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將軍塚

老沙把事情說到這裏,我已經非常有興趣了。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抽完了一包煙。老沙說話時間長了,看起來臉色十分不好,我心裏開始相信老沙說的事情的真實性。他看起來的確是行將就木的樣子。

他的身體沒有我剛看到他的時候那麽健康了,短短的幾個小時,他的精神已經開始萎靡不振。我本來想告辭,想對他說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他聊天。

老沙卻意識到我的意圖,“多聊一會兒吧。”老沙的說,“我的時間不多,能找個人把這些說出來,死了也安心一點。”

沒辦法,我隻能繼續做一個安分的聽眾,等著老沙繼續說下去。

“小徐,你懂曆史嗎?”老沙突然來了一句。

“廿五史隻有《史記》和《漢書》仔細看過。”我老實的承認,“其他的都是匆匆翻了一下。”

“你對遼金元三朝的曆史知道的多不多?”老沙追問我。

我搖頭,“相比之下,那個年代,我更關注北宋的曆史,但是我對宋朝的曆史也沒太多的興趣。”

“哦。”老沙點點頭,“那還是我說吧,那個鋼廠地下埋了一個將軍,是遼國人。”

老沙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我立即興奮起來,饒有興趣的聽老沙說下去。

在大拿和二子還有冬生在回憶鋼廠從前發生事故的時候,老沙回到了神偷和嫣兒的房間。神偷和嫣兒正在搗鼓他們的設備。看見老沙進來了,嫣兒埋怨,“你敲個門能費多大的事情?”

“設備又恢複正常了。”神偷說,“這地下的磁場難道在變化?”

“我不想跟你們說這些。”老沙焦急的說,“你們不是懂的多嗎,我告訴你們我看到的一些事情,你們馬上查一下。”

神偷和嫣兒立即緊張起來,神偷問:“你見到什麽東西了,我聽說鋼廠裏出了事,你在場?”

“我覺得鋼廠的泵機房下麵是個巨大的轉經筒。”老沙不羅嗦,直接說道正題,“裏麵有些文字。”

“轉經筒?”嫣兒說,“那不是藏傳佛教的玩意嗎?”

“挖掘機挖出來的瓷器是元朝的。”神偷說,“元朝的國教是藏傳佛教,那時候好像有個叫八思巴的人,應該是當時的國師,所以這事不稀奇。”

“那個轉經筒是四十年前才弄下去的。”老沙說,“當初修建鋼廠的人用藏傳佛教的玩意弄這個,很奇怪不是嗎?”

“是啊。”神偷說,“四十年前正在文革呢。”

“我給你們寫幾個字,看你們認不認得。”老沙立即找了紙筆,在上麵寫了幾個自己不認得文字,就是他在泵機房圓井內壁看到的咒文。

神偷看了看,然後說:“這個應該是西夏文吧。”

“不是西夏文。”嫣兒否定,“如果是西夏文,我能夠看懂一點。”

“可是和西夏文很相似。”神偷躊躇的說。

“如果我沒看錯。”嫣兒說,“這個應該是契丹文,但是契丹文到現在沒人能真正破譯。”

老沙想了想,“我在底下看到了幾幅壁畫。”然後在紙上畫起來,畫了幾個人物的樣子,老沙沒有什麽繪畫的本事,他沒讀過什麽書,但是他的優點是記憶力非常好,特別是對畫麵的記憶力。

老沙勉強畫了幾個人物出來,就是他在泵機房兩百米地下的壁畫畫麵。在壁畫崩塌之前,他差不多把那幾幀壁畫的大致都記下來了。

神偷一看老沙畫的人物,驚呼起來:“老沙這個還真的跟契丹有關!”

老沙看著神偷,“你能看出來?”

“你畫的這六個人,有兩個是契丹的服飾和頭發,也還有四個是女真的裝扮。”

“他們在打仗?”老沙說,“原來那幾幅畫是描述當年戰爭的場麵?”

“很有可能,那幾幅壁畫就是描寫當年的戰爭,但是也有可能暗示著什麽秘密。”

“可惜那些壁畫都塌了。”老沙不無惋惜的說。

鋼廠裏,大拿把胡隊的事情說出來後,一片寂靜。

“想不到我們待的地方這麽古怪!”二子吞了口唾沫,大熱天,他臉色卻嚇得慘白,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嘴裏吭哧吭哧的倒吸涼氣。

大拿垂頭喪氣的蹲在門口,他是不信邪的,當年他也不怎麽相信胡隊的話。可現在,事情一齊出現,由不得他不信,關鍵是,他現在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不行了,我不在這幹了,昨晚上黑小就丟了半條命,我要在這繼續幹下去,也會跟他一樣。虎符鎮我是待不下去了,大拿,你趕緊給我發工資,我到外地去!”二小連連後退,似是想到什麽,衝冬生說,“叔,你也跟我一起走。”

“我說了,我離不開蓄水池的水,走了我肯定要死。”冬生連連擺手,“你走吧,走了也好。”

二小猶豫的望著大拿,“大拿……你說句話,你會放我走吧?”

“你個慫貨,遇到問題就知道跑路,我告訴你,這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不信你跑跑看,跑到天涯海角,該你死的,你還是得死!”大拿沒好聲氣的說,他不停的擦拭著汗水,卻發現額頭上的汗怎麽都擦不幹淨。

“你別嚇我。你知道什麽!”二子被大拿鎮住,畏縮縮的問。

“有些事,我不能跟你們說,我隻能告訴你們,這個鋼廠出事的原因就在地下,不管是以前的鋼水事件,還是現在的蓄水池事件,都是一個原因,這地下有東西要害人!”大拿氣不過,猛踩了幾腳地麵。

“大拿,你是不是在泵機房下麵看到了什麽?”二子身體發抖,“你上來後,劉所長就把那個地陷給封住了,是不是有鬼要爬上來害人……你別嚇我。”

這個時候,冬生哆嗦著從水缸裏爬出來,衝著二子喊:“這天氣太奇怪了,怎麽這麽冷,趕緊把暖氣開上,我快冷死了。”

二子看冬生那樣,急得直抓頭發,“我完全搞不懂你們在說什麽!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

冬生滾翻在地上,身上粘液流得地上到處都是,他翻著白眼,胡亂的抓,想要站起來,但地上太滑,他站不起,就那樣四肢胡亂的在粘液裏擺動。

“別攔著我,我要去……”他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他眼前根本沒人攔他,他卻做出要把人撥開的樣子,情景十分詭異。

大拿立刻發現問題,上前用了一記手刀,敲在冬生的脖頸上,把他打暈過去。

“你幹什麽,你把我叔打死了!”二子立刻要上前跟大拿糾纏。

“冬生叔已經神智不清,你別跟著添亂。”大拿一手架住二子。

“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就神智不清了!”二子揮著手,要打大拿。

“我估計冬生叔來鋼廠,根本就不是要讓你幫他,他躲在這裏,是有更大的目標!”大拿把二子推出去。

“我隻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叔叔,你對付他,就是對付我,我跟你沒完!”二子吵鬧著不肯罷休。

“都他媽的瘋了!”大拿不再跟二子解釋,上前就是一巴掌,把二子給甩翻在地上。他打的部位相當精準,目的就是要製服別人,但對對方其實沒有任何傷害。

二子無力氣的躺在地上,雙眼一張一合,掙紮兩下,睡了過去。

大拿卷起袖子,把保安帽丟到一旁,把冬生拖到暖氣管處,找了兩條黃牛皮帶,把他雙手雙腳給捆上,讓他沒辦法動彈。

然後,大拿找了盆水,潑到二子頭上,把他喊醒。

“我怎麽暈倒了?”二子迷茫的睜開眼,摸著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大拿一看他樣子,就知道是打對了,二子也因為跟冬生的接觸,變得古怪起來,應該是說,神智變得不那麽清醒。

“你叔叔出了大事,我們要救他。”大拿指了指角落裏的冬生,“現在我需要你幫忙,你肯不肯幫?”

