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夜狂奔

老豆腐一把將林麗從秦海的懷裏拽了過去。

秦海似乎並不想和他發生矛盾,看了林麗一眼,扭頭不再說話,表情看上去很是委頓,忽聽馬一飛問道:“哥們兒,你在水底下,到底看見什麽了?”

秦海皺著眉頭說:“泡爛浮腫的屍體,但是都能動。我看那個山洞根本就是一個養屍地,屍體在裏麵都會發生屍變……”

“你……你為什麽要耍流氓。”老豆腐看來是鐵了心要和秦海幹上一架了。沒等秦海把話說完,便主動開始挑釁。

“小馬,你有完沒完。要不是秦哥,我今天就沒命了。”林麗捂著心口坐在地上,皺著眉頭繼續說,“你也看到了,那些紫黑色的怪手,我就是被它們拖下的水。當時,我的腳腕子被它們卡得死死的,要不是秦哥用刀斬斷那怪手,後果你應該明白。”

“沒他還有我呢,他算個屁啊。”老豆腐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馬一飛板著臉,從腰裏抽出了手槍。秦海一把按住他的手說:“你幹嗎?”

“這小子沒事找事,不教育一下,他不知道好歹。”

“別犯病,我沒讓你動手。”秦海的這種態度,隻有讓人更加相信,他和林麗的關係非同一般。這種態度也讓老豆腐感到無處發泄,他積蓄力量準備打出的一拳,秦海卻根本不給他出拳的機會。

製止了馬一飛,秦海又對老豆腐道:“咱們眼前的麻煩事已經足夠多了,如果你真想揍我,也應該等到平平安安出了這座大山以後再說,你自己認為呢?”老豆腐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最後狠狠地掉頭鑽入車裏,一身不吭地低著頭發呆。

我跟了過去,點了兩支煙,給他一根,說道:“看開些。說實話,你現在根本就沒到談戀愛的年紀,過兩年再說吧。”

老豆腐狠狠吸了兩口煙,壓低嗓門道:“你以為我玩呢?和林麗,我是認真的。沒想到第一次全身心地投入感情,就他媽的戴了綠帽子。”

聽了這話,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強自忍住說:“你別想這麽多,感情的事得順其自然,強求不來。我看林麗這姑娘不錯,她絕不是一個兩麵三刀的人,你得好好待人家,否則,後悔都來不及。”這句勸他的話我也是隨口說的,不這麽說還能怎麽說?說實話,事到如今,連我自己都不是很確定林麗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但這輪不到我說,這點兒為人處世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老豆腐在我的寬慰下,情緒比剛才穩定了些,隻是渾身濕透,有點兒像落湯雞。這時,林麗也坐進了車子,柔聲道:“你還好嗎?”我當然明白自己該怎麽做,遂退出了車子,讓這兩人在車裏好好聊會兒。

車外,秦海正向於求真請教:“你知道那些行屍是怎麽形成的嗎?”

“不明白。這座山裏,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知道的。不過,我有個建議,最好生一堆火,你們把衣服烤幹後,咱們趕緊開車子離這洞口遠些。到了晚上,天知道還會出什麽事。”

於求真的這句話確實提醒了我們,當下趕緊生了兩堆火,秦海在一處,老豆腐和林麗在另一處。大山裏多的就是枯枝落葉,生多少堆火都沒問題。

等他們烤幹衣服,我們順便做了些吃的東西,稍一耽擱,天色便暗了。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山洞一眼,總覺得裏麵也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我們,心裏忍不住一陣惡寒,便催促道:“咱們啥時動身?再不走,天可就全黑了。”

秦海起身,將火堆踩滅:“走吧,咱們繼續朝南。滿山的瞎轉悠,隻會活見鬼。”

我們七個人擠進車裏,有些費力地關上車門。開車的是馬一飛,確定了方向,他發動汽車,一路朝南而去。這時,於求真道:“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焦魁真是從那個山洞裏來回通過,他怎麽不會受到行屍的攻擊呢?”

