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譚良

李垣在水潭中洗去手上和嘴邊的血跡,割下破爛的袖子和褲腿,綁在小石頭上沉入潭底,然後繼續趕路。

此時的他衣衫潮濕,袖子、褲腿長短不一,**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形象非常淒慘。

太陽即將升起時,他來到一處懸崖下,在離地三丈多高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山洞,洞口外側長著一些雜草。

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走到附近的矮樹叢中,摘了一些紫色的葉子,揉出汁液塗抹全身,之後扯了一些雜草,爬進山洞中,用雜草將洞口偽裝起來。

山洞不到一丈深,勉強可供一個成人躺臥。

李垣躺在洞中,慢慢控製住心跳和呼吸,體溫緩緩下降,進入了龜息狀態。

山洞中的螞蟻和蟲子,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紛紛爬出了山洞,消失在岩縫和雜草之中。

大約半個時辰後,李垣忽然睜開眼睛,透過雜草的縫隙看向天空。

遠處飛來兩隻獵鷹,在這一帶盤旋了一會兒,飛往另一片山區。

不久之後,一小隊身披偽裝的斥候,出現在附近的山頭上,舉著探查氣血的符器,轉圈看了一會兒後,朝兩隻獵鷹飛行的方向奔去。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同樣裝扮的斥候,彎著腰跑了過來,在懸崖下踅摸了一會兒,藏在了山洞下方的草叢中。

李垣極其緩慢地扭過頭,眯著眼居高臨下窺視二人。

兩個斥候手中端著手弩,肋下挎著短刀,身上披著用布條和漁網製成的偽裝服,上麵掛著一些樹枝和雜草,趴在那裏,完美的與草叢融為一體。

二人腳上的戰靴,是上等牛皮製作的,表麵塗成了迷彩色,腳底釘著柔軟的獸皮,不但防滑,走路時聲音也小。

李垣緩緩閉上眼睛,覺得腳上潮濕的鞋子很不舒服,身上也涼颼颼的,不由得睜開眼睛,又瞄了一眼下方的兩人。

時間緩緩流逝,夜幕再次降臨。

兩個斥候非常專業,一直趴在草叢中,六個多時辰裏,隻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調整過雙腿和雙手的姿勢,連大小便都沒解過。

李垣見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便一點點地清理掉洞口的雜草,雙手扒著岩石,無聲地滑出洞外,縱身飛撲而下,藍色短劍刺入其中一人的脖子,跟著爆射而起,撲向另外一人。

那人倏地彈跳起來,手弩指向李垣,卻已經晚了一步,手弩被李垣托開,腰部被短劍刺中,當場斃命。

片刻之後,李垣換掉了全身的衣衫和鞋子,地上多了一具赤條條的屍體。

用短刀割下一些雜草,將兩具屍體遮掩起來,隨後用斥候身上找到的顏料,塗花了麵部。

披上斥候的偽裝服,端著手弩、帶著短刀,斜挎著幹糧袋,悄悄地往遠處奔去。

月光皎潔,秋蟲嘶鳴。

李垣像幽靈一樣,在荒山野嶺中穿梭,數次從潛伏著的斥候附近經過,對方卻一無所覺。

第二天黎明時分,眼看就要離開黑鷹山的範圍了,他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條三十多丈寬的大河,河水洶湧澎湃,兩岸是高聳的懸崖峭壁。

河麵上有一座天然的拱橋,上百個山賊守在橋上,其中至少有一個淩雲境和數個登山境。

這樣一股力量,不是他能正麵對抗的。

李垣觀察了許久,也沒找到混過去的機會,便沿著大河北岸往西潛行,尋找渡河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天色漸亮,他在一處密林中潛伏下來,靜靜地觀察著河麵。

這裏水流相對平緩,比較適合泅渡過河。

遠處駛來兩艘小船,十幾個山賊手持弓弩,穩穩地站在甲板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兩岸。

船隻過去不久,一隻岩羊出現在對岸的懸崖上,驚惶失措地飛奔著,後方追著一頭花豹。

岩羊走投無路,縱身躍入水中,飛快地朝北岸遊來。

水麵驟然沸騰,大群遊魚包圍了岩羊,瘋狂地撕咬爭奪,血水迅速飄散。

僅僅數息功夫,一隻上百斤重的岩羊就不見了蹤影。

李垣愣愣地盯著水麵,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後背陣陣發涼,-這要是下了河,鐵定享年十四,看情形連骨頭渣都剩不下半點。

天空中,幾隻獵鷹沿河來回飛翔,中間幾乎沒有間隔。

不久,一個人從上空呼嘯而過,神識掃過兩岸,並沒有發現偽裝嚴密、心跳近乎停止的李垣。

時間緩慢流逝,夜幕再次降臨。

李垣悄悄爬起身,清理掉藏身的痕跡,繼續向西邊潛行。

午夜時分,他來到一處山崗下,忽然停下腳步,匍匐在一塊岩石下,豎著耳朵靜靜傾聽。

過了一會兒,李垣抬眼仔細打量山崗,隨後緩緩地收起手弩,抽出了腰間的鐵條,像一頭敏捷的黑豹,悄無聲息地朝前方的荊棘叢摸去。

月光之下,山崗上突然冒出一個黑影,探頭探腦地往山崗下觀察了一會兒,彎腰飛奔下來,動作輕盈快捷、悄無聲息。

突然間,草叢中躍起兩個人影,像豹子一樣將黑影撲倒,死死按在地上。

黑影拚命掙紮,卻毫無作用。

荊棘叢旁又跳出兩個人影,端著手弩衝了過去。

剛到近前,後方的一人突然扣動弩機,射中了前方一人的後腦,跟著拋掉手弩拔出短刀,閃電般地砍死另外兩人,急速後退了一段距離。

被兩人壓在身下的黑影,推開屍體爬了起來,警惕地看著李垣,說道:“多謝救命之恩,請問如何稱呼?”

