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湖遊俠兒
自達夏初,百姓農勞時長,便漸漸少了,因氣開始毒辣,官府也適當減少了瑣雜賦稅,日子倒也算過得去,百姓倒也樂得在這忙亂的一年中,過上幾天閑逸的日子。
初夏蟬兒鳴蹄蹄,滿塘蓮荷秀氣得很,即使是官道兩旁,也是點點生機,漫漫吐露著芳華。
楚州疆域地官道上,一男一女共乘於一匹駿馬之上。
因為是兩國交戰地集火點,楚州多因摩擦,發生大小規模的戰事,基本上算得是南唐人口最少地州郡,即使有人煙,也都是極其整齊劃一地“抱團”,蝸居在最西一代,而這中部地區地官道,基本上除了國家來往地商隊,官兵以及所謂的江湖人士,不會有其他身份的人士。
男子一副書生模樣,長發及腰如若流星颯遝,身後背著一個橡木書箱,一手執著韁繩,一手則是撫撚著女孩的青絲,麵帶春風,而笑意盈盈在一水之間。
坐在其身前的女孩,則是戴著一頂差不多快把整個臉都遮起來的竹絨帽,其上紮著一朵夏日才有的嬌美荷花,雙手則是握著一柄大大的荷葉,當油傘一樣乘涼。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組合,是哪裏來的勇氣,敢走楚州的官道。
女孩與男子二人嘴也是不曾停歇,觀模樣嘴型,小女孩好似在教著男子,哼唱不知哪一地區的歌謠。
“樹上知了,你莫再知了知了叫,是否真的知曉,我心有所焦?”
“知了知了,你聲言知曉,是否真的知道,他遠遊未歸,此與我哼唱歌謠。”
“知了知了,我想我該是知曉,情至深處如斷橋,未歸浮萍思念到老,隻盼此生有望方寸曉。”
“知了知了,謝謝你讓我知曉,此情綿綿無休止,三生石上意難消,你也該睡了,白頭偕老情渺渺……”
兩人自然是林硯及岑曦,自明州過了界碑之後,便與薑少卿上官儀二人兵分兩路,林硯先行一步到夏朝州郡等待,而另外二人,則是去大梁軍機諜報處收集地圖,官員信息以及大夏貨幣關諜等一係列物什。
岑曦依偎在林硯懷裏,憂鬱地喊了句:“哥哥。”
女孩九歲的思維,逐漸開始適應這副體魄,倒也開始性情活潑起來,約莫是怕羞,叫小道士吧,又覺得他不小了,叫其他的,也有些不合適,女孩大抵都是矜持著的,左思右想下,這幾天也就一直有了“哥哥”的稱呼,林硯倒也知道她的小心思,也沒有說什麽。
林硯聽到其叫自己,便是疑問道:“怎麽啦?”
小女孩岑曦小聲地答道:“我不想像歌謠裏的女子一樣,一輩子都沒有再見到她喜歡的人,爺爺,爹爹,娘親都去世了,我隻有你了,就算……就算什麽時候你不喜歡我了,隻求求你答應我,把我帶著身邊,幹什麽就行,就是不要拋棄我,好麽?”
林硯微微笑了笑,俯下身將下巴靠在小女孩的香肩上,貼著臉頰蹭了蹭,旋即又輕輕地在耳畔笑著說道:“說什麽傻話呢。”
男子的言行,換來姑娘羞紅得欲滴出血來的臉頰,不由得用力地擰了一下男子的大腿,林硯倒吸一口涼氣,女子劍仙和半步儒聖的女兒,真的不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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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的驛站,偶爾也有擺吃點的攤子,卻不會有什麽大型的客棧,隻是些吃點而已,這還需要看運氣,隻有後台夠硬的,才敢來這裏擺攤設點,不然誰會在這狗不拉屎的地方吃吃喝喝?說到底,這人煙荒無的,基本上也算是賺黑心錢財罷了。
而林硯的運氣倒也“不賴”,就這麽遇到了一家生意還算得上過去的旅店,正因如此,宰得誰狗血淋頭,也不會有人看他林硯這個“窮酸書生”,畢竟那副窮酸樣就擺在那兒,屁股下騎的那匹馬,還隻是比劣馬稍稍好那麽一點點而已,僅僅隻是一點點,再多也沒有了,這讓人怎麽宰?還不如專心對付“大客戶”來得快。
林硯自是沒資格坐進那食客雜多的內店,與小女孩一齊坐在陽光辣辣的店外食桌,小女孩自己有荷葉傘遮陽,林硯自然沒有什麽怨念,至於他自己,確實沒那麽珍貴,女孩倒也把著傘幫他遮陽,不過卻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林硯對其確實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他本人自是知曉的,卻是不以為然,隻想著這幾年虧欠的,怎麽彌補回來。
女孩本就不好葷腥,林硯當了十七年的道士,卻也不太吃的慣肉食,也就點了兩碗素麵,以及幾盤糕點,其次就是林硯想點別的,也得征求女孩的意見了。
這個小妮子自從開始了適應身體,就越來越“霸道”起來,一手壟斷了林硯身上所有的經濟開銷,其身上所有銀票,碎銀,以及皇帝給予的錢莊銀卡,通通沒收上交,日常生活的花銷,也是她小心翼翼地支出處理著,對於這種越來越像農家小媳婦的小守財奴行為,林硯倒也樂得。
但在高興的同時,卻也極度地鬱悶著,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大概便是如此,就單單拿身上那個在長安買的酒壺來說,便已經是空空如也半把個月了,一與這個持家有道的小媳婦提此事,便是以:“太貴的沒必要,便宜得也可以湊合,至於那什麽酒,再便宜也沒必要!喝水不也一樣麽?”
