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遺傳
回去的路上，趙星河突然對錢鵬鵬說了自己的心裏話：“收音機主播跟你姐聲音很像。”
錢鵬鵬想不出姐姐的聲音有什麽特別：“什麽聲音？獅子吼？老虎叫？”在他印象中，姐姐隻會成天吼他。
姐弟兩人從小打到大，隻要一見麵總有說不清的矛盾。
錢鵬鵬扭頭看著趙星河，發現他正在平靜的望著天空：“很溫柔，很甜美，很深情，很好聽！”
“你做夢呢？”
錢鵬鵬有些不屑一顧。他最了解姐姐，她的聲音就是鬼哭狼嚎！
趙星河歎了口氣，滿臉都是對錢鵬鵬的羨慕。他知道自己的這個發小，一直都身在福中不知福。生活上就別說了，完全稱得上衣食無憂。
趙星河沒想到，錢鵬鵬連自己的姐姐都不在意。
“我這半年沒幹別的，天天撿瓶子！”趙星河說了自己攢錢的事。他對朋友一向很坦白。
“撿瓶子多好，我也想撿瓶子！”錢鵬鵬總是有些不著調。
趙星河差點就衝了過去：“你是想欠抽，站著說話不腰疼！剛才我就想說你了，你姐姐多好的人啊你竟然不當回事！”
“遲早都要撿，你這一下少奮鬥四十年！”錢鵬鵬不管不顧，他覺得好兄弟就得埋汰！
“我可不想那麽早拿個馬紮在村口曬太陽，至少也得娶了媳婦再說！”趙星河的目標很簡單，找個媳婦暖被窩就好。
“撿瓶子可換不來媳婦！不過我姐那種人也說不定，整天跟抽風一樣！”錢鵬鵬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他總是忘不了對他張牙舞爪的姐姐。這孩子從小腦子就一根筋，說話一直就是這麽實誠。
趙星河又一次緩緩抬起了自己的腦袋：“你這家夥沒救了！記著哥的話，貧窮隻配單身！”
“二嬸快看，前麵兩個小子好麵熟！”
“哎呦那是我們村長家老二！另一個是我們村的廢柴！”
兩個婦女邊走邊小聲念叨。她們裹著厚厚的大衣，雙手揣在了衣袖之中。
被叫二嬸的婦女搖了搖頭，她的臉上有些傷感：“可憐的孩子！他從小沒了母親。有個哥哥三歲多發高燒，也沒活下來。
另一個婦女感慨道：“大千世界誰都不容易。”
“我們以前管他叫二子。他父親常年出門打工，他從小讓鄰居三奶奶看著。村長指著星星和銀河，教他們說話。趙星河學會了兩個字。自己起了個名。”
二嬸想起了趙星河的趣事，她開始跟同伴講述起來。兩個人走的很慢，一直在東瞅西望。
另一個婦女笑著說道：“這麽說他還挺有文化！”
“沒什麽文化！二子隻上了半年學。上課經常偷跑出去，三個老師都找不到他。家裏三間土坯房，生活一貧如洗。”二嬸小聲的歎氣，她給同伴指了一下趙星河的衣服。
趙星河出門太急，依然穿著那一身帶補丁的破衣服。他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生活，對形象毫不在意。
在同伴疑惑的目光中，二嬸捂著自己的嘴說道：“他可是神偷！村子流傳蓋房可以找他借鐵鍬，要多少都有。奇怪的是村裏沒人丟東西，這件事越傳越邪乎。”
“人言可畏！這輩子過得不好，看以後造化吧！”
趙星河和錢鵬鵬越走越快，將兩人遠遠地落在了後麵。他倆在村口分開，準備回各自的家。
錢鵬鵬給趙星河擺了擺手：“下午我再找你！”他說完就往家的方向跑去，趙星河一個人慢悠悠的進了自己的院子。
隔壁的三嫂子突然出現在牆頭，把趙星河嚇了一跳。
“小東西你倒是跑得快，快來嫂子這邊吃餃子！”三嫂子熱情的招呼趙星河，卻被他給拒絕了。趙星河告訴她自己已經吃過飯了，早上的燒餅還沒有消化。
“嫂子又吃不了你！”三嫂子眼看趙星河往屋裏走去，隻好歎了口氣回了自己屋。
趙星河回到屋裏直接躺在了炕上，他中午根本就沒打算再吃東西。回到家裏的錢鵬鵬也一樣，隻扒拉兩口飯又打算去找趙星河。
他放下碗筷，跟自己的爸媽解釋：“我真的不吃了，吃多了發胖！”
爸爸錢友達瞪了他一眼，然後滿眼深情看著發福的老婆：“傻孩子，胖了才好看！你看你媽媽多漂亮！”
“討厭，就知道哄我開心！”在錢鵬鵬走後，兩口子說起了悄悄話。
“你怎麽又出去！”他家裏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有另一個人也在飯桌上。眼看著錢鵬鵬著急慌忙的跑了，李曉蓮回到自己的屋子開始納悶。