二子遲疑了一陣,“幫,我幫。”

大拿從房間裏找出一捆繩索讓二子拿上,對他說:“我們去蓄水池看看。”

“什麽,蓄水池?剛才不是說了那地方淹死人,不能去嗎?”二子嚇得把繩索全扔在地上。

“說你神智不清楚,這些事你倒是記得清楚!”大拿拍了下二子的頭,“趕緊,別耽誤工夫,老子又不會害你!”

“不能去,你們不能去……”冬生忽然醒轉,衝著大拿喊。

“冬生叔,我一定要下去見識,沒事,我下去過,我隻是要查清楚,那下麵到底有什麽問題。”大拿說,“以前我不知道還有這種事,要知道,我就該查得更加仔細,我一定漏過了什麽。”

“你會死,你要去的話,一定會死!那東西,你是對付不了的!”冬生急了,死勁掙紮,肉皮被皮帶劃落下來,掉在地上,十分可怖。

但看不到血,肉皮掉在地上後,很快就成為**。

二子越看越心慌,抓起地上繩索,“叔,你就別說話嚇我們,我們都是為你好,李隊,我們走,趕緊去想辦法。”

大拿知道二子不是一下變得勇敢,而是比起去蓄水池,他更怕現在的冬生。

冬生的身體太詭異了,要不是大白天,連大拿也會感到害怕。

大拿沒再多說,和二子往蓄水池裏走去,兩人來到蓄水池邊,蓄水池附近一如既往的靜寂。

大拿看著一片落葉從遠處飛來,落到水上之後,旋轉出一個小漩渦,往池水下部沉去。

以前他從來沒在意過這些,現在知道了池子的詭異,仔細看到這個現象,蓄水池好像故意在映襯他的猜測,任何情形都在印證大拿的想象。

“李隊,你真的要下水?”二子離岸三米遠,不敢靠近,生怕掉到池子裏去。

“你知不知道,《西遊記》裏有一條流沙河,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過來,見識下這個蓄水池,跟那流沙河差不多!”大拿撿起片樹葉,朝池子裏扔去。

再一次,樹葉打著旋,沉入水裏。

“我真是服了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二子哭喪著臉。

大拿長長的呼吸一口氣,把二子身上的繩索拿過來,一頭捆在腰上,“本來我是用不著這東西,但以防萬一,你就在岸上給我扯住。我下水能憋兩分半鍾,超過這個時間,你就要把我拉起來。”

“好。”二子見他很認真,歎口氣說,“我們是不是該通知劉所長?”

“怎麽通知。”大拿說,“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管事,來了之後,肯定是把蓄水池給圈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二子一想也是,吐了吐舌頭。

大拿深吸一口氣,跳下了蓄水池。

大拿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他呼吸吐納的方法有講究,沉著一口氣,下盤穩定,不用遊泳,人就往下走。

他很想知道,冬生說到的那個傳言是不是真的,這個池子地下有沒有孔洞,可以把人吸走。

大拿的水性說不上好,完全是靠呼吸方法得當,又有特殊的方法穩住身子,也就是前麵說到過的,類似於“千斤墜”的招式。

他是靠走,在池子底下走。

底下的淤泥很軟,因為之前都是黃泥,被水泡了那麽多年,變得非常的粘,每一腳踩下去,都會吸住他的腳,但黃泥卻不會把水變得渾濁,這一點,拋開詭異成分,其實是非常神奇。

譬如一般的池塘,如果有人在裏麵攪拌一下,就會變得渾濁不堪,而且會渾濁很久,直到慢慢沉澱下去,再次澄清。

但這個蓄水池不一樣,就算大拿在裏麵踩來踩去,用腳故意攪拌,也不會出現泥水汙濁的跡象。

那些黃泥,像是密度很大的水銀一般,妥帖的沉在水底。

走了一段時間,大拿感到腰間的繩索被人在拉扯,他明白,時間到了他說過的限製,二子這是在試探他有沒有出事。大拿用手有節奏的拉了繩子兩下,示意自己正常。

大拿感到奇怪。一般時候,他屏住呼吸,三分半鍾是極限。他也看過一些憋氣記錄,世界上很多人超過他,有些人甚至能憋十多二十分鍾。但大拿做不到,憋氣不是他的長項。

可是今天很奇怪,在這水下,過了兩分半鍾,他還沒有一點難受的感覺。

二子應該是擔心他出事,繩索扯得急切起來,要將他從池底扯到岸上去。

大拿猶豫,要不要先上一下岸,告訴二子自己沒事。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前方的水底,有一團墨汁一樣的黑色東西,一伸一縮,仿佛是活的。

二子扯得越加厲害,大拿向後退了幾步,而那團黑色的東西,卻遊動一定距離,遠離了一些。

大拿心裏很明白,這團黑色的東西很有古怪,至少在岸上,在他以前下水的時候,從來沒見過。眼看它要走遠,大拿顧不上危險,立刻解開身上繩索,朝它快步追去。

那團黑色物體在池底滾動,大拿在後麵緊追。漸漸的,大拿發現,這團黑色的物體竟然在變大!

大拿一愣神,黑暗就把他完全包裹住,黑夜似乎一下降臨,大拿什麽都看不見,就聽到黑暗中,咕嘟嘟的,有什麽東西在把水攪動。

大拿感到有蜘蛛網樣的東西粘到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粘稠絲狀物體,但他連抓了好幾下,都抓捏不到,那些線條,鑲嵌進肉裏,冰涼的感覺,一寸寸的透過去。

然後,他就聽到很多人的嘈雜聲音響起來,有些很遙遠,有些就像貼著他的耳朵在說話。

“都說了不能下去……”

“你們對付不了它……”

最清晰的,是冬生的聲音。

“壁畫!”

“壁畫!”

神偷和嫣兒同時驚訝的輕呼。

“我就是來跟你說壁畫的事情的。”老沙頓了頓,對嫣兒說,“我沒讀過什麽書,沒你懂得多,你一定在這個地方下了不少功夫了,現在我把壁畫畫的東西告訴你們。”

嫣兒聽了老沙的話,慢慢的說:“這個地方叫虎符鎮,位於北方遊牧民族和中原農耕名族的交匯點,自從有曆史記載開始,這裏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就好解釋了。”老沙說,“我看到的壁畫都是打仗的場麵。”

“你把看到的壁畫說出來吧。”神偷急了,“我們時間很緊。”

老沙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他在圓井底部看到的那些壁畫,第一幅壁畫在他腦海裏慢慢閃回出來。

“你們說的穿著遼朝服飾的人,在一個將軍的帶領下,在冰天雪地裏行走,旁邊還有大海。這些人有很多很多,有士兵,也有婦孺……”

“你說有大海。”嫣兒立即說,“很明顯這是一個打了敗仗的遼朝部落,正在離開故土,既然有大海,又是冰天雪地的,那就應該是在表示,他們沿著海邊行走……”

老沙繼續回憶:“第二幅壁畫,還是那個將軍,帶著兵馬,仍舊是冰天雪地,仍舊是沿著海邊行走,但是方向和剛才相反。”神偷說:“他整頓好部落之後,又回來了。”

“第三幅壁畫,隻有兩個人。”老沙說,“其中一個還是那個將軍,另一個是個蒙古人的穿著,但是頭發和他一樣。”

嫣兒問:“下一副畫呢?”

