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邋遢老頭

江傑與林硯,自然是見過的,也就小女孩丟失後的第一年,這個自稱是江湖俠客,未來天下武評絕對有一席之地地吹牛遊俠,卻是一模一樣地學著江湖人地那套尋訪山門,來的正是亙古無雙勝境,天下第一仙山。

這個厚臉皮地家夥自然不敢去找張秦陽,亦或者是俞丙青諸如此類在八十一峰,有著一席之地,又是他所認為地牛鼻子老道嘮嗑,卻是在八十一峰山林間,遇到這個翻山找人而暈死過去地同齡道士。

一年相處下來,林硯起碼不對這個整日誇誇其談的江湖俠客,有太多的厭惡,反倒羨慕其沒有束縛,不像自己,想下山都不行。

江傑臨別時也曾放言,做兄弟的,一定會幫他在江湖上尋他媳婦兒的,到時候帶上山來,怎麽說也得給自己百來本武林秘籍,再請一頓上好的酒菜肉席才說得過去吧。

現如今在楚州疆域的官道上相遇,倒是不得不說是所謂的有緣千裏來相會。

近八日的路程,林硯帶著小女孩,來到了靠近大夏臨州牧的一個城鎮,江傑自然是屁顛屁顛地跟著,他本來就打算去大夏的江湖闖一闖,既然遇到熟人,倒也樂得搭個伴,對此林硯倒是沒有任何異議,倒是小女孩對其這個兄弟,倒是有點不待見,就好像怕他被帶壞了一般。

而林硯也隻是笑著,也不好說什麽,江傑倒是極為厚臉皮,人家妹子不待見自己,那更要去引起她的注意,這不是什麽不厭其煩的無腦行為,屬實是安靜不下來的性子。

林硯依舊背著那個橡木書箱,似極了一個意氣風發的風流書生那一身浩然正氣換成了書生意氣,反而倒不像一名道士,駕馬時,小女孩岑曦依舊是坐在馬前,靠在他的懷裏,而江傑卻是挎鐵劍騎著毛驢,毛驢恍恍惚惚,走的是極其地緩慢,心裏鬱悶的哀嚎,看著這麽一對,再說自討苦吃,又是暗自警醒自己,等成為江湖第一劍修,哼!要那些個江湖仙子,還不都得排著隊仰慕自己?

江傑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嘻嘻哈哈,林硯倒也不厭其煩地聽著,雖然都是一些誇大其詞的江湖瑣事,江南觀賞桃花,西北走過黃沙,五更夜宿山寺,鍾鳴晝已黃昏,漁梁渡頭爭渡喧囂,人隨沙路向江村,餘亦乘舟歸鹿門,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岩扉鬆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罷。

不論誰人聽著,都是可以拍手叫好的,林硯卻沒有那麽好糊弄,前前後後可信之事,可能不過三分四分,不過也是江傑口才好罷了,這種跌宕起伏的江湖老事,即便拎到酒家客棧去,也能跟店家抵上幾壺酒錢,酒債自是無須擔心的,摸爬滾打江湖這麽些年,從家鄉出來這麽久,閱曆說道些江湖事的不眨眼的氣魄,自然是有的。

江傑倒是不知道,這個一直待在山上的道士,居然知道這麽多,自己這信手拈來的老把戲,在那些一樣沒有見聞的酒家客戶麵前,效果撥群,在這名已經見過幾次生死相殺的道士麵前,卻已經沒有了用處,可能擱在四年前,也照樣有用吧。

林硯三人進了黃鞠郡城,本來是可以在明州直入夏朝疆域的,可惜夏朝的碟子那邊傳來諜報,朝廷之上,宰輔白眉兒的所言所語,邊陲城關的軍事布防,比以往嚴明了許多,如若依按原計劃行事,無異於是向夏朝的虎口投懷送抱,加上意料之外的小女孩,便隻能同薑少卿上官儀商議饒過楚州,本來不需要如此行事,現如今就變成了理所當然。

黃鞠郡倒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既不歸屬南唐,也不屬於夏朝,位於楚霞兩州的邊境之地,城內本便是自成體係,又定期向這兩國朝貢錢財,倒也就自保著周全,兩大國即使有兵馬相交,也不會動到這裏來。

城裏大居許多戰爭遺禍的流民,雖說是流民,但卻也不是什麽乞丐流氓,隻管讓其向裏麵賠錢。

城內能庇護這些所謂戰禍流民,自然也有自己的地方能任用這些人,所謂流民隻是物質上的落魄百姓,誇張來講,其中不乏有身具才華的橫溢學士,那都是精神意誌上極為“富甲一方”的商翁。

城關並不需要什麽盤查,基本上就交些許銀兩就可以進去了,江傑看著那因那麽一小粒碎銀,就一臉心疼不舍的小女孩,便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等我位列武林之巔,以我和小硯的關係,到時候不說幾千萬的黃金白銀,就是直接把你接入皇朝國庫也行,怎麽樣?夠義氣吧?”

