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探聽胡燁

胡德青盯著張勝珍看了半天,他確認張勝珍說的是實情。

也就是說,最起碼到去年,胡燁還活著!

很可能就在那個蘇門答臘。

這一刻,胡德青很想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毛小軍。

但他要自己忍了下來,他擔心毛小軍突然竄到蘇門答臘去,在諾大個蘇門答臘,何處去尋胡燁?就算尋到了,也未必能保證胡燁的安全,再往深了想,毛小軍會不會因此落入險境,也不好說。

沉思片刻,胡德青完全冷靜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隨即向張孝勇祖孫二人一同致禮:“感謝你們祖孫二人帶來我女兒的消息!”

張勝珍雙眼巨震,猛地跳到一邊,驚呼:“胡爺爺!您要嚇死我了!”

張孝勇連忙回禮:“知道就要說出來,不要客氣!”

“來,過來坐!”胡德青笑笑,叫過張勝珍,“有時候,接受別人的感謝是應當的,不接受反而不好!”

“那怎麽行!您是長輩,我可不能亂了規矩!”張勝珍輕聲說,向胡德青微微一躬,站到一旁。

“王二飛沒說她是誰嗎?”

胡德青抬抬手,示意張勝珍坐下說話。

“王二飛說,這是一個很照顧他們的大姐,據她自己說,是本省人。”張勝珍想了想,“當時,我們幾個感覺這個人好有氣場,有一種仙女穿越的感覺,所以才印象比較深刻。”

“本省人?”

聽到這個說法,胡德青極為詫異,這種講法已經幾十年沒有人用過了。

“說自己是本省人?看來是想傳遞什麽消息,又怕消息傳遞出來之後引起不好的後果,所以故意說的模糊。”

張孝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慢慢分析這個講法中間的含義。

“嗯,有道理。她說本省人,有沒有說是蘇門答臘本省,還是我們這裏的本省?”

胡德青沉吟片刻,再次追問張勝珍。

“王二飛說,當時聽到這個本省人,他認為說的是我們這個本省。然後好像就沒提這個事情了。”

張勝珍略一回憶,便肯定的回答。

“蘇門答臘的那個駐地所在的地方,緊挨著碼頭,算是港池集中的區域,比較複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在。”張孝勇為胡德青介紹那個地方,“生活在那裏的人,每個人都保持著警惕,說話間有著各種隱晦,也很正常。算是那裏的生存之道吧!”

“如果沒有顧慮,假設她就是胡燁的話,既然能接觸到王二飛,應該也能直接聯係我。”胡德青麵色凝重,“但她並沒有聯係我,這中間,必然有某種可怕的限製在。”

沉思了一會,胡德青突然笑了:“也可能隻是恰好長的很像!”

聞聽此言,張孝勇心中暗驚,要是真的隻是長得像,你這個父親看不出來嗎?但想想,事實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便打消了心中疑問。

他向胡德青微一致禮:“如果需要查一下,我可以過去看看。”

“老張,你?”胡德青一驚,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之色,“我也不客氣,需要的時候,我去找你!”

略停頓,胡德青又對張勝珍說:“無論你是要做海員,還是留在縣城,有事找我!千萬記得啊!不過呢,我建議你,海員的事情沒定下來之前,暫時不要離開衛校。萬一,你改變注意了呢?”

張孝勇點點頭,連忙拉張勝珍致謝,隨後兩人告辭。

胡德青送二人自大門走出,便慢慢回到正房,望著胡燁的照片,默默抽了兩根煙之後,他決定,還是給毛小軍側麵透露點信息,至於毛小軍能理解多少,還要看他自己的心性了。他覺得,這樣也是對毛小軍情緒的一種鍛煉。

對於毛小軍,他一直有隱憂,他十分擔心,一遇到胡燁之事,毛小軍心中壓抑的狠戾就會爆發出來。

念及至此,胡德青看了看時間,隨後撥通了毛小軍的電話:“小軍,有個最新的消息。”

毛小軍聞言,深感詫異,這姥爺的聲音怎麽突然如此正式?莫非,發生了什麽不可預料的意外?

定了定神,毛小軍輕聲問道:“姥爺,什麽消息,這麽神秘?”

“有人說,看到了一個很像你母親的人。”

胡德青麵色凝重,一字一句說道,他此刻很擔心毛小軍突然變得激動。

“嗯,很像嗎?”