“這個將軍帶領著軍隊,但是人數並不多,他的軍隊被蒙古軍隊給包圍了。圍得跟鐵桶一般。”

嫣兒突然大聲說:“我明白了,這段曆史我知道。”

“這個壁畫表現是當年的曆史重現?”神偷問。

“是的。”嫣兒激動的說,“真實可惜了,其實這些壁畫的文物價值非常高,如果能保存下來,讓曆史學家研究,就能修正很多遼朝和元朝的曆史。”

“你就別賣關子了。”神偷說,“我們不是曆史係的學生,我們是來做買賣的。”

“遼朝被金國滅國後,有兩個貴族兄弟活下來了,一個叫耶律留哥,一個叫耶律乞努,耶律留哥投靠了蒙古,在蒙古的庇護下,做了一個藩王。而耶律乞努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他帶著契丹幾萬遺民動遷到了高麗,這就是為什麽你看到的壁畫裏,有海邊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說。”老沙問,“我們腳底下的墳塚,是跟這兩個耶律的貴族有關?”

神偷想了想,然後問老沙:“另外的壁畫畫的是什麽?”

“然後就是打仗了。”老沙說,“裏麵的那個遼國將軍,被圍得水泄不通,身邊隻有一些精兵保護他。圍攻他的是蒙古的軍隊,分了兩層……我想起來了,內層直接攻擊他的那寫蒙古士兵和外層的蒙古士兵的樣子不同!”

“哪一點不同了?”

“外層的蒙古士兵的頭都是兔子頭,而且他們的方向是背對著戰場。”老沙回憶著壁畫,“這是為什麽?”

神偷和嫣兒兩個人也都懵了,這種畫麵也讓他們很奇怪。

老沙也搖頭,然後說:“後一幅壁畫,就是那個將軍揮刀自盡,地上躺著一個死掉的兔子。兔子很大,比人都要大。”

神偷和嫣兒更加弄不明白壁畫的意圖了,隻能等著老沙繼續說,“最後一幅畫,就是這個將軍被埋葬在地下,然後那些士兵也都紛紛自盡。但是奇怪的是,那個巨大的兔子仍舊畫在裏麵。”

“那個兔子是個很重要的線索。”神偷說,“也許兔子本來並不大,而是因為很重要,故意把兔子的體型畫得很誇張。”

三個人都陷入沉思,這是老沙從地下帶來的線索,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在殘酷的戰爭中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兔子的形象,而且伴隨著死亡,這讓人十分的突兀。

老沙突然苦笑起來,“你們什麽都沒弄明白,巴巴的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下麵有東西,很重要。”嫣兒對著老沙說,“這個你一定要相信。”

“我當然知道!”老沙激動的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太冒險了。”

“我們能不能不再為這個問題爭吵。”神偷安撫老沙,“這個說我們最後的一單生意,老沙,我們幹了一輩子,難道就不能做一件大的,讓我們退休不再遺憾嗎?”

老沙慢慢搖頭,神偷總是有理由說服他。

“你們說設備已經恢複了。”老沙問,“解碼的軟件也正常了嗎?”

嫣兒有點尷尬的說:“設備的確是能夠繼續工作了,但是仍然無法接受聲測的反饋,軟件解碼了也不能破解。”

“什麽意思。”老沙問,“設備到底好了沒有,你們不能老是指望我一個人下去抓瞎。”

“聲測反饋上來的波段太複雜。”嫣兒失落的說,“遠遠超出了解碼軟件的範疇。”

老沙一臉的不屑。

“嫣兒已經很努力了。”神偷把老沙拉到電腦的屏幕前,“這是我們接受到的聲測反饋。正常的情況下,會根據地下的礦藏金屬比重的不同,波段產生偏差,勘測人員根據偏差的數值,判斷下方有什麽礦脈。因為每一種金屬的比重都不同,就可以根據這個判斷出來。”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老沙有點不耐煩。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嫣兒在這裏並沒有閑著,她一直都很辛苦,從設備恢複開始,她一直在想方設法的分析我們接受到的反饋信息。”神偷接著說,“我們的方法也大同小異,根據聲測的反饋,分析整理地下的空間範圍和形狀,這就是我們今後要摸索的地圖。可是你看,這個寫波段都是亂的,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聲測範疇。”

“會不會是設備受到了磁場的影響,接受到了不合理的信息。”老沙低聲說。

“這倒是一個思路。”神偷看著嫣兒,“我們可能接受到了聲測頻率之外的東西。”

“怎麽可能。”嫣兒笑著說,“那樣我們幾十萬的設備,就變成了一個昂貴的收音機。”

嫣兒這句話一說,立即想到了什麽,神偷的臉色也變了。立即對嫣兒說:“馬上把頻率調整到20——120赫茲。”

老沙反而被他們的話弄的摸不著頭腦。

“這個範圍。”神偷說,“是我們人類耳朵能聽見的頻率,我們試一下吧。”

嫣兒飛快的敲擊電腦,把軟件介入到頻率分析,過了一會,電腦發出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讓三個人同時瞠目結舌。

電腦發出的是人說話的聲音:

“老胡,一切正常。”

“收到,繼續拆卸。收到,繼續拆卸。”

這聲音一出來,三個人都傻眼了。嫣兒連忙終止程序進程。聲音停止。

嫣兒慌亂的擺弄電腦,“軟件隻會破譯聲測反饋的波段圖形,聲波轉換成聲音隻是個附帶的小插件,幾乎不用的功能,你怎麽知道會是人說話。”

“我遇到過這種事情。”神偷說,“有人把聲音轉換成複雜的波段圖形,儲存在電腦裏,然後交給接頭人破譯。”

老沙看著神偷,心裏有句話非常想問出來,但是話到嘴邊,他忍住了。是的,除非是神偷自己願意說起,自己是不能主動詢問對方從前身份的。

“繼續聽下去。”神偷對嫣兒說。

嫣兒又擺弄了電腦一會,然後重重的敲擊一下回車鍵。聲音出來了。老沙閉上眼睛,用全身的精力去傾聽這個聲音。聲音有點模糊,磁噪影響很大。

“老胡,一切正常。”(第一個人的聲音)

“收到,繼續拆卸。收到,繼續拆卸。”(第二個人的聲音)

“哢哢……哢哢……老胡,上麵風很大,你看到了嗎?”(第一個人的聲音)

“收到,我看有一定的擺幅。”(第二個人的聲音)

“哢哢……哢哢……擺幅超過三十公分沒有?”(第三個人的聲音)

“還沒有,可以繼續工作。哢哢……”(第二個人的聲音)

“今天的風達到了七級,天氣預報不準啊。”(第三個人的聲音)

“老胡,我覺得晃動不止三十公分了。你是不是計算出錯了。”(第一個人的聲音)

“老楊,你把安全帶係好,我看見你安全帶掛錯位置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讓老鄒,老朱,老王動作快點,別剛開始都磨磨蹭蹭的。”(第二個人的聲音)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鋼架的螺絲都擰不動。”(第一個人的聲音)

“液壓扳手壞了嗎?要不要送一壺黃油上來?”(第二個人的聲音)

“你們是不是上班前喝酒了?違反安全施工的條例?”(第三個人的聲音)

“你當我們不要命啊,拆卸塔吊,我們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嗎?”(第一個人的聲音)

……

設備沒有說話的聲音再發出了,隻有哢哢哢哢的磁噪,但是夾雜著砰砰的金屬敲擊聲。

嫣兒以為是設備的聲音停止了,正要去擺弄電腦。

“不用。”老沙阻止,“聲音還在繼續,他們隻是沒說話,在工作。”

“這是在拆卸塔吊。”神偷說,“我們怎麽會從地下接受到這個聲音記錄。”

“這是個鋼廠,擴建或者是拆卸高大的廠房和設備,是需要塔吊工作的。”老沙回答,“很明顯,這個幾個工人正在拆卸塔吊。說話的第一個人是拆卸工的領班,第二個人是起重調度,就是負責協調拆卸工作的,還有一個人是安全員,負責安全監督。”