李垣輕聲一笑:“剛分別一日,譚兄就不認識我了?”

黑影正是譚良,他聽出了李垣的聲音,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原來是李兄,嚇死我了!”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換上這些人的衣衫和裝備,咱們盡快離開!”李垣低聲說道。

譚良立刻跳了起來,走到被手弩射殺的屍體旁,剝下偽裝服、作戰服和戰靴,套在自己身上,將短刀掛在肋下,幹糧袋斜掛在身上,最後撿起一把手弩。

為了便於作戰,作戰服的穿著和裝備的攜帶有著嚴格的規定。

譚良的動作極為熟練自然,顯然接受過這方麵的訓練。

李垣看在眼裏,並沒有出聲詢問。

兩人將屍體拖進草叢中遮掩起來,迅速往西北方向奔去。

清晨時分,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一口氣奔行了上百裏的兩人,在一處山林中隱藏下來。

“李兄,你那晚是如何脫身的?” 譚良低聲問。

“我被水流衝出很遠,淩晨前後才得上岸,你呢?”

“我僥幸抱住了一根浮木,不久便上了岸,殺了一個落單的山賊,換掉了身上的濕衣衫,之後一路潛逃至此。”

“譚兄好本事!”李垣悠悠地說。

“李兄更為了得!”譚良恭維道。

兩個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李兄,我本打算從西南方向離開,靠近後才發現,那裏已被重兵封鎖,隻能另覓離開的路徑!”

“我是想從大路離開的,但是天橋有高手鎮守,隻能找合適地點渡河了。”

“這裏遠離河岸,看來李兄也不太順利!”

“不錯,河麵山賊船隻巡邏頻繁,水中有凶猛虎魚,天空有獵鷹監視,還有淩雲境高手輪流巡查。”

譚良聽了,也一籌莫展。

“隻能製造木筏,選水流稍緩處,夜裏覓機渡河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

李垣點點頭:“隻能如此了!”

就在這時,空中獵鷹再次飛過,二人停止了談話。

山崗下,幾個黑鷹山的斥候首領,看著地上的四具屍體,全都臉色陰沉。

“兩天三夜,損失了十四個精銳,卻連對手的影子都沒見到,這是藍某從軍以來,從沒有過的恥辱!” 一個塗花了半邊臉的大漢,語氣冰寒地說道,

“一夜之間,他們跑不出多遠,傳令豹、狼、狐三部,以此地為中心,封鎖方圓一百五十裏通道,逐山逐洞的搜索,將他們給我趕出來!”

“是!”眾人齊聲答應。

山林中,李垣看著遠去的獵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突然爬起身:“我們繼續走!”

譚良愣了愣,彎腰跟在後麵,低聲問道:“李兄擔心敵人包圍這裏?”

李垣點點頭:“以你我的實力,半夜時間奔行百裏山路,已經是極限了,這點瞞不過那些斥候高手!”

“不錯,若我是山賊首領,就會調集重兵,以那四具屍體為中心,在方圓百裏之內仔細搜索!” 譚良也反應過來。

李垣點點頭:“正是,你我不能在此坐以待斃!”

二人不再說話,一路快速潛行。

譚良跟在李垣身後,心中暗暗驚駭。

李垣每到一個地方,總能發現潛在的威脅,並選擇正確的通行路線,避過潛伏者的視線。

其中有一次,兩人從懸崖邊緣爬過時,他甚至聽見了十幾步外,兩個斥候低聲交談的聲音。

李垣就像老練的獵手、可怕的刺客和強大的戰士,其冷靜、專注、無畏的態度,令譚良都覺得膽寒。

“他現在才是內息境,就已經如此厲害,一旦成長起來,將可怕到何等地步?”

譚良不知道,他在李垣的心中,評價也是越來越高。

譚良顯然受過良好的作戰訓練,擁有很強的潛行作戰能力。但是二人接受的訓練方法不同,動作習慣差異明顯,配合難免會出現問題。

譚良發現這點後,就開始用心模仿他的動作,開始時有些生疏,但是很快就基本能做到步調一致了,顯示出了過人的學習天賦和身體控製能力。

二人雖然對對方的身份很感興趣,卻默契地沒有開口打聽。都知道即使詢問,也大概率聽不到真話。

傍晚時分,來到了一處河灘上,李垣忽然做了個手勢,兩人迅速踩著石頭奔過河去,鑽進對岸的山林中潛伏下來。

不久之後,上百個全副武裝的山賊,牽著十幾頭惡犬趕到這裏,排成了一線,齊步朝二人來的方向推進。

李垣和譚良麵麵相覷,暗自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