“他本來就是個趕屍匠,身上都沒人氣了,那些屍體根本無法捕捉他的位置。”秦海道。

“未必。我想一個人是不可能和屍體完全一模一樣的,趕屍匠也不例外,他肯定有克製行屍的辦法,也許就是那麵鎮魂銅鑼。”於求真若有所思地說。

“你現在說這些有屁用,當時怎麽沒想起來用呢?”馬一飛沒好氣地說道。

“當時咱們的褲子都快跑掉了,誰還能想起來用那東西。”賈小兵替於求真打抱不平。

老豆腐作勢要打:“你小子說話能不能注意點兒,這裏還有女同胞呢。”

越野車行駛在狹窄的山路上。林中的這條小路一直向南方伸展,在這座大山裏,能快一點就快一點,走到無路可走,便下來步行。

夜色降臨,馬一飛開了大燈,前方十幾米的路段看得清清楚楚,偶爾一些小動物出現在燈光裏,很快又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中。

這一路上枯燥乏味,我眼皮漸重,感覺就要睡著了。忽聽秦海喊了一嗓子:“我操,那是什麽東西?”我頓時被嚇醒,還沒看見東西,就先出了一身冷汗。

眾人順著秦海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前方車燈的光照之下,一個斜挎背包的紅衣人正大步在車道的中間走著,擋住了我們的去路。秦海道:“山裏這時候怎麽會有人走夜路?”

馬一飛道:“誰知道是什麽鬼東西。”說罷,還按了幾下喇叭。

秦海罵道:“你他媽搞什麽,這東西能是人嗎?”話音未落,前方那人居然讓開了路,不過並沒有回頭。馬一飛一踩油門,車子瞬間就靠近了對方,我們赫然看見那人並不是身著紅衣,而是身上的皮被扒了下來,露出一身血刺呼啦的肌肉組織。老豆腐一把將林麗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那個趕路人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自己被剝了皮,邁著從容堅定的步伐,斜挎著背包,車子從身邊開過時,猙獰可怖的無皮的臉居然還扭頭望了我們一眼。那樣子看起來像一個遊客。我們所有人都被震撼得目瞪口呆,直到他隱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長時間沒人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海歎了口氣說:“是焦魁。那挎包是咱們給他的。”

“他怎麽變成這樣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老豆腐也發表了一下感慨。此時的林麗也坐直了身體,但已經抖成了一團。我此時的狀態也不比林麗好到哪兒去,親眼看見一個活剝了皮的人,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也讓我無法承受,還有焦魁那若無其事的走路方式,更讓人汗毛倒豎,這簡直比鬧鬼要可怕一萬倍。這到底是為什麽?沒人能給出答案。

偏生今晚的無量山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風都沒有,隻有這輛切諾基的發動機因久未保養而發出的呼哧呼哧的聲響。

車子默默開了很長一段,忽然,燈柱變得漂移起來,給人一種騰空而起的錯覺。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馬一飛已經一腳刹車踩了下去,嘴裏罵道:“他媽的。”隨著吱呀一聲,車子朝前滑動了一小段,之後突然車身一震,車頭便掉頭朝下,直指穀底,停在了那裏。

幸虧車速不快,馬一飛又及時發現,踩住了刹車,否則,我們便會隨著這車一起墜入深穀。饒是如此,車頭也已出了懸崖,前輪懸空。

這時,馬一飛盡量放平語調說:“千萬別慌,咱們一個一個慢慢下車,前麵的人先下,後麵的人一定不要亂動。”說罷,他輕輕打開車門,躡手躡腳地先下了車,接著,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於求真和秦海也下了車。而我們後座的幾人先將所有裝備和背包送出車外,然後分為兩批,兩人同時下車。等我和老豆腐的腳剛一落地,車子晃了晃,便滑了下去。看來是車子停在了一塊凸出的位置上,當平衡失去,它立刻就朝受力重的一麵偏斜了過去。

