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場
馬車繼續駛向湘寧城。
宋燕兒已經蘇醒，身體虛弱無力，斜躺在座位上，眼神充滿了恐懼，卻因為化妝的原因，表情顯得慵懶困倦、我見猶憐。
經過歐林的打扮，她本就白皙光澤的皮膚，越發的細膩水靈，姿色提升了一個等級，還年輕了四五歲，成熟美麗、魅力四射。
“你想將我怎樣？”宋燕兒張了張嘴，聲音極其微弱地問。
“讓你體驗一下，你原本想讓我經曆的事情！”歐林譏諷地一笑，抬手輕拂，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馬車進城後，徑直駛到了碼頭附近。
一群群的碼頭苦力，在來來往往的搬運著貨物，汗流浹背、滿身泥灰。
歐林下去轉了一圈，領來一個目光陰鷙的大漢，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子。
大漢看見宋燕兒，眼中閃過一道熾熱的光芒，扭頭問道：“她真是自願的？”
“她願不願意，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歐林眯起眼睛，語氣平淡。
大漢貪婪地打量著宋燕兒，笑道：“確實不重要，說個價錢吧？”
“一萬兩白銀！”
“六千兩！”
“這碼頭上，可不止你春暖樓一家！”歐林眼神冰冷。
“八千兩，玉龍錢莊銀票，立刻給付！”大漢心中一突，讓了一步。
“成交！”歐林點頭答應。
“好，跟我來！”大漢鬆了一口氣。
李垣駕著馬車跟著大漢，來到一條偏僻的巷子中，在一座院子的後門停了下來。
大漢抬頭掃了李垣一眼，見他平靜地看著自己，目光中沒有一絲情緒，不由得心中凜然，壓下了某些念頭，走進院子取來了八千兩銀票，交給了歐林。
歐林隨意查驗了一下，一揮手：“帶走吧！”
大漢一招手，過來兩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將宋燕兒抱進了院子，送入小樓中。
“從來沒有聽說過道上有這兩號人，難道是新冒頭的？” 大漢目送馬車遠去，心中尋思。
他返回院子，快步走進小樓，急切地關上了門，笑嗬嗬地走向床邊。
三天之後，春暖樓多了個絕色尤物的消息，就傳播了整個湘寧城，愛好此道的各方人物聞訊而來。
春暖樓營銷手段了得，隻用了半個月時間，就賺回了八千兩的本錢，之後坐收暴利。
一天夜裏，幾個黑影出現了春暖樓中，悄無聲息地屠掉了上百號人，其中就包括買下宋燕兒的大漢。
一個英俊的中年男子，靜靜地站在春暖樓最豪華的房間中，看著半倚在**的宋燕兒，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宋燕兒吃力地想坐起身，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裏，她想絕食求死，結果每天被人強行灌食，精神身體受盡了折磨，已經瘦了一圈，皮膚也變得暗淡無光。
中年人轉過身，衝外麵一揮手。
一個蒙麵女子走了進來，檢查了一下宋燕兒的身體，取出兩枚藥丸喂她服下，又端來茶水伺候她喝下。
過了一會兒，宋燕兒幹嘔起來，身體恢複了一絲力氣。
她吃力地下了床，扯了扯肩上輕薄的霞帔，遮掩一下半露的胸脯，踉蹌著走到桌邊坐下。
沉默了一會兒，她看著男子的背影，淒涼的一笑：
“原以為加入宗門，是踏上了一條通天坦途，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悲可笑！”
“抓你的那兩個人，知道是什麽來路嗎？”男子靜靜地問。
“那是兩個惡魔，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宋燕兒身體顫抖，語氣驚恐。
“總要知道他們是誰！”男子語氣平淡。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其中一個是小丫頭，手段狠毒、見識不凡，應該出身名門！”
“哪裏口音？”
“和州府一代的口音，但是他們善於偽裝，口音難以作數！”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男子再次沉默良久，淡淡地問道。
“有何打算？我還有機會打算什麽嗎？”宋燕兒譏諷一笑。
男子沉默不語。
“怎麽，你下不了手？也是，你我殺人如麻、冷酷無情，那終究是對外人！”
“你雖然失去了修為，但是以你的能力和聰慧，找一個可靠歸屬安度餘生，並無難度！” 楊連文歎了口氣。
“嗬嗬，你終究還是心軟了，既然如此，你何不找一個穩妥之處，將我安置下來？”
“我若是這樣做，總有一天會死在你的手裏！” 楊連文終於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宋燕兒。
“果真還是你最了解我！”宋燕兒沉默了一會兒，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以你的驕傲，無法裝著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允許我裝著什麽事都沒發生，最後隻能一起墮下深淵！” 楊連文的言語帶著一絲怒氣。
宋燕兒嘴角顫抖，她知道丈夫的話是對的，自己確實是那樣的性格，最後也一定會那樣做。
“讓許倩給我一枚寂滅丹，你將我葬回天雲山！”許久之後，她恢複了平靜。
天雲山是夫婦倆相識相戀的地方，宋燕兒此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那裏度過的。
“好！”楊連文聲音有些哽咽。
“你我半生疲於奔命，罪孽深重，如今我即將解脫，希望你餘生安好！”宋燕兒柔聲說道。
楊連文閉上眼睛，雙拳緊握，神情痛苦。
“許倩，給我一枚寂滅丹！”見丈夫不忍發聲，宋燕兒輕聲喊了一句。