“你這麽知道這麽多?”神偷問老沙。

“我在工地上做過保安。”老沙回答,“這種工作,我看過很多次熱鬧,拆卸塔吊和吊裝大型設備,是最危險的工作。”

“最危險的工作?”嫣兒突然把嘴捂住。老沙和神偷也明白嫣兒的意思,既然這個聲音被地下的磁場給反饋回來,就說明當年的這個工作一定出了很大的問題。

“拆卸塔吊的過程很危險。”老沙說,“塔吊是由一個個鋼架模塊用鋼鉚釘一層層堆砌上去的,工地結束的時候,拆卸塔吊,也是同樣的步驟,一層層的把鋼架給拆卸下來。專門有個固定設備,圍繞著塔吊的模塊,將一個鋼架模塊的上下兩個緊鄰的鋼架模塊給鉚死,然後拆卸中間的這個鋼架。然後再把下一個鋼架模塊固定,以此類推,從上往下,直到把塔吊的鋼架全部拆卸完畢。”

老沙之所以要給神偷和嫣兒解釋這個,就是在告訴他們,聲音裏傳出來的工作情形,很可能是一件事故,被磁場記錄下來。

“哢哢哢……哢哢哢……總算是把第三截給拆了,再拆一個,今天就下班。”(第一個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突然又出現,老沙和神偷嫣兒,心懷忐忑。由於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真實,讓他們親身身處當時的環境一樣,內心緊張異常。

“哢哢……老胡,老胡,地下發生什麽事情了,發生什麽事情了!”(調度聲音)這個聲音變得非常的驚慌。

“我什麽都看不見了!上麵搖晃的太厲害,老胡,你媽的說擺幅不到三十公分,現在我這裏都偏了快一米了,你沒看見吊繩晃的厲害嗎!我控製不住了。”

這句話突然從電腦裏傳出來,但是是第四個人的聲音,這個人把話說完之後,電腦就發出一種尖銳的呼嘯聲,神偷和老沙都明白,這是風聲,巨大的風聲。夾雜這哢哢的磁噪,讓老沙和神偷聽得背心發毛,而且嫣兒已經在忍不住捂住耳朵了。

“這個人是又是什麽人?”神偷詢問。

老沙輕聲說:“拆卸塔吊的時候,鋼架模塊是用塔吊自身的吊臂,卸裝到地麵的,所以應該還有一個操作工。”

“停止工作,停止工作,馬上停止!”(安全員)

“所有人停止工作,停留在原地,不要隨意亂動!”(調度)

“地麵上怎麽啦,老胡,你身邊站了好多人,你和安全員看不見嗎?”(拆卸工)

“別緊張,我們身邊沒人,很正常,你冷靜,你產生高空幻覺了。”(安全員)

“我沒看錯,那些人就在你們身邊,媽的,他們再往塔吊上爬了。”(拆卸工)

“鋼纜晃動的厲害,我要鬆開滑輪了,你們避開!”(操作工)

“不能鬆開滑輪,這是違反操作流程的,太危險,鋼纜吊著一個鐵家夥,你想弄出人命嗎,你勻速放鋼纜,一定勻速。”(調度)

“鋼纜已經被吹的飄起來了,在這樣下去,塔吊就被拉倒啦,勻速個屁啊!”(操作工)

“冷靜,大家冷靜!按照安全操作流程來應對突發事件,聽我和調度的指揮。”(安全員)

“我看到了一個東西,鮮紅的,在天上!和我隔得好近。”(操作工)

“你們不要慌,這都是高空幻覺,我給你培訓的時候說過,要穩定心態,過一會這個幻覺就會消失。”(安全員)

“那些人爬上來了,已經爬到我中間了。媽的,他們不是人,都是骷髏,穿著古代衣服的骷髏。”(拆卸工)

“你們保持清醒,我們在下麵什麽都沒看到,沒有人往上爬,你們不要緊張。”(調度)

“我已經通知消防隊,他們會來解救你們,你們堅持住。”(安全員)

“你們人在哪裏,我們看不到地麵了,地麵全是風卷起的黃沙,我聽到有人在打仗。”(拆卸工)

“鋼纜被風吹的把塔吊繞起來了!”(操作工)

“老楊被鬼扔下去了,媽的,這個怎麽可能是幻覺!”(拆卸工)

“馬上把老楊送到附近的醫院!”(安全員)

“老楊是不是已經死了,是不是?”(拆卸工)

“你不要管了,他是安全帶鬆了,你們檢查自己的安全帶。”(安全員)

……

電腦裏的說話聲音又停止了,隻有呼嘯的風聲,老沙和神偷相互凝視,兩人的嘴角都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嘎嘎……嘎嘎……嘎嘎……”電腦裏又傳出來了聲音,但是不是剛才幾個人用對講機的對話。而且一個沉悶巨大的聲響,如同一個人龐大無比的巨人在荷荷的笑。

房間裏的三個人保持沉默,聽著電腦裏發出的詭異異常的風聲,也許不是風聲,而是某種怪物的聲音。雖然知道這個聲音是在多年前發生的,但是給人帶來的恐懼,絲毫沒有減弱半分。

老沙終於開口了,“你也聽見了,會死人的。”

神偷擦拭額頭,沒法回答老沙。

“你們聽!”嫣兒又說話了。

電腦裏的人聲又開始恢複。

“天全部變紅了,真他媽的好看啊……死了也值了。”(操作工)

“老胡,你們在上麵做什麽,不要亂動,不要解開安全帶!”(安全員)

“你們不要跳,千萬不要跳!”(調度)

……

聲音嘎然而止。嫣兒看了看電腦,對著老沙和神偷說:“破譯完了,這段聲音就這些。”

老沙坐下來,掏出煙盒,顫巍巍的拿出一顆煙,點上。

“一起普通的安全事故而已。”神偷向老沙擺擺手,“很正常的。哪裏的工地不出事。”

“你認為那些在塔吊上的人是產生幻覺。”老沙低聲說,“那你怎麽解釋這個聲音的來源。”

“磁場,虎符鎮地下有巨大的礦脈,產生了磁場。”神偷說,“所以我們探測儀,接受到了被磁場記錄下來的聲音。”

老沙想了想,“我看到的陰兵過道,看來也是磁場的緣故。”

神偷拿出紙筆,在白紙上麵畫起來:守陵人,黑林子,鋼廠,卐形鋼管,轉經筒,地下的壁畫,耶律乞努,耶律留哥,巨型兔子,女真人,蒙古人,虎符鎮,地下巨大鐵礦,陰兵過道。

老沙說到這裏,我已經忍不住也用隨身帶的筆,在他麵前的桌子上,拿過一張報紙,在空白處,把這幾個關鍵詞都寫下來。

老沙看著我,笑著問:“你能看出什麽端倪來嗎?”

我仔細看了很久,對著老沙說:“你都已經知道答案了,為什麽不跟我說出來。”

“我知道答案,那是因為我後麵在虎符鎮又經曆很多事情。”老沙說,“你是個讀過書的人,我想看看你處在我當時的狀況,能不能從這些個線索中看出什麽東西出來。”

“壁畫上表現的很明白。”我說,“當年遼國被金國所滅,耶律留哥投靠蒙古,耶律乞努帶領族人去了高麗。但是金朝滅國之後,耶律乞努有複國的想法,於是帶領軍隊回到故土,但是兵力不足,一定要聯係到耶律留哥,讓耶律留哥接應他。”

“的確如此。”

我翻了翻手機,然後對老沙說:“但是當時他遇到了蒙古的一員特別厲害的將軍,叫木華黎。”

“你怎麽能知道蒙古將軍的名字?”