這道懸崖很高,車子滑行了很長一段才轟然墜地。隨著轟的一聲大響,火光衝天而起,瞬間將峽穀照亮。懸崖下是片平地,怪石嶙峋,沒有任何植物,隻有一條似乎幹涸的白色的河床橫亙在那裏。如果我們掉下去,斷沒有絲毫生還的可能。就在我們驚魂未定之時,寂靜的夜空中,忽然又開始響起了那巨大的刷刷聲。

忽然,賈小兵和於求真同時尖叫起來。我們定睛俯瞰,赫然間,那條似乎是幹涸的白色河床居然在動。借著火光,我們看到了它碩大無朋的一顆蛇頭,比之切諾基小不了多少,一對兒蛇眼鮮紅如血。這通體白色的超級巨蟒此刻已飛快地遊移到了劇烈燃燒的汽車旁,灼熱的火焰對它根本不構成任何傷害。就在我們還沒來得及害怕時,又看到了另外一條花蟒,體型上雖比白蟒小不少,但也算是條巨蟒了。那刷刷的怪聲就是這兩條蛇盤旋摩擦時發出的。

我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甚至忘記了離開。由於高溫的烘烤,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這時從穀底撲麵而上。秦海鐵青著臉說:“這兩條蛇在**。第一次聽見這種聲音時,我就有所懷疑,隻是覺得聲音太響,認為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蟒蛇。現在看來,是我大意了。”

話音剛落,穀底忽然傳來咣當一聲巨響,原來是那條白蟒閃電般咬住了正在燃燒的汽車,盤起身體,將汽車卷裹起來,隻聽一陣嘎嘎之聲,汽車硬是被它的身體擠壓成了一堆廢鐵,而它的身體絲毫沒有受到烈火的傷害。這究竟是蛇還是龍呢?我忽然覺得有些恍惚了。

隨著火光的慢慢黯淡,秦海急忙拉著我們朝後退去:“蛇類是能感受到動物體溫的,剛才是因為汽車燃燒,高溫轉移了它們的注意力。現在咱們得趕緊走,否則,今天就全喂它了。以這兩條蛇的體型,活吞了我們所有人,都不夠它一頓的。”

如此可怕的兩條巨蟒早讓我們魂飛魄散,當下,誰也不敢耽擱,正要按原路返回,於求真卻道:“且慢。焦魁應該是順著這條路過來的,咱們如果按小路返回,肯定是迎頭碰。現在焦魁肯定已經不是人了,咱們都得小心。”話剛說完,就聽見一陣腳步踩在落葉枯枝上的聲音傳來,而巨蟒似乎也鬆脫了燃燒著的汽車,火光也已經徹底消失。秦海忙道:“別耽擱時間了,趕緊走。”說罷,打開手電,帶著我們朝右手邊的樹林裏跑去。

繞進樹林沒跑幾步,忽聽一陣動物的撕咬聲傳來。借著秦海手電筒的亮光,見前方不遠處,兩頭黑熊正在大口撕扯著一頭野豬的屍體。從體型上看,這兩頭黑熊已經成年,膘肥體壯。萬幸,它們正在吞食獵物,否則,肯定會朝我們攻擊。秦海和馬一飛都拔出了手槍,警惕地對著兩頭熊。本想從它們右側繞過去,沒想到密林深處卻傳來幾聲野狼的嚎叫。雖然狗熊對我們沒反應,可那群起的狼嚎卻讓我們停住了腳步。

這下麻煩了。我們所處的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如果繼續往南,也就是朝前走,則必須要從懸崖攀爬而下,才能到達對麵那座山。下山倒不難,可兩座山的空地中盤桓著至少兩條以上的巨蟒,而且處在**期。從之前白蟒絞碎燃燒著的汽車來看,我們沒有絲毫機會能擊敗它們。而往回走,可以選擇的山路也不多,除了來時的小路。也就是焦魁正朝這裏趕來的那段路,也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並不寬闊的樹木密集的坡路。

說白了,那條供汽車行駛的小路和這條林間坡路都屬同一座山頭,如果我們不從坡路穿行,就必須走回到公路上。身後有巨蟒,公路上有焦魁,坡路則有狼群,想在這片密林中暫時棲身躲避,卻還有兩頭黑熊陪著我們。此時此刻,我終於對走投無路這四個字有了最深刻的體會。在這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賈小兵又適時地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在這個時間點上,世界上還有比咱們更倒黴的人嗎?”

