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新的消息

張孝勇解釋說,這是,船東給失事海員送撫慰金來了。

聞聽此言,胡德青立即掏出一遝現金,塞給張孝勇。

“我隻是覺得,為您提供消息,是我自己的一個機會。”張孝勇搖搖頭,把現金推回給胡德青,隨後微致禮,“老哥,不要看輕我了。”

“不,你想多了!不是看輕,而是看重。不管什麽事,總要付報酬!不付和不收,都是破壞江湖規矩。”胡德青鄭重說道,“至於多了少了,那就是你我之間的情分了!”

“既然您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張孝勇將現金收起來。

劉伯易微微一笑:“老張,你怎麽看出來我們的真實目的並不是收藥?”

“見藥就收,雖有挑揀,也隻是做個麵子。”張孝勇想了想,“太不重利益了,不像真正的商人。當然,我看得出來,你們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顯然就是藥商。但為什麽這樣?我就想,現在的這些藥物又不緊缺貨,這地毯式收貨,可能就是為了一家家看過去。那看過去,看什麽呢?找人!”

“講的有道理,商人不重利,確實可疑。”胡德青微微點頭,“不過呢,我們平時也不重利。”

“但是,絕大多數商人並不是這樣!所以,我遲疑著沒有講。直到看了您在王更標院中的眼神,我心裏有點驚到了……怎麽說呢,我感受到了……殺氣!”

張孝勇回憶著說,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胡德青聞言輕聲說:“老張,我也不瞞你,十幾年前,我女兒失蹤了。最近得知消息,她失蹤之前,來過這裏,王更標家。”

他並不擔心張孝勇會走漏消息,反而非常期望張孝勇把這個事情給散布出去。如果村裏還有人與胡燁失蹤有關,或者說假設這人就是張孝勇,那目標就更明確了。如果是其他人,也一定會驚動他們,目標也趨於明確。

還是那句話:盯緊就是!

“誒?要說王更標,還真有可能。”

張孝勇微微一驚,隨即肯定了胡德青的懷疑。

胡德青望向遠處車隊,若有所思,抬手指了指那邊:“村裏現在還有海員嗎?”

張孝勇表示,海員這事,要從很早之前說起,隨即便為二人詳細講解竹門樓。

他說,自從有了這個村,就像石碑上寫的——從張、王二人建村開始“相傳至今”,而張、王二人又是藥工出身,所以,村裏出海或者不出海的,多少都與藥物有關。

張孝勇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院子,說那個就是自己家,請二人家中稍坐。

胡德青和劉伯易相視一笑,兩人心中明了,這張孝勇顯然是要表明自己態度了:請到家中,證明其並沒有其它心思,就像他自己說的,是個“機會”。

張孝勇院內收拾很是利落,陽傘、茶桌一應俱全,儼然是山中別墅的風格。

見二人驚奇,張孝勇請二人入座,他表示,自己年輕時也曾隨船四處遊**,南洋各地凡是出產藥材的地方都到過,逐漸置辦了這些東西,也收集了不少珍稀藥材。

胡德青佯做生氣:“你有好藥,也不先拿出來,反而帶著我們先去別人家!”

“要是先拿我自己的,還不被村裏人罵死!”

張孝勇笑道,說著開始為二人泡茶。

胡德青望了劉伯易一眼,劉伯易輕咳一聲:“老張,先別忙喝茶,你的藥呢?雖然這次不隻為收藥,但,有好藥也不能錯過!拿出來看看!”

“不急!不急!最後一天,肯定送過去!”張孝勇不急不躁,繼續為二人斟茶。

“先看看也不行嗎?”劉伯易啐道,“你這藥估計放了好久了吧?”

“哪有那麽久,就是來的純正而已!”張孝勇笑道,“南洋原產,哪裏敢放久了!”

胡德青點點頭:“說的也是!你以什麽為主?”

“安息香。”張孝勇放下杯子,去房裏端了一盤安息香出來。

胡德青戴上手套,仔細查看,卻看的逐漸麵色凝重。

突然,他沉聲問道:“你這些藥,從哪裏來的?”

“有問題?”張孝勇一驚,看向胡德青。

“不是有問題,是驚到我了!這些,和我二十年前收的一批安息香,品質完全相同,相當高!”胡德青微微一笑,對張孝勇解釋道。

“被您嚇到了!還以為這貨有啥問題呢,隻要不是瞎來的就好。”張孝勇穩了穩心神,“這批安息香,就是剛才那個車隊送撫慰金的失事海員,王二飛,給我的。”

胡德青微愣神:“你出什麽價給他?”

