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江月何年初照人

啟動五菱宏光,鬆開刹車,王蘇州向著書店的方向駛去。

即使是五菱宏光,即使車速並不快,可王蘇州還是喜歡駕駛的感覺。

車窗外的行人不斷倒退。偶有幾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在競速。但也隻是比行人遲了一些被甩到身後。

曾幾何時,王蘇州自己也是騎自行車的少年中的一員。

可惜的是,現在的王蘇州已經不再是騎上自行車就可以滿足一整天的那個單純少年了。

“哎呀,糟糕。”自家董事長拍了拍腦袋。

“又怎麽了?”

王蘇州對自家這個日常是脫線的董事長實在沒招。沒辦法,任我蘇幕遮有風情萬種,但是奈何也要吃飯,而吃飯的家夥就在這老頭身上。劍客怎麽了?劍客也要為五鬥米折腰。

“好像忘了什麽事?”

“麻煩你快點想。”王蘇州放慢了車速,隨時準備掉頭。

“對了。想起來了。”

“啥事?”

“剛才走的太急,忘了蹭盒飯了。”

王蘇州忍不住在心裏默默豎了個中指,無奈道:“回去蹭老板的飯唄。如意姐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次飯還是都做的幾個人的量。”

月老歪著頭又在想事。

“董事長?”

“嗯?”

“看來這個柳先生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嗯。”

“調查局說他就是個會分身跑得快的消息,靠不靠譜?”

“你猜?”

“那我要殺他不是九死一生?”

“錯。”

王蘇州來了精神,忙笑道:“董事長您老人家給支個招?給小子我介紹條生路?”

結果那老頭搖了搖頭:“我可沒有生路能教你。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要殺他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

王蘇州看著後座的董事長,再看看後麵近處無車,踩了個急刹車。隻是那老頭穩穩當當坐著,並沒有撞到前椅靠背。

有些可惜。

王蘇州歎了口氣,學著電視劇裏配角插旗的標準語氣說道:“我必殺他!”

“你加油。為此,我和少爺還打了個賭。”

“賭的什麽?”

“我賭你死。少爺賭你活。”

王蘇州仰天長笑:“果然是好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對了,待會在你們學校門口停一下。”

“怎麽了?你想老牛吃嫩草?”

“考核工資再扣200.”

“董事長我錯了。”

“你把那個叫安陽的小狐狸給約出來。”

王蘇州有些疑惑,不由回頭看了月老一眼,嘴裏說道:“董事長,你說你想泡新時代知識女青年,我不反對,可是你要將魔爪伸向我兄弟的女人。那可別怪我手裏的劍不長眼睛。”

“考核工資再扣200.”

“董事長不是吧。我就600考核工資,剛剛已經被你扣完了。沒得扣了。”

“沒事,那就從基本工資扣。”

“董事長慧眼識珠。關於你想泡我兄弟女人這件事。我會幫著你打掩護的。”

到了學校北門,王蘇州停下車。翻出安陽的電話,上一次通話記錄還是半年前。撥通後,果然那個女人沒什麽好語氣。

“姓王的,怎麽招?又是大冒險環節,又不想努力了,求我包養你?”

“這回真不是。”

“那什麽事?”

“你現在來學校北門一趟。”

“不去!”

“事關蔣峰天。”

“……行吧。那我過去了。”

“我就在學校門口最顯眼的那輛車裏。你一來就看見了。”

安陽掛了電話,其實她真不怎麽喜歡這個姓王的。猜測著他估計又是什麽惡作劇。本來不想去。可是他一提蔣峰天。安陽還真拒絕不了。

安陽啊安陽,莫非你真要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成?

雖然心裏猶豫著,但是安陽還是換了鞋子出了門。

到了校門口,安陽掃了一眼。

最顯眼的車果然隻有一輛。

因為不僅隻有一輛五菱宏光,也隻有五菱宏光的車頂上放了一瓶礦泉水。

安陽走過去。

果然,車窗緩緩落下,露出那張看著就想給兩拳的醜臉。

“什麽事?快點說。”安陽感受著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有些無奈。但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流氓是那個傻子的舍友,盡管不喜歡,可是麵子總得給一點。不然要是這個賤人扇扇枕邊風,自己估計又得惹一身麻煩。

王蘇州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後。

安陽看過去,是一個身穿一襲紅袍的老頭,眉毛和頭發一樣白,也差不多長。安陽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蔣峰天口中的一眉道長。她看了看王蘇州,用眼色詢問了一下。