“他媽的,肯定沒有。”馬一飛居然回答了他。

“現在埋怨什麽都沒用了,趕緊想下一步的行動吧。”秦海還算是比較冷靜。

“要不然,咱們走公路?咱們和焦魁好歹還有一麵之緣,肯定比狼群好些。”老豆腐道。

“你確定現在的焦魁比狼群好?”在我的逼問下,老豆腐不說話了。

“我寧可麵對狼群。咱們手上有武器,說不定還能嚇退狼群。可是焦魁現在的模樣,誰知道槍管不管用?”林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很有道理。

這時,公路上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秦海關了手電,借著朦朧的月色,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黑影已經走到了林子外,而那兩頭正在啃食野豬屍體的黑熊也放下了嘴中的食物,抬起毛茸茸的大腦袋,像人一樣,朝那團黑影望去。

我大氣都不敢喘,下意識地想要掏出背包裏的電擊棍,突然覺得手上一緊,已被人按住。一抬眼,見是秦海,正衝我微微地搖頭。我立刻會意,沒有掏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那黑影這時候已經身形穩穩地穿出了這片樹林,再往前就是懸崖。秦海壓低嗓門道:“焦魁已經過去了。咱們現在趕緊回到公路上,從原路返回。”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也隻能如此,於是小心翼翼地從樹林裏靜悄悄地退了出來。

到了公路上,我們以不出聲為標準,能跑多快跑多快,朝原路而去。可還沒跑出百米,忽聽有個喊聲從身後遠遠傳來,很是焦急:“站住,全都給我站住。”我們一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焦魁,哪兒敢停留,也顧不得出不出聲了,撒腿狂奔,一口氣跑了十幾分鍾。到最後,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賈小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我不行了,實在沒力氣了。”我也是上氣不接下氣,見路邊有一塊凹陷的石頭,乍一看有點像單人沙發,趕緊坐了過去。

休息了沒一會兒,老豆腐來到了我身前,摸出香煙遞我一根,正要給我點火,突然呆住了,一動不動。我忙抬頭,見他的表情此刻極度驚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上叼的香煙也抖動起來。見勢不妙,我下意識地轉身望去,隻見火光的照耀下,一縷黑色的頭發正在微弱的山風吹拂下緩緩晃動。我鼓足勇氣,站了起來,卻清楚地看見,焦魁坐在這塊石頭的背麵,雙手托腮,似乎是在思考問題。

“快跑!”老豆腐說完這兩個字,抓著林麗的手,繼續狂奔起來。其餘的人也心有靈犀一般,也跟著繼續落荒而逃。這次,誰也不敢再有絲毫懈怠,都是全力趕路,跑累了就走,恢複過來再跑,一直咬牙堅持到了下半夜,終於走出了這片樹林。雖然焦魁沒有再露麵,但重新回到那個黑乎乎的洞口,我們還是很緊張。

站在這裏,我們又將麵臨新的選擇。往北的出山之路有一個鬼獸師,東麵是那個滿是屍體的山洞,北麵還有偷屍體的觀陰術士和焦魁。我們似乎又一次麵臨著無路可走的窘進。

突然,秦海皺著眉頭說:“剛才喊我們停下的人,應該不是焦魁,隻因為我們當時太緊張,沒能分辨出聲音。”

“我看未必。深山老林的,除了鬼,有誰會在那種地方出現?”我質疑道。

“是啊,我們現在麵臨的情況很危急了,得想法子脫身。焦魁死得實在太可怕,也太蹊蹺了,我不想像他那樣。”老豆腐順著我的話頭說道。

“誰都不想那樣,但越是危急,咱們越是要冷靜,否則就是自殺。”秦海表情很堅定。

“冷靜不冷靜的,都是後話,你就說咱們眼下該怎麽辦吧。我看,總得選個地方走,總不能在這裏待著,等人來救吧。”馬一飛道。

“焦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比鬼都嚇人,再看它一眼,我非瘋了不可。”老豆腐喘著粗氣說著,可話剛說完,焦魁就默不作聲地從樹林裏跟了出來,再次出現在了我們眼前。當然,老豆腐也沒有發瘋。

