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探聽胡燁
晚宴即將開始的時候,彭通草瀏覽了一下菜單,隨即看看牆上掛鍾,覺得這個流程下來,時間會到深夜,而今晚,他還約了人探聽胡燁的信息。他心中暗道,宴會這樣搞下去,時間肯定會耽擱。
想到這裏,彭通草微皺眉頭,他望了為首中年人一眼,輕咳一聲,示意有話要說。
那中年人微頷首,向彭通草投以征詢的眼神。
彭通草掃視一下全場,輕聲說:“我看了菜單,晚宴太複雜,我心中深感不安!”
那中年人聞言正待說話,彭通草抬手阻止,彭通草說:“儀式感當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吃飯,而是簽約儀式!我們不如開個先河,把明早的簽約儀式,直接定在今晚!”
彭通草的突然提議,讓大家立時愣住,隨即紛紛露出笑容。早定早安心,大家巴不得快點把投資意向定下來,但卻無人說破,隻是在耐著性子矜持著,現在彭通草主動提出來,沒有人不歡喜。
那中年人目光炯炯,掃向身邊幾人,輕聲問:“你們覺得呢?”
一人說:“既然彭先生要求,那我們就破除陳規!”
另一人朗聲道:“古有‘紅袖添香夜讀書’,我們今天就是‘披星戴月戰征途’!”
彭通草聞言,微微一笑,對中年人道:“如果有顧慮,先簽意向書!”
那中年人笑著說:“就怕你們太辛苦了!”
彭通草笑吟吟說:“最關鍵的事情定下,才能有好心情欣賞縣城的風光!”他心中暗道,你今天不簽,那我就明天也不簽,我隻管忙我自己的事情,反正簽約之前尷尬的從來都不會是投資方。
那中年人會意,知彭通草必定在時間上有自己的安排,便吩咐其他人開始準備簽約儀式,記者們也接到了通知,立即開始尋找自己的合適位置。
接到了簽約儀式即將開始的通知,晚宴迅速簡化,隻半個小時就結束。
得知簽約儀式就在今晚舉行,張逸平大吃一驚,顯得有些慌亂。
法務見狀,微皺眉頭,他略作觀察,便表示,今晚的簽約儀式,隻能是定下意向書,不會是正式的協議,讓張逸平不要失了分寸。
聞言,張逸平心中稍安。
輕睨張逸平,法務隨後給了張逸平一張格式化的意向書,並說:“縣城這邊,肯定有準備好的簽約文本,到時候,你隻需要根據主持人提示,上去簽名就行。但是有一點,你隻能簽你的個人名字,就是‘張逸平’三個字!”
張逸平納悶:“為什麽?”
法務說:“這個儀式呢,主要是給媒體看,其次就是定下雙方大概的態度。等這個儀式完成了,才會有進一步的真實投資和意向書,那時候的才有法律效力。”
“演戲麽?”張逸平說。
法務正色道:“不是!絕對不能這麽理解!這是商業行為的基本規則,就像談客戶,先有眼神交流,才會有接下來的握手,然後才會有交談。一樣的道理,你就當這是確認雙方有好感的意思吧!”
此刻,法務覺得,張逸雄讓張逸平參加這種活動,實在是有點冒險,搞不好會壞事。同樣的,他也徹底明白張逸雄要他來作陪的原因了。
他沉思片刻,又對張逸平說:“如果你上台了,大大方方,簽完字就下來。千萬不要講話!當然,如果你不是第一個,就看別人怎麽做。但是,根據下午彭通草對你的態度,你很可能是第一個上台的。記住我剛才說的,千萬別疏忽。”
略微停頓,法務再次強調:“寧願死板,也不可冒險!”
張逸平點點頭,他其實也明白,自己在這種場合,有點摸不著頭腦。
既要真實,又要儀式,還要考慮緩衝,他覺得自己很難應付。
他看看法務,突然說:“要不,等下你上去?”
法務猛抽一口氣,嚴肅道:“你要是想搞砸張氏集團的名聲,我去!”
張逸平愣了一下,驚聲問道:“這麽嚴重?”
“現場人都認識你,那彭通草也認識你!等下坐那裏的,肯定也是他!你覺得他會不會翻臉呢?”
聞言,張逸平沉聲道:“還真有翻臉的可能性!”
法務笑笑說:“別想了,等下我提醒你!”
