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就挺突然的結婚證

吃了飯,刷了鍋和盆,把外屋地打理了一下,啞巴又出來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查缺補漏的到處看看。

轉一圈發現該弄的都弄差不多了,就去劈柴。

在農村,隻有懶,隻有看不到,活是幹不完的,想幹隨時想隨時都有。

一邊劈柴,啞巴一邊琢磨著,去哪淘換點雞鴨崽子回來,買蛋孵就不用想了,太費勁。而且他也沒有老抱子,那東西不好借,是寶。

豬崽的話,要養,也得開始張羅了。

這事兒該找誰呢?啞巴琢磨了一會兒,尋思明天去南溝轉轉,去找姥爺,這輩子的二舅打聽打聽,他們家年年養。

二舅是個尊稱,農村拐著彎兒論都有點沾親帶故的,其實都隔著挺老遠的了,連遠親都算不上,不沾邊。

有些就是大家都那麽叫也就跟著叫了,至於為什麽誰也不知道。

就像一個村住好幾十年,到死都不知道相互的大名是什麽,這都是正常現像。沒人叫啊,都叫外號或者小名,一叫一輩子。

“老六啊,劈柴禾哪?”院子門外楊春生的聲音傳過來。這回弄好大門了,果然就不直接往裏進了。

啞巴回頭看了看,招了招手。阿巴。進來說。

楊春生抬起大門走進來,扭頭上下瞅了瞅啞巴弄的大門,樂了:“你這弄的是什麽基巴玩藝兒,也就你能這麽對付,是真特麽愁人。”

啞巴根本不在意。

弄的確實不太那麽像樣,不過這玩藝兒,能用就行唄,非得紮的像工藝品似的?那不也就是個莊戶院大門嘛。

“今天出門啦?我晌午過來沒人,門鎖的。”

啞巴點點頭,掏煙給楊春生遞了一根,往西邊指了指。阿對,阿加加。

“去大隊啦?什麽玩藝兒?我說呢嘛,一天沒著著人影兒。”楊春生掏火柴把煙點著,眯著眼睛抽了一口:“老六,我跟你說點事兒。”

阿巴?啞巴自己也點了根煙,跟楊春生一起在窗台下麵的雨打石上坐了下來。

“我跟你說啊,那丫頭。那丫頭叫李俠,俠客的俠。特麽說了你也不知道。那丫頭,李俠呀,這不是要落到你這嘛。

我跟你說,等青年點一撤,她就得搬你屋裏來,明白不?那邊就不讓住人了。”

啞巴呆了一下,直勾勾的盯著楊春生看了半天,伸手往屋裏指了指。哦啊?幫哦啊?

“對,得搬過來,戶口在你這嘛。我就是跟你說啊,人家丫頭來了,你可別腦袋一熱把人忙活了,明白吧?

什麽事得一點一點來,得慢慢處,得你情我願。懂吧?

要說你要是個正常人哪,也就那麽的了,人長的也不差,可是你不是個啞巴嘛,這事兒就說不準,明白不?

你可別硬來,那得出人命啊,那丫頭可說不準,到時候真弄出事了你也跑不了,誰也救不了你,聽懂吧?”

啞巴有點懵,點了點頭。

他不可能幹那事,這點把握還是有的,隻不過……自己就這半鋪炕,真要是搬過來,怎麽住啊這?

好歹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寧,好說不好聽啊。啞巴有點亂。

這往屋裏一搬,就是什麽事沒有,那也是什麽都有了,尤其自己還是個啞巴,懶漢,都不用幾天,四鄰八鄉保證就給你傳遍了。

這真能行嗎?人家丫頭以後還怎麽做人?還活不活了?這年頭,名聲可太重要了。

李俠,這名字到是挺颯的,有那味兒。

啞巴扭頭看了看東頭的棚子,那也不行啊,根本住不了人。這事扯的。

“我就是找你說說,你有個心裏準備,手續什麽的我跑下來了。

但是搬過來還沒那麽急,還得幾天,你最好尋思清楚,找機會的話,你倆人也溝通溝通,必竟以後就住一個房簷下麵了。”

楊春生把煙叨在嘴裏,眯著眼晴去懷裏掏,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個文件袋,帶著一股子汗味塞到啞巴手上:“這個給你,收好。”

啞巴接過來,文件袋上蓋著樂園人民公社的紅章。

“我話可是給你說在頭裏了啊,”楊春生拍了拍啞巴的腿,借勁兒站了起來:“你自己有點譜,別犯混,啥事慢慢來,明白吧?”

啞巴還懵著呢,點了點頭,呆愣愣的。

“那行,我回了,你自己慢慢琢磨。”楊春生勾著身子冒著藍煙兒走了,還從外麵給抬上了院門。

看著楊春生出去,啞巴皺了皺眉頭。

這事兒,上輩子沒發生過呀。如果發生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兒,裏麵怎麽透著一股子古怪呢?