“百度一些而已。”我拿著手機說,“我把大致的年代確定,搜索一下當時在中國北方打仗的蒙古將軍,這個很簡單就能查到。”

“世界真的不同了。”老沙說,“你簡簡單單就能從手機上查到的東西,如果當時沒有嫣兒,我怎麽都查不到的。”

我繼續說:“耶律乞努是死在了虎符鎮,當然是吃了敗仗,輸給了木華黎。隻是蒙古軍隊有一半是兔子頭,和他死前,身邊也有一個兔子,這個線索我想不通。唯一能想的就是,這個兔子和虎符有關。”

“這個你也能想到?”

“是啊,唐朝之前,統領軍隊的信物就是虎符,在唐朝之後,虎符漸漸的演變成了兔符。隻是名字還是叫虎符而已。所以虎符鎮的名字是有來由的。”

“你的這個判斷也是正確的。”老沙點頭。

“你還說到了守陵人。”我對老沙說,“這個也不必多猜了,守陵人就是埋葬耶律乞努親兵的後代,一輩輩的守在這裏。還保留了一些原始的祭祀的習俗。”

“那鋼廠的事情。”老沙問,“你能有個解釋嗎?”

“這個我真的想不到合理解釋。”我對老沙說,“為什麽有人在文革的時期,非得在將軍塚的上麵修建一個鎮壓的布局,而且還這麽勞師動眾。他直接把墳墓給搗毀了,不是更簡單。”

“我來告訴你原因吧。”老沙說,“因為那個人,不敢驚動地下的將軍塚。”

“我還是問你。”老沙突然岔開話題,“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不相信。”我立即斬釘截鐵的回答。

“如果你回答是相信。”老沙說,“我就可以把答案馬上告訴你,既然你不相信,那你就慢慢的聽我說了。”

在我被老沙賣關子的那一刻,我幾乎都有點後悔我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回答。

但是老沙不會再改變主意,而是對我說:“還是那個設備的問題。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大拿值班室,感覺到了震動?”

“記得。”我笑著說,“大拿這個傻逼,還以為是自己的武功超群呢。”

“那個設備是聲測儀器。”老沙說,“他周期性的向地下發射探測聲波……”

“所以鋼廠發生的這些事情的源頭,都跟那個探測器發射的聲波有關?”

“是的。”老沙點頭說,“就是這樣。”

老沙於是繼續說下去。

老沙和神偷兩人看著紙片,推測著各種可能。這個時候,整個房間突然震動一下。

神偷立即對嫣兒說:“是我們的設備嗎?”

“我們的設備沒有這麽大的功率。”嫣兒說,“震動來源地下。”

“是不是要地震了。”老沙警覺起來,虎符鎮距離唐山隻有兩三百公裏,處在地震帶上。

“這個震動的頻率也是有周期的。”嫣兒說,“不是自然現象。”

神偷和老沙互相對望一眼,老沙心裏想著,“如果真的是有什麽活的東西引起這種震動,那該怎麽去對付?”

老沙看著神偷的眼神,他的想法肯定和自己一模一樣。

老沙和神偷在房間裏聽到了那段詭異的對講機聲音的時候。在鋼廠的蓄水池裏,大拿正在胡亂的掙紮。二子飛快的把繩索往回拉。

身在水中的大拿,在冰冷的水中,身上感受到徹骨心寒,讓他心裏很緊張。“都說了不能下去……”

“你們對付不了它……”

大拿在混亂的意識中,冬生近乎癲狂的告誡,在他耳邊一次次的響起。

忽然大拿的眼前一亮,意識立即清醒過來,這才看到二子已經把他拉出了水麵。大拿身體被二子用繩索拖到了蓄水池的邊緣,上半身斜斜的趴在幹燥的地麵上,大拿覺得渾身疲憊不堪,不想動彈。卻被二子把身體給翻轉過來,然後二子把大拿的鼻子給捏住,然後一張嘴湊了上來。

大拿一巴掌把二子的腦袋打開:“你他媽的幹嘛?”

二子驚喜的說:“原來你沒事啊,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快淹死了呢?”

大拿深吸一口氣,然後又慢慢走到水中,二子慌了,連忙阻止,“你冬生叔一樣,中邪了嗎?”

大拿冷靜的對二子說:“剛才我迷迷糊糊的看見了下麵有東西,那個東西紅彤彤的,我要把它給撈起來。”

大拿對二子說:“沒事的,我心裏有數,還是老辦法,你覺得有問題,就把我拉回來。”

大拿心裏不停的暗示,不要慌亂,然後放鬆,慢慢的劃水,再次向蓄水池中央遊過去,在遊動的過程中,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雖然隻是電光石火間,但這件往事完全浮現了起來。大拿很不想去回憶這件事。可是沒有辦法,那臉上涼涼的感覺,和耳邊冬生的聲音,還有記憶中這件事,就像一種緊密聯係,讓他無法摒棄掉雜念。

那件往事,跟他以前的一個同事有關,是他來到鋼廠之後,最先認識的一批同事裏的一個。這個同事叫洪兵,跟他睡在同一個宿舍,共處過三天,後來,洪兵去了外地打工,過了大半年,大拿去洪兵家附近,然後發現他家在修新房。

大拿以為洪兵混好了,在外麵賺了很多錢,然後衣錦還鄉,修了樓房。他四處找了下,卻沒有找到洪兵,向洪兵的家人問起,他們都用古怪的眼神望他,不回答他的問題。

大拿心想這家人真勢利,有了錢就變得古怪。也就不再管,從此連洪兵家附近都沒再去。

直到有一天,大拿在一次極其偶然的機會,在虎符鎮上,大拿從跟洪兵一同出外打工的一個同鄉口裏,聽到有關洪兵的傳聞。

洪兵去打工,實際上是去修高速公路。很多人都知道,修高速公路最怕遇到的事情,就是要修隧道,還有搭橋。

但是,任何地方,隻要是修高速公路,都很容易遇到這兩件事。

修隧道和搭橋,一個是要挖山,一個是要跨河。自古以來,古人都認為,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是不能輕易冒犯的所在。

一旦要對它們進行改造,就意味著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洪兵的同鄉告訴大拿,洪兵在建築隊裏,待了三個月,被安排去搭一座橋。這座橋橫跨南北,水寬有四五十多米,水流十分湍急。要修橋,就得打橋墩。

說來奇怪,這座橋的其他橋墩都很快打好了,連中間地帶,水流最快的橋墩,都很快打好,就剩下一個靠近岸邊的橋墩,無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打好。澆灌下去多少都不起作用。

一般在這裏做的,都是些老手,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於是就搞祭祀,炸鞭炮,獻上香火和供品。搞了這些之後,橋墩依然沒辦法打好。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麻煩了,明白這個橋墩,可能不太好處理。

這天,工頭喊了幾個年輕人,去處理橋墩的事,洪兵也在其中。在出發之前,老板就跟他們說了,這件事有危險,去的人都給一大筆錢。

洪兵雖然是新手,可聽說的事情也不少,知道其中的緣故,但他還是去了。沒過半個小時,就出了事情。在橋墩澆築的時候,洪兵被一鬥混凝土給掩埋在橋墩裏,由於速凝混凝土,當旁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將洪兵從速凝混凝土裏撈出來,甚至連屍體都無法挽回。

大拿現在突然想起這件事情,就是因為洪兵離開的時候,跟大拿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最近常常做一個夢,夢到我靜靜的站在水中央,我還以為我會死在那個蓄水池裏呢。

現在大拿也知道,洪兵死在的那個橋墩,其實距離虎符鎮並不遠。

當時的大拿,還不知道蓄水池裏發生過什麽事情,現在大拿處在這個情況下,他不停的想起洪兵說過的話,洪兵出事前,說過自己做夢站到了蓄水池裏。其實洪兵是真的到蓄水池來過的。

此時此刻,大拿腦袋裏有個想法很明晰了:也許,紅兵是下過蓄水池救人的打撈隊隊員之一!至少,也是親生經曆過現場的人之一。洪兵跟這個小小的蓄水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會因為橋墩而死,很可能跟這個蓄水池有關!

