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照在心坎上的光

啞巴在心裏給嶽父嶽母點了個讚。不愧是能幹大事的人,生的孩子都這麽好看。

話說,再有幾年就變了,很多事情都會有翻轉性的變化,媳婦這邊有沒有什麽可能呢?得琢磨琢磨。這事兒挺重要,得盯緊嘍。

為什麽要說得盯緊嘍呢?那會啊,什麽事情下來,是既不宣傳也不通知的。

不管什麽事,都得你本人自己知道了找過去,也就給你辦了,要是你本人沒去找……就自動視為放棄了。

這事兒……不好理解吧?奇不奇怪?但這會兒就是這麽個情況,主要是人員少信息傳遞的途徑也少,其實也是沒有辦法。

很多事情隻能通過報紙,但有多少人會每天看報紙呢?

李俠家的情況是啞巴下午在李俠那些資料上看到的。

李俠不是杯溪人,是奉天人。她爸爸原來是奉天僑匯資本銀行家,有自己的工廠和銀行。

啞巴知道當年的這些事兒,後來都有報道,是公開過的。

李俠看啞巴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發呆,臉上又羞又臊,剛剛散去的害怕也返回來重新搶占了思維高地,下意識的就往邊上一躲。

結果把立在炕角上的手電筒給碰倒了,啪的一聲,屋裏頓時暗了下去,又嚇了李俠一跳。

手忙腳亂的把手電筒扶起來,立了好幾次才重新立好,一著急,眼淚又冒了出來,趴到炕沿上無聲的抽泣起來。

她感覺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已經沒有什麽出頭之日了,沒有任何盼頭。

鐵鍋噗噗的冒著白氣兒,把鍋台上的蠟火吹的快速的晃動著,把啞巴的影子投在對麵牆上晃動。米飯混著煮肉的香味彌漫出來。

啞巴低頭撅著屁股把灶裏的柴往外撤了撤,讓火小一點兒。

扭頭找了找,把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的小炕桌拿了過來,找到刷子沾了水卡卡開刷,裏麵刷了一遍,再用抹布抹幹。

這水井在屋裏,是真方便啊。

提著小炕桌進了屋,一開門,就看李俠伏在炕沿上正哭。

啞巴歎了口氣,繞過李俠走進去,把炕上的東西推了推,把炕桌擺上去放好,把筆記本和原子筆拿了出來。

翻到新的一頁,想了想開始寫。

‘你好,我叫張慶魁,比你小一歲,屬豬的。我是小時候打針打啞的,聽力沒受影響,具體哪一年忘記了。

咱倆成分都不好,是一樣的人。

我不傻,也不是殘疾人,有正常的思維和理智,所以請相信我,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

這事兒,楊工分和我說的那天我就想好了,就是幫你一把。我們都不容易,互相幫忙吧。>

結婚這事兒我沒當真,真的,我知道輕重。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出去也不要和任何人說,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在外麵,咱們是夫妻,我主外你主內也行,一起出去也行,在家裏,咱們就是朋友,說說話,互不打擾互不侵犯。

以後慢慢都會好起來的,不要灰心,隻要人在,什麽都有可能。這個世界總是在不斷變化的,會變壞,也有一天會變好。

你得適應和我說話的方式,我的手語還算標準,認字也不少,表達溝通都沒問題。另外,你多笑一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寫好,看了一遍,啞巴碰了碰李俠的後背,把筆記本遞了過去。阿,卡卡。

李俠一哆嗦,一下子站了起來,身體往後躲著靠到牆上,雙手抱在胸前。再次把手電筒給碰倒了,又嚇了自己一跳。

受到她的撞擊,她背後牆上糊的報紙裏麵發出吵吵嘩嘩的聲音,黃土在裏麵掉落。

啞巴晃了晃手裏的筆記本,示意她接過去。卡卡。

李俠盯著啞巴的眼睛看了半天,確定他沒有什麽其他奇怪的舉動了,這才慢慢看向筆記本。雖然看不清,但看到上麵寫了不少字。

想到他會寫字,不知道為什麽,李俠的心裏莫名的鬆快了一點。會寫字,就能溝通。

啞巴指了指筆記本,指了指李俠。阿卡。

又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門外。阿,茲發。笑了一下,特意離著李俠遠一點走了出去,從外麵關好了門。

門一關,李俠心裏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被手電筒硌了一下尾巴根,疼的差點叫出來。