蒙麵女子走了進來，看看楊連文，見他沒有阻止，就取出一枚紅色的藥丸，放在宋燕兒的麵前，輕輕鞠了一躬，悄悄退了出去。
宋燕兒服下藥丸，溫柔地看著丈夫，叮囑道：“飛揚，那兩人是一對惡魔，你不要去找他們報仇！”
說完，掙紮著站起身，踉蹌著走向床邊。
‘飛揚’是當年兩人相識時，楊連文的化名。
他聽妻子叫出這個名字，渾身如遭雷擊，閃身上前將她抱了起來。
“飛揚，我好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話，一定要跟張珊來往！”宋燕兒依偎在丈夫懷中，嘴角溢出血跡，喃喃說道。
楊連文眼角滾落淚珠，俯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張珊是我殺的！”
宋燕兒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跟著恍然大悟，自嘲地輕笑兩聲，歪頭沒了氣息。
楊連文將妻子放在**，取出一套紅色的衣衫，細心地幫她換上，然後叫來了黑衣女子，麵無表情地吩咐：“傳令下去，找到那兩個人！”
“是，大人！”蒙麵女子轉身離去。
楊連文抱起屍體，輕飄飄地飛出小樓，朝另一條街上的棺材鋪走去。
遠方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兩層小樓，李垣和歐林趴在二樓的窗戶後，一人手中舉著一個竹筒，閉著一隻眼睛，望著春暖樓方向。
他們將宋燕兒賣給春暖樓後，轉身將馬車賣給了車馬行，然後乘船南下，半道上悄悄下了船，易容成一對中年夫妻，返回了湘寧城，租下了這座小樓。
“你製作的千裏眼蠻好用的嘛！”歐林低聲說。
“沒有窺探符陣清晰好用！”李垣搖搖頭。
“窺探符陣太貴了，而且會有波動逸散，容易被人察覺，沒有這個好用！”歐林說。
“看出來沒有，那個二當家的是什麽修為？”李垣對符陣不太了解，轉移話題。
“看他下樓的動作，應該是淩雲境！”歐林不太確定地說。
隔了兩裏多路，她的望氣術也不太靈光。
“他隱藏得很深，其真實修為境界，恐怕連宋燕兒都瞞過了！”李垣皺皺眉。
“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監視長生子的殺手！”歐林猜測。
李垣同意她的判斷，說道：“應該是利用長生子的身份，掩飾其殺手的身份。以他的修為，在殺手組織內的地位不會太低，其監視的目標，肯定不是宋燕兒一個人。”
“不錯，宋燕兒的修為太低，長生穀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他應該是這一片地域內的殺手頭目！”歐林點點頭。
說到這裏，二人都沉默下來。
本打算以宋燕兒為誘餌，除掉二當家和剩餘的賊人，誰知卻引出一頭大鱷來。
長生穀的殺手，除了監視長生子之外，還肩負保護長生穀安全的任務，跟各大勢力的密探爭鬥多年，實力非常強大。
跟這樣一個勢力結仇，任二人如何膽大妄為，也覺得壓力山大。
“還是暫避鋒芒吧！”李垣說。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歐林問。
“聽說柳江府的武院不錯，我準備去那裏試試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又不想進武院，去柳江府幹嗎？”
“我去玩！”
“天下好玩的地方多了，何必一定去柳江府？那裏又不是什麽繁華之地！”
“要你管！”
“你別跟著我就行，真的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
“撒泡尿都得選地方，太別扭！”
“嘿，你當我是男子好了，拉屎撒尿不用顧忌，我不在意的！”歐林無所謂地說。
“我在意！！！”李垣有些氣急敗壞。
“就這麽定了，咱倆一起去柳江府，說不定我會改變主意，跟你一起進武院呢！”歐林伸手拍拍李垣的肩膀。
“你這人真是有毛病！”李垣拍開她的手，站起身來。
“我有毛病，你會治啊？一個男人家嘰嘰歪歪的，你幹嘛呢？”
“嫌我囉嗦，你別跟著啊！”
“嘿嘿，你別想著悄悄溜走，我練過神行術，你甩不掉我的！”
“我看你就是一塊狗皮膏藥！”李垣生氣地下樓，站在院子裏撒了一泡尿。
“你多喝點水，尿太騷了！”歐林探頭喊了一句。
李垣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麵無表情地提上了褲子。
第二天早上，二人疊好被褥，將鍋碗清洗一下，鎖好了門窗，悄悄地離開了湘寧城。
二人走後不久，兩個陌生人潛入小樓，裏裏外外地搜查了一遍，然後隱藏在了附近。
守候了兩天，也沒見人返回來，兩人這才發覺上當，立刻向上匯報。
而此時，李垣和歐林已經偽裝成兩個青年護衛，搭乘一艘客船，到了千裏之外的雍城。
雍城是一座山城，分為東西兩部分，清江從城中呼嘯而過，之後轉向東南，在崇山峻嶺中奔騰兩千多裏，最終匯入東海。
柳江府就在清江的盡頭，若是一切順利，四五天後，兩人就能到達那裏了。
城內碼頭泊位緊張，而且收費昂貴，因此客船停泊在北郊的碼頭，在此補給和過夜。
客艙空間逼仄、怪味刺鼻，大部分乘客選擇上岸投宿。
眾人離船前，船上護衛提醒說，雍城東邊的山區有水匪出沒，讓大家上岸之後，不要離碼頭太遠，以免出現危險。
李垣和歐林上了岸，選了一家幹淨些的客棧，訂好了房間後，前往客棧的飯廳吃晚餐。
剛走進飯廳大門，歐林忽然停下腳步，拉著李垣轉身就走。
“小丫頭，見了我幹嗎要走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
歐林充耳不聞，加快了腳步，麵前卻好像多了一堵牆。
她臉色變幻了幾下，滿臉堆笑地轉過身：“原來是您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