紅兵去外地打工,是想躲什麽,但沒有躲掉!

一想到這個之後,大拿的手腳劃水的速度就減緩了,慢慢的停下來,往回遊。

“怎麽又回來了?”二子疑惑的問。

“你叔叔還有什麽隱瞞著我,我要去問個明白。”大拿解開繩索丟在地上,“他媽的,我明明記得解開繩索了的!”

“你在水裏到底什麽情況,你一直拉著繩子,沒察覺到你解開啊。”

“會不會和那個村子裏的人有關?”大拿說。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二子一臉懵然,“我從來沒看見過那個村子裏的人到蓄水池裏來,甚至連靠近都沒有過。”

“回去,先回去再說。”大拿沒心思多解釋。

兩個人回到宿舍,冬生依然被綁在原地,大拿看到冬生的手臂和腳踝處,因為掉皮變得通紅透亮,趕忙解開皮帶,不過以防萬一,他特意把門關緊。

冬生神智還清醒,看到大拿和二子回來,放鬆了心,“沒事就好,你們要聽我的,不要去那個地方了。”

“我之前忘了一個關鍵點。”大拿開門見山說,“你明明知道這個蓄水池裏淹死過人,怎麽還會喝水,還要把水給那群外地人喝!你到底是什麽打算!”

“我……”冬生臉色頓時變了,眼睛不敢看著大拿。

“我知道你是在想辦法,想要跟洪兵一樣自救。”大拿說,“也就是找替身!”

冬生身體瑟瑟發抖,不說話了。

“你認為這水底下,有水鬼?”大拿說。

“不是水鬼是什麽,本來是相安無事的,都怪我的婆娘,把蓄水池裏的水弄到家裏麵,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用水洗澡!”冬生叔說。

“那之後,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大拿急切的問,“你之前跟我說的,不是這個。”

“這個蓄水池,到底有什麽古怪?”大拿問。

“事到如今,我就什麽都不瞞你了。”冬生停了很久,“反正,鋼廠裏的傳言,說這個蓄水池,是個獻祭的地方……”

“獻祭是做什麽?”二子疑惑的望向大拿。

“是不是過年的時候,在香堂上擺上很多東西來祭拜祖先的那種?”大拿皺著眉頭,內心裏隱隱知道是怎麽回事,但說不上來。

“跟祭拜祖先類似,但這個裏麵,用來獻祭的供品,是人。”冬生說。

二子猛得一哆嗦。

大拿其實已經明白了,就跟洪兵當了橋的供品一樣,他在蓄水池裏沒當上供品,到了橋墩那裏,還是當了。

“鋼廠自從修建以後,怪事發生了不隻一次,死了很多人,也失蹤了很多人。”冬生眼神變得迷離起來,陷入回憶,“後來請了高人回來,就挖出這個蓄水池。領導們隻是告誡大家不要靠近,實際上你看,根本沒有做出什麽防護措施。”

“是噢。很奇怪。”二子喃喃說道。

“因為,該死的,逃不掉。”大拿冷冷一哼,“他們是想讓別人自尋死路,給其他人擋災,用少量犧牲,換取其他人的平安!”

“自從我用那水洗腳之後,身上就開始流臭水。但隻要用蓄水池的水洗一洗,又會舒服很多,後來,就喝了,喝了之後,身體會更舒服,可隻要隔太久不喝,就會渾身難受。”冬生說,“我很清楚的知道,這水跟鴉片差不多,會讓人上癮,不能喝。但我忍不住,甚至會夢遊,跑到蓄水池邊上。好幾次,都被我媳婦發現,給扯回去。於是,我就想到,肯定是池子裏那些祭祀時死去的人,變成了水鬼,要拖我下去好投胎。”

“所以,當你看到外地來的遊客的時候,就起了壞心思!”大拿毫不掩飾的瞪著冬生。

冬生慚愧的點頭,“我從蓄水池裏打了水,給他們用,希望水鬼找上他們,不要再來找我。”

“可你失敗了,他們出了事,但沒有被水鬼拖走。”大拿說,“你知不道,這種行為,我報告劉所長,可以讓他把你抓走,你這叫蓄意謀殺。”

“我叔又沒害死人!你別亂扣帽子!當了兩天兵了不起了!”二子見大拿這麽說,立刻反駁道。然後對著冬生說,“我們找個工地,看能不能把他們的土渣運到蓄水池這邊,把這個水坑給填了。”

“蓄水池是廠裏的財產。”大拿恨恨的說,“你們說填就能填嗎?”

老沙和神偷兩人對視很久。神偷才把話說出來:“你認為下麵有什麽東西?”

“那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神偷說,“這得要多少錢啊,做這種事情的人,該有多大的權力。”

“也許不是一個人做的。”老沙說,“很有可能是一個組織,或者是門派。”

“中國怎麽可能有這麽隱秘的組織,又這麽強大,而不被人發現。”神偷把這句話說完,看見老沙和嫣兒都在搖頭。

“連文革時期都能調動這麽大的人力和資源來修建一個鋼廠。”老沙說,“那個勢力,一定是盤根錯節,影響巨大。”

“那我們表決一下吧。”神偷說,“我們現在決定,退出還是繼續。同意繼續的人舉手。”

神偷把話說完,就舉起手,然後嫣兒也舉起來。但是讓神偷沒想到的是,老沙也把手舉起來。雖然已經二比一,無關決定。但是老沙的態度轉變,讓神偷很意外。

“我覺得我不可能抽身了。”老沙說,“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勢力存在的話。”

“老沙。”神偷說,“我們談談我們之前的事情吧。”

老沙遲疑很久,問神偷,“你們真的準備退休,然後去南美?”

“確定了。”神偷看了看嫣兒,嫣兒麵無表情。

老沙坐下來,把衣領的扣子解開,掏出一個掛鏈,鏈子上吊著一個飾品,鐵的,形狀是個卐。

“這是我師父被抓之前交給我的。”老沙說,“他已經有預感自己的會被抓住,把這個東西給了我,對我說,如果我看到類似的風水布局,我就該退休了。”

“這個卐,隻是個符號而已。”

“是的。”老沙說,“但是有一個門派,我師父尋找了一輩子。沒想到終於被我碰上了。”老沙說了這句話,就開始沉默,看著神偷。

神偷點頭,“我父親是個考古學家,母親是一個鋼琴師,他們在文革後期自殺,那時候我八歲。”

老沙吸一口氣,“我在街上流浪的時候,遇到了我師父,他給了我一身本事,他一直在找卐字形的風水,他不缺錢,但是就帶著我走南闖北,到處尋找。直到他突然被人抓走,也沒有找到。”

“我被我的舅舅收養。”神偷說,“但是舅舅家裏過的不太好,他有四個子女,我從小看慣了表兄表姐和舅媽的白眼。所以在我十六歲,在街上能做什麽呢,我得活下來。沒想到我做不了音樂家,也做不了考古學家,卻有偷東西的天賦。”

“十一年前我父親去世。”嫣兒說,“我那年十三歲,我沒你們這麽坎坷,家裏供我念完大學,我學的是計算機專業,我還沒有畢業,就已經有人讓我幫他們做事,是破譯一個銀行儲蓄主任的電腦密碼,並修複被格式化的資料。然後我一直和這種人有聯係,然後遇到了他。”嫣兒手指著神偷。

“既然這樣。”神偷攤攤手,“我們沒有任何顧忌了,該怎麽做就去怎麽做吧。”

“你的四個探頭,一個在林子裏,一個在值班室,還有兩個在什麽地方?”

