘放心，我沒事！你……你呢？”
“沒事就好。剛才，我不是故意的，我沒事……”
沈紅綾笑了笑，話音剛落，忽地又是一陣猛咳，連水帶血……
馮寬心慌意亂，四處摸索一陣，找到了出門時包裹裏的皮水袋，遞了上去。
沈紅綾接過，喝了一口，卻依舊咳嗽不止。馮寬也不避諱，上前輕撫後背幫她順氣，沈紅綾好一會才平複下來。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馮寬點上幾根沒用完的香燭，屋裏又亮堂了許多。
等她呼吸漸漸平穩，馮寬打破沉默，一臉擔心地問：
“你……受傷了？”
“是你救了我？”
聽到她空靈酥軟卻又虛弱無力的聲音，馮寬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一時愣了神。
“嗯？”
“呃……是是……是……算是吧！”馮寬磕磕絆絆地回答。
“謝謝……咳咳～”
“姑娘別說話了，你先休息一下！”
屋內又恢複安靜，馮寬看了她一會，望見外麵圓月初升，想起王芸梓還在等自己回去，起身走到門口，卻又放心不下她，就這樣糾結在了原地。
沈紅綾盤坐運息片刻，止住了咳，卻發現自己氣血淤塞，經脈受損嚴重，體內真氣也殘留無幾，暗歎自己可能要長留在此，來不及趕到雲台山了。
轉念一想，反正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母親，早一點晚一點，似乎也不是那麽要緊。
“先養好傷再說吧，不知那黑衣人是否也在附近。但願母親……不要太為我擔心。”
又過一會，眼見夜色更濃，馮寬忍不住開口問：
“姑娘……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就在前麵村頭。”
“你家裏……可還有別人？”
“隻有一個妹妹！”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這裏……能借我待幾天嗎？”
“當然可以！”馮寬苦笑一聲。
“多謝。另外，你……發現我的事……”沈紅綾忽然有些犯難。
“放心吧，這事隻有我知道，連我妹妹都不會說！姑娘你安心養傷，嗯……我有空再來看你！”
馮寬說完出去，走之前還帶上了門，沈紅綾嘴角往上彎了一道淺淺的弧線。
待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回想起之前那驚險一幕，沈紅綾也不敢放心睡下，便繼續打坐運功療傷。
自己體內還殘留著不少那蒙麵人的玄陽真氣，她隻能將其暫時壓製住，並不能完全逼出體外。
在門口終於等到馮寬的身影，王芸梓嗔怒道：
“怎麽這麽晚回來？”
“呃……今天上山下山的有些累，又陪我爹喝……咳咳，聊了很久。後來太困了，就在湖邊聽潮閣那裏睡了一覺。一覺醒來發現天都黑了，這不……我就趕忙跑回來了。”
馮寬擦著臉上的汗，半真半假道：
“妹妹你吃飯沒，我肚子有點餓！”
“早就做好啦，就等你了！”
王芸梓接過包袱，沒好氣道，“趕快洗手去，我回鍋再熱一下。”
“好嘞！我家芸兒真賢惠！”
“我再怎麽賢惠，好像，也留不住馮二哥你。”
王芸梓嘀咕一句，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吃飯的時候，馮寬想到那姑娘受了傷，估計也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搞不好……還需要自己弄點藥給她才行。
一邊吃，馮寬一邊想著等王芸梓睡著了，得偷偷給她送些過去才好。
“吃的、喝的，最好……還找身幹淨衣服給她。至於療傷……嗯……得先問她需要什麽藥吧，我也不懂那些。
還有胭脂水粉，偷偷拿芸兒的過去，容易暴露，暫時就不用了吧……反正，她不加粉黛也很好看！”
“哎哎哎，馮二哥你又在想什麽？不許想！菜都要涼了，趕緊吃完洗洗去睡！”
“哦哦……好！”
“你先吃，好好吃飯，記得不許胡思亂想啊，我去燒水。”
“放心吧芸兒，我現在好的很！”
等王芸梓走開，馮寬趕緊拿了個食盒過來，將飯菜打包了一大堆。
“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每頓飯都這樣偷偷摸摸吧……一會，最好還裝些點心幹果之類的才好，要不……再帶上幾根甘蔗？”馮寬開始走火入魔。
一會王芸梓過來，看見桌上盤碗空空如也，不禁好笑道：
“馮二哥，讓你好好吃飯，也不用這麽快吧！噎著了可不好，又沒人跟你搶！”
“我家芸兒做的飯實在太香，沒辦法，克製不住啊，嘿嘿……”咽下最後一口飯，馮寬抹了抹嘴。
洗完澡，各自回房休息，等王芸梓房間燭光一滅，馮寬立馬彈坐起身。
細聲細腳地穿好衣服，找了套自己很少穿的幹淨衣裳。
出去到走廊上，聽了聽對麵王芸梓房間的動靜，確定她已經睡著之後，才躡手躡腳的下樓去。
跑去地窖裝了一大堆幹果點心，摸進廚房，拿出自己剛剛藏好的食盒。
經過驢棚時，發現小青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馮寬衝它比了個手勢：
“噓～小青乖，千萬別出聲！等我回來，給你喂紅蘿卜！”
說完，馮寬像做賊一樣，又是背又是提的，小心翼翼地開門出去。
月明星稀，大地如銀，借著月光一路疾行，沒一會，又來到了熟悉的湖邊。
“咚咚，咚咚咚～”
“姑娘……是我！睡了嗎？我拿了一些東西給你……我，我先進來了哦！”
房門並沒關死，馮寬進去一看，屋裏哪還有沈紅綾的身影……
馮寬一愣，連忙放下東西，點上蠟燭，連床底都翻了一遍，還是沒看到人。
要不是**那塊半幹不濕的席子還在，他真的會懷疑，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個人，可能，是個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