正在這時候,幾位精幹的年輕人開始請大家到簽約大廳。
在主持人簡單開場白之後,簽約儀式當即開始。
正如法務所料,第一個被叫上台簽字的就是張逸平。
看張逸平有點發愣,法務連忙催促他上台,再三叮囑。張逸平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台去,依照法務所說,順利完成簽字,隨後立即下台,返回座位後,已是額頭冒汗。
法務見狀,嚴重閃過鄙夷之色,但卻沒有說什麽。
簽約儀式進行的很快,半個多小時,就已經結束。
隨著主持人宣布簽約儀式圓滿成功的聲音,一陣掌聲猛烈想起,眾人開始慢慢往外走。
法務拉著張逸平,擠進人群,快速奔出簽約大廳,一出門,立即駕車連夜往省城趕去。
目視張逸平和他的隨從急急離開,彭通草嘴角略抽,輕輕轉頭,與幾位中年人告別,在幾位端莊女士的引領下,彭通草為首的投資考察團眾人沿步道,穿過月洞門,來到隔壁酒店。
在大廳內領了房卡,眾人略作溝通後,各自回房。
彭通草回房換了身衣服,再次走出房門,來到一樓大廳,問清酒店茶室在頂樓,便慢慢踱了上去。
彭通草剛剛進入茶室,便有一女孩迎上前來,她嫣然一笑,輕聲問道:“請問,您是彭通草先生嗎?”
彭通草微點頭,隨那女孩往茶室內走去。
此時的茶室內客人並不多,一眼望去,不足十位。
透過燈光,可以看到在茶室外的平台上,有幾張桌子。
最靠邊的那張桌子上,有一位中年女人在默默望著夜空。
那女孩帶彭通草來到桌旁,便開始為二人斟茶。
中年女人起身相迎,請彭通草坐,她輕聲說:“我今天剛接觸過那個小孩。”
聞言,彭通草轉頭望向旁邊女孩,眼中有疑惑之色。
那中年女人見狀,笑笑說:“我女兒,沒事。”
女孩向彭通草羞澀一笑,淡淡說:“彭先生,這事我也參與了。”
彭通草點點頭,問道:“那小孩是怎麽回事?”
中年女人示意彭通草喝茶,隨後輕聲說:“他很可能在胡燁失蹤後,見過胡燁!”
女孩也跟著說道:“不是很可能,是一定在失蹤後見過,絕對不是失蹤前。”
中年女人微頷首,說:“他和我們一樣,都是賣舊物的。”
彭通草驚異道:“不是文物販子嗎?”
女孩笑了,悄聲說:“這都是為了賣東西,故意混淆的概念!”
中年女人自嘲道:“我們這樣,跟文物沒有實質上的關係。最多算是民國時期仿製古代器物,其實大部分東西,隻有幾十年曆史,隻是舊物,就像是破門板、破盆子。”
彭通草笑了,恍然道:“早期民間藝術品!懂了,你們故意不解釋,任由別人誤解……”
中年女人搖搖頭,輕聲說:“不是我們不解釋,是客戶不許我們解釋!”
女孩說:“反正我們做的都是合法的,稅一分不少,走正當途徑,別人誤解,就隨他們了!”
彭通草望著中年女人,微微一笑,問道:“那個見過胡燁的小孩,我想見見他。”
中年女人目光微閃:“他,就在這個縣城裏開店,你多待幾天,說不定,你哪天就碰上了。”
彭通草問道:“你怎麽就確定,他在胡燁失蹤之後,見過胡燁?”
中年女人說:“胡燁失蹤那年,他剛十歲。一個小孩,為什麽會記得小時候見過的一個成年人?必然是在小時候接觸過那個人。而那個時候,他在山村裏,跟著姨媽生活,距離縣城幾十裏的山路,他到縣城的可能性相當小。”
女孩接著說:“如果他姨媽帶他見過胡燁,要麽是因為看病,要麽她姨媽和胡燁是朋友。如果是看病,除非特別嚴重的病,不然小孩不會記住這個醫生的名字,而骨越門或者說胡燁,隻看骨傷類,對於山村裏的孩子來說,磕磕碰碰是常事,除非是腿斷胳膊折,否則不會把這類病當回事;我看過他的體檢報告,沒有骨折史,所以,可以斷定他們沒有找胡燁看過病。再假如她姨媽和胡燁是好朋友,那更不可能了,小孩怎麽可能記住長輩朋友的名字,除非這個長輩朋友給了他特別的印象,但據我們所知,他成年後,從來沒有和骨越門有過任何接觸,這樣看來,她姨媽和胡燁肯定不是朋友。”
彭通草不禁連連點頭,驚訝於這女孩的分析,他沒有打斷女孩,靜靜望著女孩。
女孩喝了口茶,繼續說道:“還有一種可能,他姨媽和胡燁認識,但並非好友。可能某一天,她姨媽帶著他,偶然在某處遇見了胡燁,便向他介紹了胡燁。但是,一個成年人向一個小孩介紹另一個成年人的可能性,太小了。我覺得,就是真的介紹了,這小孩,也不一定記住那個成年人的名字。再一點,一個成年人向小孩介紹自己的成年朋友時,多半不會提及成年朋友的名字!”