“市場上的貨,好的一千一公斤。”張孝勇做了個五的手勢,“我給他五千一公斤。”

胡德青點點頭:“你給的這個價格也不錯,算是比較公道。我給你翻一番,直接送過去。多少都要!”

“這海員帶貨沒問題嗎?”劉伯易詫異道。

“辦了手續的,就沒有問題。沒辦手續的,也帶不回來!”張孝勇解釋道。

出海做海員,順便帶點藥材回來,這是竹門樓的祖傳風俗。

張孝勇說,從建村的張、王二人的第三代起,竹門樓村就形成了出海做事的風俗,到了現在更有很多年輕人做海員,但時常有人在海上出事。

做海員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相對於其他職業,收益還是比較高的,而且出事的幾率又不大,像這次王二飛這種情況,幾年才會遇到一次。而王二飛也是因為自身疏忽大意,被崩斷的纜繩擊中。

所以村裏年輕很喜歡這個工作,而且以隨身名義往返帶藥也是一筆很高的收入。隻要不是違禁品,在法律限定範圍內帶藥材海關交稅,正常接受檢疫檢驗就可以。如果不允許帶入境內,丟棄就好了,但必須提前向海關谘詢好,要清楚哪些藥材可以帶,哪些不可以。

雖然這樣成本並不低,但是能夠產地保真,雖價格比正常店裏高,卻也不愁出手。

“限製多嗎?”

劉伯易追問,他一直懷疑這些藥材的合法性,忍不住出言詢問。

“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張孝勇微微一笑,慢慢解釋,“都是明文規定,如果是特殊限製,隻要提前谘詢就清楚了。而且各個國家對出入境的隨身限定物品數量不同。”

略微停了一會,他接著說,“我自己也是,跟船跑遍大半個世界,兜兜轉轉一大圈,發現年紀大了之後,還可憑藥材得到穩定收入,所以就決定回來了。我大兒子,十年前在遠洋貨輪上當海員,月薪兩萬,現在年齡大了,回來做黨參藥材幹製。”

“怪不得這麽有吸引力,收入還挺不錯的!”胡德青點點頭,明白這個職業的吸引力所在。

“王二飛比我孫子稍微大幾歲,出去四年了,隻在去年回來過一次。沒想到,這就出了事情。”張孝勇略有感歎,但眼中都是意外,“和他一起出去的還有兩個人,也都差不多的年齡,估計這次也一起回來了。”

“王二飛常跑哪裏?”胡德青突然有了興趣。

“哪裏都去,但主要東南亞往返,他們船東在蘇門答臘有個休整基地。我們村的人,好像走的都是同一個船東,這個船東特別喜歡竹門樓的船員,說他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

張孝勇想了想,似乎懷念起年輕時跑船的日子。

“王更標去的就是蘇門答臘!”

張孝勇看看胡德青,補充道。

劉伯易佯做隨意:“說是那裏,實際上不一定吧。”

聽劉伯易這樣說,張孝勇卻搖搖頭:“大半是那裏。”

聞聽此言,胡德青和劉伯易對視一眼,立即追問:“為什麽這樣肯定?”

“那裏國內人很多,有不少人放棄船員後,在那裏搞種植,也有不錯的收成。有些人還專門在當地收購藥材,發往國內,也不錯。”張孝勇認真說道,“如果去那裏,有現成的基礎可以利用。”

張孝勇隨後表示,要是還年輕,他也去了。

看到胡德青略有疑惑的眼神,張孝勇壓低聲音:“說什麽到兒子那裏‘享福’去了,那都是謊話,王二飛曾經告訴我,他兒子淹死了。”

“王二飛這孩子,不會瞎說,他還拿了照片給我看過。”張孝勇很肯定的說,“隻是村裏沒人說這事罷了!”

沉默片刻,胡德青皺眉:“確實,這樣看來,王更標很有可能在那裏。”

“如果王更標就是擄走胡燁的人,他為什麽啊?”

望著胡德青,劉伯易輕咳一聲,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疑惑。

“胡燁?”張孝勇問道,“胡燁是誰?”

胡德青輕聲說:“我女兒,失蹤的那個女兒!”

“抱歉!”張孝勇麵露惋惜之色,“王更標那小子,怎麽看也不像和骨越門有瓜葛的樣子啊!”