毛小軍此時心中已經十分吃驚,但他很輕鬆就壓製住了。他知道,胡德青能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多半是已經確定那是自己母親無疑。之所以告訴自己“很像”,應該是擔心自己受不了刺激。

他明白了胡德青的意圖,也不點破,故意表現的雲淡風輕。

“確實很像,我一開始也被驚到了。仔細觀察後,覺得可能隻是很像。”

胡德青不著急,慢吞吞說道。

“既然是很像,就不用太過憂心。我很好奇,到底有多像,竟然也能驚到您?”

毛小軍順著胡德青的期望,以平靜中略顯驚詫的語氣回答。

“簡直就像雙胞胎!”胡德青試探著多說了一層。

“啊!這麽像?有機會的話,我真想看下照片。”

毛小軍有些激動了,但仍保持在正常的範圍內。他覺得,胡德青這是在給自己提醒了,卻仍然沒有選擇直接告訴自己,顯然是過於擔心自己的承受能力。

毛小軍很想點破,但又搖搖頭:

“姥爺,您是太掛念我母親了吧!您好好休息下。”

胡德青沉吟片刻,沒有說話,默默掛了電話。

待胡德青掛上電話,毛小軍再也忍不住,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

十幾年過去,終於有了母親的真實消息。

雖然胡德青沒有講明,他也知道,姥爺必然是確認了。否則,不會如此鄭重其事,或者說,絕不會這樣富有……沉重感。

良久之後,毛小軍突然笑了,他明白了,胡德青是想先行確認之後,再慢慢告訴自己這個消息。

既然如此,何不順其自然,於是,他決定繼續假裝不知道,就像假裝不知道骨越門九支的存在一樣。

同樣的,掛了電話後,胡德青再度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既然知道了胡燁所在,那就必須去探聽一下,哪怕可能撲空,也得去。

至於去的人選,他心中已經有了定數。

在此之前,他還要確認一下,張勝珍的消息之中,還有沒有其它附帶的消息,他想盡量多了解一點。

第二天,除了到前廳稍微巡視一下,胡德青哪裏也沒有去,隻在正房翻閱資料,整理行醫用具。

第三天傍晚,他獨自來到縣城衛校,在校長的帶領下,找到了張勝珍。

當著張勝珍的麵,校長向胡德青保證,隻要張勝珍在學校一天,就會重視張勝珍一天,一定滿足骨越門的收人要求。

張勝珍聞言大驚,正待開口,卻被胡德青抬手阻止。

張勝珍若有所思,知胡德青必有話要問自己,卻不宜當校長說出來,遂住口不言。

胡德青跟校長說了聲,便帶張勝珍慢慢步入操場僻靜處,請張勝珍詳細講述他和王二飛接觸的每一個細節,特別是談及胡燁的時候,已及王二飛所述有關那個休整基地的一切。

張勝珍這才明白胡德青來意,隨後用了將近一個小時,詳細描述了他知道的所有關於那邊的內容。

胡德青錄下所有對話,臨走塞給張勝珍幾千塊錢,並直言說這是爺爺輩給的,不能推讓。

待張勝珍收好,胡德青找到校長,囑咐幾句,便慢慢回了骨越門。

他直接來到東廂房,將手機裏的錄音整理好,隨後寫了一份詳細的說明,審視幾遍,發了封郵件出去。

吃過飯,一個小時後,他撥了個電話,開口就是流利的英語:“Is’t convenient to talk now?”

“Hold on.”一個女聲傳了出來,緊接著是汽笛聲。

胡德青微微一笑,掛了電話。

“哥,好久不見你了!”

幾分鍾後,電話打了過來,仍然是那個女聲,不過說的是南都味道的中文,聲音中充滿了親切感。

“小曦,我剛剛給你發了郵件,具體情況都寫在裏邊了,也附帶了一份錄音文件。”

胡德青直奔主題,語氣平緩。

“大哥,急事嗎?”

那邊的女聲有點著急。

“有胡燁的消息了,現在需要你這個姑媽出麵幫忙了!”

胡德青目光平和,帶有濃濃的期望。

“大哥,看你說的!我們是一家人,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上一輩不在了,我倆就是最親的了!”那邊的女聲有點不樂意胡德青話中“幫忙”的表達。

“胡曦,我說認真的。”胡德青正色道,“這次不同以往,我可以確認,胡曦就在蘇門答臘。具體情況在郵件裏,你看了之後,我們再溝通。”

“好的,大哥!有胡燁的消息,我一定認真對待。”胡曦也認真起來,眼中投射出嚴謹之色,“算起來,您也有十七年沒來港都這邊了!自家的地盤,您可不能老讓我一個人守著啊!”

