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道永昌

桐凰從環境中清醒過來,還來不及在心裏責怪老頭太掃興,就又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中。她看見整個會議室裏,除了那兩個討厭的人和自己,其他的人都還沉浸在剛剛的美妙香味裏。

月老將匕首丟還給了蘇幕遮。

香味迅速變淡。

桐凰忽然又有了一個疑問。

這把燃魂匕首顯然沒有失效。月老剛剛證明了這一點。但是為什麽,這把匕首在蘇幕遮手裏會沒有效果?莫非天庭有什麽手段能對抗這把匕首。

她想到這,就出聲問了:“王幹事似乎不受影響,要怎麽做才能像你一樣?”

王蘇州聽見桐凰的疑問,重重歎了口氣道:“需要一個儀式。但是你不會想要進行這個儀式的。”

盡管桐凰還想追問,但她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轉頭看向月老:“月老修為真是高深。令人不得不佩服。但是我有一個問題,如果有月老類似修為的人握著這柄匕首,那造成的影響究竟有多廣。”

畢竟月老拿著匕首的時間也就一句話的時間。如果真的有類似修為的大妖拿著匕首,那將會對普通人造成多大的影響?一個小區,一個工業園區,還是一整座城市?

想到那副場景,桐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月老似乎看出了桐凰的疑慮,解釋道:“雖然老夫說著有些王婆賣瓜之意,但是還請桐凰局長放心,老夫雖然不善打鬥,但是魂魄想修到老夫這個境界的,世上本就寥寥無幾。”

“可寥寥無幾說明還是有這種可能,不是嗎?”

“桐凰局長過慮了,如果真要有這樣修為的人想要做類似的事,根本不會用這麽低劣的手段。有太多同樣效果也不會傷害自己的方法可以用。”

這句話看似在安慰桐凰,但是桐凰隻在片刻的心安後就陷入了更大的恐懼。

什麽叫有太多的方法可以用?

對於他這樣修為的人來說,這難道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那整個天庭裏像他這樣修為的人有幾個?

而且天庭裏在人間露麵的人大多都是修為超絕並且各有異處。即使眼前這個王蘇州,看似很弱,但是卻也有些奇特之處。

現在天庭貌似是站在人類這一邊,可如果有一天天庭站到了人類的對立麵呢?人類真的有能力反抗這樣的天庭組織嗎?

想到這,桐凰都覺得自己好笑,這算不算是杞人憂天?

還是月老出聲打亂了桐凰的思緒。

“我覺得調查局的視角不一定要放在修為高的大妖身上,而是把視角放低,放到那些小妖上,放到那些普通人上,放到那些剛成為夢之國公民不久的異常人類身上。”

“什麽意思?”極短的時間接觸了太多的信息,讓桐凰的整個腦子都在飛速的運轉。而月老的這句話似乎更是別有所指?她來不及細想,問題脫口而出。

月老看著她,淡淡開口:“陰司盤點了黃泉路邊的彼岸花,發現丟失的數量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桐凰更頭痛了:“不多也不少是什麽意思?”

“按照這個匕首上使用的量來看,即使製作過程中損耗很大,但還是夠製作出相當一批數量的。”

王蘇州接過月老的話頭說道:“董事長的意思是這種匕首不是隻有我手裏這一把,而是就像結界符一樣,已經可以實現量產了。即使不可能有結界符那麽廉價。但若是幕後黑手,也就是柳先生想要故意推動,那會流落到不少人的手裏。而且最可怕的其實不是落在那些小妖手裏,如果落在普通人手裏,造成的影響絕對比發給他們手榴彈更恐怖。而調查局更應該擔心的是,如果匕首落在一些不清楚情況的新國民手裏,會對實現人類與異常人類和諧相處的最終目標造成多大影響。我想這種匕首有什麽效果,你們應該清楚了。畢竟你們剛才都已經自己體會到了。我們來這的目的也都說完了。那我和董事長就不留在這吃完飯了。當然你們要是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的盒飯,我們也可以勉為其難的帶上。你們食堂的夥食還是不錯的,那道紅燒肉,是真的讚。”

別人都習慣性說桐凰是個女強人。在這樣的說法裏,桐凰是自己最忠實的信徒。桐凰一直覺得自己除了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蒙昧之外,其他方麵都不差,至少心理承受能力這一方麵絕對是她的強項。可在聽了這麽多之後,她仍然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渺小,麵對這些妖怪,仿佛就是在螳臂當車一樣。無力感從心頭升起,便一直無法消退,致使她不由地用雙手撐扶著桌麵才能站立。

而那些陸陸續續從幻想中醒來的調查局成員,也都或多或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在心裏縫縫補補也弄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一個個坐在座位上,也不交流,各自發著呆,似乎眼前已經看到了世界末日的來臨。

