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糾結的第一夜

把飯盛到一個盆裏,土豆和肉放到另外一個盆裏,盛好,鍋裏添水,把柴再續回去繼續燒著。沒糊,但已經起袼褙了。

再慢一會兒就糊了。

端著盆子走到菜板邊上,把切好的鹹菜絲放到飯上,再把肉拿出來切成薄片,蔥切成段。肉有點燙手,但還能忍受。

把兩個盆子端進屋放到炕桌上,啞巴又去拿了個小碗,筷子勺子,用小碗倒了點醬油。

阿巴。啞巴伸手從李俠手裏拿過手電筒,去炕角上重新立好,指了指炕桌,叫李俠吃飯。

李俠抑製不住的一口一口咽著唾沫。

這年頭,燉肉的味道對人的刺激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人能控製得了,羞恥心也沒用。

可是,這還一身血呢。怎麽搞?

啞巴也反應了過來。

他扭頭看著屋裏想了想,過去繞過炕桌,到李俠那堆東西裏,把李俠卷在一起的幹淨襯褲,褲衩拿了出來。

然後他又把今天買的手紙拿了一卷,想一起遞給李俠,遞到一半感覺不對。這特麽去哪換啊?

往炕沿上一放,啞巴又去外屋,找到搪瓷盆子,把暖壺裏的水倒了些,兌點涼的,端進屋放到地上,再去炕琴裏找了條新毛巾。

把毛巾也放到炕沿邊上,放在襯褲旁邊,啞巴起來就往外走。走到外屋地中間又轉了回來。

他不確定這丫頭會不會用衛生紙。

這個年頭可沒有衛生巾,條件好的用衛生紙,條件不好的就是報紙,舊布條草木灰,甚至幹草。

他拿起筆記本,但是想了想沒寫。把筆記本放下,拿過手紙來。

算了,不問了,怪不好意思的,幹脆幫她折兩個算了,管她會不會的。一步到位。

撕三十多公分下來,整理平整。

然後折出一條對角線,再把另外兩個角折到中線,再從兩邊往中間滾著折,折成五公分左右的長條形狀。

李俠就站在那一臉懵逼的看著啞巴手法熟練又快速的折了兩根‘衛生墊’出來,折的比自己熟練不說,還快。

阿巴。啞巴比劃了一下:你洗洗換上褲子。然後大步走了出去,把裏屋外屋兩道門全都關嚴,到院子裏點了根煙。

他沒走遠,就站在外屋門外,從屋裏能看到他的背影,省著李俠害怕,或者耽心他偷看什麽的。從這個位置,看不到屋子裏麵。

李俠的眼神從茫然慢慢轉換成聚焦,然後就有點要瘋了。發生了什麽?

褲衩,他拿出來的。襯褲,他拿出來的。水,他打過來的。毛巾,他的。還有那兩條規規整整的衛生墊。

臉上又開始著火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反而平靜了下來,感覺很溫暖,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她突然笑了起來,轉過頭透過兩道門玻璃,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的背影。

還是有一點點羞澀,但已經不能影響她的思維和行為。她帶著一股子異樣的心情,輕鬆的心情,解開了褲帶。

處理,清洗,換上新的,墊好衛生紙……大小薄厚正合適。她心裏忽然一酸,他肯定給別的女人弄過,還不止一次。

深吸了兩口氣,她把換下來的褲衩襯褲和棉褲窩到一起,看了一眼炕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攏了下頭發,打開門:“啞呃,老六,你進來吧。”

啞巴聽到聲音回過頭看了一眼,確認李俠弄好了,這才開門走了進來,衝她笑了笑,指了指炕桌,做了個吃飯的動作。

李俠想去端水,被啞巴先一步端了起來,又指了指炕桌讓她吃飯,把水端出去倒在了院子裏。

李俠慢慢坐到炕沿上,看著啞巴出去倒水,再回來。等他一起吃。

可是啞巴又拿著盆進了屋,徑直過去把她窩在一起的棉褲襯褲褲衩拿了起來往盆裏一放,又指了指飯桌,轉身又出去了。

“哎。”李俠一下子跳到地上:“你幹什麽?”她以為啞巴是要拿出去給她扔了。

啞巴回頭看了看她,想了想,回來去拿筆記本,掏出原子筆寫:血要趁著沒幹,用涼水洗,能洗淨,晚了就洗不出來了。

你先吃飯,不要怕,我就在外屋。我下午吃了東西,還不餓。你來了例假不要出來,外麵冷,容易受涼肚子疼。要聽話。

李俠大腦一片空白。他要給我洗浸了血的襯褲和褲衩?他,要,給,我,洗……褲衩!嗡……

啞巴來到外屋,把褲衩從裏麵翻出來放到盆裏,然後把襯褲捋開,把帶血的部分放到盆裏,棉褲也一樣,隻把沾了血的位置放進盆裏。

盆子有點小,泡不下這三樣,隻能先這麽處理。

從缸裏舀了涼水,試了試溫度,把衣服泡上,用手壓了壓,保證帶血的位置都泡在了水裏。

衣服被血浸透了,需要趁著時間短這麽用涼水泡一會兒,泡到血散開,然後慢慢搓洗,很容易就洗幹淨了。時間久了就不行了。

泡好進來,李俠一動不動的坐在炕沿上,滿臉呆滯。

啞巴伸手到李俠麵前晃了晃。阿巴?