焦魁斜挎著背包,腳上穿著一雙布鞋,白色的雲襪已被鮮血浸透。無皮的臉上,鼻子隻有一對黑乎乎的窟窿,一對眼珠子瞪得溜圓,因為沒有眼皮,再也無法眨動。再看他的手上,居然還拿著一枚鮮血淋漓的蘋果。

秦海用顫抖的聲音問:“你為什麽跟著我們?你人已死,咱們陰陽殊途,又何必盯著我們不放呢?”

焦魁卻似乎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駭異地瞪著我們。

馬一飛取下斜挎的漁槍,對著焦魁就要扣動機括,於求真趕緊壓住他的手:“千萬冷靜,不要亂來。這東西不是靠武器能製伏的。”兩人正在爭奪,焦魁已邁步朝我們走來。此時,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隻能屏息靜氣地盯著他。事到如今,隻有豁出去了,如果對方對我們不利,那就拚命。

眼看著焦魁正步步緊逼,千鈞一發之際,夜空中突然銀光一閃,一柄匕首猛地刺穿了他的腳麵,將焦魁的左腳釘在了地上。我們頓時吃了一驚,但誰也沒有注意匕首是從哪個方向射來的。難道這就是之前在公路上喊我們停下的那個人?他是誰,為什麽要幫助我們?

焦魁似乎沒有痛感,又繼續邁出了右腳,寒光一閃,右腳也被釘在了地上。此時,我們終於看清了飛刀射來的方向,是在一株靠我們右邊的大樹上。那人蹲在粗大的枝杈上,黑乎乎滿是灰塵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五官,隻看見一雙寒光閃閃的眸子正盯著我們,正大聲道:“發什麽呆,趕緊逃命吧,朝西邊去。”

焦魁兩隻腳被釘在地上,想繼續朝我們這邊走,卻挪不動分毫。但是看樣子拔出腳也就是幾分鍾的事情,我們顧不得分辨樹上的怪人是敵是友,立刻邁步朝西麵山林跑去。

一群被嚇破膽的人,哪兒還有心思去分辨話的真偽,況且今晚已經逃了好幾次命,早就形成了慣性心理,當下,顧不得疲勞,很快又衝進了西麵的山林。

這片山林竟然猶如仙境,完全令我們沒想到,自從我們進了無量山,就沒見過如此美麗的風景。此刻已是晨曦微露,天光漸白,我們所在的空地正在山林環抱之中,綠草如茵,百花爭豔,各種昆蟲飛舞其間,各種小動物穿梭於此。不遠處,透亮的溪水從山崖的斷層處激流而下,蜿蜒成一條小溪從我們身前緩緩地流淌而過。溪水閃爍著晶瑩的光亮,和我們先前見到的那條亂石灘中的溪流完全不同。此處生機勃勃,那邊卻似窮山惡水,山色更是兩相迥異。我們一時間腦子有些發懵,馬一飛閉上眼睛,用力搖了搖腦袋說,“這不是我眼花了吧?”可於求真卻似乎鬆了口氣說:“看來當初我們多心了,焦魁一定不會是在這兒出的事。”

“先不提這些。我現在最關心的是那個人,他到底是什麽人?你們想過沒有,他好像一直在跟著我們,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秦海道。

“沒啥好奇怪的,他跟著我們,也是為了保護我們,這個人應該是幫助我們的。”不知道為什麽,直覺告訴我,這個人對我們沒有惡意。

“那也說不過去,莫名其妙的,他保護我們幹嗎?”秦海道。

“小何說的話比較在理,我們現在遇到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平白無故地去懷疑一個幫助我們的人沒有意義,還無端增加自己的煩惱。”林麗第一次明確表態支持我的言論。

“我也覺得冰哥說的在理。”老豆腐也不失時機地表態了。

“好,就算你們說的有道理,那麽是誰把焦魁弄成那副樣子?它為什麽始終跟著我們,你們想過沒有?”

