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人潛逃

歐林神情古怪地離開了。

李垣和譚良臉色難看,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傍晚。

夥房喧鬧起來,二人走到窗戶邊觀望。

數百個全副武裝的山賊,以及數百個穿著相同服裝,沒有武器的青少年,排著隊走到夥房前,每人領走四個炊餅、一碗燉肉,以及一大塊甜瓜。

李垣觀察了一會,心中疑竇叢生,心想看這些人的氣質舉止,不像大秤分金、大碗吃肉的強盜,反倒像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這些山賊的夥食,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這裏是玉龍國東北部地區,山多地少,民眾普遍生活清苦,山賊們去哪裏搶這麽多錢?

山賊們就餐速度很快,不到兩盞茶的工夫,上千人就列隊離開了。

歐林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這是你們的晚餐,過來吃吧!”

他點亮桌上的蠟燭,抓起一個炊餅,坐到通鋪旁邊撕著吃。

“不知歐兄在夥房擔任什麽職務?”李垣邊吃邊問。

“沒有職務,普通雜役!”歐林含糊不清地說。

“那麽歐兄可知道,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聽說像這樣的寨子,在黑鷹山一共有六個!”

李垣聽了,不再出聲。

“李垣,你是哪裏人?”歐林問。

“和州府人,歐兄你呢!”

“我是衢州府人!”

“衢州府離這裏有三千多裏,那可不近啊?”

“是啊,家鄉遭了水災,我跟著鄉人逃難,半道上遇到商隊招請長工,就跟著來到這裏了。你們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李垣跟譚良對視一眼,苦笑道:“我們是被抓壯丁抓來的!”

“來這裏的人,大多數跟你們一樣!”歐林笑了笑,說道。

兩個人吃完東西,主動將碗筷收拾好,擦幹淨桌子。

“晚上睡覺時,你倆睡外口,最裏麵那個鋪位是我的,可別亂占!”歐林端起托盤,叮囑道。

“知道了,歐兄!”李垣和譚良同時回答。

歐林走後,李垣走到通鋪盡頭,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轉身去了最外側的鋪位,和衣躺下。

譚良注視著他的舉動,心中有些驚訝,卻什麽也沒問,躺在他身旁的位置上,雙手枕頭看著屋頂發呆。

“去浴堂洗漱幹淨!”大約半個時辰後,侯四走了過來,遞給二人一套衣衫。

李垣和譚良接過了衣衫,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

侯四沒有將兩人領往南側的公共浴堂,而是帶到了夥房後側的山坡上,那裏有一座小院子,裏麵有一間獨立的浴室。

李垣和譚良隨侯四離開後,歐林悄悄地返回了木屋。

他關上木門,吹滅桌子上的蠟燭,走到窗戶邊,注視著李譚二人的背影,黑暗中目光快速閃動。

忽然,他走向通鋪最外側的鋪位,掀開褥子,掰開靠牆的木板,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個小小的包袱。

打開包袱,將一套黑色衣衫穿在身上,紮緊腰帶,將匕首插在腰帶上,正要走向通鋪盡頭。

“歐林,你這個醜鬼,怎麽不點蠟燭?”一個少年推門走了進來,盛氣淩人地質問道。

歐林不聲不響地轉過身,伸手捂著少年的口鼻用力一擰,少年當場斃命。

將屍體放在通鋪上,用被子蓋好,歐林抓起包袱走到通鋪盡頭,輕手輕腳地取下兩塊牆板,手足並用地爬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垣和譚良跟著侯四,走進小院子,來到東南角的浴室前。

浴室外站著兩個彪形大漢,麵無表情地打量二人一眼,反手推開沐浴室的木門,裏麵熱氣騰騰。

兩個腰間圍著浴巾的男子,站在門邊看著李垣和譚良,似笑非笑、目光猥褻。

“衣服放在門邊,進去吧!”侯四冷冷地命令道。

在兩個大漢陰冷的目光逼視下,李垣和譚良神情惶恐地走了進去,木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李垣低頭往前走了兩步,閃電般地伸出雙手,點中了兩個男子的腰間,隨後抓著二人的胳膊,緩緩放在地上。

譚良吃了一驚,卻沒有出聲,快步走到浴桶邊,伸手撩了幾下水,弄出了一些聲響。

隨時準備出手的李垣,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朝譚良豎了一下拇指,示意其繼續,然後走到浴室的側邊,背著譚良拔出短劍,無聲地切開了浴室的牆板,側身鑽了出去。

他貼著牆邊,悄無聲息地繞到前側,鬼魅般的閃身而出,短劍急速連刺。

侯四和兩個大漢猝不及防,全部被短劍刺中,瞬間沒了氣息。

李垣拔出大漢腰間的長刀,將兩具屍體釘在門邊,拖著侯四的屍體走進浴室,輕輕關上木門。

浴室內,兩個男子的脖子已經被譚良擰斷了。他遠遠地站在一邊,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李垣點點頭,輕聲說:“郝南豐對你我不懷好意,大丈夫豈能受那種羞辱?”

譚良輕聲問:“李兄說的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李垣盯著他的眼睛:“隻能逃走了,但是敵情不明地形不熟,成功的幾率不到三成!”

“譚某願隨李兄搏取那三成機會!”譚良立刻表態。

“那好,你我就一起逃走,不過在逃走之前,得除掉姓郝的!”