“小曦,放心吧,小軍長大了,不需要時刻守著了!現在胡燁也有了下落,我很快就會去那邊看看!”胡德青突然變得輕鬆了起來。

“大哥,不聊了,我現在海邊,馬上回去看郵件。”胡曦看了下時間,“要是沒有疑問,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胡曦生於港都,是胡德青叔叔胡憲才的女兒。她和胡德青早已約定,為了隱瞞兩人的血緣關係,通話時,首先英語確定對方情況,然後再繼續。

即使胡曦多次到縣城,也從未對外透露過兩人的血緣關係。

胡曦在港都經營全球藥用香料,像安息香之類,更是其常備貨,也常到蘇門答臘親自選貨。因此,胡德青第一時間,就把胡曦作為前往蘇門答臘的人選。他覺得,無論在哪裏,有熟人就會有熟路。有熟人在,雖然不一定能夠好辦事,但熟悉一下路徑,還是沒有問題的。

業內都知道胡德青與胡曦關係不錯,卻很少有人知道二人的血緣關係,再加上胡曦店名就叫“胡氏香料”,所以,業內隻認為胡德青和胡曦隻是同姓藥門之誼。

十幾分鍾後,胡曦返回狻猊山腳下的家中。

反複聽了幾遍錄音,她才開始看胡德青發的文本,越看越驚,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文本裏,胡德青詳細描述了自毛小軍高考成績公布那天起,經曆的一切,特別強調了毛小軍追查胡燁線索的種種舉動。

看完文本,胡燁沉默片刻,立即定了第二天去往蘇門答臘的機票。

這個航班經停雅加達,時間耗費較多,但胡燁已經等不及,她很想早點見到胡燁,好讓胡德青早點放心。

直到飛行在南海之上,胡曦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個休整基地的具體位置在哪裏?

根據胡德青文本中所寫,無論是張孝勇、王二飛,還是張勝珍,他們都是乘船直接到達,根本就沒有提及那個休整基地的陸路到達路線,也並沒有提及具體座標。

蘇門答臘是一個大島,幾十萬平方公裏,環島數百各類大小港口,每個港口旁又有無數休整基地,這何處去尋?

如果把可能的位置縮小到靠近原始雨林,範圍倒是可以縮小,但也有數十個目標區域。但,又如何能保證胡燁不移動位置?

想到這裏,胡曦撫額而歎,不禁暗呼一聲:關心則亂。

沉思了一會,她想到了三條思路:

首先,去詢問王二飛的船東,他們那個蘇門答臘休整基地的具體座標是多少,然後直接過去,在附近請人尋找胡燁。但是,以什麽理由來問船東?船東又憑什麽會告訴自己?船東不會起疑心嗎?她覺得,保險起見,如果有其它的可能,還是盡量不要采用這種方式。

其次,等張勝珍做了船員之後,問清那個基地的座標後,再行動,這樣的話,需要等待幾個月;幾個月的時間說長也長,說不長也不長。這樣也有疑問,沒消息的時候,不感覺長,但是現在有了消息,還有那種等待的心情嗎?

第三,自己撒開網,地毯式搜索,但這樣容易走漏消息,除非找到可以信任的人。如果這樣,是否會被人反向敲詐呢?那裏,可是一個不省油的地方。

胡燁斟酌半天,決定把第二種思路和第三種思路進行結合,先等待張勝珍提供坐標,畢竟整個看下來,這種方式最穩妥,船員獲取休整基地的座標,無論怎麽看起來,都是順理成章。何況,獲取座標,並不會對船東或基地帶來任何損失。如果有牽連,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她決定,在等待座標的同時,自己也不閑著,先通過自己在當地的收藥網絡,尋找可以代為尋人的當地人,或者當地華人,想辦法取得他們的信任,請他們廣撒網,類似層層分包的方式,把尋找胡燁當成一個任務,進行發布。

至於信任麽,她覺得,有時候可以通過付出讓對方滿意的報酬來解決。

念及至此,胡曦落下舷窗,慢慢睡去。

她要養足精神,尋遍蘇門答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