聽到這裏,彭通草突然說:“你的意思是,這小孩,一定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中,見過失蹤後的胡燁?”
女孩點點頭,認真說道:“一個小孩,單獨記住一個成年人的名字或長相,並不算稀奇的事情。但是,如果同時記住長相和名字,甚至在自己成年後,還能認出來這個成年人,那,這事就有意思了。”
中年女人接著說道:“這說明,小孩和成年人,當時肯定處在同一個環境中。而且,當時的環境,一定是非常特殊。我說的特殊,是針對這個小男孩當時的情況來說!”
略停頓,她盯著彭通草說:“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彭通草仔細琢磨她們娘倆提到的幾個關鍵詞,逐漸形成一句話:一個跟姨媽長大的男孩,小時候在某個山村裏見過失蹤後的胡燁,現在縣城開店賣舊物,也經常往港都發貨或送貨。
沉默片刻,彭通草緩緩說:“他的名字也不能講麽?”他知道,這母女倆,必定會顧忌不出賣別人的規則,但他仍然想試試看。
中年女人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輕瞥女孩一眼。
女孩微點頭,對彭通草說:“我們上次去港都,在狻猊山拍了張集體照,我放在網上了,您看!”
她說著拿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把手機遞給彭通草。照片中有男男女女十幾人,母女倆赫然在列,男士有三人,其中兩位一看就是老年人,另一位則是一個年輕的男士。
看了照片,彭通草笑了,這個年輕男士,必然就是他們所說的那個小孩了。
女孩輕聲說:“這個是社交應用,誰都可以看到……我有您的手機號碼!”隨後,她把那個社交應用的名字和自己的賬號名,一起發給了彭通草。
彭通草暗歎,這女孩有意思,有頭腦有心機,知進退知分寸,既不破壞規矩,又成全別人,這樣的人要是沒有前途,天理難容!
略沉吟,彭通草輕咳一聲,鄭重說道:“以後,你們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找我解決。如果,哪天不想做這行了,可以到我這裏來幫忙!我很快就會在這裏建立一個專為女士服務的機構。”
中年女士笑道:“好啊!到時候,您可別嫌我們母女笨!”
彭通草輕笑:“太謙虛不是好事,你們要是笨,這世界上就沒有不笨的了!”
這時候,女孩從包裏拿出一個紙包,隨即慢慢打開,赫然是一個穴位銅人。
女孩把銅人遞給彭通草,輕笑道:“這個送給您!”
彭通草微皺眉,低聲問:“雖然很好,但是為什麽要送給我?”
中年女士壓低聲音:“我們今天見麵,肯定是被關注的!再怎麽說,你們是外來投資商的身份!別讓我們惹麻煩,要是不想要,到時候再找人還給我就是!”
彭通草懂了,這是要讓別人認為,他見這母女倆,隻是來買個舊東西。同時,他也理解縣城的考慮,要是沒人關注投資考察團的安全,這些人夜間出門,萬一有個閃失,傳出去可是妥妥的負麵事件了。
彭通草笑吟吟道:“如果他們看到我拿了這個東西,肯定會以為我有收舊物的癖好!說不定會找幾個類似的東西送給我……到時候,都給你們!”
聞聽此言,母女倆都笑了。
彭通草讓女孩把銅人俑重新包起來,隨即叫服務員結賬,略停,三人一起下樓,來到大廳,略作寒暄,母女倆便告辭而去。
二人走後,彭通草拎著那銅人俑,正待上樓,大廳內沙發上兩位端莊的年輕女士笑吟吟走了過來。
她慢慢在彭通草麵前站定,齊聲禮貌說道:“彭先生好!”
彭通草略驚訝,掃過她們胸前的徽章,已知她們身份,卻仍然問道:“您是哪位?”
“我們負責為您值班!”一女子道,“您喜歡舊物啊?”
另一女子輕笑道:“明天我幫您找一些,不知您喜歡哪種?”
彭通草心道果然有人在,他隨手打開紙包,露出銅人俑,朗聲道:“就這種,與醫道有關的各種物件,都可以!”
略頓,他接著說:“不過呢,我不會白拿,該多少錢就多少錢!你們要是不收錢,我就不要的。”
兩女聞言,相互對視一眼,笑道:“依您!”
彭通草微頷首,轉身往樓上走去。
在電梯門關上後,一女抽出腰間對講機,輕聲講話。
回到房間,彭通草立即按照女孩所說的,下載安裝了那個社交應用,一番操作後,找到那個女孩的賬號,將那張合影保存了下來。
他沒有停頓,立即將照片發給胡德青,隨後又發了短信:男孩。