王蘇州笑著說道:“我們書店董事長。英俊瀟灑,年少多金。願與姑娘車上一訴衷腸。”

安陽看了看那張慈祥的老臉,怎麽都無法和英俊瀟灑年少聯係在一起。

自從那天去了趟書店,雖然一路有驚無險,可是那家書店的深藏不漏還是在安陽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盡管奶奶時候也給自己打了電話,說既然高人沒有當場戳破她,那就證明沒有惡意,讓她離著遠點就好了。但是安陽還是一想到書店就犯怵。

一知道是書店董事長找她,小心髒頓時一陣狂跳,簡直就是要跳出胸膛一番。壓抑住自己轉身就跑的想法,安陽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安姑娘你好,我單名一個月字,蒙主人恩寵,賜姓一個江,你可以叫我一聲江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江月。”

一眉道長,不,江董事長很和藹的笑容,讓安陽不禁安心了許多。隻是沒等她開口。前座裏的蘇幕遮就開腔了。

“呦,董事長,我進店快兩年了,怎麽從來不知道你這名字是從這來的。再說你有這名字的時候,還沒這首詩了吧?莫非董事長不光精通做媒,還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安陽看向王蘇州。

王蘇州擠眉弄眼道:“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門派掌教。因平生愛好幫人牽紅線,備受好評,故江湖人稱:月老。”

王蘇州的話信息量有些大,聽得安陽太陽穴一陣突突。

雖然這個賤人平時喜歡開玩笑,但關鍵時候還是有那麽點用。心裏暗謝了一下王蘇州,整理了一下思緒,安陽才開口問道:“月老您好,我是安陽,不知道您此次找我有什麽事嗎?”

月老嗬嗬笑道:“安姑娘不必緊張,此次老朽來找你並非壞事,反而是好事。”

安陽思緒急轉,還是想不出有什麽好事,讓這樣的高人來找自己。隻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問道:“不知是什麽事?”

“安姑娘應該知道,我們小店呢,最近一直生意不好,所以為了跟進時代潮流,積極滿足當代年輕人的剛需,所以經過董事會一致商討後決定,店內急需招聘一位宅男專屬服務助理,也就是你們年輕人口中的女仆服務員。”

一番話聽得安姑娘眼前直冒金星。女仆服務員是什麽鬼?

不是應該“老夫看你前世陰德不淺,故想送你一樁萬世不朽的姻緣,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嗎?

不是應該“老夫夜觀天象,算出你命裏有一情劫,渡過則飛升成仙,渡不過則萬劫不複”嗎?

就算是聽到“你和他有緣無分,無法強求。”,安陽都認了。她都已經想好了怎麽才能哭得不那麽狼狽,但卻萬萬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一番話。

話說回來,女仆服務員跟我有什麽關係?

難道月老……

就在安陽浮想聯翩之際,王蘇州卻率先吐槽道:

“不是董事長,上次開月底總結大會,我以為你就是說著玩的,沒想到來真的?”

月老沒理他,而是接著說道:“因為我家少爺多年未婚,老朽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每想起娘娘對我的大恩大德,更是羞愧不已。故鬥膽算出了少爺的一樁姻緣。沒想到,正是落在你……”

安陽隻覺得前景一片黯淡。自己很可能就被高人強行擄走,帶回去充當壓寨夫人了。卻聽那月老在停頓之後接上了。

“的舍友青橙身上。所以此次不得已,才求到了安姑娘頭上,望安姑娘能成人之美,流傳下去也算是一段佳話。”這老頭說著,眼中就泛起了淚花,還提起袖口輕輕搵淚。

演的跟真的一樣。

王蘇州看著自家董事長,真覺得他演技著實不錯。

要不是我知道你有老花眼的毛病,還真就被你騙過去了。

“董事長,老板知道你背著他幹這事嗎?不怕他炒你魷魚?”

“嗬嗬,書店的法人代表是我,出錢的也是我,他怎麽炒我?我炒他差不多。”

“那我得把你這話跟老板說道說道了。”

“下個月給你加200塊年功工資。”

“這個月呢?”

“也加。”

什麽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安陽算是真正體會到了。平靜下來後,她整理了下思路。

月老口中的少爺,姓王的口中的老板,應該就是那天見過的書店老板無疑。

長相有個七八分。

說話處事看著也能有個七八分。

家裏家底聽著也不薄。

而且還是個能夠執掌姻緣的大人物。

這這這,不是所有少女心中夢寐以求的另一半模板嗎?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青橙?