岑曦自然沒有去理會這個吹牛不打草稿的家夥,反而是眼巴巴地看著林硯,就好像在說,為什麽要帶這個沒有用的家夥,這樣是在往裏麵賠錢啊,對此林硯倒是笑了笑,隻是摸了摸她那戴著竹絨帽的頭,沒說什麽。

三人來到城內安置外來馬匹的馬廄廠,成排的馬匹並列著,其旁是一座茅草搭建的茅屋,一股入骨的窮酸氣息撲麵而來,但窮酸的也僅僅是茅屋的排麵而已,整座馬廄寄養的,不乏也有名馬名駒,都是那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寄下的。

跨入馬廄,其內寄養的馬兒出奇的靜寂,都是站著閉目而眠,哪怕是那些由《相馬》中有記載一二的脾性駁雜的馬匹,也是出奇的平靜,不發牢騷。

林硯三人徑直走到馬廄廠深處的茅屋,敲了敲門,走出來的是一個衣著裝束髒亂不堪,披頭散發滿臉汙皺的白發老人,女孩惶恐不安地躲在了林硯的身後,這麽看上去,老人的確像是山野裏下來的食人厲鬼,渾身還散發著一股烘臭的馬糞味,倒有點令人想作嘔。

老人摳了摳鼻孔,雙目混濁地打量著林硯,又掃了掃其身後的小女孩,再眺望了三人身後的“坐騎”不緊不慢淡淡地說道:“劣馬五百文一天,驢一千文一天。”

江傑聞言,皺了皺眉頭,指著老人的鼻子不忿道:“誒我說,老伯,你這是什麽狗屁不通的意思?憑什麽他倆的馬一天就五百文,老子就一天驢,憑啥子高了一倍?你宰我?我小爺我告你上官府你信不信?”

老人將手中摳出的髒物朝身側彈了彈,手便往衣服上蹭了蹭,平靜地說道:“我這裏是馬廄,不是驢棚,你牽頭驢進來,我沒把你丟出去,還是算法外開恩,否則早把你丟出去了,誰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來砸老子場子的,這麽屁大點的你,當年我這時候,早就是名震天下的風流人物了,老是老點,一隻手指也能碾壓你。”

江傑捧腹大笑,哈哈的聲音好似要笑得窒息一般,笑得抹了抹眼角的幾滴歡快淚珠,這老家夥倒是學了自己的七八成混吃本事了。

再想上前討價還價時,林硯卻攔住了他,又從小女孩的衣袋裏掏出塊碎銀,一把扔給身前這個邋遢老頭子,笑了笑便抱著小女孩,拽著這個江湖俠客,就準備離開。

剛轉過身,老頭就露出了笑容,看著著實比哭還難看,老頭對著江傑喊道:“小夥子,你腰間那把劍,看著倒挺不錯的,可否借老爺子我看看?”

江傑回過頭,笑罵到:“臭老頭倒挺識貨,這把寶劍可是陪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就像我媳婦一樣重要,將來還要靠著它高居武評,劍指那李明絕,所有別說是你了,就算是親爹,我也不會答應,你就別想了。”

寶劍是假的,僅是一把幾兩銀子的鐵劍,出生入死也是假的,隻是無家可歸般的流浪江湖,將來高居武評弈劍李明絕,那更是奢望,可對這個江湖人來說,劍即是寶劍,哪怕再普通,遊**江湖則是血雨腥風,哪怕再平庸,至於那奢望,誰一輩子沒有個夢想呢?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風流。

老頭笑了笑,眼神清澈了幾分,連說了三個好字,又是撫撚著那胡髯道:“有誌氣,這才是劍客,好小子,你倒是頗有老夫幾分當年的風範,一劍在手,不必在意劍是好劍劣劍,隻要人是高人,劍就是上等的伐仙之劍,什麽天門內的天人神仙,一柄劍就都斬了,一劍就可以平盡天下那些嘰嘰歪歪的瑣事雜事,光靠寒芒,就可攻城斷江。”

江傑白了白眼,心裏暗想:“這……他娘的,這牛吹大發了吧,小爺說什麽劍指李明絕,就有點力不從心了,你這不要碧蓮的老頭,還說什麽殺天門的天人神仙,還平天下不平之事?靠!吹吧,我靜靜聽著,你歲數大,我絕不計較,但想讓我上賊船,想都不要想。”

林硯則是臉色凝重地盯著這個老人,他明顯地感覺到,天下氣運又開始錯移,而這個房間內,占近足足的十之一二!方圓百裏郡縣之域的氣數,便可以直接令人到達那江湖人難以奢望的地仙一品,至於那一國氣數的十之一二,地仙也是理所應當,甚至高居一品四境之前,亦或者是更高,而那天下氣運,真的是不敢相信,不可想象……