“剛剛才停下來,你就讓我們歇口氣吧。”馬一飛坐在地上,愁眉苦臉地說。

“現在遠沒到放鬆的時候,你以為進了這片樹林,焦魁就不會跟來?別太天真了。”秦海對馬一飛的放鬆很不滿意。

“你們說,那條白蟒是不是老龍窩裏的怪物啊?”老豆腐是不願意順著秦海的話題往下說的,他現在突然提出的問題正是如此。雖有打岔之嫌,卻也是我們都關心的。

“老龍窩裏肯定有巨型生物,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那條白蟒了。實在太大了,沒有幾百年,它根本長不到這種程度。”於求真道。

“是啊,我第一眼看到那條蟒蛇的時候,差點兒沒給嚇死。”老豆腐不由自主地說了之後,忽然覺得當著林麗的麵這麽說顯得自己沒骨氣,幹咳了一聲又道,“倒不是被嚇死,但那條蛇確實太大了。”

“我受夠了。我來山裏,隻是想替老媽找救命的草藥,再這麽下去,說不定我會死在我媽前麵。”賈小兵這張臭嘴,對自己家人也是同樣。

“你別著急,找靈芝仙草得一步步來。這些植物應該生長在山裏最危險的地方,隻有人跡不至之處,才有保存住這些東西,否則,早就被人給挖光了。”秦海的這番話說的有理。

賈小兵聽後,更是愁眉不展:“這麽說,我是根本沒有希望了?”

這時,一隻身形滾圓的白毛兔子朝我們蹦跳而來,看著十分可愛。緊張恐懼的氣氛在這一刻,似乎被眼前的一幕衝淡了,林麗伸出手道:“兔寶寶,你這是要和我們玩嗎?”

那隻小白兔似乎也能聽懂林麗的話,跟我們見過的膽小的野生動物不同,它並不害怕我們,而是筆直地跳躍到林麗跟前,張開小嘴,用兩顆碩大的門牙一口咬在了林麗的食指上。林麗頓時一聲驚呼,手指上的鮮血馬上流淌而出。以前隻聽說過有兔子急了咬人的民諺,而這一次,真讓我們遇到了,真正的親眼所見。

老豆腐毫不猶疑,一把朝兔子脖子掐去,兔子似乎感覺到有人對它實施了攻擊,遂鬆了口,朝後連退幾步,忽然衝我們齜牙咧嘴地發出了一聲並不算響的尖叫。

家兔基本不會出聲,但野兔子是會出聲的,可像野狼一般露出這般表情的兔子,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叫聲一落,草地上三三兩兩地圍上來一群野兔,有白色的,也有褐色的,將我們圍在了當中,那恐嚇敵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極了狼群。

如此剽悍的兔群,我們聞所未聞。這個看似安靜祥和的山林,也一樣非比尋常。難道那個怪人是故意將我們引到這裏來的?正在滿心懷疑,焦魁又一次悄無聲息地跟來了。

焦魁從林子外一經走入,便順手抓起一隻身前的兔子,送到嘴邊,鮮血淋漓地活吃起來。吱吱的慘叫聲中,焦魁將兔子連毛帶肉地扯下一大塊,鮮血順著嘴角淌下,但很快便被他自己的血肉吸附不見了。兔子們感到了真正的危險,瞬間調整了陣形,放開了我們,而將焦魁圍了起來。焦魁似乎恍然不覺,剛將一隻兔子吃得隻剩下了腦袋,隨手扔在了地上,然後又撈起一隻兔子。還沒等它張嘴,有的兔子已經順著它的胳膊爬到了肩膀,瞬間,焦魁一邊的麵頰肉就被啃了個精光,而腳下的兔子也開始啃食焦魁的腳和小腿……

如此凶殘的兔子,讓我們體會到了巨大的恐怖。這片表麵看來風景如畫的山林,竟然如此險惡,我們根本不敢停留,趕緊逃離了這裏,又一次返回到那片滿是碎石的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