“一個在附近的塔林,還有一個在民宅的豬圈裏。”神偷問,“你知道這個幹嘛?”

“你們是怎麽確定安裝探測器的放置點的?”

“這個要問嫣兒。”神偷把頭看向嫣兒。

“係統根據當地的地形,給出的最合理的方位。”嫣兒回答。

“把四個探頭都收回來。”老沙說,“已經驚動下麵的東西了。”

神偷和嫣兒點頭,“我們晚上就去。”

“我晚上去廠裏。”老沙說,“那個大拿還有幾個保安,一定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我去問問。”

三個人計劃完畢,到了晚上分頭行動。

老沙向神偷和嫣兒告辭,本來是想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去工廠,但是坐在房間裏,心神不定,他已經和神偷開誠布公的說了自己的經曆,他師父神秘失蹤和鋼廠之間的聯係。老沙自幼流浪,是師父收留了他,授給他手藝,不讓他餓死街頭,在他心裏,師父就是父親。現在突然發現鋼廠的背景,怎麽能安心坐得住。而且,他又發現房間裏的桌子又抖動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杯搖搖欲墜。

震動感增強了,老沙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匆匆的穿了衣服,向工廠走去。

到了值班室,也是大拿的宿舍,老沙看見房間裏除了大拿和二子,還有一個中年人神情萎靡的蹲在房間裏,手腳都有被綁過的痕跡。

“抓到小偷了?”老沙問。

“你說什麽呢?”二子說,“這是我叔,找我們有事的。”

老沙對大拿說:“你聽我說啊,這個工廠裏出過事故,而且出事的過程很詭異。”

“你又是聽誰說起的這些?”大拿說,“你也打聽到這鋼廠的蓄水池淹死過人,鋼水潑出來過?”

老沙呆了,沉默一會說,“我聽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還真他媽的亂了。”大拿說,“都沒完沒了。”

“你們聽說過,這個鋼廠以前出過塔吊事故沒有?”老沙急切的問大拿。

“沒聽說啊。”大拿撓著頭說,“老胡當年也沒給我談起過。”

“老胡!”老沙幾乎要蹦起來。

老沙的貿然舉動,把大拿和二子嚇了一跳,二子回頭一看,發現冬生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體**,口角冒著白沫。

二子嚇傻了,動都不動一下,嘴裏隻是重複的喊:“冬生叔,冬生叔……”

老沙連忙蹲到冬生的身邊,掐的人中,看見冬生眼睛還是睜開的,但是瞳孔正在放大,喉嚨裏咕咕響個不停。

“大拿,趕快把這人送醫院,不然來不及了。”老沙大喊。

“送醫院也來不及了。”大拿已經跑了過來,把一個小瓷瓶飛快拔掉塞子,瓶口對著冬生的嘴巴,滴了兩滴黑褐色的**進去。

隔了好久,冬生的嘴巴張開,“荷——”,長長換出一口氣來。

老沙問二子,“你叔叔怎麽會這樣?”

“他以前是這個工廠的工人。”大拿說,“他知道一些蓄水池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們工廠以前有個負責安全的工人,姓胡?”老沙問冬生。

“不用問他。”大拿搶著回答,“老胡是我的前任,以前是這個工廠的保衛科長。”

“塔吊出事的時候,這個人一定在場。”老沙指著冬生說,“他聽到我說起塔吊的事故後,就發羊癲瘋了,當時也有姓胡的人在場。”

這句話一說,大拿和二子都沉默起來。

“那麽多姓胡的。”大拿說,“不見得是同一個人。”

“我們問問他不就結了。”老沙冷冷的說,“你看看他現在嚇傻了的樣子,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們多的多。”

“冬生叔。”大拿看見冬生已經慢慢恢複過神來,“別瞞著我們了,如果你不想出事,就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兔子兵,殺人的兔子兵。”冬生喃喃的說,“還有好漂亮的雲彩……”

老沙背心毛骨悚然。

冬生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看來大拿藥瓶的裏的**的確有點講究。冬生終於能夠平穩的說話了,回到了一個中年人的沉穩,然後從他進入工廠後開始說起來,鋼廠在建廠之後,非常紅火,是整個虎符鎮的經濟命脈,工人們的待遇,也比其他人好很多,鎮上的人都以進入鋼廠為榮。

冬生擠破腦袋,動用各種關係,花了不少力氣才進了廠。結果沒過多久,鋼廠裏就出了事。

鋼廠擴大規模,在旁邊的空地,建立了新廠房,建築隊建完之後,沒來得及進行收尾工作,就趕赴外地進行一項搶險任務。鋼廠領導就派了自己人,來拆卸塔吊。而塔吊的操作工,就是冬生。

冬生說到這裏,老沙對著冬生說:“你到底在上麵看到了什麽?拆卸塔吊的人是不是都掉下來了,為什麽隻有你沒事。”

“你怎麽會知道塔吊的事情!”冬生驚懼的說,“應該沒人會知道了,沒有人會知道了。”

“是不是因為出事後,其他的當事人都死了,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老沙步步緊逼。

“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老沙問,“是不是被鬼魂從塔吊上,一個一個扔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冬生指著老沙,“你是個什麽人。”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冬生在塔吊頂上,在那些詭異的士兵爬到操作台之前,他也跳了。幸運的是,他在慌亂中,從裏麵打不開操台的門,幸運的是,那些恐怖的鬼魂,也沒有進來,但是他親眼看到身下的四個人,一個個被扔下去,唯一的例外是老鄒,那是安全帶救了他,把他掛在了塔吊上。

接下來就是天邊的那團紅雲,把塔吊的頂部全部給包圍起來。躲在操作室裏,除了紅光一片,什麽都看不到,隻聽見外麵一陣陣的咚咚聲音,那是那些鬼魂在瘋狂的敲擊操作室。他閉上眼睛,感覺塔吊在劇烈的搖晃,隨身都會倒塌,直紅雲散去,一切都安靜下來。然後看見掛在塔吊上的老鄒在荷荷荷荷的傻笑。

老鄒瘋了。

在塔吊地上看到的那副場景,冬生沒有告訴任何人,一直隱瞞著當初看到的事情,他不敢說因為這件事故,導致了老鄒的精神失常,他不敢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以免被人當做和老鄒一樣的瘋子,他很需要這個工作,不過在那之後,他再也不敢做塔吊的操作工,任何高空作業,他都不敢了,隻能在車間做了一個行車的操作員。

“你看到的是兔子兵?”老沙聽完冬生的敘述,疑惑的問,這跟他從探測儀裏聽到的,不太一樣。

“我記得當時的雲彩很漂亮,它們不是在頭頂,而是在我們腳下,讓人想要跳上去,仿佛可以升仙!”冬生咧著嘴癡癡的笑,似乎又回到了當天,然後臉上陡然變得很驚恐,聲音高了幾度,“我看的很清楚,把他們三個人扔下去的,就是密密麻麻爬上來的兔子兵,讓人看著發毛……”

“不能再讓他回憶,剛剛才清醒!”大拿趕忙拍了下冬生的頭,“今天就這樣,我們要理順下思路。老沙,你跟我來。二子,你看著冬生叔,剛才我給他吃了藥,暫時不會有事。”

“你有藥,怎麽不早點拿出來!”二子瞪了大拿一眼,要去搶大拿手裏拿著的小瓷瓶,“把藥留下,等下還要用!”