她是錢鵬鵬的親姐姐，跟媽媽李月娥姓。這是姥爺孫大富的要求，他們姐弟倆才有了不同的姓氏。
李月娥是獨生女，錢友達有兄弟姊妹七個，他是老大，當年家裏要多窮有多窮。
錢友達去北辛莊村磨麵，李月娥一眼就看上了他。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李月娥跑到錢友達家，告訴了錢友達的母親，她和錢友達開始了交往。
孫大富很早就做買賣，攢下來不少家業。他不想讓女兒嫁給錢友達。
孫大富擔心李月娥尋死尋活，他提出了最低要求：“第一個孩子，必須跟李月娥姓！”村裏上門女婿的孩子，出生了大多跟女方姓，孫大富就是上門女婿。
“不行！”
因為自己的姓，李月娥受盡了街坊四鄰的閑話。
“行！”
錢友達二話不說答應了孫大富。兩個人結婚了，老大起名李曉蓮。
孫大富滿足了，他拍著胸脯對小兩口承諾：“放心吧，不會虧待你們！”他幫錢友達和李月娥在小張村蓋了新房，接下來開了養雞場。
錢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錢友達從小吃了很多苦，結婚後既感恩又知足。
他不僅對老婆百依百順，而且孝敬老人、家庭和睦、作風正派、待人友好。錢友達成了小張村村長。
趙星河小時候在錢鵬鵬家住過很多次，兩個人天天一起玩。
“他們怎麽總在一起？”李曉蓮有些想不明白。她想去問弟弟，發現說不出口。
錢鵬鵬邊走邊納悶：“姐姐這是怎麽了？”
他剛才聽到了姐姐在後麵的責問，隻是裝作沒聽到趕緊跑了。錢鵬鵬發現姐姐對趙星河的事特別上心，天天追著自己打聽趙星河。
趙星河就這樣成了姐弟倆共同的秘密。
李曉蓮的秘密，隻有媽媽知道。年初李曉蓮過生日，她把許的願望告訴了媽媽。
“嫁給趙星河？這是真的嗎？”李月娥聽完既震驚又氣憤，她覺得都是因果。當初她毅然決然嫁給了錢友達，注定一切總會還回來。
“為什麽想嫁給他呀？”李月娥想不明白，趙星河可是村裏人眼中的廢柴。
李曉蓮小時候一直住在姥姥姥爺家。村長兩口子抓緊時間要了二胎。李月娥反複做李曉蓮的工作，沒有任何作用！
李曉蓮倔強又委屈：“反正我就認準了趙星河，等我到歲數就嫁給他。”
李月娥隻好隱瞞了這件事，錢友達都不知道。
錢鵬鵬斜靠在趙星河家的牆角，一陣傻笑：“早知道你想要，直接給你買個送過來。哪怕把我用的那個給你也行啊！”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
“不用，我有我的原則。不是自己的東西堅決不要，白送給我也得考慮三天。”趙星河擺擺手。他說起話來，好像成熟了不少。
“嘿嘿，閑話我也聽到過，別往心裏去。你是我的朋友！”錢鵬鵬一臉真誠的說道。
他坐直了看著趙星河的眼睛，朋友之間無需多言。
趙星河同樣目光堅定：“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姐姐了吧？”錢鵬鵬心裏特別好奇。這件事已經困擾他很長時間了。
“你猜！”趙星河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在思索什麽。
錢鵬鵬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他最不喜歡動腦筋：“我可猜不出來！”
“反正聲音很好聽！”趙星河手裏抱著收音機，說出來的理由出人意料。
“聲音很好聽？”錢鵬鵬更加迷惑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趙星河。
在他旁邊的趙星河卻很明白。
自從他記事起，爸爸就很少在家。十歲時，爸爸趙天宇跟他聊了很久。爸爸覺得虧欠了二兒子趙星河太多，他說了很多趙星河聽不懂的話。
爸爸告訴他可以繼續在村裏瞎混，哪怕撿垃圾都無所謂。隻不過趙星河不可以出仁合縣。
接下來幾年，爸爸回來大多醉生夢死。他嘴裏反複說的五個字就是“聲音很好聽！”如今這成了趙星河買收音機的理由。
“也是遺傳吧！”趙星河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