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愧於心

天下氣運被新晉的武榜第三,活生生一劍撮正,雖然對於天下黎明百姓來說,是一件打心底樂得的好事,但對於權謀已久地江湖和廟堂兩者來說,那都是一件天大地損失,肉疼加心疼寸寸入骨,前者還好,基本上算得上是武評一二在謀劃,沒有多大的怨言,本來就是廟堂過多汲取江湖氣運,導致他們不得不出手,如今氣運撥亂反正,反倒是樂得如此,而後者則是不同了,氣運地損失流走,不知使得多少廟堂巨擘怒火滔天,恨不得直接生撕了這個所謂地劍仙。

南唐與夏朝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損失,廟堂政治上的治理落實,以及經濟的循環新生,都對比之前出現了差異,但都是在有苦無處辯地竭力遏製,相較於夏朝,南唐的恢複不知為何迅速異常,哪怕是劉汐截山引脈,都沒辦法近期內快速恢複國運,而南唐卻是早已與平常無二,至於為何,這之間絕對有著不為人知的一幕,而究竟是什麽,也同樣不是夏朝的碟子就能探清的,哪怕是東霜廠的死命勘察,損失了數顆棋子不說,原因依舊是無從得知……

這件不為人知的事情,自然與那孤坐荊山煙波江畔的釣叟老翁,以及青竹城內騎青牛的老人,和那長安城內的天子叔父有關,這手筆不難看出,都是為了當年南唐這個已經覆滅的舊朝,名留青史罷了,僅此而已……

過了明州的州界,便是位於西南的章州,也算得上是地廣人煙密,算得上是南唐經濟財政上數一數二的大州,在學士文壇內,章州無異於是占據權貴最多的達州,就單單所謂的派係家雅,儒家便是桃李俱滿,哪怕是無心無意的一句言語,就可能掀起文壇之上的軒然大波,真正的一語可驚天下人,人是讀書人,吐露的自然是書中那些顏如玉,對於讀書人的一語俱得黃金屋,在南唐章州這邊,更是數不勝數,都是爛大街的白菜了。

章州自古不是什麽福源寶地,在堪堪過日子的同時辛勤勞作,南唐開國以來,宰輔那套利民政策下達,這才大規模地開始湧現出一個個權貴,這不是什麽“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而是需要漫長的積澱,南唐此州的沉澱,說到底也是天子的意思,可盡管如此,從地基夯實到如今的大廈平地起,也是用了近十來年的歲月。

廣聞博學都是讀書人自己的事,那些名揚天下的書著名筏,有絕大部分出自江南,這個江秀春水麗的地域,不僅孕育了多數的美人胚子,也同樣孕育了不下於章州的文人學士,江南揚名的讀書人賀筱,與章州的孫誦濤前後呼應,前者著有天下盡知的詩集名篇,後者流傳天下瞻望的儒家雅集,不僅有那個底氣敢言論評喃天下的文人學士以及家雅,更在地理水注的方麵有著高超的見解,在文壇之上,二人也是各有千秋。

章州主城內,陳天行帶著一名腰間佩刀,身著黑色麻衣的男子,身旁一位雙手合十緩緩跟著的布衣僧人。

陳郎中令自明州與那小師弟一別,便遣散了那縣令以及步隨的百來位碟子,身邊僅跟著這個名為長孫噶的,雖說是碟子,但此人卻是他陳天行手底下,最為信任的直係心腹,既然這禿驢說甘願去皇帝麵前走一次,那便不必去考慮反悔,畢竟他也當過道人,自然知道這三教九流的一諾千金,否則就別說什麽進道修身了,哪怕修道幾十載,也修不出什麽證道成仙,道門如此“散漫”都這般看中,更別提七棄八戒的佛門僧人了,對此,陳天行才如此的放心。

但其實說到底究其根,這位不可一世的佛門金剛證道的布衣僧人,之所以願意走這一遭,並不是因為真的怕死,那位身懷各種氣運還未徹底死絕的武當一品大宗師道人,著實是太過玄奧,玄奧事小,隻要不真真正正地對上出手,那幾百騎能不能攔下他,自然不可能,即使受點傷,拚著跌境也絕對能殺了這個四境之一的郎中令,雖說佛門也秉承不弑殺不好殺的殺戒,但也有前提,人不殺我,我渡世人,那麽無過無錯,哪怕是菩薩也沒有這種好脾氣,誰教佛門僧人隻能坐著挨砍?狗急也跳牆,大可以披著袈裟,金剛怒目動手除魔。