“你知道個屁,這是救命的東西,又不是隨便就能在藥店買到的,不到關鍵時候,怎麽能用!”大拿把小瓷瓶藏起。

“小氣鬼!”二子哼哼的翻個白眼,他也知道大拿不給,隻能說明那東西實在珍貴。

老沙跟著大拿來到另外一個房間,大拿讓老沙坐下,自己則走來走去,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把事情說出來。

“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麽?”老沙問他,“不要緊,想到什麽說什麽。”

“你這是欲擒故縱是吧。”老沙苦笑,“這不是你的性格,剛來的時候,你很意氣風發,我看得都很羨慕。”

“我是真擔心出事。”大拿沒有故作姿態,雙手揪著頭發坐下,雙眼呆呆的望著地麵,“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功夫可以應付任何事情,但今天,我在那個蓄水池裏,就中了招,幸虧我下水前用了繩子,不然,一定出事。”

“蓄水池?就是你以前跟我說到的那個蓄水池?”老沙皺起眉頭,“你快點跟我說說,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大拿就把有關冬生和蓄水池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到冬生的時候,大拿又提到鋼水潑灑死人,還有洪兵在橋祭過程中,成為供品的事。

“我錯了……我竟然看錯了。”老沙聽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他沒料到,那麽個平凡不起眼的蓄水池,實際上,奪走了好幾條人命。

“你錯了?”大拿感到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鋼廠裏五行鎮邪布局,原來是這麽回事!”老沙額頭上不停的冒冷汗。

“你是要急死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大拿更加心急。

“你想想看,最近密集發生的這幾件事,並不是偶然,而是有著很強的聯係,但要追溯很久以前,那就更加的清晰。”老沙抑製住心頭恐懼,對大拿說,“我們所知道的最先死人的事情,是發生在十幾年前,也就是塔吊的事情。”

“你繼續說。”大拿狐疑的打量老沙一眼,不置可否的說。

“再有就是鋼爐倒塌,死了人,然後,蓄水池裏失蹤三個人,你進鋼廠的時候,蓄水池又失蹤一個,然後,修橋死一個,黑林子失蹤兩個,還有冬生,他也快要出事,不是你的話,說不定早就投了蓄水池淹死……”老沙拿了塊小石頭,在地麵畫了一個出事地點的簡易地圖,在上麵標注出人數。

“這又能說明什麽?隻是偶發事件而已,盡管,蓄水池的確是有古怪,但不能說明,其它出事的地方,也有古怪。冬生叔是嚇傻了,他的話說不定有水分。”大拿搖搖頭說。

“你這是不敢設想,說白了,就是不想把事情擴大化來理解!”老沙毫不客氣的說,“你應該要相信我的判斷!當初我理解出了偏差,但現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些事故,都是有道理可講的,換句話說,這些人的死,不是偶然的因素!”

“你憑什麽這麽確定?你到底是什麽來路?”大拿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望向老沙。

“我對這些比較感興趣,平時沒事就看看書。”老沙從身上拿出一本小冊子,這是他從神偷房間裏拿到手上的,開始隻是想看看神偷到底在搗鼓什麽,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我其實用不著跟你說這些,拍拍屁股走人就好,你要是想讓我幫忙,那你就得相信我,並且願意聽我講道理!”

“是的。”老沙把小冊子翻到一頁上,指著上麵圖案,“在風水上,東方青龍七宿是角、鬲亢、觶氐、匜房、簋心、琮尾、璜箕。鋼廠的風水在我這個冊子上來看,就是簋心風水陵,這種風水有個特點,就是能夠讓埋葬的人借屍還魂。所以要壓製這種風水,就必須要有布局和祭祀。”

“你說到他們的死,都是人為造成,你詳細說說。”大拿點點頭,問道。

“之前我以為這個鋼廠,是某個高人設置的五行鎮邪局,但是現在看來,其實是我看錯了,這地下的問題,在他們看來,已經不是靠一般的手段鎮壓得住。所以,他們用了活人獻祭的手段!”

“活人獻祭!”大拿驚詫的叫出聲,因為老沙說到的這一點,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樣。

老沙看大拿表情,知道他對活人獻祭並非一無所知,隻是大拿不願意相信,這個世上真有人做得出這種事情。

“活人獻祭這種事,從古至今,幾乎就從沒真正的斷絕過,這在原始宗教和密教之中尤為盛行,而且,它本身不是一件邪惡的事情,甚至,被當做祭品奉獻給上蒼,有人會感到光榮,有些地方,供品,也不是一般人能做,要麽具有一定地位,要麽就擁有特殊血統……”老沙說道。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在當今這種時代,竟然還真的有這種事情!”大拿捏著拳頭哢哢生響。

“你不願意信,也沒辦法,它就是這麽發生了。”老沙點了支煙說,“你可以理解為,這種手段,它具有你沒辦法理解的神秘性,說白了,其實是一種交易,犧牲少部分人,來拯救大部分人。”

“這個道理,我理解。”大拿無可奈何的說,這一點上,他跟老沙想法一致。

“你理解就好,因為下麵我要說的事情,跟這個活人獻祭接下來的步驟有關。”老沙說。

老沙到這個時候,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鋼廠裏發現的五行鎮邪局,根本是他想偏了。

鎮邪是沒錯,但鎮邪的手段,沒那麽簡單,而是用的活人獻祭的方法。

看到其中三種死法之後,老沙不免想到它們跟藏族地區的五種葬法:塔葬、天葬、水葬、火葬和土葬,十分類似。

一般人對藏族葬禮的理解,就隻局限於天葬,其實藏族人的葬禮,也有塔葬、水葬、火葬和土葬,隻是根據不同的死者地位和信仰的宗教各自不同而已,藏傳佛教也分黃教,紅教,白教,甚至還有黑教……

泵機房下麵的轉經輪,顯示了這個鋼廠的建造,跟藏傳佛教有極大的關係。那麽活人獻祭的手段,跟藏葬相關也就無可厚非。

但有一件事很清晰了,那就是這個獻祭儀式還在進行。下一個首當其衝的,就是冬生。

塔吊上跳下來的人是三個,這是天葬,然後是鋼爐事故,也死了人,屬於火葬。一般儀式之中,很多線索都是有規律可循的,也就是說,如果依據老沙的猜測,那麽蓄水池應該也是死三個。

老沙始料未及,蓄水池裏,死了四個。大拿告訴他,在大拿沒來之前的一天,有三個人發瘋了,跳進了水裏失蹤,等大拿進了鋼廠,又失蹤了一個。

而冬生,也一個勁的往水裏鑽,按照儀式來說,應該是要死在水裏。然後是洪兵,他是被澆灌在橋墩裏,究竟是屬於水葬還是土葬?

難道說,到了水葬環節,人數增加了?如果是這樣,事情就越來越不妙,這說明這個獻祭儀式,在增加籌碼!換句話說,當初鎮邪的那個人,還在操控全局,但是,他低估了地下的東西,現在不得不彌補!

老沙把這些心裏想的事情,都跟大拿詳細的說一遍。

“你的意思,是還要死不少人?”大拿聽完,立刻激動起來。

“我有這樣強烈的感覺。”老沙點頭,“而且,這件事,我們還阻止不了,我們如果幸運點,有可能追查到真相,但是我們阻止不了他殺人。”

大拿輕歎一聲,“這種手法,的確是超出了我的理解!根本就是這世上不可能發生的事!”

“你的這身本事,在外人看起來,也是無法理解的東西。”老沙敲著腦門說,“現在我們必須要放開思想,盡量的去理解和相信這種領域裏發生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拒絕和排斥,那樣的話,我們是沒辦法追蹤到我們這個對手的。”

“你說的這個人,他真的存在嗎,從第一件事故開始,距今十多年了,真的有人會這麽有恒心,來操控一件事?”大拿還是不信。

“十多年?”老沙不由自主的笑了聲,“你太小看這個人了。”

他心底還有半句,沒有說出來:那些守陵人,為了這個古墓,延續了一千多年,外人看來很要恒心才能做到的事,對某些人來說,就跟日常生活一樣普通。

使命。

這個世上,有些人,的確是肩負著使命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