要是安陽的另兩個舍友,安陽絕對敢現在就拍胸脯打包票。可是麵對青橙這個神秘兮兮又有點神經兮兮的人,安陽實在是有點頭痛。

青橙能理解什麽叫愛情嗎?

或許對她而言,愛情就是傳宗接代這種無聊事情的合作對象?

安陽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這樣一個畫麵。

書店老板開著跑車,車前蓋上擺了999朵玫瑰花,於萬人矚目中,走到青橙麵前,單膝下跪,變了個魔術,從虛空中掏出一個鑲著100克拉的鑽戒,深情地對著她說:“青橙,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然後青橙麵無表情地蹦出一句:“你是說,你想和我交pei嗎?”

那畫麵,那場景,嘖嘖。

一個哆嗦,安陽忍不住搖了搖頭。

月老看見安陽搖頭,便給王蘇州使了個眼色。

王蘇州心領神會,裝腔作勢道:“我說董事長,你看這麽大事,人家安陽要幫了你,你得怎麽感謝才能表達心中謝意的萬一?我看就這樣,你幫安陽跟蔣峰天的姻緣再添點磚加點瓦。也別摳摳搜搜,吝嗇你那些破紅繩,就隻在腳上係一道。怎麽著,也得在手腕腳腕脖子啥地方都係上那麽一點,不用多,萬兒八千道就夠了,而且不要擔心他們會覺得勒,有多緊那就給係多緊,就當車門焊死,這輩子乃至下輩子下下輩子讓他們都別想下車。”

安陽一聽到蔣峰天三個字,瞬間回過了神,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並用祈求的眼神盯著月老。

月老看著安陽的眼神,心下對自己和王蘇州唱得雙簧戲那是極為滿意。可是麵子功夫還是要做的。當下眼皮一垂,撚著長眉,不說話了。

安陽將求助的目光拋向王蘇州。

王蘇州看著戲精附體的月老,再看看慌裏慌張的安陽,心中暗道:“薑果然還是老的辣。這個老滑頭。”

隻是戲還是要做的。

而且這種戲,唱著還挺爽。

讓你平時姓王的,姓王的,這時候還不是求到哥哥我頭上了。

於是開口說道:“就這麽點小事你都辦不到,那還說什麽。安陽,我們崩理他。如今都9102年了,早不興什麽包辦婚姻了。求他還不如求我。回頭我教你幾招。保管把蔣峰天那小子降得服服帖帖。讓他坐著就不敢站著,讓他追狗就不敢攆雞。”

說著就讓安陽下車。

可是安陽此時抓住了救命稻草,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又怎麽能輕易放棄。也不說話,也不下車,隻用一對烏溜溜地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月老。

月老看火候差不多了,故作為難地點了點頭,嘴上說道:“好吧。隻要你能促成此事,我便幫你這一回。”

安陽當即拍著胸脯,斬釘截鐵道:“包在我身上。我定然讓青橙對你家少爺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此刻她的腦海中隻有和蔣峰天世世代代雙宿雙飛的場景。

至於青橙怎麽想?那重要嗎?

事情商量完畢。

安陽麵帶笑容,下車回了宿舍。

王蘇州則發動車子載著月老回書店。

王蘇州隨口問道:“董事長,你不才是月老嗎?怎麽這種事還要讓別人幫忙?丟不丟人?”

“我其實就是想讓她幫著勸青橙去書店麵個試,其他都是水到渠成。誰知道你們倆那麽熱情?”

“合著我們倆就是多次一舉了唄?”

“也不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那你答應給他們倆多纏幾道紅繩的事?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業務?你看我這兩年為店裏水裏來火裏去,不說功勞也有苦勞,而今又被你們逼著去赴死。你看是不是幫我和我家秀秀也免費來上一套?”

“我當月老牽紅線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業務,你從哪聽說的?”

“那你剛才還答應了?”

月老搖搖頭:“我答應什麽了?所有的話不都是你說的?要答應那也是你答應的?關我什麽事?”

王蘇州深吸一口氣,歎道:“我算是知道為什麽你是董事長,我隻能是小員工了。真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仁義禮智信孝廉’,王八無恥啊。”

月老嗬嗬一笑,不羞不惱,繼續從香囊裏取出紅繩擺弄著。

將車停到車庫,王蘇州忽然問月老:“這個青橙是那個……嗎?”

月老將紅線放回香囊,背著手朝書店裏走,走了兩步搖頭晃腦念了兩句詩:“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