可如果百來騎,一個二境氣運的陳天行還好說,再加一個本是大宗師,卻能一劍硬扛自己金剛體魄的武當子弟,以及竹樓上的兩個二品劍客,那麽很有可能會飲恨於那有春神之稱的太湖,可很明顯,他安卯飛此行回佛宗論禪後還有要事,可以遲到,卻絕對死不得。

布衣僧人以為單單是他發現了那女子的赤子心,卻沒想到那個武當子弟也早已知曉,亦或者說兩人關係也不簡單,林硯即使出手,卻也因此不會致自己於死地,哪怕陳天行要殺自己,也會被阻攔,他也料到自己一個佛教中人絕對不會先出手殺人,這對於那個林硯來說是在保護女子的赤子心,不讓她看到人命如草芥,倒也是無形之中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

陳天行步入一座尋詩作賦的文樓,這類讀書人收攬文墨畫作,詩集曲詞的亭台樓閣,在章州隨處可見,相反哪個郡城沒有,那才是稀奇事,這些一般都是當地貴族官員自掏腰包建設的,每年也都會向皇庭交貢一些稀奇罕見的文壇絕唱,這個本就喜好儒風的皇帝,自然是樂嗬著笑納了去。

不知怎麽的,這座平日裏文人雅士高堂弄唱的墨閣,今日來的人格外的少,最底的閣樓,就僅僅隻有單手數就可以數的過來,

陳天行也不環視,可以說看都不看一眼,徑直便走上閣樓的最頂層,長孫噶與布衣僧人自然是跟了上去,那些個文人雅士倒是饒有興致地瞅了瞅,又開始自己忙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辯了。

頂層閣樓因為能工巧匠設計的原因,與下四樓不同,是較為名貴的檀香木拚接而成的,內飾看起來也比那下三層要來的貴氣些,這並不是采取了別樣的造型,因為在外麵看這棟閣樓,自下而上,自上而下都是一模一樣,每層都沒有半點打造上的差異,這自然是出自墨家機關術中的拚接之術,這類手藝僅僅隻有最低的初學之法,至於往大了說,那些墨家機關獸,千機匣,血滴子等強悍兵家鍛法,單暗器的打造運用,就已是奇妙無窮了……

閣樓頂層坐著三位尋常百姓般衣著打扮的男子,都在翻閱著書籍,布衣僧人眯了眯眼,隻見陳天行上前跪拜,而身旁那位腰懸刀的黑衣男子長孫噶也是單膝跪地而拜,這種待遇,安卯飛自然不是無腦之人,或多或少已經猜出是誰了,也是朝著那個為首捧書溫文爾雅的百姓衣著的男子輕輕鞠躬,男子也是笑了笑擺擺手,幾人方才平身而起。

這個南唐的九五至尊用手撚了撚書角,意味深長地打量著這個和尚,倒也沒說什麽,就是這麽麵帶春風地打量,也會看得別人心裏發麻,帝王術,確實不是在說笑的。

和尚倒是率先開口道:“阿彌陀佛,聖上堂堂九五至尊,這次請貧僧這個落魄和尚來,是有何吩咐呢?亦或者是覺言可斃,行得流水人情?”

皇帝對於這個膽大包天,出口大逆不道的僧人,倒是沒有著急惱怒,僅僅是擺了擺手,又是溫文爾雅地笑道:“非也非也,你們佛門不是倡導那眾生平等麽?如何就成了那落魄和尚了?三教九流雖是芸芸眾生外的歸宿,但朕也是知曉,什麽尊卑貧賤,那都是與生俱來的,造化是靠自己爭出來的,莫不是在逆著行事,大抵都是如此的,與生俱來的也有能改變的一些事情,但到底要不要改變,不在自己不在他人,正是自己,你現在以為你們佛門中那眾生平等如何?朕倒以為闡述是闡述了這麽一個大道理,可惜儒家經典不錯,早遍說過……”

