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事
“這也沒啥好聽的啊！”
錢鵬鵬在趙星河家聊了一下午，收音機也放了一個下午。還好是插著電源，要不兩節電池都得用完電。
新世紀伊始，小張村的供電有了很大的改進。
村裏人常說以前是用電兩小時，停電一整天。現在是用電一整天，停電兩小時。
趙星河的房子雖然很破，但是依然有電表有電線，隻是家裏的電器目前隻有這個收音機。他隻在別人家看過電視，自己一直都買不起。
趙星河平躺在炕上，閉著眼打了一個哈欠：“聲聲入耳，字字璣珠。餘音繞梁，心曠神怡。”
“你跟誰學的？真有文化！”錢鵬鵬也有些困了。
收音機嘰嘰喳喳的播放了半天，在他看來跟聽天書差不多。電台大部分時間都在放廣告，中間夾著幾首歌曲，還有天氣預報。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播放新聞的電台，結果說的還是國際形勢。
錢鵬鵬可不喜歡聽這些東西，他連五大洲四大洋的位置都記不住。他剛開始打盹，就聽到窗戶外麵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鵬鵬、鵬鵬！”
“來了！”
錢鵬鵬趕緊起身跑了出去。趙星河仍舊側躺著，一動不動的聽著收音機。
“姐，你咋來了？”錢鵬鵬滿臉疑惑。姐姐從小跟著姥姥姥爺，從沒在小張村串過門。
李曉蓮心不在焉的答道：“咱媽叫你回去吃飯！”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高領毛衣，瘦高的身材特別顯眼。
“都要吃晚飯了呀，我說一聲咱們就走。”
錢鵬鵬這才反應過來，外麵的天都有點黑了。他轉身又進了屋子。真誠的邀請趙星河：“一起去我家吃飯吧！”他知道趙星河肯定會拒絕，趙星河一年多沒去他家吃過飯了。
“你們回去吧，我還有點吃的就不過去了。”趙星河果然衝他擺了擺手。他將頭往另一邊歪了歪，再不看錢鵬鵬一眼。
“你這家夥，也不說出去跟我姐說句話！”
錢鵬鵬一個人在屋子門口嘀咕。突然他尖叫了一聲，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姐姐李曉蓮竟然從院子裏走了過來，眼瞅著就要走到屋子門口了。
“這、這、這……”錢鵬鵬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姐姐竟然要進屋子裏，太讓人意外了！這可是開天辟地第一次。他趕緊問了自己姐姐一句：“姐，你要幹嘛？”
“沒、沒事……我……不……咱媽讓我給他幾個粽子。”
李曉蓮說話明顯有些猶豫，眼神飄忽不定。她衝著屋裏看了一眼，又快速的看向了外麵。
“我剛才咋沒看到你拎著東西呢！”錢鵬鵬嘴角的偷笑出賣了他，姐姐今天太反常了。
李曉蓮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拎的累了，剛才放在門口嘛！”
“哎，我媽讓我給你拿了幾個粽子。我放這了，你要趁熱吃！”李曉蓮鼓足勇氣，向**的背影喊去。她好像忘記了弟弟的存在。
短短幾秒錢鵬鵬好像明白了什麽，他太了解姐姐了。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十指不沾陽春水。原來姐姐不是冰山美人，她也有害羞和不知所措的時候。
“哼！”李曉蓮發現趙星河竟然連床都沒下，一點也不給自己麵子！她鼓著腮幫子衝錢鵬鵬吼道：“愣著幹嘛！回家吃飯！”
她的話音剛落，緊接著用力跺了跺腳，一扭身向院子外麵跑了出去。
“兄弟那我回去了，粽子別忘了吃！”錢鵬鵬囑咐了趙星河一句。他衝自己姐姐跑遠的方向喊了一聲：“姐，等等我！”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
等屋子外麵沒有了一點聲音，趙星河終於轉過了腦袋。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慢慢從**下來。裝粽子的袋子裏裏外外綁了好幾次，被人精心打了兩個蝴蝶結。