自己一個二十幾歲血氣方剛的老爺們,給塞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一起生活……這不是,就像給狗嘴邊擺了塊肉麽?呸。

這不是,盼著自己出事麽?啞巴搓了搓下巴,有意思啊。誰的主意呢?為了什麽呢?圖個什麽呢?

這特麽不是扯呢。

啞巴站起來想去找李俠,走了兩步又站住了。找她說什麽呢?挺可憐一個丫頭了,跟她說你自己找個地方住別搬過來麽?

抓抓頭。這事兒,真特麽操蛋哪,兩頭麻爪,怎麽弄感覺都不對勁兒。

柴禾也不劈了,啞巴叼著煙進了屋,坐到炕沿上又想了想,看了看手裏的牛皮紙文件袋,伸手打開綁繩。

這會兒的牛皮紙質量真好,摸著就舒服。

打開,最上麵是一個硬紙板封皮的16開筆記本,牛皮紙本色,包著藍色的布邊,側邊打著封裝鐵釘。這是啥?

啞巴把煙頭扔到地上伸腳踩滅,把這個硬殼的筆記本拿了出來。特麽,是戶口簿。他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戶口簿。

這會兒戶口本分農村和城鎮,啞巴以前隻見過那種城鎮的是紅塑料皮的小本本。

手上這個硬紙殼的,明顯就是一本書啊,厚厚的一本,死頁的。

翻開封皮,左邊殼上是六條注意事項,提醒任何人不要在本子上亂寫亂劃。這東西是全手寫的。

右邊第一頁,本戶名稱:住家戶。地址:杯溪縣樂園人民公社法台大隊第四小隊。下麵是杯溪市縣兩級公章,簽發日期。

地址可能是字太多了,還寫錯了,是劃掉兩個字又寫的。真特麽草率呀。

第二頁,住址變動登記,第三頁,戶主或與戶主關係:戶主。姓名:張慶魁。

下麵是別名,性別,出生日期,屬象,年齡,出生地址,原籍,成份,民族,宗教,文化程度,婚姻狀況,職業業別,職業名稱。

兵役狀況,本市其他住址,然後是遷出遷入情況,注銷說明,變更更正記錄。滿滿的一大頁,密密麻麻的。

第四頁,戶主或與戶主關係:妻,姓名,李俠……屬象,狗……成份,文化程度,高中……80.3登記結婚落戶。

這媳婦挺牛逼呀。還是高中生。在這個年代高中那可比後來的大學生值錢多了,牛逼。李俠還是老六這輩子接觸的第一個學曆這麽高的呢。

而且他發現,這李俠比自己大呀。

這就……結婚了?啞巴好像沒什麽感覺。本來嘛,也不是真的。

袋子裏,戶口簿下麵是兩張‘獎狀’。是結婚證。

這會兒的結婚證和後世的獎狀樣式大小一毛一樣,全手填,沒有照片。

紅豔豔的麥穗齒輪大紅旗。手寫的兩個人的名字和年紀,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關於結婚的規定,發給此證。

一式兩分,一模一樣,還是聯在一起的,沒有裁剪。背麵就是滿紅的地子,印著婚姻法條款,團鳳雙喜圖案,結婚證書四個字。

啞巴拿著這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怎麽都感覺就是原來小學發的那張三好學生獎狀。連格式都一樣。

而且這東西,也太不防偽了,這種手動單色膠輥油印品,根本就沒有任何能證明真實性的地方。自己都能印,還是手寫。

剩下裏麵都是各種申請資料,弄挺厚一疊子,估計一張都沒有李俠本人填的。反正啞巴自己是沒填過。

不過,怎麽說呢?這東西就是真的,法律程序都走完了。

以後,這就有媳婦了。就是不能碰,還得想辦法看怎麽住才方便。

啞巴一陣頭疼。麻煩啊。

把所有東西塞回文件袋裏,往炕上一扔,啞巴又點了根煙。這事整的,一時好心,結果怎麽把自己給弄坑裏了呢?

還是爬不上來那種。

啞巴有點心煩意亂,本來懵懵然的成了自己六叔就有點亂七八糟了,這還沒得自己把事情捋順,又來這麽一出。

看了看這窄小的房間,半鋪土炕,黑黢黢的頂棚,啞巴欲哭無淚。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喲,得罪了哪路神仙?

這是想把自己給玩死的節奏啊。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回不去了,也躲不開。這怎麽住呢?

啞巴叼著煙在屋裏轉了兩圈,這炕一個人睡寬寬綽綽,兩個人怎麽都得挨著。

啞巴起來用手在炕沿上量了一趟,兩米五多一點,說不好聽的,以後有錢人家的床都比這個寬,到是足夠兩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