陳天行笑了笑,坐在了這個皇帝示意坐下的位置上,便是不在意那什麽君臣禮儀,在真是那關係之中,這個郎中令與皇帝直接的慨論關係,要好得太多。

這個郎中令接過皇帝手中的那本儒家誌,饒有趣味地翻了翻,之後便是不在意地丟在了桌上,不再看一眼,皇帝身後二人都在被這種大膽的舉動震驚之餘,這人竟然還敢在陛下麵前如此大膽,是嫌腦袋吊著太久了?可這二人震驚是不錯,但對於這個陳郎中令來說,諸如此類的事情,已經做得太多太多了,多到已經麻木,又是笑了笑道:“禿驢啊,這些個儒家事理,你一個佛門和尚如何個答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布衣僧人安卯飛居然沒有啞口無言,反到是慢慢悠悠地答道:“陛下,自然無需與我這佛家僧講那儒家理,自不曾有所學,更不曾有所悟,若是要擺弄風采,大可以九五至尊的氣魄論禪論佛皆可,此長對彼短算不得什麽,此短對彼長,倒才有一絲天地君王的模樣,當然,這也隻是貧僧的外話,大可以不必當真……”

皇帝李渠哈哈大笑,安卯飛卻是平靜地看著,長孫噶一手拍刀,怒目圓睜地連帶著刀鞘掃向和尚,其僅僅隻是抬起右臂,便讓氣勢洶洶的一招刀斬,散去了所有的氣勢,布衣和尚隻是稍微地一震,長孫噶釀釀蹌蹌地往後退了三步半,短短一呼一吸之間的交手,讓在場的皇帝以及其身後兩個侍衛,都感覺到這僧人的不凡之處。

皇帝身後的兩位侍衛猛踏木板,一股氣勢炸開,整間閣樓顫顫巍巍,長孫噶穩住身形,一手彈開刀鞘,一閃青光幺幺的刀鋒,這是獨屬於南唐的戰刀,除非是軍府高層,私自擁有都是死罪一條,這比大唐的軍律還要嚴。

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個侍衛掄起拳頭,從皇帝的左右掠過,一左一右地砸向安卯飛的左右臂,長孫噶大拍刀背,生生地砸向那僧人的後脊梁,他放肆是放肆,但皇帝在麵前,總不能真的把他殺了,沒有這個道理,但殘與死自然是不一樣,自己心裏這口氣,積壓夠久了,如今倒不如一吐為快。。

布衣僧人皺了皺眉頭,一股玄黃氣自昆侖大引而起,雙腳大踏那地板,直直震起兩條木板,橫飛地拍向那兩個侍衛的拳勁,整座書樓緩緩震動起來,兩個侍衛自然是被震飛出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安卯飛換氣之時,長孫噶的刀背被其彈開,發出錚錚鐵骨的刀鳴,連其這種從軍多年練出來臂力,都是筋骨生疼,不由得一陣錯愕,這已經是狠茬子了,大抵在一品四境的凡人境大圓滿,人自知沒有退路反迎難而上,自當是慷慨赴死罷了。

包括兩大侍衛在內,三人都知道這人是佛門的凡人境,比起江湖一品四境的洗濁要強是兩三線不止,甚至要如何對付那金剛不壞都是問題,搞不好都要死在這裏,甚至是那位陳天行出手,也不見得就能百分之百勝了。

陳天行看著安卯飛這從來沒有吐出過的玄黃氣,不由得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老禿驢,真夠陰險的,怪不得敢過來,不過佛門的沒毛和尚,沒準都是狐狸?

三人擺出拚死一戰的駕駛,隻見皇帝倒擺了擺手示意製止。

安卯飛這才平下了那一身內力氣機,淡淡道:“陛下恕罪。”可誰都聽得出,這嘴裏滿是一股何罪之有的意味。

李渠不再是那般麵帶春風的好說話,隻是冷漠地看著這個僧人,譏笑道:“人生來就有長短之分,所以才需要取長補短相得益彰,談何狗屁眾生平等?哪怕單單縱橫兩線,也有談長短,三教九流,也就佛家最是可笑!”

安卯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陛下不可單看眾生平等,那貪嗔癡怒等多求而不得,世人所大苦大悲者,都不僅僅看中性命啊,皆是大苦大悲,那才有生來平等,哪怕您是九五至尊,也不可冒大不誨辱沒佛祖!”

李渠笑了笑道:“大苦大悲?那世間僧人又是怎麽看待貪嗔癡等大戒律?又如何對得起佛祖?你又當你是什麽人?”

安卯飛立了立身子,平淡無奇應了句:“僧人自無愧於佛祖,但無可救藥的肉食者不同,戰則需財,耗民耗地,倒是令人想到所謂大儒的魚與熊掌不可得兼,陛下方才不是熟讀儒術麽,這點道理都不知曉?”

李渠沒有應答,又是奇怪地閉上了雙眼,好似懶得說話。

書閣台階傳來腳步聲,人至而聲已達:“好一個偷梁換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