這林硯驚歎錯愕的同時,江傑自然不知曉,也依舊沒把劍拿給老頭,老頭倒自己動手,淡淡氣機懸於指尖,一指輕輕叩去,江鋒腰間的鐵劍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隨即牽引到了其手中,一股淩厲無匹的霸道劍氣充盈了整個房間,林硯大驚失色,一股極度危險氣息撲麵而來,讓其寒毛聳立。

這還是老人沒有將氣息全部針對一個人,若是如此,誰能擋得住?一座小小郡縣的飼馬老頭,竟是如此的江湖高人,說出去誰會相信?

林硯逼緊了氣機,小女孩顯然也察覺了異樣,躲在林硯背後死死地捉著,寸步不離,一股股氣機從女孩的體內湧遞給林硯,氣機相輔相成的優勢,於此顯現了出來。

老人詫異地哦了一聲,僅僅是一指叩出,林硯的氣機居然全部平息下去,不受控製,怎麽動用都沒有用,如身陷泥潭一邊。

老人笑了笑道:“你小子倒是有意思,聖人氣數,地仙氣運,天人劍胎都占了,可惜隻有一品境界,如果到了偽仙,亦或者是劍仙,可能天下難有敵手,哪怕是聖人境,也能穩居天下前十甲,不過倒是好奇,究竟是多少方勢力,才堆砌出你這麽個人物?”

老人說的天下前十,並不是指武評,而是現如今的整座天下。

林硯依舊膽戰心驚,還好沒有惡意,否則今日誰都救不了他,皇帝身旁那位國手,恐怕也夠嗆。

林硯謹慎小心地問了句:“前輩方才是施展的,是霸道劍,還是王道劍?”

卻不曾想,回答的卻是三個更令人炸毛的字眼,老人輕悠悠地答道:“天道劍……”

江傑卻也不知道,這兩二貨說的是什麽狗屁,隻知道剛才老頭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駭人的氣勢,好像就是傳說中的劍氣了,真是不曉得,為什麽這種好幾層樓高的高手,憑什麽都是這般遇見的,一點也不像是高手該有的樣子唉,自己以後就絕不這樣。

想到這裏,江傑看了看老頭手上那把屬於自己的鐵劍,一本正經地咳了咳道:“老爺子,雖然看你這氣勢是那麽幾分絕世高手,但你劍還是得還,我可不是說著玩的,肯給你拿著,我已經是吃大虧了,你要是敢他娘占為己有,那就是奪妻之恨,到時候就不能怪我不尊老愛幼,一拳把你撂倒了,不過你要是肯給我十幾二十本劍術秘籍什麽的,倒也無妨在我的視野內,給你再拿一會。”

林硯搖了搖頭,自然是無奈得很。

老人不屑地切了一聲,擺了擺手道:“你就沒想過,我堂堂絕世高手,憑什麽稀罕你這把破劍?”

“這…………人話?”

老人摳了摳鼻子慢悠悠到:“不過你小子我看著順眼,劍再借我一會,到時候傳你給一招半式,分分鍾吊打什麽李明絕的三腳貓劍術。”

“真的?”

“廢話,老夫說話,豈能有假?再說,騙你能有什麽好處?一股窮酸樣,比老夫還窮。”

江傑黑著臉,但旋即又一臉諂媚地拍了拍手:“臭老頭,你扯那麽多,咱們江湖之人,都行得端正,敢不敢透露透露,你是什麽名號?”

老人撫了撫亂糟糟的山羊胡,一臉正氣凜然道:“老夫的名頭,比天還高,甲子之前,江湖之上誰不曉得衛賓這兩個大字?”

江傑學著老人挖了挖鼻孔,一臉不屑,呢喃了一句:“現在混得這麽慘,也敢吹這麽大的牛皮,要是我,腰早閃了,這死老頭身子骨真是倍兒棒……”

旋即又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哎呀,這個賓賓就是遜呐,說的那麽好聽,手裏的劍還不是我的?趕緊還我。”

衛賓將劍往地上一立,笑著問道:“這麽說,你很勇哦?”

“開玩笑……我超……”江傑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心裏暗想道:“什麽玩意?咋突然就忍不住接這話頭了……”

江傑歎了口氣,一臉無奈道:“算了臭老頭,劍還我,劍招也不需要了,以後你就跟著傑哥我混,咱各論各的……”

衛賓滿臉黑線,手中劍柄一旋,一股氣勁炸開,江傑被逼得釀蹌摔倒在地。

一旁的林硯和小女孩,聽著這無厘頭的對話,又看見江傑的下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慘很慘……

一個不要臉的老頭子,一個年輕後生,倒是挺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