聽到張孝勇提到“瓜葛”二字,胡德青冷笑一聲:“受人指使,也不一定。”

“您這樣一說,我覺得王更標那小子能幹得出這事。”張孝勇表示,要利用自己以前的一些路子,了解一下王更標的去向。

“你對王更標了解的多嗎?”胡德青沉吟片刻,緩緩問道。

“我也不說他的好壞,就說一說我知道他的一些事,你們感受一下。”張孝勇輕歎一聲,“王更標很小的時候,我不在村裏。他上初中之後,我才回到村裏來。”

他說,王更標上初中的時候,因為一件小事,就賣了家裏幾根藥材,換了包煙,請學校外邊混的人跟高年級同學打了一架,然後就開始逃學,跟著那群人瞎混。

不久後,王更標直接帶著鋪蓋回來了,再也不上學了,整天鬧著出去闖**,自稱不混出個樣絕不回來。

很快,他就跑出去了,好像做過理發師、飯店服務員、開過小吃攤,後來為了更高的收入,才去販賣藥材,也帶了個老婆回來。

但他藥材沒販好,反而交了一大群和他一樣的朋友,整日裏往村裏帶人,號稱收藥,卻經常拿了貨,一年多後才給錢。

所以,村裏都不願意賣給他。

父母也覺得王更標給家裏抹了黑,不願意搭理他,隨他怎麽去。王更標老婆一看這情況,抬腿就跑了。

那時候,隻有王更標死去的大姐,時常接濟他,吃穿用的,全是那個大姐給的。

後來,王更標又跑到了珠江口一帶,混了一年回來了。

說到這裏,張孝勇感歎道:“好人不長命,果然還是有的。沒兩年,他那個大姐兩口子雙雙落水身亡。就是在王素瑩要跟我們村那個張鞏昌要結婚的時候,張鞏昌就是和王素瑩一個醫院的那個。”

說著,他看了一眼劉伯易,帶有詢問之色。

劉伯易點點頭,示意張孝勇繼續往下講。

張孝勇淡淡一笑,繼續說,後來,王素瑩就把大姐的兒子王明傑送到了王更標這裏,希望身邊有個小孩能幫王更標收收心,雖然沒有明說,但王更標也明白王素瑩的心思。

從那時候起,王更標似乎收了心,卻開始琢磨出海的事情,因為他的兒子已經做了海員,經常往蘇門答臘跑。

王明傑的到來,確實讓王更標安穩了幾年,誰知道,有一年,王更標到縣城見了個他在珠江口混的時候認識的“大哥”,回來後就開始再度經常往家裏帶所謂藥商,男男女女都有,卻從來沒收過藥。

“那是哪一年?”胡德青突然打斷張孝勇,急切問道。

“就是大洪水那年!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整個夏天,隻經過了王更標那個大哥的船。”

張孝勇很肯定的回答,並表示村裏很多人都還記得當年那事。當時,大家還都以為,這次王更標真的要收藥付現金了,誰知道,王更標一根藥都沒收。

劉伯易心下一動,不露聲色問道:“他那大哥回去的時間,還記得吧?”

“嗯,當然記得,印象太深刻了!中秋一大早,天不亮就啟航了!急得跟要去撈金子一樣!”張孝勇對王更標“大哥”當年的急切出航,似有不屑,“再怎樣,也要過了中秋再出發!團圓嘛,總不能自己給自己破了!”

胡德青與劉伯易對視一眼,皆見驚色,顯然是這個消息讓他們把胡燁失蹤的時間對上了。

那麽,王更標的那個“大哥”是誰?

劉伯易貌似不經意問道:“王更標那個大哥,你覺得有氣場嗎?”

“嗨!有啥氣場,長的跟個外國人似的!”張孝勇立刻否認。

胡德青和劉伯易都愣住了,外國人形象?

不過,張孝勇立即又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個不是他大哥!他大哥在船上一直沒下來!”

正在此時,一個與劉伯易年齡接近的人走進了院子,驚見胡德青和劉伯易,立即說道:“爹!您有客人啊!這是收藥的兩位大老板吧?”

“老大,過來!”張孝勇一見此人,立即吩咐,“見過兩位老板!”

那人立即向前問好,劉伯易和胡德青微微點頭示意。他們見張孝勇沒動,知道此人必是晚輩。

“這是我大兒子!兩位給指點一下吧,就是我剛才說的出海回來做幹製藥材的。”張孝勇哈哈一笑,把兒子介紹給兩人。

劉伯易和胡德青略作謙虛,便讓張孝勇兒子坐。

“你啥事?”張孝勇看著兒子隨口問道。

“小珍想去做海員。”他兒子沒有猶豫,直接說明來意,“想請您去勞務公司問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