就這樣,這個在思想上大她八歲的男子,反而被其數落著聽那為人處世的大道理。
而林硯這隻四處碰壁的“老鼠”,卻是一直死性不改,反而喜歡觸黴頭,然後就笑著聽女孩的大道理,對於他來說,自家媳婦這個講道理的認真模樣,反而比酒來得醉心醉人,而女孩卻也是心靈相通一般,每次都是如同書塾老先生一樣,老氣橫秋,孜孜不倦地“教誨”著,實在受不了,也會動手教訓。
糕點素麵之外,自然不可能是什麽昂貴的吳酒鬆露酒,倒是一壺與這個季節相應的茉莉花茶。
上菜小二本就看不起這出手小氣的一男一女,,但第一眼看到那小女孩,莫名其妙有股異動,再想去看竹帽底下那容貌,就有一股死寂般的沉重感覺,從那個儒生模樣讀書人身上散發出來,讓他感覺再出格一點,隨時就會死去一般,這才麵無血色地跑去稟報店家。
店家在這官道上經營十數載,見過太多太多的大風大浪,這種坐著就能令人感覺自己如砧板魚肉的人,一般都是數一數二的江湖高手,自然是要供起來的,萬萬不可招惹,既然自己家這愚拙夥計惹惱了人家,就隻能去負荊請罪了,否則夥計小命不保事小,自己的存亡事大,雖然自己的後台不見得就怕了,可在這裏混的,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死敵好上太多太多。
林硯對於這個彎腰賠笑的掌櫃所說的多多包涵,也談不上有多少厭惡,也隻是輕輕點頭。
店家瞅見桌上的“慘淡”,便湊近林硯輕聲笑問著是不是什麽囊中羞澀,本店以最好的酒肉招待,大可以交個朋友。
林硯則是笑著看看掌櫃,再看看身旁這個慢條斯理吃糕點的女孩,又看了看桌上,無奈地搖了搖頭。
精通人情世故的店家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林硯是什麽樣的處境,便對著小女孩輕笑道:“姑娘,本店免費贈送上好的酒肉,不知是否上臉?賣個在下一個麵子。”
不料女孩頭也不抬,隻是搖了搖頭,店家也隻好作罷,對林硯兩人拱手作揖,便回了內店去。
一名牽著一頭毛驢,挎著粗糙鐵劍的十七八男子,走進這家旅店,好似是這裏的常客,高聲喊地道:“小二,給我來半壇綠蟻,算了,半壺好了,再給我來碗蔥油麵。”
店小二匆匆忙忙地端出,將手中的吃食直接遞給這名遊俠兒,又是極為匆忙地溜了回去,出乎意料地今天沒有調侃他,遊俠兒倒是不去計較什麽,喃喃自語道:“神經兮兮的。”
其端著吃食走著,路過林硯一桌,先是撇了撇桌上的慘淡,也是會心地笑了笑,毫不客氣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對著林硯愁眉苦臉地苦笑道:“這位兄台,不是我說啊,咱們出來江湖上混的,再怎麽窮也得要壺酒啊,你這樣對自己,當真算不上真風流。”
林硯滿臉黑線,看著這個遊俠兒,譏笑道:“我看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去啊,而且這桌也不是我點的,有異議你找正主啊。”
遊俠兒撇了撇嘴,他娘的,這人怎麽這麽囂張,比老子還自來熟?看了看林硯旁邊的女子,揉了揉臉頰,對林硯問道:“誒我說,這是你家妹子?你真的不行,男人怎麽能讓女人管住?何況還是你妹子,你這個哥哥忒沒麵子了,咱們應該……”
林硯接過話頭笑道:“頂天立地?”
“不不不,再霸道一點,要我說,最不濟也要把那天下第四的娘們給打下來,直接讓她做媳婦。”
“你是說那道教三清的東方氏女?你這想法忒大了,就你這副模樣,就算成為地仙,也很難壓製她,我見過她氏妹,聽說都是一樣的暴脾氣,就算武評打下來,我也不見得你敢幹嘛。”
遊俠兒撇了撇嘴,嗦了一口蔥油麵,唇齒不清地喃喃道:“我江傑如果是地仙,那天下武道第一絕對得由我來坐,我的劍招法門,絕對名震天下。”
林硯噗地哈哈大笑道:“你叫江姐?你的“賤”名震天下?我看有可能。”
現如今輪到遊俠兒江傑滿臉的黑線,罵罵咧咧地說道:“靠!你小子,識不識字啊,是江湖的江,豪傑的姐,呸呸呸,豪傑的傑,我的劍鋒絕對名震江湖,到時候你會覺得,現在和我坐在一起都是麵子發光的高興事。”
“話說,你這氣質還算不錯的妹子,幹嘛竹帽蒙臉啊?而且也不說話,該不會是啞巴?皮膚還算不錯,就是胸脯平平無奇,不是我喜歡的那塊料,一般,非常一般。”江傑摸了摸下巴,故作認真道
林硯愣愣地呆住,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確實小……”
二人殊不知,慘遭橫禍地一頓毒打,林硯被拽著耳朵,而江傑則更慘,在桌底被狠狠地踩了一下腳掌,又被死死地捏著手肘。
挎劍遊俠兒此時忘了自己的劍,求饒地喊女俠饒命。
而那身具一品大宗師的林硯,也忘了自己此時此刻的一身修為,僅是哭喪著臉說道媳婦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