趙星河費了一番周折才打開，裏邊的粽子還帶著熱氣，應該是剛煮好就送過來了。有熱乎粽子吃總比沒有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趙星河剝開熱乎乎的粽子就吃了起來。
錢鵬鵬追著姐姐李曉蓮回家，正好趕上媽媽炒完最後一個菜。姐弟倆各懷心事，吃飯的時候一言不發。李月娥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不太正常。
“你們怎麽了？無精打采的？”李月娥放下碗筷，向孩子們問道。
“沒事媽，剛跑了幾步有點累，我去睡覺了。”李曉蓮說完就走向自己房間。
錢鵬鵬生怕媽媽問他：“媽，我也有點累！”
“累了就歇著，你們趕緊休息去吧。”李月娥說完又在餐廳喊道：“曉蓮，把粽子送給三奶奶了嗎？不是媽媽摳門，三奶奶就一個人，你咋送那麽多呢？”
躺在屋裏的錢鵬鵬，腦子蹦出了幾個問號：“粽子？三奶奶？趙星河？實在是太有意思啦！”他一個人躺在**傻笑了起來。
錢鵬鵬、李曉蓮和趙星河，這個晚上都失眠了。三個人各有各的心事。
睡和不睡，夜總要過去。新的一天開始了。
水碾子溝村廟會的大戲，已經連續唱了三天三夜。很多人專門帶著幹糧熬夜看戲，這個廟會的規矩叫做守廟。
年輕人到廟會轉一圈就回家，隻剩下些上歲數的老人堅持守廟。他們強忍著困意在戲棚裏坐著，周邊各個村子都有。
犯困容易讓人迷糊，何況是上了年紀的人。每年廟會都有壞人，惦記上這些戲迷。他們三五成夥，將戲棚子偷個七七八八。
可憐這些老戲迷！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貢獻給了壞人。
今天這一幕又發生了。從日頭出來，就有人發現了不對勁。身上手帕包著的錢不見了，懷表也丟了，大娘的拐杖都找不到了。
戲棚子裏哀嚎一片。大家一籌莫展，隻有心疼和氣憤。該來的總會來，看戲前的僥幸終究是錯了。
小張村幾位村民也未能幸免。該丟的、不該丟的都沒了。他們覺得還有一線希望，就是趙星河，這個村裏公認的廢柴。
他那神秘莫測的手法，是村裏人唯一稱讚的地方。僅僅是稱讚，大家覺得趙星河這本事不值一提。隻有需要他幫忙時，才會感激這個少年。過不了三五天，就會拿他當反麵教材。
“再不好好學習，隻能像趙星河那樣當個廢柴！除了偷啥也不會！”
村裏人幾乎都忘了他的存在，廟會的時候是個例外。無論是水碾子溝村廟會，還是別的村廟會。
還沒到吃中午飯的時候，趙星河家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
“就看二子的本事了，我覺得沒問題！”
“別的不說，這件事誰也不如他。當年我太爺爺就是飛簷走壁的高手，就連皇宮裏邊也是來去自如。他告訴我爺爺，當年要不是太奶奶管得嚴，他差點就偷個皇妃回家。”
“你快拉倒吧，還偷皇妃，你怎麽不把皇太後藏你家呢？”
“那可不行，尊老愛幼是咱們的傳統美德。老太後那麽大歲數，我太爺爺弄回家還得伺候著。皇妃多好，年輕漂亮溫柔體貼。”
站在院子裏小聲閑聊著的，正是戲棚子裏那幾個小張村村民。
“別說沒用的，先把眼前的事情搞定吧。我看廢柴倒是有發光的一刻！”
“唉，別提了，就這點能耐！”
“那你也不咋地，連廢柴都不如！連個假牙都能丟了，還打算整個皇妃回家，你做夢呢！”
“假牙那不是意外嘛？我吃完飯摘了假牙放手絹裏了，誰知道就被王八羔子給順走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批判著趙星河，順便埋汰了彼此一番。幾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
“活了半輩子，竟然要來求廢柴幫忙！”
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歎了口氣，他緊皺著眉頭好像有什麽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