“啊?”

啞巴這才意識到,這丫頭下身就穿著一條襯褲。還是有點涼的,就去炕寢裏拽了條自己的棉褲,讓她先套上。

然後指了指飯菜,把手伸到肉上麵做了個試溫度的動作。快吃,一會涼了。

“哦。嗯?你你你你,洗完了?”李俠下意識的往外看了一眼。

啞巴擺擺手,笑了,比劃了一下。要先泡,泡一會兒才洗。你快吃飯。

李俠莫名的心裏一鬆:“我我我,我自己洗,不用你洗。”

啞巴隻是笑了笑,比劃著讓她快吃飯。再不吃真的要涼了,肉一涼味道就不對了。拿起筷子塞到李俠手裏,把飯盆往她麵前推了推。

“你也吃,我吃不完。”畢竟是第一次,李俠緩了過來,又有了一些不好意思。

啞巴笑起來,拿過那個空碗,撥了一小碗飯出來,比劃了一下。我吃這個。然後夾了片肉,蘸了蘸醬油,放到李俠的飯盆裏。

李俠馬上吞咽了一大口口水。這塊肉就像一個信號一樣,她的嘴裏開始瘋狂的分泌唾液。

在青年點五年,她吃肉的次數加起來,沒達到雙手的數量。別說肉,菜裏但凡多一點油,那都是一種幸福。

即使是吃一回肉,那也是一小塊肉剁碎了燉一大鍋菜,根本連點肉的影子都難見得到。就那,都感覺很香了。

啞巴欠身子拿過筆記本,刷刷寫了幾個字舉到李俠麵前:還要我喂你?

李俠臉一熱,瞪了啞巴一眼,心裏的那點不好意思尷尬的感覺到是一下子消散了,拿起筷子。

啞巴點了點頭,笑著夾了塊肉,蘸蘸醬油,舉到李俠麵前晃了晃,然後送到自己嘴裏。

李俠被他的樣子逗笑了,也輕鬆了,夾起盆子裏的肉送到嘴裏,使勁使勁的咬了一口。太香了,香到一下子喚起了很久很久的記憶。

她家裏巨變的時候,她都初中了呀,什麽都懂,可什麽都不明白。隻有記憶,深深的埋在心底,從來不敢想起。

啞巴又給她夾了一塊肉,敲了敲飯盆,讓她快點吃。她用力點了點頭。

白米飯,白水煮肉和煮土豆蘸著醬油吃,青菜就是大蔥和飯上切得細細的榨菜絲,李俠吃的很幸福。

吃過飯,李俠站起來要收拾桌子,被啞巴攔住了。

啞巴去鋪在炕頭的李俠的被窩裏摸了摸,已經燒熱了。

他指了指李俠的肚子,示意她上炕去,去鑽到被窩裏睡覺,他自己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把盆碗桌子端到外屋。

也沒刷,就放到了菜板上,又去找李俠的搪瓷缸子給她弄了半缸熱水,送進屋放到炕中間她伸手夠得著的地方。

這些小青年剛來那會兒有政策,公社上很照顧,手電筒搪瓷盆,暖壺,熱水癟子,搪瓷缸子鋁飯盒,都是給發的。

這些東西要是買的話正經得不少錢,二十塊錢不一定夠。

李俠的這個搪瓷缸子上麵是一幅彩色的山水風景,印著‘下鄉光榮’四個字。算是後來不多見的樣式。

同要題材的啞巴還見過小夥伴拔蘿卜,長江大橋什麽的,可惜這會兒不知道去哪找。這東西還是有點收藏意義的。

李俠帶著一股子別樣的羞澀感,一種異樣的心情,脫鞋上炕,脫掉外麵的棉襖棉褲,鑽進熱烘烘的被窩裏。

熱透了的被褥給人一種格外舒適舒服的感覺,一直暖到人的心裏麵。

她躺在被窩裏,這才打量著這個不大的房間,報紙糊的棚和牆,不大的後窗也糊著報紙,和青年點完全不能比。

但是躺在這裏,聽著外屋啞巴嚓嚓洗衣服的聲音,心裏又是那麽的踏實,充實。嗯?洗衣服?李俠的臉騰的熱了,用被子把臉蓋了起來。

啞巴把泡了一會兒的衣服搓了兩遍,沒有燈也看不太清,換了兩遍水,又重新泡上,擦幹手回了屋裏,把門關嚴。

拿了根煙出來,看到把自己蒙的嚴嚴實實的李俠,又把煙揣了回去,把手電筒拿到自己這邊,脫下棉衣棉褲鑽進被子,把手電一關,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