順應時代的潮流,調查局成員的平均年齡越來越年輕。很多原本按舊例依然可以堅守在崗位上的老前輩們被照顧性的勸退了,轉入了冬藏的半退休崗位。

這裏就需要提一下,調查局內部有著四個部分。春分,夏至,秋收,冬藏。

春分就是像王蘇州這樣的編外成員,雖然也是為調查局做事,但沒有正式編製,大部分都是一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雖然工資待遇低了一點,但這也意味著更安全。

而如果成為春分之後,還想進一步為調查局發光發熱的,就可以參加考核,考核通過就可以轉入夏至,獲得修行的資格。雖然這部分的人實力通常來說都不會太過強大,但是夏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可以算得上是調查局最重要的一個部門。

因為調查局的前身異聞司成立伊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力機構。而暴力執法的過程就意味著不可避免的流血犧牲。而作為一個始終隱藏在陽光下的隱秘組織,如何保持新鮮血液的流入,就成了其存活的關鍵因素。夏至的就是異聞司從外部吸收新鮮血液的唯二途徑之一。

至於另一條途徑,之前已經隱約提過了一點。那便是異聞司也會收錄一些異類。

不管你是厭倦了被追殺的悲苦人生,還是想要享受人間的繁華生活,隻要你能找到介紹人,並經受得起考驗,你就可以加入異聞司。當然前提是,你得有投名狀,加入後還得幹活。

而秋收這個部門,與之對立的異類都流傳著一句話:秋風蕭瑟愁殺人。

秋收囊括了調查局的所有行動人員,這也意味著秋收集中了調查局的絕大部分戰鬥力。作為異聞局最為驕傲,也是犧牲最為慘烈的部門,它的篩選雖然隻有兩個條件,但是更為嚴格,那就是足夠的實力以及絕對的忠誠!更為可怕的是,秋收裏的所有成員都必須見過血。

而如果你能成為其中最拔尖的那小撮人,你就可以獲得秋風的至高榮譽。殺最棘手的敵人,以及最可恥的叛徒。

而冬藏,看名字就知道這是個養老的機構,但在夢之國成立以前,這個部分幾乎是形同虛設。因為對異聞司的人來說,隻有趴著死,沒有躺著活的道理。

隻要還能喘氣,還能爬得動,我就還能繼續做事!

這也是數次遭受朝代更迭大禍,但異聞司最終還是留存下來的最根本原因。

夢之國成立以後,冬藏這個名頭才被真正利用起來。

春天發芽,夏天生長,秋天收獲,冬天儲藏。

這是天道賜給人間最美麗的風景。

這是人間賦予異聞司最耀眼的榮耀。

這是異聞司帶給異類最殘酷的懲罰。

生與死,輪回不止!

對擁有秋風稱號的人來說,這句話翻譯過來隻有一個意思:我們可以不生,他們必須死!

來開會的除了桐凰等少幾個秋收成員,絕大部分是夏至成員,之前幹的都是一些文活,隻聽過秋風蕭瑟愁殺人,但是確實沒見過。對於這群年輕人來說,世界是可怕的,但是其實沒那麽可怕。隻是今天簡單的一些話,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世界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可怕。

調查局門口的那塊空白石碑上,也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擁擠。

王蘇州沒有選擇嘲笑他們,隻是拿上匕首,拉著還在玩紅繩的董事長走人。他走至桐凰身邊時,桐凰伸手攔住了他,並攤開了手心。王蘇州將匕首在桐凰手心拍了一記,卻並沒有給她,而是揣進了自己褲兜。

桐凰問他:“你不信任我?”

王蘇州點頭後又搖頭:“我是不信任你們。”隨後他又吹了個口哨,接著說道:“就像你們不信任我們一樣。”

桐凰不知道自己今天主持的這場會議到底算不算成功。但她很清楚,無論算成功還是算不上成功,今夜的她都注定無眠。

月老走在前麵已經出了會議室的門。

王蘇州跟在後麵,卻沒有出門,而是停下轉身,對著沉默的眾人“喂”了一聲。

眾人看向他。

王蘇州收起臉上的笑容,右手握拳,拳眼對準心髒平放在胸前。重重地錘了自己胸膛之後,他用從胸腔裏噴薄而出的鏗鏘聲音說道:“人道永昌!”

看向他的眾人包括桐凰沒有任何猶豫,一起起身立正,行了一個同樣的禮,齊聲道:“人道永昌!”

聲音回**在整棟辦公樓內,像是要把屋頂給掀翻。

這是異聞司的傳統。

從異聞司成立伊始,由始皇帝陛下製定,曆經數千年,數十次朝代更迭也未曾改變絲毫的傳統。

每當門口的無字碑上多了一個名字後。這就是最真誠的懷念與最崇高的敬意。

異聞司辦喪事,不接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