然後臉刷的一下就紅到了脖子根,耳朵背,手腕腳腕……她羞恥的想死過去。流了。她能感覺到一股熱流忽的湧了出來。

趕緊站起來蹲下。解褲子已經來不及了,再說還有啞巴在屋裏。她能感覺到血在大股大股的湧出來,滲透了襯褲,再被棉褲吸進去。

李俠此刻無比的慌亂,羞臊。這輩子所有的磨難加在一起,好像都沒有這一刻這麽令人崩潰。

她扶著炕沿蹲在那裏,感覺著下麵的血不斷流出來,大腦中一片空白。

外屋不知道什麽哢的響了一聲,把李俠驚醒,她伸手拿起手電筒,想看看地麵,然後就看到了筆記本上工整的字跡。

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下來,然後又從頭再看一遍,兩遍,三遍。李俠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笑容。

這個驚喜太大了,好像陰暗的天空突然撕裂,一縷金色的陽光照耀了下來,正好照在她的心坎上。

她一點都不擔心啞巴騙他。她爸爸曾經對她說過,能寫出工整大氣的字體的人,內心往往也不**暗。

她拿著筆記本就想站起來出去找啞巴,然後突然猛醒過來……這可怎麽見人哪?

關鍵是,這屋子就這麽大,就她們兩個,是脫褲子還是就這麽穿著豁出去了?把血弄的一褲子嗎?還是蹲一晚上?

她往屁股後麵摸了一把,手上濕濕的感覺,已經浸透了。

啞巴懂不懂這些?他會怎麽想?怎麽看?會不會以為我受傷了跑出去找人?

我還是死了吧,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乍悲乍喜,心情驟鬆驟緊的,再加上心裏一片雜亂根本理不出來,李俠忽然悲從心頭起,就撲在炕沿上哭了起來。

這次是真的哭了出來,發泄,哭出聲的那種。嗚嗚的。

啞巴在外屋又把灶下的火弄了弄,鍋裏已經飄出了飯香味,再濃一點就煮好了。

大灶鍋煮飯每次都會有差別,計時是沒有的,全靠控火和聞味道來判斷。

然後啞巴就聽見了屋裏嗚嗚的哭聲傳出來。這是咋了?

啞巴拍了拍手,又把雙手在褲子上蹭了蹭,走到門邊上往裏麵看。就看到李俠撲在筆記本上,一手拿著手電筒,趴在那裏哭的歡實。

這是激動的?大喜大悲哭多了可是容易頭疼。

啞巴輕輕打開門,頭剛伸進來就感覺好像有股子什麽味道。嗅嗅,嗯?再嗅嗅……靠,血。

啞巴一下子拉開門,打量了一下李俠,看不出來什麽。是哪撞傷了?這味道,可不是破個皮的感覺呀。

啞巴彎腰伸手去李俠右手裏把手電筒拿了過來,就往李俠身上照。嗯?沒什麽呀,背上頭上好好的。難道是前麵?

他也顧不得太多,伸手把李俠的拉了起來,手電筒就往她身上上上下下一通照。都好好的。

不對,他看到炕沿上筆記本上麵有黑色印跡,是李俠手指的印子,在手電光下是黑色的。

他趕緊拿起李俠的左手,手電筒照上去。也沒有破,但是確實有血,血腥氣在手上散發出來。

阿巴?嘎啊嗯習?他扯著李俠的手翻過來看,手背幹淨的,手腕上也沒有。

湊上去聞了聞,是血沒錯啊。

李俠被啞巴進來這一頓操作直接給搞懵了,連哭都忘了,直到他鼻子湊過來在她手上聞了聞。

呀的一聲,李俠把手拽回來藏到身後:“你,你你,你出去。咻。”她吸了下鼻子,也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啞巴冷靜了下來。他拿起筆記本,把手電筒咬在嘴裏掏出原子筆,就在李俠的麵前寫:有血,怎麽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不要,不用。你你,你出去吧。”李俠把腦袋搖的都要出虛影了。

啞巴繼續寫:是什麽情況?就咱們倆,有事最好要說清楚。

“……我,我,”李俠感覺臉上起火了,怎麽也說不出那幾個字。

也不用說了,啞巴又不是真的老處男,上輩子經曆的不要太多,馬上也就想到了。

放下本子左手扯著李俠的肩膀把她扳著轉了個半圈,手電筒往屁股上照了照,確實是滲出來了。

啞巴出了口長氣。沒事就好。剛才太緊張了。

李俠想死。他幹什麽了?他扯著自己看屁股……上的血。

啞巴鼻子動了動,呀了一聲,大步跑到外屋,彎腰把灶下的柴火撤出來,飯差點搞糊,都有點焦味了。

真是的。

屋裏一下子黑了下來,李俠害怕,也跟著走了出來,站在裏屋門口看著啞巴的動作。

“電棒給我,我幫你照著。”她伸出左手,馬上感覺不對,又換成右手。

啞巴把手電筒遞給李俠,自己去拿過盆子,揭開鍋蓋盛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