“郝南豐是登山境初期,李兄可有把握?”譚良吃了一驚,趕忙問道。

李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敵明我暗,機會很大!”

譚良心中暗悔多嘴,說道:“既然如此,我聽李兄的安排!”

“譚兄換上此人衣衫,聽我安排!”李垣指了指侯四的屍體。

譚良立刻剝下侯四的衣衫,麻利地套在了自己身上,伸手將發型打亂,紮成跟侯四一樣,動作相當熟練。

“譚兄待會站到門前,偽裝成侯四,我去小樓除掉姓郝的,若是沒有驚動他人,便過來與你會合,若是出現意外,你立刻往西山逃遁!”李垣叮囑道。

譚良點點頭:“就依李兄所言!”

他打開木門,觀察了一下外麵的情況,邁步走了出去,麵對木門弓著背,跟侯四有幾分相似。

李垣朝他點點頭,從浴室後側繞到小樓旁,避過兩個守門的護衛,判斷了一下風向,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二樓。

二樓的房間中燈火輝煌,郝南豐穿著一個大褲衩,半躺在一張大**,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

床邊跪著兩個光著身體、麵容清秀的少年,正在給他捏腳。

李垣的手指輕輕搓動,藍色短劍握手處的木片分裂開來,露出了一個小孔。

他將小孔對準窗戶,緩緩按壓。

不一會兒,郝南豐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少年也趴在床邊不省人事。

李垣左手抓著窗緣,像蛇一樣滑進了房中,伸手按了下郝南豐的太陽穴,又從窗戶滑了出來,溜回了沐浴室中,叫上譚良一起往西山潛去。

二人一連避開數個暗哨,剛剛攀下一處懸崖,營地中忽然火光衝天。

“糧倉走火了!”有人聲嘶力竭地喊道,隨即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臥槽!”李譚二人同時爆了一句粗口,玩命似地衝向附近的山溪,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雙手抱頭蜷縮身體,被激流衝向遠方。

幾乎與此同時,黑鷹山亮起無數火把,山賊們迅速封鎖各處要道,惡犬瘋狂咆哮。

幾個身影呼嘯而來,一起出手撲滅了糧倉大火。

檢查過後,眾人全都憤怒起來。

火是人放的,用來引火的藥粉具有致命的毒性,被煙熏過的糧食和肉幹,全都無法食用了。

安寨主臉色冰寒:“郝南豐呢?為何不見人影?”

“報告大寨主,郝管事死了!”一個山賊頭目飛奔過來報告。

“怎麽死的?”安寨主臉色驟變,喝問道。

“死因不明!”山賊頭目惶恐地說。

安寨主:“在哪裏,帶我們看看!”

眾人來到小樓,看著郝南豐熟睡般的屍體,皆心生寒意。

一個中年婦人走上前,戴上一副獸皮手套,翻開屍體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在屍體上摸索了一會兒,說道:

“他先被人迷昏,後被內力毀傷大腦而亡!”

“是何種迷藥?”

婦人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沒判斷出來,伸手提起床邊的一個少年,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說道:

“是一種侵蝕神識、封禁內息的奇毒,修為越是高深,毒性發作越快,不易被人察覺!”

“世上竟有這種奇毒?”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周翰,排查三營所有年輕英俊的男子,凡是跟郝南豐接觸過的人,全部給我找出來!”安寨主語氣森然地吩咐道。

“周翰遵令!”一個大漢抱拳拱手,轉身離去。

“吳淦,封鎖方圓三百裏內所有通道,隻許進不許出,違者殺無赦!”

“吳淦遵命!”另一個大漢抱拳拱手,取出了一枚通訊玉符,不停地發布命令。

李垣被冰涼刺骨的激流裹挾著一路往下,不知撞了多少次山石、落過幾次瀑布。

終於河道變寬,水勢漸緩,他掙紮著爬到了岸邊,躲在一塊岩石下,抱緊雙腿劇烈顫抖,小半個時辰後,體溫終於恢複過來。

李垣掙紮著爬起身,看了一眼水麵,沒有發現譚良的身影。

顧不得對方了,他忍著滿身疼痛,吃力地爬到岸上,朝四周張望。

月光皎潔,黑鷹山主峰影影綽綽的依稀可見。

“被水衝出了一百多裏,必須盡快遠離!”李垣解開腳脖子上的布帶,脫下鞋子,擰幹了水分,掙紮著朝遠處走去。

山路崎嶇難行,一直到天快亮時,才走出三十多裏。

忽然間,他停下了腳步,握緊鐵條一動不動。

身後出現一陣惡風,一個黑影飛撲過來,張口咬向他脖子。

李垣側身一閃,鐵條閃電般地刺出。

黑影‘嗷’的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掙紮幾下,沒了動靜。

李垣戒備著蹲下身,借著月光細看,是一條身體健碩的孤狼。

他抓著狼屍的後腿,拖到了附近的樹叢中,割開脖子上的血管,趴在傷口上吸食溫熱的鮮血,寒冷的感覺漸漸消散。

休息了一會兒,李垣刨開野狗腹部,掏出心肝,麵無表情地啃食起來。

腹中有了熱食,體力迅速恢複。

他站起身,將野狼屍體扔進深溝,朝山下的水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